第41章 修炼爱情(3)
周见弋又是很多天不见踪影。
不过这次, 他倒不算完全失踪,至少朋友圈每天都有更新。内容则大同小异,有时是公安局外赤红色的夕阳, 有时是路上随便拍的一朵云彩, 没有文案, 就是一张照片,让人摸不清他想表达什么。
直到有一天,温听晨刷到一位前同事也发了相似的天空照片, 配文是: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她在漆黑深夜听见自己砰砰躁动的心跳, 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滴地复苏。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周见弋的朋友圈仅对她一人可见。
……
说不上为什么, 温听晨开始期待周六的演唱会。
明明她不追星,也没那么爱凑热闹,可心里就是总惦记。
闲暇在家的日子, 衣柜被她翻烂了, 对着镜子试穿一遍又一遍,愣是没选出一套满意的搭配。
网购怕是来不及, 她决定去商场逛逛。
以前那么讨厌逛街的一个人, 这天愣是从天亮逛到天黑,在导购的建议下从里到外挑了足足三套才罢休。
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满载而归, 温听晨开始后知后觉地肉痛, 她一个无业游民,花钱这样大手大脚真的好吗?
看着卡里日益减少的余额, 她决定暂时委屈一下自己的肚子,回家自己煮清汤面吃。
走到家门口, 幽暗路灯下徘徊着一个高大身影,黑衣黑裤,清瘦笔挺,左手夹了一支烟,时不时递到嘴边抽两口。
背影很像,身高也差不多,温听晨不自觉加快了步伐,试探地喊了声:“周见弋?”
那人回头,面容逐渐清晰,朝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小晨。”
温听晨愣了一瞬,眨眨眼睛,带着淡淡的尴尬走近。
“唐承哥……你怎么在这儿?”
唐承掐了烟,笑容温和地盯着她,“我来帝都工作了,刚安定下来,正好有时间,想着来看看你。”
终于还是决定了啊。
之前和方萍打电话,总听她抱怨家里不安生,为了工作的事,唐承和唐广君没少吵架,眼下唐承出现在帝都,想必唐广君最后还是拗不过这个儿子。
不过奇怪的是,她和唐承联系不多,除了上次回家彼此留了个电话号码,他们连微信都没加上,他怎么知道自己住这儿?
她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唐承说:“上次在家看到你寄给方姨的快递,我就默默记下了,这不,没打通你电话,只能在楼下等你。”
温听晨连忙看手机,四五个他的未接来电。
“抱歉抱歉,可能是路上太吵了,我没听见。”
“没事,没等多久。”唐承打量她手里购物袋,“你吃饭了么?要不边吃边聊?”
“也行。”温听晨看了眼时间,想着家里也没什么可以招待他的,“你等我一下。”
她用最快的速度回家放好东西,又趁机给方萍打去电话,说唐承过来看她。
方萍不太乐意,明里暗里提醒她保持距离,毕竟不是亲兄妹,也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没必要走得太近。
温听晨知道妈妈一直对这个继子存有戒心,点点头,说自己会注意分寸。
再下楼,唐承已经发动车子在门口等她。
温听晨坐上副驾驶,唐承问她去哪吃。他才来帝都不久,对这里的一切都不太熟悉。
温听晨想了一下,顾及他不会吃辣,推荐了一家和孔新绿以前常去的本地菜馆。
他们抵达的时间刚刚好,餐厅还剩最后一桌空位。
饭桌上,两人聊起彼此的生活。
唐承说他目前刚入职一家生物科技公司,从事产品研发工作,具体做些什么,他说了很多专业名词,温听晨听不太懂,只知道前景不错,待遇也好,比起在江市跟着唐广君做房地产,现在的工作才能给他带来更大的成就感。
又聊起在澳洲留学的日子,说那里社会风气开放,他开始尝试改变自己,学着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又提到学习的不易,他是如何艰辛才取得了今天的成绩。
看他侃侃而谈的模样,温听晨暗暗感叹他这些年变化真的很大,从前那么阴沉郁鸷的一个人,现在也能从容自若地与人谈笑风生。
最初要在一起生活的时候,她是有些害怕唐承的,他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骨子里都透露着疏离和阴郁,仿佛在内心建起一道樊篱,将自己与外界隔绝。
初到唐家的那天,十二岁的她被唐广君带着去和唐承打招呼。
她站在门口怯怯地喊了声“哥哥”,少年回头,脸上有大片狰狞的紫红色胎记。
她吓了一跳,险些尖叫出声。
唐承看见她眼里的恐惧,怒目切齿,直接砸来一本字典让她滚。
那一次,她吓坏了,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躲着他。
后来关系是怎么改善的呢?
时间太久,她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时还没有妹妹。父母工作都很忙,每到周末总是她和唐承两个人独自在家。
好像是某一次两人都饿着肚子,她炒了一碗勉强可以裹腹的蛋炒饭,分了他一半。
又好像是某次他感冒发烧,是她冒雨去给他买的退烧药。
总之后来他们相处得还算融洽,随着深入的了解,温听晨甚至打心里觉得他很可怜。
亲生母亲早逝,父亲工作又忙,小时候是跟着保姆长大的,从来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馨。
又因为脸上那块恐怖的胎记,同学老师也远离他。好不容易有几个愿意跟在他身后转的人,还都是因为他的钱。
相比之下,那时的温听晨的确幸运很多,至少曾用享受过父母完整的爱,拥有过能够治愈一生的童年。
……
许久未见,相谈甚欢。
唐承许久才想起问她最近工作怎么样,温听晨怕他在方萍面前说漏嘴,没有提自己辞职的事,只说一切都好。
吃饭完,唐承开车送她回家。
到了单元楼下,温听晨远远看见马路中间站着一劲瘦身影,一边手机贴在耳侧打电话,一边仰头盯着楼上某个窗户。
紧接着,温听晨包里的手机响了——
这次是活的周见弋。
车灯笔直打在他身上,能清晰看见他锐利的五官和眉头中间两道深深的褶,他抬头看的那扇黑漆漆的窗户正是她家,而她本人,此刻正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车里——
虽然这个男人和她是名义上的兄妹。
“嘀——”
一道刺耳的鸣笛声响起,温听晨还未琢磨好要怎么办,唐承就已经抢先一步按下喇叭示意他让路。
周见弋果然扭头瞥了眼,刚要挪动步子,身体忽而僵住,紧接着,目光笔直地朝副驾驶投来,不仅没有让道的意思,反而迎面朝他们走了几步。
唐承不明白情况,不耐烦地“啧”了声。
温听晨解释道:“没事的,他是找我的。”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周见弋掐了电话,定定立在那里,冷着一张脸看她走近。
“你站这干什么?”
温听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与平时无异,没错,就是和家里人吃顿饭而已,唐承又不是别人,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周见弋扫她一眼,不说话,吊着眉梢去看她身后开门下车的男人。
“小晨,这位是?”唐承问道。
小——晨?
很好,他都还没这么亲密地叫过她的小名。
周见弋心底冷笑,眼皮一掀一阖,斜睨等待温听晨的态度。
“他是……”温听晨艰难地咽了下喉咙,“他是我的高中同学,现在也是我邻居。”
“呵!”周见弋气笑了,绷着腮,脸色铁青。
好,好得很,在她心里自己就他妈这身份。
温听晨瞧着气氛不对,立刻向他介绍道:“这位唐叔叔的儿子,也算是我哥哥。”
“哦?哥哥啊?都没怎么听见你提过。”
周见弋表情一顿,玩味地打量起她身后的男人,与此同时,唐承阴沉的目光也深深停留在他身上。
两人视线对上,空气中似有电光在对峙。
最后是唐承微微一笑,客套地朝他伸出手,“你好,唐承。”
周见弋散漫回握,“周见弋。”
这个握手时间稍久,他们彼此都感觉到了对方的力道在收紧,私下暗流涌动,面上却都还带着笑。
温听晨尴尬地咳了声,“唐承哥,时间太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闻言,唐承松了手,转身回到车上,从后备箱拎出一些礼盒。
“忘了跟你说,我从江市带了些特产给你,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比较重,我帮你拿上去吧。”
温听晨摆摆手,正要拒绝,周见弋抢先一步替她把东西接了过来。
“没事,不麻烦你了,我们住得近,我替晨晨拿上去。”
“……”
晨……晨?
温听晨睁圆眼睛去看身边的人,周见弋转头与她对视,暧昧的眼神里带了点警告的意味,那表情就像在说“你敢拒绝我试试”!
温听晨背后窜起一阵麻意,皮笑肉不笑地唐承说:“对,我们顺路,让他帮我拿上去就好。”
唐承只能松手,淡淡道:“那就多谢。”
周见弋笑容不变,“不客气,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
第42章 修炼爱情(4)
上了楼, 温听晨拿钥匙开门。
周见弋冷眉耷脸地斜倚门框,见门打开也没反应。
温听晨换了鞋,回头问他:“不进来吗?”
“我这个普通高中同学还有资格进你家门么?”周见弋毫不掩饰脸上的幽怨。
“……”
这人不仅记仇, 还幼稚!
温听晨也不惯着他, 弯腰去拎他手里的东西, “行,那你就别进来了。”
“我偏不!”周见弋反骨作祟,手臂一闪, 侧身从门缝里溜进来,“好歹我帮你提了一路,出了那么多力气, 要杯水喝不过分吧?”
“又不是我求你拿的。”
温听晨小声嘟囔,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转身去厨房给他倒水。
她一直一个人住,家里没有准备客人用的一次性水杯,想了会儿, 洗了个自己平时用来泡花茶的玻璃杯给他。
周见弋不知听没听见, 把东西搁在茶几上,随手翻了翻包装, 不屑道:“嘁, 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这些玩意儿在江市都是拿来哄游客的, 就他当个宝。”
温听晨不知道他对唐承哪来那么大敌意, 把水递给他,没好气道:“赶紧喝, 堵上你的嘴。”
周见弋接过杯子,却没打算喝, 继续在之前的问题上不依不饶。
“在你心里我现在就只是老同学兼邻居是么?”
“不然你要我怎么跟他说?说你是我前男友?”
温听晨无奈,她自认与唐承之间的关系还没到要和他坦白这些细枝末节的程度。
见她面色稍变,周见弋挑眉无赖,“你要愿意把那个前缀摘了,我倒是不介意。”
“……”
温听晨觉得自己好像被他绕进了一个死胡同,于是便装作没听见,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研究唐承送给她的东西。
周见弋还算识相,没有步步紧逼,坐在沙发上把玩起手里的玻璃水杯。
空气中响起一道咕咕声,温听晨下意识低头看自己的肚子。
不是她。
那就是……
周见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闷闷开口,“你有吃的么,我饿了。”
“……”
在刑警队工作,不遑暇食是常事,何况为了给周六腾时间,他这几天都在高速运转。
今天好不容易下班早,原本是想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宵夜,结果她和别人去吃饭了,他差点气饱了。
这几天没去超市,温听晨翻遍冰箱只找到半袋速冻饺子。
在警队生活久了,周见弋在吃穿方面早就一改往日的挑剔,别说是速冻饺子,就算是袋三块钱的方便面,只要是她泡的,他也如食甘饴。
周见弋三两口扫完一盘饺子,主动去水池把锅碗洗了,又甩甩手去阳台观赏自己留在这儿的两盆月季。
还不错,水肥充足,温听晨没亏待它们。
眼看时间已晚,明早还得回队里,他拎起外套准备上楼。
温听晨正在把唐承送来的东西分装存进冰箱,见状从厨房探出头来,“明天……”
她想问他明天怎么安排,周见弋却像怕她反悔似的,抢先道:“明天我有时间,上午回局里处理一点儿事情,下午肯定能赶回来。你等我电话,我们一起过去。”
“嗯,好。”温听晨颔首。
周见弋散漫勾唇,外套懒懒往肩上一搭,“走了,欠你一顿夜宵,下次还你。”
……
温听晨觉得自己不算一个热衷于娱乐的人,在沉闷的学生时代,似乎每个同学都自己喜欢的歌手,陪伴他们度过青春,而那时候她的耳机里永远播放着枯燥的英语听力。
后来参加工作,同事们热衷讨论明星八卦,她也插不上话,看着邻座小叶每天不重复地更换男爱豆的壁纸,她也只是在心里默默疑惑,这些男生长得有什么不同。
所以,当她因为一场演唱会而失眠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说不清究竟在隐隐期待什么。
因为熬夜,她第二天起床头痛欲裂,皮肤状态却意外的好。
她慢条斯理地洗头、化妆,从新买的衣服挑了一身最喜欢的穿搭,鹅黄色呢绒外套搭配米色针织连衣裙,气质温柔婉约。
又到梳妆台翻出了以前见客户才会佩戴的项链和耳环,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太隆重,又把耳环摘了,项链也换成大学时街上抽奖赢来的那条星星款,简约大方又不失点缀。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搬了那么多次家,后来也有能力买更好的,但这条项链她就是一直没舍得扔。
磨磨蹭蹭到了下午,周见弋的电话终于打进来,说他马上就回来,如果她准备好了,就在楼下等他。
温听晨挂了电话,收拾东西下楼,在单元门口没等多久周见弋的车子就拐弯进入视线。
等他调了头,她开门坐上去,系上安全带。
周见弋扶着方向盘,眯着狭长的眼细细打量,最后视线定格在她胸骨小巧的吊坠上,深邃漆黑的眼眸倏尔熠亮。
温听晨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挽了挽耳边的头发,“怎么了?”
“没事,”周见弋眼尾上挑,唇角笑意飞扬,“项链不错。”
演唱会在帝都最大的体育馆,周围交通管制,车根本过不去,周见弋兜兜转转好几圈,终于在附近的商场找到一个停车位。
泊了车,随便找了家餐厅垫肚子,才步行往体育馆去。
离开场还有一个小时,体育馆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除了来看演唱会的观众,还有场外应援的粉丝、卖票的黄牛和摆摊买荧光棒的小贩。
走了不到十米,一连四五个黄牛拦下问他们要不要票。
那些黄牛长得五大三粗,猛地一靠近,让人下意识往后躲。
又一个黄牛走向温听晨的时候,周见弋已经不爽得非常明显,侧身往她面前一挡,凶冷的眼神瞥过去,“不用了,我们有票。”
黄牛悻悻走开,他顺势牵起温听晨的手在人群中穿梭。
温听晨身体一僵,某些沉睡的记忆被唤醒,他的手掌还是一如既往的滚烫。
周见弋咳嗽一声,试图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正当的理由,“人太多,别走散了。”
温听晨不吭声,视线从他们交握的手上挪开,就这么沉默跟着他走了一路。
到了检票口,等待安检的队伍很长,周见弋不得已松开手,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明明更亲密的事他们也不是没做过,然而刚才牵手带来的紧张感却丝毫不逊色于第一次。
周见弋搓搓了掌心,摇头暗笑。
那边温听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脑子有片刻的空白,门票分明就放在包内夹层,她却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才找到。
她深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等心跳稍稍平复了一些才分出一张票递给周见弋。
入场过程很顺利,人多,却井然有序。
他们的位置在内场中后排,视野不算特别好,但比起外面抢不到票还千里迢迢跑来听外场的粉丝来说已经幸运很多。
入座后,周见弋一边把玩着预留在座位上的荧光棒,一边不自觉地观察周围,一双眼睛锐利得跟扫描仪似的,不放过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
温听晨玩笑道:“你可得睁大眼睛好好看,说不定能抓个逃犯回去立功。”
“什么逃犯?”周见弋蹙眉,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职业习惯已经让周围人感受到无形的压力。
“你没看过那个热搜么?警察在某某天王歌手的演唱会上抓到潜逃数年的逃犯,而且不止一次!说不定现在场上就有人浑水摸鱼。”
周见弋摇头失笑,“那他最好别出现,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和你看场演唱会。”
低沉清冽的声音,一字一句烫着她,感觉心脏都要融化了。
温听晨盯着他浓墨深刻的眉眼,心里默默叹息——
其实,她也是。
……
观众席陆陆续续坐满,开场时间一到,舞台响起音乐,歌手在一片尖叫声中登台演唱。
周见弋伸长脖子,紧紧盯着舞台的眼睛明亮生辉,荧光棒不自觉跟着晃动,虽然没有其他人的激动和疯狂,但能明显感觉到他是快乐的。
渐渐的,温听晨也被现场的气氛感染,跟着音乐轻声地哼,她惊奇地发现自己虽然不追星,但竟然每一首歌竟然都能跟着哼。
或许这就是演唱会的魅力,他们都在这一刻忘却烦恼,放肆歌唱,放肆大笑,短暂地做回了自己。
两个小时的演唱会很快进入尾声。
先前都是一些节奏欢快的歌曲,临近结束的时候,台上缓缓升起一架钢琴。
歌手坐过去,边弹边唱:
“冷的天色,你是否多穿一件呢?
星星坠落,带走我的思念流浪成河。
烟火泡沫,失去或拥有都由不得我。
抖着双手,拼命握紧啊徒劳无功。”
……
“生生离别,息息不罢休。
你用时间告诉我,在迷路的时候,
有你爱我,永夜也是永昼。”
……
抒情的音乐流淌开,两人都纷纷沉默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多年那个下午,坐在大巴车的最后排,他们一人一只耳机,听的正是这首歌。
周见弋最喜欢的一首歌。
回忆像汹涌的浪潮扑面而来,打得人措手不及。
周见弋下意识回头看她,目光对上,又受伤般地飞快挪开。
时间真残忍,那时的他们多甜蜜,而现在,身边坐着的还是那个人,却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又怕说多错多,只能各自缄默舔舐伤口。
演唱会散场的时候,两人都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直到身边变得空旷,后勤人员开始打扫卫生,周见弋才缓缓站了起来,淡声道:“回家吧。”
“嗯。”温听晨也起身,并肩跟他往外走。
大几万人一起离场,道路拥堵得不像话。
从体育场出来,马路上仍聚集着大批狂热粉丝,等着看偶像最后一眼再走。
温听晨问周见弋要不要等,他摇摇头,说无所谓,反应已经看过了。
他们步行去商场提车,再出来,道路总是通畅了些。
一路上,相对无言,狭小空间里,只听得见彼此平稳的呼吸声。
沉默震耳欲聋,静得让人心慌,周见弋试图打开音乐缓解气氛,大概温听晨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在电子显示屏前触碰到了对方的手。
温听晨触电般躲开,撩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扭头去看窗外。
周见弋也收了手,任由诡异的紧绷感在他们之间蔓延。
一个小时后,车子驶进小区大门。
周见弋把车停进楼下的老位子,挂挡,熄了火,旁边的人却没反应,侧头一看,温听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便也不急着上楼,松了安全带,下车点了支烟。
不工作的时候,他一般能不抽就不抽,但今天心里实在烦,需要借助尼古丁理清一些头绪。
掐了烟,回到车上,温听晨还没醒,半梦半醒间调整了下睡姿,整个人都往驾驶座的方向靠。
周见弋拨开她黏在脸上的长发,手掌覆上她的脸颊,低声呢喃道:“温听晨,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身体情不自禁地靠近,指腹极轻柔地抚摸过她的眉眼、鼻尖最后来到下巴,盯着她潋滟红唇上,眸光变得晦暗不明。
喉咙干涩,火烧火燎的,周见弋喉结滚了滚,内心天人交战。
欲望最终战胜了理性,他深深呼吸,滚烫的唇贴上去。
极其温柔的吻法,嘴唇若即若离地触碰,克制而隐忍,细细密密地啄着她的唇瓣。
温听晨本就睡得浅,感受到唇上传来滚烫的温度和淡淡的烟草气,猛地睁开眼睛,他近在咫尺的呼吸烫得她心头一颤。
“你……”
四目相对,周见弋的动作停顿一瞬,随后就像是被唤醒的野兽,报复性地啃咬她的唇瓣,舌头长驱直入,撬开她微松的牙关霸道搅进来。
“唔……周见弋……”
温听晨呼吸紊乱地抗拒着,拍打着他的胸膛胡乱挣扎。
周见弋吻得更凶,不再克制,捉住她的两只手腕扣在头顶,三两下从驾驶座挪到了她身上,全部力量压下来,椅背连同两个人一同向后倾倒。
温听晨想躲,但身上还系着安全带,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肆意妄为。
激吻辗转,像是为这几年来的藏在心里的爱恨寻找一个发泄口,舔咬啃吮,吻得又急又重,有种让人不容拒绝的强硬。
温听晨起初还虚张声势地反抗着,后来渐渐的就迷失在他的亲吻里。
心跳疯狂,血液在叫嚣,她发现自己原来也是渴望的。
这么年过去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身上的温度,怀念与他坦然相待的那个夜晚。
他们曾经亲密得就像彼此身体的一部分。
后来没有他的日子里,她总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血淋淋地疼。
理智告诉她应该清醒一点,曾经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惨烈么?再纠缠下去又有什么用,代价她承担不起。
然而身体永远诚实,她贪恋这片刻的欢愉,闭上眼睛,任由周见弋卷起狂风暴雨带她沉没。
良久,周见弋离开她的嘴唇,热吻下滑,游离在她的天鹅颈。
毛茸茸的脑袋拱着她,气息如火燎烧,所到之处留下枚枚暧昧。
周见弋亲够了,又含住她身前的小吊坠,撑起身子,目光在黑暗中灼烧着她。
“温听晨,如果你想找个男人应付你妈,不如选我怎么样?我长得不赖,又知根知底,关键是,我他妈还爱你。选我,你不亏。”
第43章 修炼爱情(5)
旖旎的气氛在车内静静流淌。
黑暗逼仄的空间, 暧昧缠绵的姿势,热度持续攀升。
温听晨的两只手还被扣着,大腿被他膝盖顶着, 整个人被控制得死死的。
她微仰起头, 急促喘息, 借着窗外月色看他深邃眉眼。
心跳在耳边翻滚,气息难舍难分,两双幽灼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对峙。
温听晨的理智回笼了些, 艰难动动身子,“你先放开我。”
周见弋反而将她握得更紧,态度强硬, “不放,你先回答我。”
温听晨再次沉默, 内心的矛盾再次焦灼着她。
“这是不是一码事。”她说。
“怎么不是?你缺男人,而我正好也惦记你,这很公平。还是说你宁愿选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陌生男人也不愿回到我身边?”
周见弋俯身贴近, 鼻尖抵着鼻尖地蹭她, 呼吸着她的呼吸,用几乎乞求的口吻呢喃:“求求你, 别这样对我。”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现在为她这样低声下气,温听晨心里不是没有动摇的。
可跨出那一步很容易, 未来的变数却无法掌控, 她不想他的人生轨迹因为她而偏离航线。
周见弋耐心告急,盯着她水光潋滟的红唇, 眸光暗了又暗,“想好了么?”
毛刺刺的短发扎得她脸颊痒痒的, 温听晨眼眶泛泪,梗着脖子撇开脸,刚张嘴说了一个我字,嘴巴再次被他用唇堵住。
动作乍然粗暴,一只手挤进她蜷缩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另一只手抚挲在她纤细腰肢。
“你再说一个不字试试。”
他唇贴唇地威胁,舌头不知餍足地扫荡她的口腔,带着要将她拆骨入腹的气势发了狠地亲。
“唔……周见弋……”
温听晨负隅顽抗,声音都被他吞咽下去,挣扎着扭动身体,被他用更强势的力量压住,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承受。
空气中只剩湿湿啧啧的接吻声。
“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么?”
周见弋在濒临失控的边缘,浑身紧绷如铁,大掌恨不得碾压她身上每一寸皮肤。
“你知道我看见你和别的男人相亲是什么感觉么?”
裙摆被推到腰际,“我他妈要疯了。”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人,就算走投无路被逼着去相亲也不愿吃回头草是么?”
他纵情宣泄着强烈的占有欲,也不管自己这样有没有吓到她。
他忍了六年,梦里全是她,早就想这样做了,能忍到现在才放肆已经算很不错。
“不是说我只是普通老同学么?哪个老同学会做这样的事?”
温听晨早已被他磨得溃不成军,浑身仿佛过了电,软成一滩粘稠的蜜水。
舌头被他咬得生疼,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不是说,走了就不会再回头了?”
周见弋细细啃吻她的锁骨,“后悔了,不行么?”
温听晨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战慄。
“所以,想好了么,你愿不愿和我重新开始?”
他还在继续造次,温听晨承受不住,终于松了口,“你……你让我考虑几天。”
她没有完全拒绝对于他而言已经算意外收获,到了这一步,也不好逼得太紧,毕竟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好。”
周见弋唇角勾起弯弯的弧度,亲吻的力度温柔了许多,恋恋不舍地啄了啄她的嘴角,在最后关头刹住车,手从她的衣衫里退出来,替她扯平裙角。
双手终于脱离桎梏,温听晨大口喘气,呼吸紊乱地往外推他。
“你先下去,我……我腿被你压麻了。”
“温听晨,你就这点本事!”
周见弋笑得浪荡狂野,解了她的安全带,翻身回到驾驶座,摊手摊脚地往椅背一靠。
原本想等待火势自然平息,但闭着眼一忍再忍,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从兜里摸了根烟,衔在嘴边,绷着腮帮子推门下车。
黑暗中亮起猩红火光,温听晨透过黑色单面玻璃看他斜斜倚靠车身吞云吐雾。
平躺的座椅被调回它原来的位置,温听晨拢拢外套,沉默地整理自己。
氧气重新进入肺部,真空的大脑终于恢复了思考能力。
此时此刻,她脑海只萦绕着一个想法——
荒唐!太荒唐了!
他居然用这么不要脸的方式逼她!
不要脸的王八蛋!
……
抽完一支烟,周见弋回到车里,心情明显愉悦了不少。
他重新启动车子问:“饿不饿,要不要去吃夜宵,我还欠你一顿。”
温听晨不搭理他,冷着脸,在车子发动前抢先推门下车。
周见弋也开门下去,胳膊撑在车身,挑唇看她踩着高跟鞋走到单元门口,又杀气腾腾地折回来。
“无赖!”温听晨扬手给他一耳光。
这点儿力气对周见弋来说无异于被猫挠了下,偏过头,舌尖散漫刮过腮帮子,露出个玩世不恭的笑,“我还有更无赖的,你又不是没见识过。”
温听晨咬唇瞪他,半天憋不出更直白的话骂他,气得脸颊通红,讪讪掉头离开。
“诶!答应我的事别忘了。”周见弋冲着她的背影喊。
温听晨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回到家,那种飘忽在云端上的感觉才渐渐淡了,温听晨打开灯,整个人脱了力地抱膝蜷缩在沙发上。
身上的皮肤仿佛还停留着他的力度,唇角鼻尖也还残留着他气息和味道。
回味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楼上迟迟没有开门的动静,她走到阳台边,撩起窗帘往下望。
周见弋还在车边抽烟,时不时抬眼看向楼上的某扇窗户。
她心虚地收回手,躲着窗帘后面平复心跳。
又过了一会儿,楼下传来车轮碾压的声音。
过了会儿,温听晨握在手里的手机亮了下,周见弋的微信进来——
【我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有点忙,照顾好自己。】
【记得答应我的事。】
【还有,我爱你。】
温听晨捧着手机,眼泪模糊了视线。
第44章 交换余生(1)
这一年冬天格外寒冷, 连日的大雪给整座城市裹上了一层银装。
这种天气出门都成问题,温听晨只好把找工作的计划推迟到春节后。
离春节还剩一周的时候,方萍频繁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她支支吾吾说快了, 等公司通知。
挂电话, 攥着手机犹豫很久,最后给周见弋发去微信:【你过年回江市吗?】
周见弋那边大概在忙,直到晚上才回复:【有任务, 回不去。】
于是,她孤零零地买了张回江市的机票。
临行前一晚,温听晨在家收拾行李, 忽然接到了孔新绿的电话。
她把箱子往旁边踢了踢,按下接听键, 那边却是个男人的声音。
“喂,您好,请问是这位机主的朋友么?”
温听晨皱眉, “你是哪位?”
“我这边是Tempt酒吧, 您的朋友在我们店里喝醉了,我们实在没办法才给您打的电话。”
孔新绿?在酒吧?
她平日不是会放纵自己的人, 温听晨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 匆匆要了酒吧的地址就披上外套往那边赶。
大雪天气不好打车,一连走了三个路口才有出租车缓缓停在她面前。
赶到酒吧的时候, 孔新绿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好心的店员将她安置在角落的一张卡座上。
温听晨费劲将她扶起,拍拍她的脸, “新绿,你怎么了?干嘛喝这么多酒?”
“听晨?”孔新绿睁开迷离的眼睛, 好半天才认出她,一开口,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流,“赵旭他出轨了。”
“什么?!”温听晨不由惊讶,伸手拨开她黏在脸上头发,“怎么回事?”
孔新绿靠在她肩上哭,“好几个月了,我怎么到现在才发现?他骗我说加班,其实都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要不是那天跨年我在商场撞见,他根本就不打算告诉我。”
温听晨想到跨年那晚的情形,难怪她离开时神色不对,原来早有蛛丝马迹。
“我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说那女生是他爸妈托人给他介绍的,他爸妈不想他和我在一起,原因是我爸有先天性心脏病,那个病会遗传,他们家觉得我以后不好生小孩。”
孔新绿哭着哭着就笑了,笑到胃里抽搐,弯腰作呕。
温听晨连忙给她找来垃圾桶,又是递水又是拍背,不可置信地问:“所以他妥协了?!”
孔新绿喝了口水,靠在椅背喘息,“是啊,可笑吧?在他们眼里我就是生育的工具而已。他说早就想跟我分手了,只是怕我伤心,不知道怎么和我说而已。难怪我爸住院那段时间他从来不主动给我打电话,也不关心我爸的情况。”
温听晨气得咬牙,“这个人渣!”
“可是他们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孔家的亲生女儿,我是被领养的。这件事我跟任何人都没说过,包括赵旭。
我的亲生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因为我是女孩,他们谁都不肯要我,就把我遗弃在田边。
是我爸妈心软把我捡了回去,辛辛苦苦抚养我长大,现在却被别人嫌弃说有遗传病,是不是很可笑?”
听到这里,饶是一贯好脾气的温听晨也坐不住了,“赵旭人呢?我去找他算账!”
孔新绿拉住她,“算了,别去,那个缩头乌龟跟我吵了一架,现在躲回他爸妈那儿了。那二老打从一开始就瞧不上我,分了也好,省得以后挑我的毛病。我只是难过,几年的青春就这样喂了狗,我原先还以为我会和他结婚的。”
“谁能想到他是这种人。”温听晨叹息一声,坐回去轻抚她的后背,“哭吧,哭一场就好了。”
孔新绿点点头,沉默地伏在她腿上,一开始只是颤抖着肩膀无声流泪,后来泪水已经不足以宣泄内心的伤痛,她不再克制地嚎啕大哭,声嘶力竭。
她撕心裂肺的样子惹得周围人频频侧目,幸而还有震耳的音乐帮忙打着掩护。
后来,酒劲渐渐上头,孔新绿颤抖着肩膀睡死过去。
温听晨结了账,在店员的帮助下把她搀到门口打车。
时间已晚,两个女生站在酒吧门口实在算不上安全,她拿手机摆弄打车软件,对面马路时不时有男人轻佻地朝她们吹口哨。
更有猥琐男不怀好意地靠近,直接问她跟不跟他走。
温听晨心里害怕,强装着镇定搀扶孔新绿来到人多的路口,下单好半天,打车平台上迟迟不见有人接单。
过了会儿,一辆银灰色别克停在她们面前。
“小晨。”车主摇下车窗喊她名字。
温听晨不由得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唐承哥,你怎么在这儿?”
“和公司同事出来聚会正好路过。”唐承推门下车,绕到她跟前打量了孔新绿一眼,“你朋友喝醉了?需要我送你们回家吗?”
“方便么?冰天雪地的我实在打不到车。”
“我俩之间还谈什么方不方便,上车吧。”
温听晨在唐承的帮助下把人扶上车,自己也落座后排。
孔新绿的住处离酒吧有十几分钟的车程,是片没有电梯的老小区,她醉得很厉害,几乎无法直立行走。
唐承把车停在楼栋门口,直接把人抱上去。
到了家门口,温听晨从孔新绿包里拿出钥匙一把一把地试,孔新绿睁了睁眼睛,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胃里再次翻江倒海,她没忍住,吐了唐承一身。
温听晨愣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凉气。
……
孔新绿平时一个人住,从前赵旭偶尔也会来过夜,温听晨翻箱倒柜,终于找到那渣男留在这里的一件衬衣,她拿给唐承,让他先将就着穿。
安顿好孔新绿,唐承也正好从洗手间出来。温听晨累得满头大汗,去厨房找水喝,他也跟了进来。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温听晨给自己倒了杯水,“你已经帮我很大的忙了,今天要不是你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弄她上来。实在不好意思,还吐了你一身。”
唐承笑笑,“没事,这衣服不值钱。”
他捡起自己脱在厕所门口的衬衫直接丢进垃圾桶,拍拍手,没话找话地问:“你朋友怎么了?她看上去很伤心的样子。”
温听晨叹了口气,惆怅道:“是遇到了一点事,但愿她能赶紧好起来。”
唐承不再多问,突然把话题转向了她,“那你呢?你最近还好么?”
“我?”温听晨有摸不着头脑,“我能有什么事?”
唐承迟疑了一会儿,说:“你那位住在楼上的同学还有再找你麻烦么?”
温听晨愣了一下,“谁?你说周见弋?”
唐承一本正经道:“他还继续纠缠你么?”
温听晨不由失笑,“谈不上纠缠,我和他之间的事,一两句话说不清。”
说来也奇怪,这两个人于她而言一位是兄长,一位是前男友,才见过一次面,却莫名对彼此都有点敌意。
唐承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温听晨先他一步打断,“你先回去吧,醉酒的人最怕半夜呕吐堵塞呼吸道,我今晚怕是得留下照顾她了。”
“我陪你吧。”
“不用了,已经很麻烦你了,不好再耽误你明天的工作。”
话已至此,唐承也不好强行留下,他拿了车钥匙下楼,嘱咐她有事给他打电话。
温听晨满口答应,目送他下楼。等他的车子消失在暗夜里,她拿出手机点开周见弋的微信。
原本想打电话过去,想了想,又怕他在忙,最后只是发了消息过去。
【我明天回江市。】
周见弋很快回复:【我送你。】
第45章 交换余生(2)
这一夜异常的安稳, 第二天清晨温听晨被楼下的鸣笛声吵醒,睁开眼,发现孔新绿并不在房间, 而她自己却睡到了床上。
洗手间传来潺潺水流声, 她穿上鞋找出去, 看见孔新绿正洗手台边对着镜子戴耳环,脸上妆容精致,丝毫看不出昨晚宿醉的痕迹。
她从镜子里看温听晨, “醒了?厨房里有刚做的早饭,要不要吃点?”
她又恢复到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模样,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温听晨反而更加担心,靠在墙边犹疑地问:“你还好吧?”
孔新绿戴耳环的手一顿, 苦涩地牵起唇角,“有什么好不好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我哭哭啼啼还有什么用?崩溃一次就够了, 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
她一贯如此,就算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面上也风平浪静, 伤心的时候哭一场,第二天眼泪一抹,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温听晨既佩服又心疼, 叹息一声道:“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
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孔新绿从她身后绕出去, 拎起包到门边换鞋。
“你要去上班么?”她问。
“是啊,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不能就这么丢了, 我已经没爱情了,不能再没饭碗了。”
可不是么,成年人的世界哪有时间悲春伤秋,父亲高昂的住院费,流水一样的生活成本,这些都是必须打起精神的理由。
孔新绿穿戴整齐,问了温听晨回江市的时间,嘱咐她一会儿离开时锁好门。
“听晨。”孔新绿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看她,“昨天晚上,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可能真的撑不下去。”
温听晨摇头,朝她温柔一笑,“你也曾经给过我肩膀,不是么?”
两人相视一笑,互相道别。
回江市的航班在今天中午,温听晨家里的行李才收了一半,她不敢耽搁太久,匆匆吃了点孔新绿做的早餐就打上车往家里赶。
周见弋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刚刚收拾完行李,正在检查屋内的水电闸是不是全关了。
她让周见弋在楼下等她,自己拖着那只被塞到爆炸的行李箱去搭电梯。
人一出现在单元门口,周见弋就挑唇笑了,开门下车,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箱子。
“这么点儿行李?不打算在江市多待几天?”
温听晨含糊应了声,看他走到后备箱,单手把行李往上一提,然后重重跌回去。
“靠,这么沉,你往里面塞砖头了?”周见弋啐了声,看她推得那么轻松,还以为根本没几斤。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太虚了。”她得逞般笑笑,开门坐进副驾驶。
周见弋被她给气笑了,拎起行李箱就往车里扔,砰地合上后备箱,整个车身都跟着猛震几下。
他开门坐进去,倾身靠近,“我虚不虚,你不是应该更清楚?”
“……”
有些事情从未提起,但身体仍有记忆,温听晨后悔自己逞口舌之快非得呛他一下,比不要脸他的确更胜一筹。
想起上次在车里发生的荒唐事,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她屏息紧紧贴着椅背,咬唇瞪他。
“快点开车,我要赶不上飞机了。”
周见弋笑得更加不怀好意,脸颊一寸寸贴近,目光似有若无地流连在她嫣红的樱唇上。
呼吸交缠,温听晨被他逼得撇过脸,双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裙摆。
周见弋这才痞坏地笑了,手一抬一拉,系上她的安全带。
“想什么呢?”他虚弹一下她的脑门,慵懒坐回去发动车子,“我就是想提醒你系好安全带。”
温听晨松了口气,板着脸瞪他,默默在心底骂了句无赖。
车子上路,陈旧的小区建筑在身后远去。
风雪在昨天夜里就停了,环卫工人正加班加点地清理路面积雪,周见弋尽可能把车速控制在不会迟到的范围内,这样就能和她多呆一会儿。
车内安静,两人都没说话,温听晨按下一线车窗,任由凛冽寒风拂面。
“冷风吹多了会头痛。”周见弋提醒道。
温听晨应了一声,不为所动。
周见弋抽空打量她略显疲惫的神情,“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事了么?”
温听晨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感慨,原来再坚固的感情都有破裂的一天,当一个男人不爱你的时候,根本就不会顾及你感受,什么现实情况,什么父母意见,不过都是他移情别恋的借口罢了。”
她和孔新绿六年闺蜜,一路看着她为赵旭放弃许多,最后走到今天这番田地,比起愤怒,她更多的是替自己的朋友感到不值。
周见弋表情变得古怪,“不是,你什么情况?!”
难道她身边还有别的他不知道的男人?见鬼了!
温听晨看他一眼,也不说话,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拧了一瓶矿泉水。
“啧,别卖关子,快点说。”周见弋急眼了。
温听晨啜了一口又一口,眼看周见弋就要来伸手抢夺瓶子,她赶紧侧身闪躲,“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好好开车!”
周见弋绷着腮帮子,猛打方向盘避让一辆急转弯的小货车,“真有你的!”
等车子平稳了,温听晨才不紧不慢地盖上瓶盖,“不是我,是新绿。”
“……”周见弋整个人都松弛了,“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
“都说了是感慨了,又没说是我自己。”温听晨还挺无辜。
她不是为了别的男人而伤心难过,周见弋的心情变得像路边飘扬的彩旗一样轻快,顺着她刚才的话头往下聊。
“孔新绿跟她那男朋友掰了?”
温听晨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默默拧着手里的水瓶子出气,“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在一起的时候说尽甜言蜜语,变心的时候所有承诺都不作数!”
周见弋说:“诶,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至少我从来不是这种人,我对你说过的话永远作数,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不会变心。”
“……”温听晨有点不适应他突然改走直球路线,“又没说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的脸不用贴,本来就是金的。”
周见弋嘴角的笑意止不住,见温听晨不接他的话,又玩笑道:“听你这这么一说,她那男朋友也不怎么样……”
温听晨纠正他,“是前男友,她和那个渣男已经没有关系了。”
“行行,前男友。这是不是代表任柯又有机会了?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这小子哄女生可有一套,保准他屁颠屁颠追来帝都。”
“不准你乱点鸳鸯谱!”温听晨一本正经地警告他。
周见弋回头睨她一眼,自嘲地哂了声,“也是,我自己谱都还没影呢,哪里有空管别人的闲事。”
温听晨微愣。
她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是心里还没拿定注意,抿着唇默不作声。
车子开进机场的地下车库,停稳后,温听晨下车拿行李。
手刚一触碰到后备箱的开关,另一只大掌覆在她的手背,她吓了一跳,刚打开一条缝的后备箱又被按了回去。
温听晨转身,高大的身体顺势靠近,周见弋的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人罩了个严严实实。
“答应我的事考虑得怎么样?”周见弋脑袋低下来,气息逼近。
温听晨轻轻颤了下,被迫与他目光直视,“还没考虑好。”
“还没?”周见弋无限贴近,沉甸甸的压迫感,偏声音里又荡漾着暧昧,“怎么也得有个期限吧?你打算就这么一直吊着我?”
空旷的停车场回荡着车轮碾压的声音,温听晨被他逼得整个后背都贴在了车上,心跳急促而热烈。
等车子都开远了,她倔强拗着下巴小声道:“如果我就是想一直吊着你呢?”
周见弋勾唇笑了,弯下腰,嘴唇从她脸颊滑过,滚烫的气息撩动着她耳畔的碎发。
“也行,你有本事就吊着我一辈子,就这么纠缠着,谁也别离开谁。”
他声音低低磁磁的,说话时唇瓣似有若无地触碰她的耳垂,温听晨浑身过电般酥麻。
她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抵在他的胸膛尝试往外推他,“你快放开我,真要赶不上飞机了。”
周见弋纹丝不动,就这么定定看着她像一只闹脾气的小猫在他怀里挣扎,“要我放开也行,你给我个期限,什么时候能考虑好?”
温听晨推累了,靠着车子细细地喘。
她心念一动,说:“那……等你的盆栽真的长出玫瑰花,我就告诉你。”
现在寒冬,以帝都的天气月季开花至少要等上三四个月,周见弋啧了声,“这么久?!”
“没耐心?那就算了,我不考虑了。”
温听晨趁他没防备,膝盖一屈,从他手臂下钻了出去。
周见弋眼疾手快拽住她的手腕,温听晨踉跄一步,被他扯进怀里。
两道目光在黑暗中擦着无声的火花。
周见弋搭住她的腰贴向自己,“谁说我没耐心,六年都等过了,还差这几个月么?”
温听晨仰头看他慵懒肆意的眉眼,唇角一勾,“偷换盆栽的话,就全不作数。”
“成交。”
……
周见弋卡着点儿把人送到安检口,温听晨一步三回头,他就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那么定定看着她。
等人彻底进了候机室,周见弋原路返回。
温听晨黏糊糊的态度让他自己觉得有戏,走路脚步也变得轻快,一路上吹着悠扬的口哨,手里晃着车钥匙。
到了地下停车场,周见弋隐隐觉得身后有个人影一直尾随。
他试图放慢脚步,找准时机,猛然回头,身后却空荡荡的,除了一辆正在倒车入库的保姆车,什么人都没有。
他揉揉太阳穴,心道是最近的案子让他神经过于紧绷了。
第46章 交换余生(3)
温听晨回江市的第二天就后悔了, 她不该回来找罪受的。
早在方老师一天三个电话催她回家的时候她就应该猜到的,哪里是让她早点回家过年那么简单,分明是挖了大坑在等着她。
飞机落地江市, 方萍亲自开车来接她, 母女俩话还没说上几句, 方老师就打着找地方填肚子的名义把她带去了某家新开的西餐厅。
刚踏进餐厅那会儿,温听晨还觉得奇怪,只是吃个便饭而已, 用得着来这么高档的地方么?
直到,她看见方萍笑吟吟地朝坐在窗边的一对母子打招呼——
这阵仗似曾相识,温听晨提着包就想跑路, 不料方老师预判了她预判,揪住她的包带强行拎回身边。
“这可是校长的亲外甥, 来都来了,至少一起吃个饭,你妈可是指望在在附中干到退休的, 别让人家下不来台。”
方萍面上带笑, 声音从压扁的唇角飘出来,带了点威胁的意味。
温听晨皮笑肉不笑, 胳膊上那块肉被她掐得生疼, “真想干到退休你就别整这出,总骗我相亲你还是我亲妈么?”
“我要是个后妈还真懒得管你了。一会儿注意态度, 真处不来就当交个朋友。”
“……”
这境地, 说什么都为时已晚,温听晨只能硬着头皮应付。
这次的相亲对象是个比她大两岁的海归, 性格同样内敛,不爱说话, 两人礼貌性的点头一笑,全程再无任何交流。
旁白的家长看着都替他俩着急,干脆自己介绍起了小孩的情况。
在方老师强烈要求下,两人互相交换了微信,温听晨在通过好友请求后主动向他坦白:【抱歉,其实我有喜欢的人。】
对方抬头看了她一眼,删删减减打了半天,最后回:【其实我也是。】
温听晨又说:【我是被我妈骗过来的,我不知道是来相亲。】
对方回:【我也是。】
于是两人达成共识,吃完这顿饭就散伙。
回家的路上,方萍旁敲侧击,问她感觉怎么样,温听晨揉揉耳朵说菜好吃但人没看对眼,让她别白费心思。
方萍气得不给她好脸,到家也不跟她说话。
温听晨以为这事就此翻篇,但她到底还是低估了一位母亲想要帮孩子脱单的强烈决心,这个男生不行,咱就换下一个。
后来的几天,前来相看的热心阿姨几乎要把她家门坎踏平了,左一个商业精英,右一个外科圣手,厚厚一叠男人的照片摊在茶几上,说看上哪个就帮她约哪个。
温听晨一个头两个大,无奈之下撒了个谎。
“妈,我一直没敢跟你说,其实我有男朋友。”
话一出,沙发上专注看照片的两位中年妇女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方萍瞠目结舌地问:“谁?怎么没听你说过?”
温听晨眼神乱飘,“那个,他是警察,工作太忙了,所以我就一直没跟你说。”
热心阿姨的表情比吞了苍蝇还恶心,卷了照片就要走,没好气地抱怨:“早说啊,害我白跑一趟。”
方萍腆着脸把人送到院子外,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杀气腾腾折回屋内质问温听晨为什么不早说,害她差点得罪人。
温听晨捧着个石榴信口胡诌:“他工作性质特殊,我怕你不同意。”
方萍也顾不上骂她,一心打听她所谓男友的情况,“他什么警种?多大年纪?你们怎么认识的?”
温听晨烟火不进,吊足了胃口,慢腾腾剥完一颗石榴,把盛着满满的果肉的玻璃碗塞进她手里,故弄玄虚地笑了笑:“下次有机会,你自己问他吧。”
拍拍手,走人,徒留方老师一人在客厅凌乱。
后来的几天,温听晨总算过上了清净日子,方萍再也不提给她介绍对象的事,只是偶尔派小女儿唐纯来旁敲侧击打听她男朋友的情况。
上了那么多次当,温听晨也学精明了,不管她们怎么问,她就是只字不提。
春节就这样在平淡中度过,没了绚丽的烟花和鞭炮的轰鸣,年味儿被冲淡许多。
保姆阿姨早在年底就放假回了老家,方萍不愿亲自下厨,在附近的五星级酒店定了桌昂贵的年夜饭,卖相不错,但味道实在一般。
这是自唐承出国留学之后,这个重组家庭第一次聚在一起过除夕,气氛谈不上多温馨,但至少大家都心平气和,父子俩没有争吵,方萍也难得向唐承露出笑脸。
正月初三这天,阴雨绵绵的南方城市终于放晴,唐纯闹着要温听晨陪她去新开的商场吃披萨。
温听晨刚坐定,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名字。
“温听晨?真的是你啊。”
她闻声回头,一个娇俏女生朝她走近,甜美清纯的打扮,针织毛衣下面是单薄短裙,虽说江市的冬天没有冷到下雪,但光腿出门还需要勇气的。
她打量来人面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不认识了?”女生地把正在吃冰淇淋的唐纯往里推了推,自来熟地落座她对面,撑着下巴朝她一个劲儿地眨眼,“我呀,许雾!”
温听晨恍然,惊讶的眼睛再次打量她,“是你!好久不见,你漂亮了很多,我都没认出来。”
许雾被她由衷的赞美夸得不好意思,捋捋头发,客气道:“还好啦,你也不赖,就比我差那么一丢丢。”
“……”
熟悉的傲娇感扑面而来,温听晨不由地笑了,忽然就想到了那个夏夜,两人喝醉了酒还勾肩搭背地拜把子来着,一转眼,竟过去这么多年。
许雾或许也心有触动,有意和她叙旧,问:“你后来去哪读大学了?”
温听晨:“临川,你呢?”
许雾轻描淡写道:“我出国留学了。我成绩一直不好,高考分数烂得要死,正好当时我父母离婚,各自都有了新的家庭和小孩,我爷爷奶奶怕我伤心,就卖了一套房子送我去欧洲读书,后来就留在那边工作了。今年是我第一次回江市过年,这么巧就被我遇见你了。”
“嗯,是挺巧的。”
温听晨点头微笑,心里却很感慨。
她想到了孔新绿,同样是女孩,同样父母离异,有的女孩因为重男轻女被遗弃在田边,有的女孩却被长辈花重金送出国继续做温室里的花朵,命运还真是不公平。
“那个……对不起啊。”许雾看着她,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温听晨一头雾水,“什么?”
“哎呀,就是以前的事嘛!见弋哥哥出事那会儿,我不该那么说你。其实后来我也想明白了,那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怪也应该怪那个逆行的司机。什么灾星,真是无稽之谈,都怪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温听晨愣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去,她做梦都想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跟她道歉,那些别人随意贴在她身上的标签,是她花费很多年都没能走出来的阴影。因为他们无意间的几句话,她整个青春都是灰暗的。
可是她没想到第一个说出这话的人会是许雾。
她淡淡笑了下,“没关系的,我其实早就忘了。”
许雾脸上的愧疚更加明显,“怎么会没关系,不是害你和见弋哥哥分手了么?你不知道,你们分手之后他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不吃不喝,人都瘦脱像,叔叔阿姨都吓坏了!我也吓坏了,从小到大就没见他那么消沉过,后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都冷冰冰的,也不爱笑了,我那时候才发现他真的很喜欢你。”
温听晨的心揪了起来,疼痛缓慢而沉闷,甜腻的冰淇淋在舌尖化开,而她只尝到了胆汁回流的苦涩。
周见弋,那个曾经耀眼得像太阳一样的少年,因为她而没有光了。
……
许雾离开后,唐纯对吃了一半的披萨很快失去兴趣,两姐妹从餐厅出来,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逛,走着走着,就来到附中门口。
“姐姐,那是你以前的学校么?妈妈说我以后也要来这里读书。”唐纯指着校门懵懂道。
温听晨心念流转,“想提前进去看看么?”
“可以吗?”唐纯目露期待。
温听晨牵起她的手,“试试吧。”
她们来到校门口,保安并未阻拦,放假期间学校管理没那么严格。
这是温听晨毕业后第一次回到母校,或许是在这里有太多不好的回忆,多少次路过她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同学聚会也不参加,只在一次国庆节单独上门看望过曾经的班主任。
附中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几乎没有太大变化。
校园宣传栏上贴着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荣誉榜单,他们那一届考上名校的人不少,她和周见弋的名字并排陈列在榜单的最上角。
再往前,还有当年参加开幕式的宣传照片,巴掌大的集体合照,依稀能分辨出手牵手站在第一排的那对是她和周见弋。
真来一次故地重游,温听晨发现那些坏的事情她通通都想不起,只记得与周见弋在这里发生过的点滴。
他曾经在主席台上做过让人哭笑不得的检讨,田径场有过他放肆踢球的身影,校园最深处的人工花园里,他们曾坚定约定要一块去帝都上大学……
在这熟悉的校园,哪里都是他的影子。
或许是回忆太过浓重,温听晨当真就看见周见弋朝自己走来。
只不过,这是成年版的周见弋。
他的穿着是万年不变的黑色,冲锋外套,低帮警靴,裤脚懒散塞着,两条长腿格外显眼。
他快步迈过来,停在温听晨跟前,舌尖散漫划过腮帮,叉腰无奈。
“这位同学,请问你知道马丁库帕发明手机就是为了方便随时联系么?你能不能偶尔也接下我的电话?”
温听晨愣了一下,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软的,热的,这是真的周见弋。
她又去看手机,四五个未接电话全来自眼前这位,她心虚地挠挠脸颊,唐纯在旁边小声道:“姐姐,其实我刚才就想提醒你了,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温听晨讪笑看向周见弋,“如果我说,我真的没听见,你会相信吧?”
周见弋冷笑,丢给她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
温听晨不想再继续纠结手机的问题,皱眉打量他这身行头,应该是结束工作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往回赶了。
“你不是春节值班么,怎么回江市了?”
“怎么?允许你背着我相亲,就不允许人民警察有假期么?温听晨,我真是要被你磨死了,你知道我通宵达旦审犯人,第二天得知你又相亲时是什么心情么?我再不回来,你被别人抢走都不知道。”
这些天他们也还保持着联系,比如除夕那天晚上,两人互相在微信上道了新年后,周见弋晒了自己的年夜饭给她看,就是一碗加了鸡腿和卤蛋的泡面。
温听晨也偶尔向他抱怨在家无聊,方老师做饭变难吃了,但绝对没有提过相亲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去相亲?”
她话问出口就后悔了,他在江市人脉那么广,说不定相亲时候就有认识的撞见她了。
周见弋气哄哄的,“这你别管,我自有我的办法。我就是回来确认一下,免得玫瑰花没长出来,你就被相亲对象给骗跑了。”
温听晨轻笑,“周警官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也不是,看对谁。”
两人一见面就斗嘴,小唐纯在旁边云里雾里听了半天,忽然指着周见弋长大嘴巴。
“我知道了,你就是我姐姐的警察男……”
“朋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温听晨捂住嘴巴。
周见弋拧眉,“你妹妹说什么?”
唐纯挣扎发出两声呜咽,被温听晨从后边轻拧了下胳膊。
她皮笑肉不笑地翻译:“她说想警察哥哥请她吃冰淇淋了。”
“……”
“……”
第47章 交换余生(4)
附中门口的那家小卖部开了十余年, 老板还是那对老夫妻。周见弋一走进去,老两口就认出他来,笑吟吟地打招呼说好多年没看见他了——
当年还在读书的时候他就是店里的常客, 这张脸即使过了很多年依然让人印象深刻。
周见弋边和老板插科打诨, 边走到冰柜拿了两支可爱多, 巧克力味的。
付了钱,递了一支给唐纯,小姑娘笑得看不见眼睛, 一连说了好几句谢谢。
温听晨看妹妹两眼放光馋涎欲垂的模样不禁有点后悔,这是她今天吃的第二个冰淇淋了,这大冬天的万一感冒拉肚子她回去该怎么和方老师交代。
算了, 大过年的,开心就好, 就算真拉肚子不是还有她陪着呢么?
叹了口气,正欲接过周见弋手里的另一个冰淇淋,便见他漫不经心地撕开包装纸, 然后——
塞进了自己嘴巴里。
“……”温听晨睁圆了眼睛。
“我没有?”她不可置信地确认。
周见弋瞥她一眼, 眼神依然怨怼,“我没说要请你。”
“……”得, 真行, 过了个年还变小气了。
不请就不请吧,她有钱, 她自己买。
温听晨手刚搭上冰柜的推拉门, 手背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掌覆住,周见弋从身后阻止她, 坚硬胸膛贴近她单薄后背,隔着衣衫能感觉到他炽热的体温。
“你不能吃这个。”
清冽醇厚的气息从头顶落下, 温听晨心头悸动,也没收手,就那么静静看着冰柜上两人交叠的双手。
“为什么?”
“你那个正常了么?”周见弋弯腰靠近她耳朵,压低声音,音色也温柔了,“上次去医院,医生让你忌食生冷,你忘了?”
他不说,温听晨还真忘了。
其实早在看完医生的第二天,大姨妈就重新光临了,她后来也有在好好吃药,大概是辞职在家心情放松,后两个月都是正常的。
不在经期,吃一个应该没关系吧。温听晨刚想这样辩驳,覆在冰柜的那只手就被他抓起,周见弋把一块丝滑牛奶巧克力放在她手心。
“你吃这个,这个不影响。”
温听晨顺势转过身与他面对面,低头打量那块被他体温熨帖得有些发软的巧克力,觉得有点好笑,“你哄小孩呢?”
“错了,是小孩哄你。这可是李乐意让我送你的,我这个做舅舅的都没有,还千里迢迢替她从帝都带回来,你就偷着乐吧!”周见弋语气闲闲的,但醋意还是很明显。
“是么,难为她还记得我。”
温听晨笑着把巧克力收进口袋,正好有一伙高中生进店买东西,想着别耽误人家做生意,侧身拉开与周见弋之间的距离。
一扭头,对上一双八卦澄亮的眼睛,唐纯一边啃着冰淇淋,一边贼兮兮地盯着他俩看。
现在小孩都早熟,什么情况一眼就给看穿,她扬着下巴对周见弋说:“你不行哦,人家追女孩都送一整盒巧克力,你就送一块,真小气!”
周见弋给她气笑了,走过去捏捏她的脸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吃人嘴短,你手上冰淇淋谁给你买的?”
唐纯撅起小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妈还没同意你俩在一起呢,在她面前我可是很有话语权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温听晨满脸无语,抓起妹妹的冰淇淋就往她嘴里塞,“吃吧吃吧,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小屁孩别话多。”
周见弋却笑了,在唐纯头顶揉了一下,“行,回头我就给你姐买一整箱巧克力。”
唐纯被温听晨堵住嘴,咿咿呀呀指了指自己,周见弋会意道:“少不了你的,也给你买一整箱。”
小屁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回家的路上,唐纯一只手牵着温听晨,一只手牵着周见弋,蹦蹦跳跳比谁都高兴。
他们迈着夕阳红的步调走在洒满落日余晖的梧桐大道,影子被霞光拉得老长,如果唐纯年龄再小几岁,看着倒真像温馨的一家三口。
周见弋单手抄在裤兜,慢悠悠踩在稀稀拉拉的落叶上,走了一段,又想起温听晨去相亲的事情,心里依然耿耿于怀,变着法地打听。
“这次又是方老师骗你去的?”
温听晨牵着妹妹的手避让一条不知从哪窜出来的流浪狗,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去哪儿?哦,你说相亲。准确来说是直接拐我去的。”
周见弋一改刚才嚣张的气焰,耷拉着眉眼,把气都撒在了路边的石子上。
“那人怎么样?”
温听晨稍稍回忆了一下,“还行,性格和我挺像的。”
都闷头不爱说话。
“这么说你们还挺投缘?”有人醋坛子打翻了,“他多大年纪?做什么工作?有我长得帅么?有我……”
有我这么喜欢你么?顾及到唐纯还在场,后半句话他硬生生忍着没说出口。
温听晨淡淡地瞥他,“没你这么自恋倒是真的。”
“我要真自恋就好了。面对你,我才是那个更没安全感的人。明明上一刻还在给我希望,下一刻就坐到餐厅和别人相亲,离玫瑰花开还有好几个月,是不是这期间如果遇见合适的人,你和我的约定就不算数了?”
周见弋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语气也冷淡,唯独漆黑的眼睛里硬得像块石头,里面有隐忍的委屈。
温听晨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站在他的角度想想,自己好像是有那么点儿过分,无缘无故分了手,害他大病一场。重逢后又吊着,拖着,态度暧昧不明。
妥妥的,渣女。
或许是愧疚使然,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突然问:“你这次回来有几天假?”
周见弋:“四天,我们几个同事轮着值班。”
温听晨算了下时间,“那,后天陪我去趟临川。”
不是询问也不是试探,是斩钉截铁的命令口吻。周见弋愣了下,“去临川干什么?”
温听晨停下步子,转身面对他,“你去不去?我只问你这一次,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她难得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跟她说话,周见弋意识到这次不去可能真会错过什么,立刻回:“我去!回去我就订票!”
温听晨这才笑了,“那你等我电话。”
她把唐纯的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拍拍妹妹的头顶,“跟哥哥再见。”
小屁孩还挺懂眼色,挥挥手,“姐夫再见!”
“……”
“欸!再见!”
温听晨印象深刻,这天她和妹妹转身离开的时候,周见弋站在原地嘴角快咧到耳后根了。
……
唐纯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小喇叭,一回家就把今天发生的事全跟方萍说了,什么那哥哥请她吃冰淇淋,什么姐姐相亲吃醋了,又什么两人约好后天去临川,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温听晨是了解妹妹性格的,左右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不打算藏着掖着,方老师迟早要知道的,以前又不是没被她知道过,无所谓了。
她就这么愣愣等着方老师来找她聊聊,可方老师听完唐纯的爆料只是出去打了电话,直到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晚餐,她除了脸色不太好看,愣是一个字也没提。
温听晨摸不清方老师的心思,她唯一清楚的是,不论别人说什么,这次她下定决心就不会轻易动摇了。
夜里,她忙着收拾去临川的行李,一回头,看见方萍站在门口不声不响地看着她。
温听晨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喘气,“妈,您能不能别这么神出鬼没的,我被你吓得心脏都要停了。”
“我敲门了,你没听见,怪谁?”方萍没好气地瞪她,兀自坐到床边,打量她满地的行李。
“去临川就不打算再回来了?”
温听晨半跪着把收拾好的衣物一件件塞进箱子,“嗯,有点事,结束后假期也差不多了,得回帝都上班。”
方萍有点舍不得,“才回来没几天,又要走。”
温听晨掀眸看着她笑,“前两天是谁说我在家碍手碍脚,嫌我烦来着?”
方萍嗔她,“能一样么?你在我眼前,再烦我也乐意,去那么远的地方飘着,叫我怎么放心啊?”
温听晨晃了晃她的胳膊,撒娇:“没事的,过几个月我还回来。”
“去,每次都这么说。”方萍拍开她的手,蹲下身帮着一起收拾衣物。
把厚重毛衣叠成了方块,方萍突然说:“所以,兜兜转转还是他,对吧?”
温听晨愣了一下,然后沉默地点点头。
方萍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还拆不散,那就是真的有缘分。那小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人机灵,对你也有心,你爸在世的时候就很喜欢他,每次回来都和我念叨个不停,说曾老师家的儿子怎么怎样好,我那时候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嫌我生了个女儿,闹脾气,跟他吵。”
说到这,方萍眼睛渐渐红了,温听晨知道她是想爸爸了,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没事。”方老师抹了下眼角,话锋一转,“我也是喜欢那孩子的,但到了你们现在这个年纪,不是光相爱就可以,得考虑很多长远的问题。我打电话问过了,他在帝都干的是刑警,刑警是什么?那是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的工作!万一哪天……你想过你该怎么办么?那种滋味妈受过,妈知道,实在不想让你也经历。”
温听晨笑了笑,陷入漫长的沉默。
她握住妈妈的手,良久才开口:“我知道您的担忧,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正如您所说的,兜兜转转这么年,身边还是这个人,真的很不容易。我曾经也以为跟他再没可能了,那时的我很无望,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喜欢别人了,更别提结婚。可是后来他又出现了,我发现我的心还跳,我的血还是热的,我就知道我又栽了。妈,一直以来我都是个很被动的人,这回我想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一次,未来有再多的坎我也认了,我想和他在一起。”
话已至此,当妈的除了支持和尊重别无选择,方萍轻轻把温听晨拥进怀里,哽咽道:“我的傻女儿啊,你真是跟我当年一样犟。”
温听晨轻轻搂住妈妈的肩膀,“可是,你也不后悔爱过爸爸,不是么?”
……
大年初五,风和日丽,温听晨和周见弋踏上去临川的旅途。
下了飞机,他们去酒店寄存行李,又通过酒店前台介绍坐上开往某个景区的大巴。
一切行程都是温听晨安排的,周见弋默默跟着,不敢多问。
春节期间的景区人流如织,他们坐上缆车直奔山顶上香火鼎盛的寺庙而去。
两人各怀心事边走边看,到了香火最盛的宝殿,温听晨双手合十虔诚跪在蒲团上。
周见弋看看佛像,又看看她,站在旁边没有动作。
温听晨许完愿,朝庄严佛像郑重地叩了三个头,挺直腰背,淡淡抬眼看向周见弋。
“你也过来拜一拜。”
周见弋摇头,“我不信这个。”
温听晨眼角一瞥,飞去一记眼刀,“跪下。”
“好的。”周见弋膝盖一软,扑通一下跪在蒲团上,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合十,想了想,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求什么?”
温听晨:“求平安。求无灾无难。”
周见弋垂眸想了想,照着她的话在心里默念,末了,在最后添上一句自己的愿望——
求与眼前人一生一世。
看他略显笨拙地伏地叩首,温听晨往功德箱里塞了一把香火钱,又摊开搁在旁边的功德簿,飞快写下心中所求——
周见弋平安顺遂。
神明在上,信女并非有意违背先前的承诺,实属爱意难平,但愿神明不怪罪,继续护他平安,我愿以我的一切交换。
第48章 交换余生(5)
下山的路上气氛依旧怪异, 温听晨不像是来旅游的,无心浏览风景,拜了佛调头就走, 也不愿意花费多余的力气徒步下山。
周见弋有点看不懂她的一系列操作, 问她下一步什么打算。
温听晨靠着缆车窗户阖上眼睛, “找个地方吃东西,然后回酒店。”
周见弋又问:“那明天呢?”
温听晨:“收拾行李,回帝都。”
“……”
得, 千里迢迢飞来临川就是来求神的,莫非这里的菩萨比别的地方灵些?
周见弋更加看不懂了,但只要她开心, 什么都不做倒也无所谓。
临川一直以来都是旅游城市,正值春节期间, 游客比平时多了几倍。
回酒店前,温听晨有找家店填肚子的打算,一路奔波已经够让人疲惫的, 到酒店沾了床就不想再爬起来。
她是这么打算的。
周见弋问她想吃什么, 温听晨想了想,说忽然很想念大学时和室友经常光顾的一家冷锅串串。
周见弋当然愿意满足她, 打上车, 两人直奔市区。
结果,还没走到店门口, 温听晨就被那条街前所未有的人流量给劝退了, 经过几年的发展,那里早已成了网红餐厅, 门口排队的游客从街头站到巷尾。
周见弋想去拿号,好不容易来一次, 自然是要吃自己喜欢的。
温听晨却说算了,太浪费时间,自己虽然馋,但也没到非它不可的地步。
于是乎,两人在周围随便逛了逛,发现一家同样是做冷锅串串但不需要排队的小馆。
抱着“都是串串能有多大差别”的想法,他们踏进了店门。
店里生意谈不上冷清,但绝对也算不上好,客流量如此庞大的一条街,别家一张空位都不剩,这家加上他们这桌将将坐了个半满。
服务生磨磨蹭蹭送上菜单,温听晨随意勾了两笔,把单子推给了周见弋,自己则向服务生询问起洗手间所在。
等她走回来,发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清纯靓丽小女生,对方含羞带怯地盯着周见弋,脸颊有两团明显红晕,不知道同他说了些什么,周见弋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东张西望,不是很耐烦的样子。
看到温听晨出现在洗手间的转角,周见弋一反常态,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相谈甚欢的模样。
甚至在女生主动提出想加个联系方式的时候,他故作思考状,犹疑按亮了手机屏幕,眼睛却往温听晨的方向瞟。
那点儿心思明晃晃写在脸上,温听晨看破不说破,也愿意演场戏哄他开心。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捡起掉落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冷淡道:“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位置。”
周见弋如愿以偿地挑了下眉,略带困扰地对那女生说:“抱歉啊,你也看见了,我家领导来了。”
这情形,谁看了不说声尴尬,女生眸光暗淡地打量温听晨几眼,灰溜溜抓起手机走人。
温听晨重新入座,情绪不佳地抽了几张纸巾擦手。
小餐馆纸巾质量也堪忧,没擦几下就粘了满手纸屑,她更烦了,团成团,抛向垃圾桶。
这副模样正中周见弋下怀,他懒散靠上椅背,双手抱胸,下颚扬起流畅的线条,似笑非笑地看她。
“生气了?”
温听晨口是心非,“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一走就有女孩来搭讪,你难道没点儿危机感?”
“又不是没见过,又是第一天知道你长得招蜂引蝶。”
“是么?那你可得盯紧点儿,说不定哪天我还真被哪只蜂啊蝶啊的撬走了。”
温听晨没好气地抬眼睨他,“行啊,真到了那天你告诉我,我好给你俩腾位子,免得又说我吊着你。”
她又抽了几张纸巾用力擦拭桌面残留的油污,仿佛比起有人想当面撬墙角这件事,小餐馆的卫生条件更让她糟心。
周见弋戏谑看她抽了一张又一张,都快把桌子擦出个洞来,终于绷不住地笑了,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
“承认吧,你就是吃醋了。现在懂我的感受吧?今天这个上司送你回家啊,明天又不知道从冒出来个相亲对象,我他妈每天喝醋都喝饱了。气气你也好,省得你整天不把我当回事。”
很轻一下,倒也不算痛,温听晨揉了揉额头,没跟他计较。
服务生很快端来他们点的串,她挑挑拣拣,把荤菜全放进他碗里,一本正经道:“行了,别吃醋了,多吃点肉。”
周见弋拧眉,分了一半去她碗里,“干嘛?多大的人了还挑食?”
“不是。”温听晨摇头,又给他塞回来,“把你喂胖点儿,你这张脸就祸害不了纯情少女了。”
周见弋笑得如沐春风,手肘撑在桌面,亲昵靠近,“行啊,那我就专门祸害你,咱俩互相祸害,遗臭万年,谁也别流入市场。”
温听晨直接拿起一串五花肉塞进他嘴里。
然后,周见弋的表情随着咀嚼的动作逐渐凝固。
“怎么了?”温听晨见他样子不对,也拿起一串放进嘴里。
时间静止,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拿起手边的饮料喝了一大口。
果然,有些店吧,生意惨淡是有原因的。
这餐饭吃得意兴阑珊,周见弋对它的评价是,还不如临大后街的路边摊好吃。
结了帐,碗里串串还剩一大半,两人肚子还是空的。
即使已过饭点,网红街上人还是很多,周见弋说他知道有个地方人少,但东西好吃。
两人走街串巷,来到一条开在居民楼边的偏僻弄堂,乍一看不起眼,里面却都是本地人才知道的特色老店。
他熟稔地跟老板点单,打包了不少小吃,又带她去巷子口打车。
老城区的出租车市场混乱,司机不爱打表,直接一口价,遇见不认路的外地游客能狠狠宰上一笔。
周见弋虽然不缺钱,但不代表他愿意做冤大头,他从容地在路边跟司机讨价还价,价格不合适掉头就走,一来二去司机也摸清他是个懂行的,报了个良心价让二人上车。
一路上,司机满腔热枕地跟他们介绍当地旅游特色,周见弋偶尔搭腔,说机场有点远,以前没通地铁,只能坐大巴,颠得人胃里直发酸。
又说大学城那块的车是最难等的,周六周日学生出游,公交车根本挤不上去只能提心吊胆地坐黑面包。
温听晨默默听着,偏头看向窗外。
……
回到酒店,两人取了行李去前台办理入住。
这时间退房的人很多,工作人员说卫生还没打扫好,让他们在旁边沙发暂时休息下。
等了一会儿,周见弋渴得厉害,去旁边贩卖机买了瓶可乐,再回来工作人员正好登记完了个人信息,把房卡递到温听晨手里——
来临川这趟的行程是她安排的,房间也是她订的,所以当他清楚看见温听晨只拿了一张房卡的时候,一个惊讶的操字脱口而出。
他咽了下喉咙,碳酸气泡的刺激感直冲脑门,心跳猛烈地撞击着他空旷的胸腔。
温听晨知道他在看,面色平淡地看了眼房间号,又抬头瞟他,“站着干什么?拿行李。”
周见弋“嗯”了一声,拉起行李箱默默跟随。
一路上谁也没主动开腔,她没解释为什么只开一个房间,他也不问。
电梯到达所在楼层,温听晨找到房间刷卡进去,酒店特有的香薰钻进鼻尖,香槟色的装修很有格调,地毯柔软,明亮的光线从落地窗洒进来,照得那张干净洁白的床榻尤为显眼。
他妈还是个大床房。
周见弋喉咙着了火,身形僵在原地不动。
房间暖气开得足,顿时跟进了烤箱似的,火烧火燎。
温听晨脱了外套,身上就留一件单薄衬衫,又脱了小白鞋,赤脚踩着地毯把行李箱拖到宽敞处,慢条斯理地开始找换洗的衣物。
期间,她忘在外套里的手机响了,她不愿动,理直气壮地使唤人。
“周见弋,帮我拿下手机。”大概是先前逛累了,嗓音轻柔得跟带了钩子似的。
故意撩拨我是吧。
周见弋心思拐了十八弯,身体却很诚实地走到沙发边捞起她的外套,找到手机递过去。
温听晨笑了下,“谢谢。”
周见弋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个“嗯”字,双手抄兜地落坐在她对面的软椅。
电话是方老师打来的,问她在临川玩的怎么样,有没有去探望小姨。
温听晨弯腰半跪在行李箱边,领口松松垮垮地垂着,柔软雪坡半露不露地藏匿在贴身衣物里,旖丽风光弧度一览无余。
周见弋全身紧绷,心潮荡漾澎湃,而她笑语嫣嫣,语气轻快,浑然不知自己正处于何等“危险”的境地。
这通电话一直打到她进浴室,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酒店的设计师是个懂情调的,淋浴房和卧室之间就隔了道半透的玻璃墙,隐约能看见里头模糊的人影,曲线玲珑,被热水烫得有些泛粉的皮肤……
周见弋盯着朦胧玻璃窗看了会儿,裤兜叫嚣昂扬,又撑又胀接近爆炸。
他暗暗骂了句操,闭眼往软椅上一躺,两条长腿大剌剌敞着,手下意识去摸裤袋里的烟盒。
哦,烟和打火机不能上飞机,所以他一开始就没带。
这会儿子不抽烟真挺难受,他起身在房间寻找,所幸桌上有酒店预留的饮料、泡面、烟草和计生用品。
周见弋唇角一勾,随手拿起来看了眼,广告语很有意思:手握大象,兴风作浪。
还他妈是超薄的。
他倒要看看有多薄。
他嗤笑一声扔回原位,拿起那盒没开封的香烟,撕了保护膜抽出一根,就着打火机点燃,推开窗,看着外头景色吞云吐雾。
眼里是斑斓的霓虹,心思却全在浴室暧昧的光景里,渐渐的,竟然品出一丝前所未有的享受和满足。
浴室的水声渐渐小了,周见弋掐了烟,用手挥散窗边的烟味。
温听晨换了条真丝吊带睡裙,头发湿漉漉披在肩上,浴室倒是有吹风机,她嫌麻烦又太热,左右房间暖气开得足,一会儿就烘干了。
她擦拭着湿发,细细两根带子挂在白皙的肩头,身上还裹挟着氤氲袅袅的水汽。
刚推开门,手腕忽地被人扣住,烫热的身躯贴上来,将她整个人猝不及防地钉在墙上。
还未反应过来,男人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挟着浓郁醇烈的烟草气息衔住她的唇。
“温听晨,你是故意的。”
语气斩钉截铁,舌头毫不克制地滑进去,在她口腔扫荡。
吻得太凶,仿佛要将人拆骨入腹,温听晨本能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起初还不甘地反抗几下,最后干脆放弃了无谓的挣扎,由着他纵情发泄。
肩带无声滑落,袒露大片白皙肌肤,她迷离地呢喃:“什么故意的?”
“你说呢?”真丝睡裙触感极佳,周见弋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她的脖颈里,一寸寸吻,一寸寸咬,“故意开一个房间,故意选个大床房?”
身体紧紧贴合,薄薄的睡裙下是真空的。
温听晨被他咬得发颤,“我说酒店房间不够了,你信么?”
“你觉得呢?”嘴唇继而下挪,放肆欺负那对可怜见儿的白玉兔子,软软糯糯,水豆腐的口感,“你从小就是骗人精,信你才有鬼。”
温听晨仰头默默承受,未来得及擦干的水珠一路从额头滑过面颊,再到修长的天鹅颈。
“那你觉得,无业游民没有钱了,这个理由怎么样?”
“不怎样。”周见弋又咬又啃,肆意揉捏她成任何形状,“你往功德箱里塞钱的时候眼睛可都没眨一下。你是真不怕,还是在考验我的意志力?”
他的头发刚剪不久,毛刺刺的发梢搔得她下巴痒痒的,温听晨手指穿进他的发里,“那你经得住考验么?”
周见弋轻笑了声,搂住她的腰肢摁向自己,身体力行地向她证明,受不住,一分一秒都受不住,蓬勃得要炸了。
“所以,你是考虑好了?”周见弋的手指急不可待地探索,撩开那一小片阻碍,“不打算等玫瑰花开了?”
真触碰到了那片梦寐以求的茂密丛林,反而变得温柔许多,似有若无地厮磨。
温听晨气息咻咻,紧闭眼睛地承受,双膝合拢下意识地想要夹住,“你要是愿意再等等,我也不是很介意。”
他含咬她的耳垂,充当先锋的手指顺利滑进窄缝,迫不及待地捣软她,捣成一滩黏稠的蜜汁,“勾我到这种程度还让我等,你还是人么?”
“你现在干的也挺不是人事的。”温听晨在他手里溃败如水,顺从地软下来。
“这就不是人事了?”周见弋勾唇一笑,手抽出来,握住她的大腿缠绕在他的腰间,大掌托起她的臋部往沙发走去,“那我还有更过分的,你岂不是要哭?”
两人纠缠来到沙发,丝薄的睡裙在他手里无处遁形,比剥果皮还顺手。脱完她的,又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扒了个干净。
他一直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经过几年高强度的训练,一身劲硕的肌肉丘壑分明,线条流畅,每一寸都恰到好处,瞧得人血脉喷张。
他兴奋得什么似的,缠着温听晨,吻得难舍难分。
耳边只剩下欲欲湿湿的接吻声和塑料包装被撕破的声音。
最后关头,周见弋按下了暂停,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在黑暗中对上她同样迷离的眼睛。
“温听晨,你真的想清楚了么?这次回到我身边,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你走,你休想再用那些乱七八糟的借口骗我。”
温听晨静静与他对视,主动亲吻他的唇角,柔声呢喃:“周见弋,我现在比谁都清醒。”
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清醒地放纵爱意,清醒又心甘情愿地交付沉沦。
那年夏天似乎也是这样,她动了情,就比谁都沉溺得深。
周见弋曾经以为这一幕只配永远出现在梦里,再也无法拥有她。
然而此刻,她依偎在他怀里,真实的,温热的,全神贯注的,心底压抑多年的思念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
如果说六年前,他还是个青涩莽撞的毛头小子,那么此时此刻,温听晨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蜕变。
强势而不失技巧,澎湃又不失温柔,耐心细腻地捂热她。
起初也是不适的,毕竟这六年里温听晨在这方面是一片空白,除了和他,没有任何经历。
后来在他的安慰下,逐渐找到感觉。
“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进修过?”温听晨整个身心都是飘荡的,纤细手臂勾着他的脖子,断断续续出声。
“胡说什么,我可是为你守身如玉整整当了六年和尚。”周见弋抱着她由上而下地贯穿。
“那你怎么……嗯。”
温听晨觉得自己就是一块温润的砚台,而他是一根烧红的铁,是坚实的墨,烫着她研磨出浓郁的墨汁。
周见弋:“厉害?”
温听晨咬着唇不坑声。
周见弋抱起她,轻而易举调转了位置。
温听晨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总想抓住点什么,手掌摸索抓他的胳膊,无力地喊他名字。
“周见弋,我问你个问题。”
“说。”
“你以前是不是来过临川?”
周见弋一门心思都扑在她的温柔乡里,哪里有心情想别的,不怎么走心地“嗯”了声。
“什么时候?”
“你要我和我分手的时候,我追来临川问你要个说法,你忘了?”他拉着她大开大合。
“认真点,我是说那之后,你是不是还来过临川?”温听晨恨不得化身藤曼缠绕他。
他对临川的路线很熟悉,知道哪里有美食,知道机场前两年没通地铁,知道她学校的后街。
他和司机侃侃而谈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了,当时不问,并不代表没记在心里。
“啧,你松点。”紧致得让人头皮发麻,周见弋气势汹汹地横冲直撞,“来过,而且来过很多次,在你读大学的时候。”
温听晨闷闷哼了声,“果然。”
周见弋俯身亲吻她的唇角,“谁让你那么狠心要跟我分手,我连想见你都不能光明正大。可我就是贱,明明那么恨你,却做不到不爱你,每次只能保持不被察觉的距离远远看上你一眼。看你生活的城市,走你走过的校园,想象自己如果还在你身边,会是什么画面。其实很多次,只要你回头,我就在你身后。可是你没有,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联系我,哪怕是去相亲,你也不愿意想起曾经被你抛弃过的小狗是不是?”
其实直到此刻,周见弋心里仍有惶恐和不安,他不确定她重新和自己在一起是出于爱意还是惭愧,亦或是就像他之前说的,找个人应付她妈妈。
然而不管是什么理由,眼下就是最好的结果,哪怕她并不爱他,只要回到他身边,对他来说就已足够了。
“不是的。”温听晨摇头,眼泪潸然落下,“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
“嗯,我原谅你了。”周见弋含吮她的眼泪,“过去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重新在一起,以后不准你再抛下我。”
“好,我答应你。”
温听晨仰起头,用尽一切地回吻他,取悦他。
夜晚漫长,最后一次快乐来临的时候,温听晨死死攀住他的肩膀。
“周见弋,其实我爱你,一直都爱。”
按理说冬天是不会有雷电的,周见弋却清晰听见自己的世界响雷轰鸣,闪电乱窜,大地四分五裂,像压抑多年的思念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
第49章 背对背拥抱(1)
最后一次, 是在水汽缭绕的浴室,周见弋从后面拥着她,十指交缠摁在半透玻璃上。
她浑身颤慄, 双腿没骨头似的软下去, 他一把捞住, 摁着纤细腰肢贴向自己,力道轻重不一。
又掰过她的下巴,柔柔欲欲地吻她的嘴唇, 看她被激得面色潮红,媚眼如丝,断续高低的娇吟从唇角溢出。
周见弋这晚的耐心格外好, 像蛰伏在沙漠中久逢甘霖的野兽,缠着她不知餍足地彼此探索, 持久,还凶,怕她会跑似的, 要一次性发泄完压抑多年的欲望才甘心。
上面那张嘴也不闲着, 不时追问她一些令人难以启齿的问题,她若不回答, 他变本加厉有的是方法逼她开口, 她若回答,他又被刺激得身心飞扬, 更加不知轻重, 每一下都像是要把她嵌进灵魂里。
方式简单粗暴,温听晨拧他的心都有。
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但他浑身肌肉紧绷,根本无从下手。
好不容易在他手肘摸到块柔软的皮肤, 那么点儿力气与他而言无异于被猫挠了下,周见弋不仅眉毛都不皱一下,还心潮激荡地笑:“就这点儿本事?”
浴室的取暖灯在头顶摇摇晃晃,潺潺水流顺着男人清薄分明的肌理往下淌,有种游刃有余的冷淡性感,和恰到好处的放浪形骸,一切都有他主导着,撩得人心弦迷离。
释放后,周见弋找来毛巾替温听晨擦干身上的水珠,再用干净的浴袍包着,将人抱回床上。
微薄的光线从窗帘缝隙溜进来,楼下响起洒水车悠扬的音乐,温听晨这才恍惚察觉天色已经亮了,而他们近乎一夜未眠。
激二情消散后,两人交颈相拥。
周见弋不知疲倦地缠着她说话,说与她分手后的消沉,说外公过世时的绝望,说明明伤透了心却依然想要爱她的冲动。
温听晨枕着他的手臂,在他低沉的嗓音中静静睡去。
再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酒店前台见他们迟迟没有退房,打电话前来询问是否需要续住。
电话是周见弋接的,他赤着上身坐起身,懒散惺忪地往腰下垫了个枕头,随手撸了把睡乱的头发,被子盖到腰腹以下,张狂的人鱼线一览无余。
听到电话那头的询问,周见弋垂头扫了眼身旁熟睡的人,低低笑了声,替她掖紧被角,然后告诉前台再续两个小时。
挂了电话,心安理得地躺回去,劲瘦手臂从女人脖颈下穿过,勾住她的肩膀将人一把捞进怀里,不管不顾,继续睡。
温听晨顺势搭住他的窄腰,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膛拱了拱,半梦半醒地问:“几点了?”
周见弋:“十二点二十。”
“我们的机票是几点?”
机票是温听晨自己订的,但她这会儿脑子完全处于停摆状态,根本想不起来,周见弋昨天听她提了一嘴,所以记得。
“十二点半。”
“哦……”温听晨点点头。
下一秒,人直接从床上弹起来,慌忙凌乱地到处找衣服,“完了,要误机了!”
她身上什么都没穿,背对光线,曲线被勾勒得曼妙婀娜,白皙的皮肤红实在娇嫩,被他让蹂一躏过的痕迹十分明显。
周见弋心头像被羽毛轻拂过,痒痒的,微微起身将人重新捞进怀里,“还差十分钟,你急也没有用。”
“……”
也是,十分钟怎么也不可能到机场。
温听晨两眼一闭,生无可恋地倒回去,“那怎么办?”
“改签吧。”周见弋从枕头下抽出手机,一手搂着她,一手随意划了几下屏幕。
临川到帝都的航班还算多,他擅自做主改成下午四点的,到帝都也不过六点多一点,时间正好合适。
“都行。”温听晨是无所谓的,反正自己无业游民一个,明天上班的人又不是她,任凭他怎么处置。
此时此刻,让她更加困扰的是身上那股强烈的酸痛感,浑身每一根骨头都像被人开挖土机碾压过一般,稍稍一碰就要碎了。
“王八蛋。”她翻了个身,没好气地在被窝里给了周见弋一脚。
她这么一动,周见弋原本搭在她后背的手瞬间触碰到了更柔软的山峦,抱着“反正已经被骂了,这声骂不能白挨”的心态,他更加不要脸地曲起手指捏了捏。
“哪儿不舒服?我帮你揉揉。”
“别闹。”温听晨怕痒,猝不及防来这一下,惹得她想给她蛇似的在他怀里扭动乱躲。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红铁又被烧红了,周见弋经不住她这么蹭,闭上眼睛克制再克制,最后还是屈服于最本能的欲一望。
他不摸了,直接被子一掀,翻身将人压住,不由分说地含住她柔软的唇瓣。
“还有两个小时,抓紧时间。”
温听晨只觉得身上一烫,等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
在体力方面,周见弋对自己还是相当自信的,当然,他也有嚣张的资本。
在警校读书那会儿他体能考核每次学院最高分,后来又去局里磨练两年,熬夜通宵都是家常便饭,公安系统组织各单位打擂台的时候,人才荟萃,他照样能拿第一。
说起来能有今天的成绩,也有温听晨一半的“功劳”。
公安大学是出了名的男女比例失调,但这并不影响春心萌动的少年们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周围文科院校不少,周末常有联谊,一来二去,寝室里就剩他一个还是单身。
不是没有女孩子靠近,他这长相即使到了以帅哥闻名的警校也是难得一遇的。
大一刚入学的时候,其他学院的女生就总打听他,但无论对方表露得多么热情明显,他从头到尾冷淡应对。
心里藏着人,别人走不进去,他自己也走不出来。
实在被缠烦了,或者不想参加那些无聊的活动,周见弋就去训练场躲清静,把那些无人了解的情绪都发泄在沙包和子/弹上。
体能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练上去的。
后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谣言,说他压根不喜欢女人,搞得他室友人人自危,不断换女朋友来证明自己是不可能和他“同流合污”的。
好友私下来找他打探虚实,战战兢兢问他是不是的时候,周见弋整个人都要笑翻过去了。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女人?他只是不喜欢别的女人,他们是没看见他曾经为了一个叫温听晨女人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见了估计也得笑话半天。
不过话又说话来,这么些年全栽在一个女人手里,兜兜转转最后又走到一起,这件事难道不值得得意?
至少在他看来,比那些恋爱谈了七八三十段,最后仍搞不清自己爱谁的鼻涕泡要强多了。
时间在耳鬓厮磨中一点一滴流逝,周见弋磨磨蹭蹭,到了不得不退房的点才依依不舍地从她身上撤离。
温听晨这会儿已经累得跟案板上的咸鱼似的,懒得再扑腾一下,最后身上的衣物还是周见弋替她穿上的。
看着她身上红痕星布,周见弋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抱歉,今天晚上我克制点儿。”
还今天晚上,他做梦吧,温听晨发誓今天晚上轰也要把他轰回自己家去。
第50章 背对背拥抱(2)
南北方的冬天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冷。
譬如江市的冬天总是阴雨绵绵, 湿冷钻进骨子里,但只要一出太阳温度就暖融融的,羽绒服根本穿不住。
而帝都, 整个春节都在下雪, 天寒地冻, 甫一下飞机,凛冽寒风从四面八方袭来,人都冻傻了。
从机场搭地铁, 一路辗转来到小区门口已经是晚上八点。
两人都没吃晚饭,飞机上倒是发了小食,梆梆硬一个面包, 不是里面夹着火腿周见弋还以为是块板砖,他没咬两口就扔了。
原本打算看小区附近的餐馆有什么吃的, 但正值春节,不少老板回老家过年还没回来,两人手牵手沿路逛了圈, 竟没找到一家可以用餐的店。
温听晨浑身酸痛, 虽然在飞机上补了一觉,精神好了不少, 但体力方面还没恢复过来。她不想再找下去, 打算在路边便利店买两桶方便面糊弄一下完事。
“别啊。”周见弋拉住她,“好歹还在春节, 吃泡面做什么?”
换做他一个人倒是无所谓的, 平时工作吃饭基本在单位食堂解决,加班的时候更别说了, 有什么就吃什么,从来不挑。
但敷衍自己是一回事, 说什么也不能敷衍她。
周见弋四处张望,发现对面有家大些的生活超市还是开门的,眉毛一挑,朝那个方向抬抬下巴,“去买点食材,我们回家自己做。”
周见弋的厨艺她是领教过的,所以他这句话一出口,温听晨就下意识觉得自己该是那个忙碌于厨房的人,她力不从心地摇头,“不要吧,我做不动了。”
周见弋屈起食指勾了下她的下巴,笑得莫名暧昧,“不用你做,我来。”
“……”
温听晨想起了那碗黑不溜秋的皮蛋瘦肉粥,心情有点一言难尽,但又不太想直接打击他,委婉道:“还是算了吧,奔波大半天你也挺辛苦的,明天又要上班,别麻烦了。”
“我不累。”
周见弋没听出她的画外音似的,一手脱行李箱,一手牵着她的手往超市去。
温听晨也懒得再挣扎了,他愿意折腾就折腾吧,再不济,这里也有泡面卖。
这个点超市里的生鲜已经所剩无几,周见弋这人厨艺不怎么样,对食材还挺挑剔,挑挑拣拣,只拿了些卖相还算不错的蔬菜和肉蛋。
两人又随便逛了逛,买了点平时用的生活物品。
临到要结账的时候,温听晨趁他不注意,偷偷往购物车底下藏了两盒方便面,没想到他眼睛尖得很,一眼就扫到了。
“干嘛?不相信我?”
温听晨:“不是,我半夜总饿,当夜宵吃。”
行吧,也是个正经理由。
周见弋这会儿没心思跟两盒方便面计较,他的目光全然落在收银台前两排货架上,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品牌种类多到眼花缭乱。
他一共就两次经验,两次都是在酒店,还没自己买过这玩意儿,也不知道那种好用,临川酒店那家戴着倒是舒服,但这里没得卖。
他这人向来不太在意别人的目光,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隔着购物车看不清楚,干脆大大咧咧走过去,拿起两盒对比研究。
这个超薄,这个持久,这个还他妈带螺纹和凸点。
有点意思。
他潜心学习的时候,温听晨正在给孔新绿发微信。
她今年工作忙,春节也没回江市,之前聊天的时候她总说想念临川的美食,所以温听晨这趟给她带了不少特产回来,发微信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自己给她送过去。
那边没立即回复,她收起手机,正想问周见弋还要买些什么,一抬眼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东西,脸颊蓦然一热。
她知道他一贯坦然,但,倒也不必这么坦然,这巴不得昭告天下的架势实在是让人招架不住。
温听晨如芒刺背,总觉得周围人都在看着他俩,一只手挡脸,一只手推车往自动结账区走。
周见弋一回头,身后的人就不见了,吊儿郎当地扫她一眼,散漫笑了。
装作不认识他是吧?
行,回头有她求饶的时候。
他手指一勾一挑,又往收银台上扔了两盒带凸点的,“全要了。”
收银员若有所思地瞧他一眼,欲说还休。
这人搞批发来了,这是要用一年?
……
周见弋家平时是不开火的,刚搬来的时候为了伺候外甥女他倒是买了些油盐酱醋,后来嫌放久了会过期,就全扔了。
所以这餐饭,自然是到温听晨的小窝里去做。
一进门,周见弋就拿着食材钻进厨房,一阵乒乒乓乓,动静不小。
温听晨担心他把厨房炸了自己没法跟房东交代,放下行李就要进去帮忙,他不让,神秘兮兮地把轰了出来。
她便算了,由他去。
两颗月季盆栽安安静静地摆放在阳台,由于楼下常年开着暖气,连带着她这屋里也暖和,原本是该冬眠的季节,两颗小苗竟然开始萌发新芽,深绿色的芽点上长出几片暗红色嫩叶,模样喜人。
温听晨收拾完行李,闲着没事干,拿两矿泉水瓶子给它们浇了点水,又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准备记录下它们生长的变化。
但愿周见弋没有被骗,这两盆枯枝能在下一个春天开出娇艳花朵,像他们的感情一样,山回路转,枯木逢春。
“吃饭了。”
身后传来周见弋的声音,温听晨闻声回头,就见他从厨房端出两碗放在餐桌上。
温听晨深吸一口气,怀着满腔孤勇和沉重的心情走向餐厅。
桌上摆着两碗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卖相竟然不错,周见弋替她拉开椅子,又递了双筷子过去,“别一副英勇赴死的表情成吗?我尝过了,不会毒死你的。”
温听晨接过筷子,犹疑地夹了一小根面条塞进嘴里,那种味蕾要爆炸的感觉并没有发生,相反的,咸淡适中,和她平时自己做的大差不差。
她抬头望着周见弋,一脸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表情,“你是不是背着我点外卖了?”
周见弋噗嗤笑了,解掉围裙坐到她身边,“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夸我么?”
温听晨惊讶:“真是你做的?”
“不然你家还有别的田螺公子么?”他还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骄傲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我学习能力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煮个面而已,多看几个视频教程不就会了?”
行吧,你厉害。
温听晨哦了一声,埋头吃面。
吃完饭,周见弋继续在厨房忙进忙出,温听晨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等她出来周见弋已经把厨房打扫干净,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还不回家?”温听晨擦拭着头发问。
周见弋掀眸看她,幽黑深邃的眼睛在光线的照射下澄澈发亮,摄人心魄,“放假回家前我把门锁密码改了。”
温听晨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有种不好的预感,然后就听见他说——
“密码被我忘了。”
“……”
周见弋家的门锁是房东留下的老款密码锁,没有指纹功能,忘记密码的情况下只能用钥匙开门。
温听晨深深呼吸,“那你钥匙呢?”
他一脸无赖,偏又语气无辜,“落在办公室了。”
就知道会是这样。
温听晨气得用毛巾狠狠抽他,“你的借口能再烂点么!”
周见弋笑得格外张扬,顺势抓住毛巾用力一拉,温听晨重心不稳直接跌进他怀里。
“我不管,反正我没地方去了。你是我女朋友,你得收留我。”他贴近她的耳边,滚烫气息拱着她,“我保证,今晚一定不干坏事。”
“……”
周见弋就这样在温听晨家住下了。
一米五的小床实在算不得宽敞,平时温听晨一个人怎么睡都行,但周见弋186的大高个往那一躺,空间就变得十分局促,腿脚施展不开不说,连被子都短了一节。
为了不掉下床去,两人不得不紧紧贴在一起。
他这晚倒算守信用,除了搂着她睡觉,的确什么事儿都没干。
有他在身边,内心也变得安定,温听晨一夜睡到天明,等她醒来的时候周见弋已经去局里了。
空气中残留他的味道,被窝里还有他的余温,手机里有他发来的微信:【我买了早餐,在桌上,记得吃。】
一切都证明他存在,而她被爱着。
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梅雨,乌云拨开,她的世界又重新找回了太阳。
……
温听晨在家无所事事,把卫生从头到尾打扫一遍,最后整理冰箱,发现昨晚匆匆忙忙,很多东西都没买齐。
午饭过后,她决定去趟商场,买些食材和生活用品,顺便再买一床被子回来——
她原先的被子太小,周见弋睡觉又不老实,半夜总踢被子,连带着她也跟着遭殃,今早起来鼻子有点堵。
她去了最近的商场,一边逛一边给周见弋发微信:【忙么?】
周见弋那头正在写一份结案报告,手机就搁在手边,回得很快:【还行。】
温听晨:【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被子?】
周见弋:【粉色。】
温听晨:【?】
周见弋:【Hello Kitty图案的。】
温听晨:【你确定?】
周见弋:【确定!我队里一个狗东西,之前天天秀恩爱,说什么不管在外面多风光的男人,回家都得陪老婆睡她的小粉被。我不爽他很久了,现在我也有老婆了,我也要小粉被。】
温听晨:【……】
温听晨:【为什么你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周见弋:【转账3000。】
温听晨:【买买买,马上买。】
收了手机,温听晨拐进一家家纺店。
店员一听她要买一床粉色的Hello Kitty的被子,直接带她去了儿童区,一边介绍,一边问她是买给多大的宝宝睡,需要什么尺寸。
温听晨默默在心里腹诽,身高186,300个月的宝宝。
她不好意思地咳了声,说拿最大号给她就行。
付完钱,温听晨正要把被子的照片发给周见弋,突然听见右前方有人喊她的名字。
“小晨,真的是你啊?”
温听晨抬眸看去,是之前的同事小叶,她最近备婚,正好趁着最后一天假期来商场买新房用品。
两人有阵子没见,小叶请她去楼下奶茶店坐坐,顺便叙旧。
聊起现状,温听晨只说目前还没打算,等假期过了再找工作。
小叶点点头,想到什么,突然神秘兮兮地打量周围,确认没有熟人,才捂着嘴小声道:“我跟你讲件事啊。”
“嗯,你说。”
“郑致恩死了!”
郑致恩?她的前上司。
“啊?怎么会?”温听晨抓住杯子的手突然紧了下。
“骗你干什么?就春节的时候,我们部门每个人都被叫去警局接受问话了。具体情况我也是不清楚,据说是被人杀害的,抛尸荒野,死状相当凄惨!”
温听晨有点懵,无法想象不久前还盛气凌人说要让她在行业内混不下去的人说没就没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手里的奶茶,消化了好一会儿,问:“那凶手抓到了么?”
“没呢,警方也很着急,三天两头往公司跑,搞得大家人心惶惶的。还好你提前离职了,不然也得烦死。”
温听晨抿抿唇角,不知该说些什么。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