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秋露如珠(7)

    意潮还是上回出差的原班人马,外加一个淘客的副总监周凯歌,赵依景站在他身边,两人都是黑白色调的服装,远远看着默契十足,平添暧昧……

    最后半句是秋露瞎想。

    终于见到传闻中的周总监,秋露乖巧地跟在谢观棋旁边打招呼,借着他们同事之间闲聊的功夫悄悄端详他。浓眉眼窝深,大双眼皮很有欧美范,身高比谢观棋略低一些,估摸着也有180,身材……

    她接过赵依景递来的口香糖,无意间撞上高处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像在问她:有这么好看?

    秋露微窘,他不是在聊天吗,居然三心二意监管她的一举一动。

    纯粹是好奇每晚都要找谢观棋聊工作的人究竟长什么样,无论男女对她而言到底有没有威胁。初步判断,还是她更靓丽。

    周凯歌用一声嗤笑结束话题,看向秋露时想起一桩事:“之前你坐我的位置办公,有东西落下,谢观棋拿给你了吗?”

    她微怔,不记得有东西遗失,谢观棋也是只字未提。

    他两指比划七八公分:“大概这么小的一个玩偶摆件,戴眼镜黑头发的小人,是你的东西吧?和谢观棋——”

    秋露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心跳漏拍,偏偏他话说一半突然停住,掏出手机像在掐断一个电话,所有人都看着他,几秒后他抬头再道:“哦,和谢观棋桌面那个玩偶长得类似,我当时还以为是他的。”

    她轻轻吞咽口水,差点以为他说的是“和谢观棋长得类似”。那个玩偶是她网上定制的卡通形象,用的是谢观棋戴眼镜的照片,卡通和真人有一定差距,就怕旁观者心思细腻察觉端倪。

    “是你的吧?”周凯歌继续问。

    “还在我那里,前段时间太忙,忘记了。”谢观棋淡声接话,“下次找机会带给你。”

    那个“你”字落她头上,秋露抬眸,他的目光平静又温和,仿佛一双温暖的手在抚摸她发顶。那颗紧张跳动的心渐渐平缓,霎时间觉得公开关系也没什么大不了,点头说好。

    秋露看见他微微一笑。

    “也可以给我。”赵依景说,“我约秋露吃饭的时候拿给她。”

    周凯歌见状调侃:“咱们这位谢总监就记得两件事,工作和老婆,其余的都是身外之物抛之脑后。”

    谢观棋:“谢谢,我就当成是对我的肯定。”

    皮皮和阿宇在笑闹声里姗姗来迟,一行六人会合出发。

    周凯歌和赵依景不随短剧项目组进入拍摄地,而是去丰城接洽渠道商,两人行程紧,酒店办理入住后便离开,剩下几人在大厅集合准备去吃晚饭。

    丰城的气温比宁城高出五六度,秋露下楼前换了件墨绿色薄外套,匆匆走向三人的过程中,谢观棋的目光罩着她,还没等她走近已经开口:“怎么穿这么少?”

    皮皮和阿宇一齐望来,秋露噎住,慢慢减速直至停在他们身边:“少吗?”

    他道:“难道你忘了,丰城白天的气温虚高,入夜都会变冷?突然减衣最容易感冒。”

    “你们一起来过丰城?”阿宇诧异地看着谢观棋,“我记得你这段时间没出差啊。”

    秋露急忙说:“上次去海城出差,我和谢总监聊过以前的事,我在海城出生,妈妈是丰城人,后来也在丰城读书。”

    “那不是正好?”阿宇蠢蠢欲动,用肩膀拱皮皮,“棋哥没空带我们逛,可以让秋露当导游啊!”

    皮皮手肘戳他胸口:“就知道玩。”

    秋露只关注到“没空”两个字,怔怔望去:“你要去哪?”

    “晚上和外包商的人聚餐,你不用去。”谢观棋垂眸看她,“待会儿跟着皮皮他们去吃饭就好。”

    她的回应被欢喜冤家的吵闹声掩盖,只觉得心里发空,好像缺了什么提不起劲。

    ……

    三人找到一家本地口味的农家菜,这家店秋露在高中时就吃过,时隔多年依旧屹立不倒。他们家的爽口豆腐一绝,嫩滑入味最适合下饭。

    阿宇狼吞虎咽被皮皮嘲笑几回,说他是饿死鬼投胎。

    “我记得依景说,你的胃口很好。”皮皮察觉身旁的人隔几分钟就发呆,一副食不知味的模样,便问,“这家味道变了?”

    秋露摇头,笑了笑说:“还是一样好吃。”

    “有心事?”

    她用筷子戳米饭,又想起这个动作时常被谢观棋纠正,停下后说:“我在想,我们在这里悠闲地吃饭,让谢总监一个人去应酬交涉,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不是吧,你在担心这件事啊?”阿宇口齿含糊地插话。

    皮皮翻起白眼呵斥:“吃完再说话。”

    他仰头灌两口冰可乐,舒爽地叹气:“棋哥这是在照顾你,一般饭局如果不是需要引荐什么人,或是工作需要和专人对接,基本都是他带一个男助理去。”

    “他有一个助理叫小许,你见过吗?”得到秋露的回应,皮皮点头接着说,“小许现在主要帮忙谢总监处理公司里的事,上次带了你和依景,这次是第二回,况且我听说新导演蛮野的,不好招架,所以他就自己去了。”

    秋露听得恍惚,盯着桌面那盘绿油油的青菜,半晌才说:“谢总监好辛苦。”

    阿宇第一个赞同:“可不是嘛,白天辛苦工作,晚上照顾老婆,深夜……咳,打我干嘛?反正一天24小时只有睡觉的时间能休息。”

    “不过也不一定。”他继续揣测,“说不定梦里还得帮他老婆准备早餐。”

    秋露默默夹起青菜放入碗里。

    “原来你是丰城人。”皮皮忽地记起这茬,“上次出差,我一直以为你是海城人。”

    “真巧,棋哥也是丰城人。” 阿宇低头专心啃鸡翅,也不看人,嘴上问,“你们以前不认识吗?”

    皮皮面露无语:“同个城市也不会都认识啊,别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机场里谢观棋温柔噙笑的目光在她脑海一闪而过,秋露垂眸想了想,说:“我和我老公都是丰城人,他是我同学。”

    “依景说你们还是青梅竹马,好羡慕啊。”皮皮靠上椅背摸肚皮,缓解饱腹感,“过年会回丰城吗?”

    “今年还不清楚,应该会。”秋露沉吟,“可能回两三天,我妈妈在国外,谢——”

    她心尖一颤,轻咳后继续:“她……卸下了生活的重担,我老公的叔叔和爷爷在乡镇住,过年我们会回去看看他们。”

    阿宇两耳不闻女人话题,埋头扫荡一桌美食,皮皮恍然点头,又问:“你觉得结婚怎么样?”

    阿宇咬着鸡腿突然抬头,皮皮嫌弃地瞟他一眼,抽纸递去让他擦滴下来的油。

    秋露每次旁观这对小情侣都深有感悟,什么是一个锅配一个盖。不过,她和谢观棋也是一样。

    “我觉得很好。”她发自内心地笑,话语很坚定,神色愈发温柔,“和他结婚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后悔的决定。”

    皮皮静了会:“所以,你不是觉得结婚好,而是觉得和他结婚好?”

    “我也不知道和别人结婚会怎么样。”秋露语速很慢,试着思考“如果”,可脑袋里除他以外一片空白,于是妥协似地笑了,“喜欢上他以后,我只想过和他结婚。”

    皮皮凝视着秋露,被她身上散发出的幸福感触动,那是一种浸润在爱意里,比月光还柔和的美。

    人活一世,爱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有人得的多,有人得的少,又有多少人能在漫长的时光里用心去经营一段感情、一段婚姻?

    她对秋露充满羡慕和好奇,真正被爱的人,那双眼睛是不一样的,毕竟一双说谎的眼睛承受不住纯粹的爱。

    皮皮自认为多此一举,仍旧想问:“为什么这么早就结婚?”

    她用充满现实的口吻说:“爱的时候是真的爱,没有人会知道未来的发展,你有没有担心过,以后两个人会变,或是遇到一些不可抗力的事?”

    话落又生悔意,用这样一番话去“质问”一对幸福的小夫妻,实在缺乏人情味。可看着秋露的样子,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皮皮又将喉咙里的话咽回,静静等待着。

    婚姻的意义,生活的真谛……秋露垂眸思考,但想得越深,眼前浮现的全部是与谢观棋相知相伴多年的点点滴滴。

    十一岁初见,十二岁并肩,十三四岁同坐屋檐,十五六岁共同创作,十七八岁晚风里牵手,二十岁有想结婚的念头,二十三岁步入婚姻。

    他会在收到加班通知后,中午开车回家为她提前做好晚饭。他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教她为人处世,包容她爱作爱闹。灯杆砸下的第一秒会挡在她面前,有困难除了找警察,也可以找老公。

    可看似无所不能的他也会悲伤、心痛,会在她摔伤后落泪,会担心过早的婚姻只是一个人的私欲而将她束缚。

    这些年她随性自由追求梦想,是因为他为她筑造了一个坚固的后方,大事靠他,小事有他。

    她说想要一个完整的家,他捧着一颗心全部给了她,他们就是彼此的完整。

    所以最后,秋露只能用最朴实、最简单的话来回应这个问题:“我就记得那句话,遇到了对的人,为什么不早一点结婚?不管将来的命运会用何种方式告诉我结果,这一程我不后悔。我觉得,他就是我认为的那个对的人。”

    “而且……”她稍顿,回忆起曾经和谢观棋聊到这个问题时的画面,记得他当时说:“婚姻就像起高楼,光有爱远远不够,但没有爱就像没有地基的房子。一砖一瓦,都需要用心堆砌,两个成年人需要有足够的智慧和理智,才能很好地解决婚姻中的问题。”

    秋露把这段话复述,冲皮皮腼腆一笑:“这是我老公告诉我的,我们在婚姻这条路上还是新手,也要在生活中慢慢学习。”

    皮皮忽地就释怀了,她觉得自己不用再执着答案是什么,因为每个人的路生来不同。

    “你老公……真的很好。”皮皮感慨。

    阿宇放下碗中的吃食,直勾勾望着对座的女人:“老婆,我一定会让你过得比秋露还有棋哥的老婆更幸福。”

    秋露闻言一笑,以为又会听到熟悉的斗嘴,结果没有。

    皮皮只是沉默几秒,呼口气说:“好,我等着。”

    ***

    夜晚城市主街道热闹又明亮,秋露谎称约见朋友,和皮皮阿宇告别后,偷偷在谢观棋聚餐的地方等他。

    虽然他并不知情。

    晚上和皮皮聊完婚姻与爱情,心间总有挥之不去的怅然,每每遇到这种感觉,只要谢观棋抱着她就会痊愈,她在等那颗药。

    第四次和树下三轮车小摊的阿姨对视后,秋露决定光顾她的生意。白糯米团子裹满红糖粉,两块钱二十个,她想要十块钱,阿姨扭转扳手笑道:“吃不完吧?”

    “没关系,帮我分两盒装。”她笑着说。

    阿姨:“晚上冷哟,你穿得有点少。”

    秋露:“下午到的时候觉得热,就把衣服换了。”

    “一个人来丰城旅游哇?”

    “出差,不过我老家也在这。”

    “回家好啊,人都是想家的。”

    两人一言一语聊着,回过神来时手中两盒都被她消灭干净。秋露意犹未尽,掏出手机决定再买五块钱,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举着手机斜到她面前扫码,又越过她肩头而去。

    她立刻回头,伴随着“滴”地一声,就像刷开了她整夜封闭的心门。

    灯火人海,车水马龙,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城市夜景。他站在哪里,那片土地就变得独特而唯一。

    作者有话说:

    真心话预计12月中旬会完结,年末计划还要写一本《暗恋的小孩不说谎》,迎新春小甜文

    放个大致的文案,大家喜欢的可以进专栏收藏~

    《暗恋的小孩不说谎》

    *1月开

    一条柯基犬蹲坐周禾家门口,见到她后毫不认生,欢快地绕她脚边摇尾巴。

    她照着项圈上的电话拨过去,认领小狗的年轻男人让她心慌意乱。

    高中毕业后便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她默默暗恋的学长,此刻就站在眼前。

    “我住在16楼,上周刚搬进来。”

    “这小子会跳上鞋柜开门跑出来,回头我换一个锁。”

    “它应该在电梯里见过你,我猜是喜欢你。”

    叶风许语气无奈,低头轻拍柯基的脑袋,多年前的几面之缘仿佛被他彻底遗忘。

    “它要是再跑来,你就给我打电话。”他说。

    “好,我会打给你的。”她回。

    转过身,紧攥的手心微微出汗。

    有这种感觉的,是两个人-

    路人错愕地望着面前这个向自己借手机的男孩,唇边青肿,眼角挂血,T恤领口也有撕破的痕迹,犹豫问道:“还要发吗?”

    叶风许沉默,几秒后闭眼摇头:“不发了,谢谢。”

    手机里有他匆忙编辑,却放弃发送的一条短信。

    ——生日快乐。祝一切顺利-

    周禾:再遇初恋,他不记得我,我还喜欢他。

    叶风许:重逢初恋,她喜欢别人,我想追到她。

    【阅读提示】

    1.1V1,HE,短篇

    2.双向暗恋/久别重逢/邻居日常

    3.两个优秀的年轻人因为喜欢上彼此,变成恋爱小鬼的故事

    4.迎新春小甜文

    第22章 秋露如珠(8)

    “要多少?”谢观棋垂下的眼眸里藏有笑,微晃手机问她。

    “你怎么才来……”见到他的那一刻,无法言说的委屈感达到峰值,秋露走近一步张臂抱住他,“我等了你好久,等到天都黑了,人也困了,马打滚都吃完两盒了。”

    她舌尖轻舔嘴角,不过还挺好吃的。

    身后是阿姨含笑的声音:“她刚才说要五块的。”

    “天确实黑了,但我看你精神不错,胃口尚佳,身体也挺棒。” 谢观棋一手付钱,一手搂着她,“在外面站着吹风,不冷?”

    “知道我冷,还不紧紧抱着我,帮我暖暖。”秋露嘟哝,闭眼挨他胸口,深吸气想闻他身上的味道,两指捏她鼻子。

    她郁闷地睁眼瞅他,他又笑着松手,曲指擦她嘴角:“把那对冤家支走了,一声不吭地跑来找我约会?”

    “我在他们中间就是一个电灯泡。”深夜来临,情侣们都希望有属于他们的私密空间。

    谢观棋:“丰城比海城和宁城小得多,在这片区域逛街,很容易就被发现。”

    秋露:“我现在已经不怕公开了,巴不得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老公。”

    “是吗?”他眉头轻掀,单手接过阿姨递来的塑料盒,刚想牵她离开,目光在远处一顿,“看见了一个人。”

    秋露身体挨他手臂,漫不经心望去:“谁?”

    不管是以前的同学还是老师,她都没兴趣,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抱他的腰,亲他的嘴。

    “外包商的人。”

    片刻寂静。

    秋露转过身,背脊逐渐僵硬:“他们有没有看到你?”

    他说:“没有,不过他们好像要过——”

    她双肩回缩刚迈出一步,牵着她的那只手突然一拽将她扯回胸前单臂圈住:“骗你的,不用躲。”

    又耍她?秋露扭动身子挣脱,朝他摊开手,没好气地说:“把马打滚给我。”

    “我帮你拿,想吃的时候再给你。”他语气温和。

    “我现在就要吃。”

    谢观棋把塑料盒放她手心。

    秋露接过盒子转身就走,他亦步亦趋跟着,光看那步伐的频率就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刚才是谁说公开也不怕的?”

    “我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公开,不然前面瞒了这么久岂不是白费?”她加速迈腿,一副不愿和他并肩的姿态。

    谢观棋一步追平落下的距离,伸手想牵她,被她肩膀一挪避开。

    “大冷天站在外面吹风等我,就是为了生闷气?”他偏头观察她的脸色。

    秋露用牙签连送三只糯米小团子入口,克制住内心对他的欲望:“我来到时候开开心心,都怪你故意吓我,开心全都飞走了,现在只剩下糟心。”

    “飞到哪儿了?”他抬头望天,神色认真不似玩笑,“我去把它追回来。”

    “谁说它是往天上飞?”

    “不管往哪里,我都去找。”

    秋露的步伐渐渐变慢,谢观棋依旧走在她身旁。沉默的分秒里,她懊恼自己面对他时总有抑制不住的喜悦,连生气也无法持续五分钟,浑身的细胞都在回应这份欢喜。

    谢观棋不是解药,是毒药。

    “你等我,今晚就把它追回来。”他还在说这件事。

    “怎么追?”她音调发闷,心情早已趋向晴朗,“你都不知道它飘到哪儿去了。”

    “我可以推测。”他思考片刻,竟真的说出一个街道,她听着还觉得挺耳熟,“应该是在那家酒店16楼的某个房间里。”

    这么精准?秋露歪头想了两秒,脸颊一热。

    那家酒店不就是他们入住的地方?16楼不正是他住的那层?某个房间还能是哪儿,当然就是他的房间。

    “开心”飘进他的房间,不就等于去他那里就能获得开心?

    那双漆黑的眼笑意愈浓,秋露断定这不是温柔宠溺的笑,是耍她开心拿她作乐的笑。

    她抬脚扫过去被他轻易避开,踩半天踩不中他的脚,气鼓鼓地要给他最后一击时,他却微微一笑主动撞上她的“枪口”。

    白鞋踩中黑鞋,黑色托着白色。她抬头望去,一轮明月挂天幕,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看她笑闹的神色。

    “别生气了。”谢观棋单手轻捏她脸颊,低声道,“想踩就踩,还有另一边。”

    秋露后退一步瞅他,眼睛眨到第二次时,他的温柔居于上风,顺利牵住她的手。

    两人漫无目的地重温旧城风景。

    “我知道了。”她突然道。

    “什么?”谢观棋垂眸,目光扫过红唇白肤。

    “为什么我会对你上瘾。”

    “为什么?”

    “因为你的本体是一朵白莲花。”

    他略停一会:“什么本体?”

    秋露跟他解释:“你是仙君呀,仙妖都是有本体的,有的是龙凤,有的是鸟兽,你是白莲花。”

    看来又是她的奇思妙想,他配合地说:“白莲花黑莲花,茶花水仙花,只要你喜欢,我是什么花都可以。”

    她的肩膀一抖一抖,突然仰起头笑,得逞两个字写在她眼底:“那我就是采花大盗。”

    果然是这样。谢观棋心里微叹,伸手拢了下她的敞开的衣领。

    温情在两人之间弥漫。

    秋露:“你住哪里?”

    谢观棋:“平尚酒店,1629房。”

    “今晚我要去1629房找我的‘开心’。”

    “你的‘开心’不是已经回来了?”他说,“我看见它在这里。”

    “它还在那儿!”某人不但瞪目,连音调都升高了。

    “在就在。”谢观棋眉心一拢无奈发笑,抬手去捏她嘟起的唇,“你现在硬气了,每天就知道凶我。”

    秋露小脑袋晃动,甩开他的手后说话:“我——”

    “还会一惊一乍。”见她张唇倒吸气,他又补充。

    “别回头,快走!” 她攥着他的手拔腿往前冲。

    “怎么了?”

    “皮皮和阿宇,我看见他们了。”

    谢观棋被她牵着穿梭人群,路人慢悠悠散步行走的画面成为他们的背景,从街道上至长桥,她的长发朝后飘动,在风里重合某个背书包绑马尾的背影。

    “谢观棋,快点跑起来,我看到柯老大了!”

    “在哪?”

    “就在凉茶店,我差点和他对视,要是被他抓到我们就死翘翘。”

    拽着他一路奔上桥,她气喘吁吁地停下,他倒是大气不见喘,无奈注视她跑两步就要岔气的模样:“我们刚才既没拥抱也没牵手,要是一男一女两个学生走在路上就算早恋,他办公室的茶包肯定不够。”

    他低头,盯着两人十指紧握的手:“如果他回头看见我们牵着手在跑,才是歪打正着。”

    这一语惊醒还在喘气的她。秋露瞪大眼睛刚想松手,谢观棋直接用力握得更紧,平静回视她不解的目光。

    他说:“牵都牵了,别管了。”

    她惊讶:“你不怕呀?”

    “你很怕?”他轻声反问。

    “也没有啦。”她脸上渐渐浮起热意,从他面前挪回身边,扫一眼两人相握的手,咬唇笑,“那就让我享受一下。”

    说到这里,她的手指不安分地在他掌心捏揉慢挠,像要争分夺秒尝尽甜头。他被勾得只能用轻咳来镇定心神,无声地偏过头看她,还在沉浸式傻笑。

    那天的风也如今夜一样,将她鬓边的碎发吹乱。十八岁的他控制了很久,才让自己没有得寸进尺,只是在牵着她的时候,轻轻捊过她脸庞的发。

    现在不一样。

    谢观棋伸手回拽,她的长发穿过他的指缝,被风吹到他心口,他掌心扣她颈后将人按在胸前。

    长桥晚风,河上灯火,他们在一个平常的夜里回到丰城,回到这座桥,回到这片记录他们朝夕相处时光的土地上。

    “开心了吗?”他含笑问。

    桥上随处可见情侣在夜风里拥抱,秋露旁若无人地蹭他胸口,明明满面幸福却硬是要说反话:“也就一般般吧。”

    谢观棋:“既然这样,今晚我要去找我的‘开心’了。”

    秋露抿了抿唇,手指戳他胸口:“我觉得你可能找不到,1629和2114都有别人,除非周总监和依景不在。”

    “但是过几天,它会出现在宁城,我们再等等。”她一高兴,又扑回他怀里。

    谢观棋回抱住她,在夜风里笑:“傻瓜。”

    他早就找到了。

    ***

    外包商新的导演宋飞扬,人如其名风风火火。意潮一行人赶到天鹅湖时,组里刚好拍摄男主演在水里搏斗的戏,一条不过再来一条,十度左右的天气打赤膊站在风口,看着都冻人。

    外包编剧刘雨丽嘉忙里偷闲找秋露哭诉:“定好的场地连夜说换就换,他昨天还发火说后面的内容要大改。”

    “来得及吗?”

    “就是来不及啊!不过晚上紧急开会,他回来后倒没怎么提这件事了,只说一定得换场地,本来定在西村,说什么都要来天鹅湖。”

    秋露也算见识过这位宋导一早上骂遍剧组的人,拍她肩膀进入正题:“把你的本子给我,我看看上次说的那些地方怎么调整。”

    “我拿来了。”刘雨将手里做满标注的本子递给她,似羡似叹,“明明意潮才是甲方,看见你们来了我反而松口气,你们的人都好淡定啊。”

    她凑近秋露低声说:“尤其是你们带队的领导,我听说他今天带人去总部协商重新调整合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吧。”秋露点头。

    今早只有她和阿宇来到剧组,谢观棋带皮皮去谈事,他还明里暗里嘱咐她只需做好本职工作,不要揽事也别怕事,她谨遵上司和老公的教诲,对剧组还有那位宋导的八卦闭口不问。

    “小刘?”宋飞扬高声唤人,张望四下后目光锁定她们,“别傻站着了,来啊!”

    “暴风雨要来了。”刘雨应声后,痛苦地吐槽一句。

    “这两天可能真的有暴雨。”秋露了解丰城的天气,反常艳阳天后风雨将至,她拿上剧本后说,“走吧,一起去。”

    ……

    中午吃饭时间,刘雨拿着自己的盒饭找到秋露,十几分钟后,阿宇满身土灰坐到她们身边。

    “你去帮忙布景了?”秋露打量他这身劳苦功绩,直接递瓶水过去。

    阿宇接过后仰头猛灌,解渴后才说:“棋哥让我能帮就帮,说也就这一次,看他们整天被骂,我也觉得可怜,哥就出手了。”

    “这一次?”刘雨抓住重点,“看来真的要换团队了?”

    阿宇:“不知道啊,你们老板没说?”

    刘雨:“肯定也不是跟我说,我都是听小道消息。”

    秋露:“吃饭吧,我们先吃饭。”

    毕竟谢观棋在微信里还留了一条:不该说的别讨论,把自己喂饱就好。

    她真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妻子、好员工。

    刘雨叹气:“你们公司还缺人吗?这次拍完后我都想辞职了。”

    “你可以问问秋露。”阿宇掰开竹筷,开始往嘴里塞饭菜,“她是剧本工作室的人,两回都跟着我们跑,够辛苦的。”

    “原来你不是意潮的员工。”刘雨惊讶抬眸,“上回试演剧本的时候,你和那位领导配合得这么好,还以为你们是认识很久的同事呢。”

    阿宇听得一头雾水:“哪位领导?棋哥?演什么剧本?”

    刘雨把当天的事重述,讲得比拍摄还精彩,阿宇“哦”了声,一副完全参透的表情:“剧本是他俩定的,一个写一个改,肯定最熟悉不过咯。要不是他们不专业,这颜值去演也没啥不行。”

    刘雨再一次打量秋露,刚才在日头下和她说话时就在心里感叹过她莹润白皙的肤色,天生丽质内调外养缺一不可,笑起来时比天鹅湖的粼粼波光还美,那份惊艳如今还盘踞心头。

    秋露望天望地最后掏出手机看信息,突然问:“晚上什么安排?我们老板也过来了,就在欢舟那家客栈住。”

    阿宇没吃饱,又捞过小桌上那盒未开的炒粉,秋露解释:“就是帮你拿的,怕你吃不饱。”

    他点头说谢,吃一口后接着道:“棋哥说我们中午结束后就能撤,不过我猜下午他们也够呛,干脆留到八点蹭个晚饭得了。”

    刘雨急忙拽紧救命稻草:“晚上定了客栈的大锅炖,比中午吃得好。”

    帮人帮到底,况且谢观棋和皮皮还没回来,他们也无处可去。

    秋露夹起一片土豆,油水不足没什么滋味:“突然觉得何导笑里嘲讽的风格也挺好。”

    身旁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重重点头。

    ……

    铁锅炖确实比盒饭诱人,在这样寒风萧瑟的夜晚里来一餐热气腾腾的饭菜,充满家的味道。

    棚内四处漏风,一桌八九人凑成堆,香气白雾汩汩上涌,等众人轮流盛饭菜的功夫,秋露在微信里询问朱巧一面基的进度。

    Lu露:到了吗?

    OneFish:见到了。

    Lu露:见到了?

    Lu露:(猪猪震惊)表情包。

    OneFish:嗯,我在欢舟办入住,一回头就看见他站在门口望着我,大概是机场那天我还有点印象吧,就觉得是他。

    秋露激动地放下手机搓掌暖手,坐她右边的刘雨问:“太冷了?”

    “不是,有点开心。”

    刘雨误以为她说的是今夜这餐,如释重负地一叹:“下午还好有你在,不然我一个人真的顶不住,待会儿多吃点。”

    按亮屏幕,她刚想回“这就是缘分”,OneFish又说:而且我戴了他送的那条发带,他应该也知道是我。

    秋露被这句话击中,捂唇再按胸,第一次体会“磕到了”是什么感觉。

    她单手打字变成双手敲字:巧一,你好会……

    Lu露:我已经能想象荣哥的表情,就是那个网上经常发的,被电到后流鼻血的表情包,他是不是手足无措语无伦次见你脸红走不动路?

    “秋露,到你了。”刘雨右手拿大勺看着她问,“需要我帮你盛吗?”

    “没事,我可以自己来。”秋露单手接过勺子,不曾想还有点重量,她搁下手机双手握勺柄,小心翼翼地往碗里舀。

    香气扑鼻的美食和寒风相遇的爱情已经将她治愈,一道声音突然从背后而过:“好吃吗?”

    秋露顺着声音的走向从右看向左,左侧斜对角的空位侧身晃进一个高大身影。

    她视线上移后立刻笑了:“啊,你回来啦。”

    谢观棋只见眼前的小妻子笑容初绽就收敛,那条一秒便摇起的大尾巴也瞬间夹住,乖巧地坐下后又站起:“谢总监,我帮你盛一碗吧。”

    “谢谢。”他把面前空碗递给她,接过盛满肉汤的碗时,压低声音说,“嗯,我回来了。”

    秋露没吭声,将勺子递给下一个人,双颊已经因为唇角的弧度撑起。刚落座,左手突然被他在桌下握住。

    心尖猛地一颤,还未来得及感受那份灼热,指尖又划过她的掌心,划出她能抓住的范围,只留下一颗圆圆硬硬的东西,塑料膜细小的锯齿刺得她手心微痒。

    白烟飘在眼前,喧闹弥漫耳边,几大桌都是外包商剧组的人,饭桌上有空位便落座,认识就和身边人聊两句,不认识就享受美食,氛围是难得的轻松又自在,她也能心安理得地和谢观棋聊旁人听不懂的内容。

    “谢总监。”

    “嗯?”

    “刚才巧一跟我说,她见到那位制片人了,就是老板的师弟。”

    “这么快。”他笑,“有什么计划?”

    “待会他们要去古镇赏灯。”

    “难怪走过来的时候看见你对着手机笑。”

    “是啊,多不容易。”

    两人的对话随和又自然,融在热闹的背景音里,只有挨得近才能勉强听见。在谢观棋中途离座去到宋飞扬那桌时,刘雨小声询问秋露:“你们领导还在说工作啊?”

    “嗯,在说我们另外一个项目。”

    “哎,大家都好辛苦。”

    这个项目的名字叫:恋爱之旅。

    她抻长脖子寻找谢观棋的身影,又借着棚内白蒙蒙的光往下看,他塞她手心的是一颗缤纷的彩虹糖。十七岁吵架的夜晚,他找到迷路的她,那一大袋零食里,就藏有这种糖。

    年少的味道,最纯真美好的记忆,永远有他的影子。

    他站在灯下,她坐阴影里,视线不约而同地穿过喧哗的人群,隔着蒙蒙白雾相交在一起,她在这一瞬忽地想起那句影视台词:“换了个身份,我依旧爱你。”

    刘雨用肩膀拱她:“哎,你们领导在看你,他在宋导那桌,是不是想叫你过去啊?”

    秋露无所谓地耸肩:“他没叫,我就不去。”

    “这么头铁?”

    “我们领导人很好的。”

    “看出来了,还很帅。”

    秋露煞有介事地点头,在心里悄悄回应。

    他不是想叫她,是想她。

    第23章 秋露如珠(9)

    后两天的拍摄谢观棋全程在场,意潮众人像有了主心骨,不仅工作更加专注有效率,就连说话也倍有底气。

    宋飞扬还是骂天骂地的狂妄姿态,但观察下来会发现他只针对与拍摄有关的事,注重细节苛求完美,众人的应急反应已经被他的骂声训练出来,最后一天还能提早半个小时收工。

    天气预报显示丰城即将迎来强降雨,剧组行程缩短半日。秋露一行人待在天鹅湖的最后一夜,计划去古镇上赏灯,四人围坐在棚里烤火时,刘雨一路小跑过来,呼着白气说:“那边有零食水果,他们准备玩游戏,要不要一起?”

    阿宇来了兴致:“什么游戏?”

    “好像说是真心话大冒险。”

    众人心知肚明地笑,阿宇嘿了两声,摩拳擦掌眺望着:“这种又土又上头的游戏就得在这个时候玩,其他时候都不得劲。”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坐在中间的人。

    谢观棋首肯:“最后一晚了,都去吧,游戏结束后的时间再自己安排。”

    “哥来也!”阿宇欢呼蹦起,拔腿往人群聚集的地方冲。

    “林宇斯,你能不能有个人类的样子?”皮皮呵斥,起身跟上他。

    刘雨打量坐着的两人,犹疑道:“秋露,你们来吗?”

    “嗯,再待一会儿就过去。”

    “好。”

    秋露低头盯着脚边的小型烤火笼,橙光映出某段可怜又温馨的回忆,她目光发怔慢慢弯唇,余光里一只手提起烤火笼,放到离她腿边更近的位置。

    “冷不冷?”谢观棋看着她问。

    她下意识朝棚外人影晃动的地方望一眼,视线溜回又撞上他漆黑的眼,享受独处的安逸:“有你在就不冷。”

    他目光拢着她:“现在也不能抱你,我在的作用可能还比不上棉服和烤火器。”

    秋露望着他,突然发现一件奇妙的事,每每听他说话,身体自然而然便会产生热意,这或许就是谢观棋对她的性吸引力。

    “做不了动作,可以说话呀。”她意有所指。

    “说话?”谢观棋眉头轻掀,一盏费眼的小灯悬在头顶,他微眯眸笑道,“想听什么?”

    秋露引导他:“如果这里没有其他人,我又觉得冷,你会怎么做?”

    他说:“帮你拿棉服毯子,为你准备暖手宝。”

    明明刚才已经提及那个字,现在却避而不提,她心痒又郁闷地望着他,在想这人是故意的还是没开窍?

    秋老师循循善诱:“如果衣服穿了,毯子盖了,暖手宝烤火笼都有了,可我还是觉得冷,你要怎么帮我暖起来?”

    那个“你”字加重,谢观棋露出恍悟的神色,很上道地回答:“抱着你。”

    “嗯!”秋露喜形于色,咳一声后继续,“那……你就把它形容出来,你要怎么抱我?”

    “把你拉进怀里,手臂环着你的腰,让你的脸贴在我胸口。”

    “还有别的姿势吗?”她得寸进尺。

    谢观棋顿一秒,慢慢掀眼看她:“如果站久了你觉得累,我就抱你坐在我腿上,握住你的手塞进衣服里,你嫌不够暖,我会搂着你的肩膀,亲亲你的额头,脸颊,再到嘴唇。”

    “你喜欢我先吻你的下唇,再慢慢咬到上唇,碰到你的舌尖,你会很开心。这个时候你应该已经暖了不少,如果你还嚷着冷,那我猜你是想做别的事。”

    “我会问你想在哪里,凳子,窗台,卧床,还是阳台,或者你想跟我一起洗澡,我会把你抱进浴室。”

    “我们在镜子前,我会从后面抱着你,吻你泛红的脸,因为你喜欢这样。”

    他的语速不急不缓,带着诱人的魔力,眼神亦如头顶那盏忽明忽暗的灯,将她困在这片光源里。棚外冰天雪地,这里有他燃起的心火,靠近他才能生存。

    刘雨接一杯热茶暖手,有人在她身边问:“意潮就来了两个商务?那个总监和编剧呢?”

    “还没过来吧。”刘雨望着远处那块亮灯的小区域,两道人影面朝对方而坐,没有起身的架势,“可能在说剧本,他们领导挺喜欢在闲暇时间聊工作的。”

    “那也比咱们宋导好。”那人悄声吐槽,东张西望几眼又溜了。

    谢观棋瞧她眼神花痴,盯他犹如饿狼想扑食,笑咳唤回她的神志:“怎么样,还想听吗?”

    秋露脸颊犹如火烧,做贼心虚似地垂眸看烤火笼,顾左右而言他:“这个火力挺旺的……我有点口渴,想喝水。”

    他没有揭穿她,温声道:“那边有热茶,待会儿要多喝两杯,怕你感冒。”

    “谢总监,你们不过去玩吗?要开始咯。”一道声音凭空插入,就杵在秋露背后。

    谢观棋:“刚说完事情,准备过去。”

    “好咧,还有好多吃的。”脚步声渐远,又一阵笑声在远处爆发。

    两人终于起身往外走,手臂挨着撞到一起,秋露条件反射往后退,就看见谢观棋手臂在她身后虚拢,下意识做出防她跌倒的姿势。

    “干嘛?”她小声问。

    “怕你摔倒。”他收回手。

    秋露:“你先走,我慢你一两步,这样才真实。”

    谢观棋不再多言,从棚内离开,冷风灌入衣领,冻得她缓慢抽气。

    他的声音响在前方:“玩两局就回去,毕竟是合作方,总不好撇下他们一直单独行动。”

    “知道了,谢总监。”

    “傻乎乎。”

    “你骂我?”

    他淡淡地笑了声:“圆滚滚。”

    这是仗着她在这里没法闹他,所以为所欲为。秋露眼神如炬,像要在他的背后烧出一个洞:“谢观棋,明天就回家了,你还敢惹我生气?”

    “你气不了多久。”

    “我现在就生气,不想去玩游戏了。”

    谢观棋转身看她一眼,而后继续往前走:“那我去跟他们说,我们先回去休息。”

    她怔住,支吾两声:“不好吧,显得我们急着回去做什么事一样。”

    “清者自清,我不怕。”谢观棋话音刚落,嘈杂的笑闹声扑面而来,有人朝他打招呼,他作势就说,“等下我和——”

    秋露瞬间冲上去:“我和谢总监也想玩游戏!”

    那人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张唇,反应过来时又点头指着围圈的人群:“好、好啊,就等你们,来呗。”

    空旷草地上众人围坐,灯光不足勉强能看清人影。一只手从斜对角的人头里伸出挥了挥,传来的声音是刘雨:“秋露,来这边!”

    阿宇和皮皮坐在另外一侧,也叫了他们一声。

    “你去和阿宇他们坐,不许跟着我。”秋露肩膀撞他手臂,哼声而过。

    还能怎样?都是他宠出来的小脾气,看来今晚得找时间多亲几下才能好。

    谢观棋望她背影,又笑了。

    ***

    人多的场合向来不缺热场的游戏王,秋露的位置和谢观棋正好隔着半个圈。他背光而坐,她视线几次晃过去,阴影里的他神色莫测,但那双眼睛似乎一直在盯着她。

    这还差不多,知道趁着众人喧哗玩乐的空隙偷看小妻子,今晚只要他主动亲她几回,她也就不计前嫌原谅他了。

    四周持续响起笑闹声,游戏氛围愈加火热。

    刘雨望着场上的冒险游戏也在笑,突然想起什么又问:“刚才你们领导是不是在跟你说解约的事?”

    “没有呀,而且我也不知道要解约。”秋露倍感意外。

    “不一定解约,我猜的。”刘雨身体倾向她,捂唇小声说,“听说合同改了,不知道是做完这三部剧还是做完今年,反正有变动。”

    “快看是谁?指到谁了?”

    秋露抬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她身上,这是玩到十几分钟后第一个落网的甲方员工,大伙的起哄声比之前更热烈。

    “意潮的编剧啊,女孩子咱们也不为难啦。”

    “不是吧,一视同仁啊!”

    “那我问了。”那人笑道,“初吻是在什么时候?”

    秋露等大家笑过后才开口:“高中毕业。”

    四字一落,人群热情高涨,像要燃火。

    “你高中的男朋友该不会就是现在的老公吧?”待她从众人视线里脱离,刘雨暧昧笑问。

    “就是他。”秋露说完,还若有似无地瞟了眼对面,某人正在低头看手机。

    这么不认真,小心下一个就到你。她心想。

    “啊?谢总监,哈哈哈哈终于到你了!”

    一帮男士鼓掌起哄。

    都知道意潮的这位领导话题度最高,但碍于甲方领头人的身份,工作期间一直不好接近,现在就是一个绝佳机会。

    “问题得好好想啊,不许随便糊弄!”

    “等等,阿威你回来,我们一起讨论一下问什么。”

    “喂喂喂你们几个收敛点,金主爸爸要是走了你们全部喝西北风啊!”

    ……

    叫阿威的人装模作样地清过嗓子,极为郑重地发问:“谢总监,请具体形容你的理想型。”

    此言一出,一群人疯狂嗷叫,拿果皮瓜子砸他:“操!什么烂问题啊——”

    他捂头抱肩大声喊冤:“这不就是综合了大家的意见嘛!”

    又笑又骂持续半分钟,终于用目光重新锁定那位高冷的谢总监,就连秋露也搭腮望着他,眼神好奇又带着审视,看他如何回答。

    谢观棋启声:“皮肤白,眼睛大,怕鬼的。”

    两秒内鸦雀无声。

    他又道:“我的妻子就是我的理想型。”

    火焰被淋上热油,燃出天边一片红潮。

    秋露在如浪潮般汹涌的羡慕虐狗叫喊声里,心满意足地低下头,愉悦得就像他的吻落她唇边。

    接下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劲爆,尤其对上外包商内部的人,极其玩得开,阿宇和皮皮持续落网,知道二人是一对后,还想办法让他们当众深吻。

    对比下来就发现,抛给意潮的真心话问题都有所收敛,毕竟大家都知道,玩归玩,钱不能丢。

    谢观棋今夜持续中枪,第二个问题是:初恋和老婆,更喜欢哪个?

    他说:“我的初恋,妻子,最喜欢的人,都是同一个。”

    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悔不当初,因为实在太虐。

    但第三次时有所不同,只因前两次问题太没水准,大家根据谢观棋的反应,觉得他温和有礼,配合度也高,便作死想放开一把,直接问:最喜欢的姿势是什么?

    谢观棋却道:“我选择大冒险。”

    这个回答倒也不意外,这位谢总监在工作上态度良好,但距离感和分寸感太强,这样的问题与其说他害羞,倒不如说是不愿、甚至不屑被当成大众笑谈。

    成年人收放自如,大冒险的题目很快出来:选一位在场的异性,对她说一句超过20个字的评价。

    “谢总监,你走到她背后就行。”

    秋露在听到真心话的问题时就开始紧张,视线里谢观棋已经站起身,以逆时针的方向慢慢走着。

    场上突然安静了,好似都在屏气凝神盯着这一幕,但又说不清为何会有如此高的期待。

    他走过九十度时,秋露便低下头不再用目光追随,她抱膝而坐,手指互相搅着,听见心脏咚咚的跳动声,微乎其微的脚步声,还有踩在枯草上沙沙的碾碎声,直到……

    声音在她正后方消失了。

    她时隔三秒才抬起头,心口重重一缩,又一次被全场无声注目,是在看她,也是在看她身后的人。

    有人发出第一声笑:“哎!我就猜到谢总监会选编剧,都是他们意潮的人。”

    “意潮又不止编剧,商务也在啊。”

    “人家商务是一对的,你傻?”

    “……”

    秋露迎着笑闹声站起来,转过身与他对视的那一秒,她觉得自己身处学生时代的球场,周围都是起哄围观的学生,他们像在等她递出情书,又像在等他说出告白。

    “谢总监。”她喃喃开口,被那双眼睛勾走心魂。

    “嗯。”他看着她,微微笑起来。

    身后有人高声提示:“谢总监,声音大点啊,不然大家听不见!”

    “秋露。”这回,换他叫她的名字。

    “啊?”她应声。

    周遭安静下来,唯有寒风在身边飘来荡去。

    谢观棋说:“你上次提交的剧本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明天晚上我跟你对接。”

    “我们白天对接工作,晚上对接……”

    曾经用来调戏他的话语在秋露脑海里响起时,四下正陷入短暂的寂静,她心尖猛颤,笑声闹声随之涌来,似惊雷炸开。

    所有人都在笑叹哀嚎资本家毫无人性,所有人都以为秋露是被剥削到生无可恋,只有她知道,自己的脸在黑夜中燃烧,由白变红,出奇地烫。

    不对,他也知道,因为他披着那层儒雅的外皮,正在意味深长地对她笑。

    “好吗?”这句声音略低,有笑意,还有几不可闻的引诱。

    秋露将心虚缓慢咽下,状似不懂地回:“你都说了是工作,我能说不好吗?”

    话音刚落,她朝他打了个喷嚏。

    好吧,连老天也看不下去她的口是心非。

    ***

    回程的飞机上全是熟人,赵依景和周凯歌接洽结束,伍通和白焰也在今天返程。直到准备起飞时,秋露高悬的心才降落。

    她差点忘记谢观棋和朱荣与有过一面之缘,即便那天灯照不足,但当时的画面,那样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甲方领导和乙方员工的关系。

    朱巧一在电话里说:“他要在丰城多留两天,我陪他到处转转,不过你不是本来就打算跟你们老板公开了吗?早一两天也没啥,迟早的事。”

    秋露悄悄给身旁的男人发微信。

    Lu露:马上就能让大家知道你是我的老公了,好激动!

    Lu露:(哧溜)表情包。

    今天是被压倒的老公: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她计划满满:我准备在我们公司聚餐那天直接领你去,因为可以带家属。

    他回:我还以为你说今天。

    今天全是工作中有交集的人,冲击太大有伤身体。

    关机,起飞回宁城。

    大伙各有安排,准备拿完行李后分散而归。

    赵依景和周凯歌晚上有应酬,阿宇和皮皮跟着他们的车离开,谢观棋要回公司,秋露以拿玩偶摆件为借口,和他一道撤离。她故意在卫生间磨蹭,直到大家都散了,座位上等她的人只剩谢观棋时,她兴冲冲地牵着他去商店。

    撕开塑料包装,梅肉芝麻裹着一粒粒晶莹的米饭,酸咸适中,她一口气吃掉两个。

    拆第三个时,谢观棋困惑地笑:“就这么饿,上车吃不好吗?”

    买完后双腿就像走不动路,非得站在门口满足口腹之欲。

    秋露把第三个饭团的第一口让给他:“你尝尝。”

    “我知道是什么味道,你吃吧。”他望一眼人满为患的商店,打量她说道,“慢点吃,我再去帮你买。”

    她神情惬意,眼眸弯弯地点头。

    “要几个?”

    秋露腮帮子动两下,想了想,用手指比划三。

    “知道了,五个。”他说。

    谢观棋正要走,她突然拽住他外套,大眼睛瞅着他。以为她有话要说,见她吃完一口再一口,他恍然地挑眉,看周围人来人往,问:“你确定?”

    秋露下颌微抬,她就是这个想法。

    “吃饱了,今晚才有力气对接工作。”他笑。

    她脸一热,谢观棋掐她下巴低俯头,唇压唇两秒,指腹擦她嘴角,笑着抬眸。

    秋露心满意足松了手,低头观察饭团,找准位置再咬一口,发现他还站她面前,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你在看什么,又是漂亮的小姐姐?”

    诡异的寂静。

    来往匆匆的机场里,有一处静止的画面。一男一女和两女一男对望,表情各异。旁人路过或多或少瞄两眼,惊恐?震撼?大彻大悟?

    赵依景:“谢总监,秋露,原来你们……”是夫妻啊。

    皮皮:“原来……”秋露的老公就是谢总监。

    阿宇肩上的背包滑落地面,颤抖地伸出手指,痛心疾首地说:“你们、你们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又一道熟悉的身影进入视野。

    “依景,要买什么得快点,徐总那边的人已经到了。”周凯歌低头按着手机从后而来,抬眸望向前方时一愣,“哎?你俩——”

    “等等!我有话想跟你们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秋露慌张摆手,一半饭团飞落地面。

    对面四人同时低头看饭团,再抬头看她,以及她身后的谢观棋。

    赵依景:“我要干什么来着……对了,买饭团,这个应该就是梅子饭团?秋露强烈推荐过。”

    皮皮:“秋露都在吃,那肯定是了。不是……你还有心思想饭团?”

    周凯歌:“想的哪样?”

    阿宇:“你来得晚没看见,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想怎样!”

    “慌什么。”

    头顶响一声轻笑,下一秒,秋露肩背上多出一只手臂,身后的男人上前半步,将她紧紧搂在身侧。

    谢观棋面朝前方说:“别看了,秋露就是我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秋小珠:听我说,谢观棋就是我的老公!

    第24章 秋露如珠(10)

    对面四人还傻杵在那。

    谢观棋低头,手伸进衣服口袋摸出一包纸巾,抽一张把地上的半块饭团包住,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皮皮:“看到没?主动带纸巾的男人才是一绝。”

    赵依景:“谢总监一直是模范老公,我就说怎么身边碰到的都是好老公,原来有二合一的。”

    周凯歌:“啊,原来是这样。”

    阿宇:“你们、你们居然骗我!欺骗我的感情,混蛋啊——”

    秋露靠在谢观棋怀里,懊恼自己太贪吃,计划全泡汤:“是真的,谢观棋就是我的老公。”

    身旁的男人没说话,搂她肩膀的手抬上,揉了揉她的头发。

    在她看不见的视野盲区,谢观棋淡然注视前方,眼神驱退四人组:不要吓到她,散了。

    赵依景抓住周凯歌手臂,把人往后拉:“周总监,徐总那边的人已经到了,我们赶紧过去。”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周凯歌倒退两步才转身,“是我刚才说过的吧?”

    阿宇一脸凝重地准备上前:“棋哥,你不要骗——”

    皮皮站在原地单手拽他衣领,招财猫式挥手告别:“谢总监,不要和他计较,这个人贼蠢。秋露,恭喜……不是,祝你今晚开心。”

    几秒后,眼前无熟人,耳根变清静,这回是真的解散。

    剩下的事,是最重要也最有难度的,安抚某个还在冲击里迷蒙发怔的倒霉蛋。

    不对,是幸运儿。

    谢观棋手臂往回收拢,将她拥进怀里垂眸笑道:“果然是很快就能让大家知道我是你的老公了。”

    “这样大家都知道今晚我们不是对接工作,而是夫妻恩爱了。”

    “夫妻恩爱,不是很正常吗?”

    秋露有气无力挨他胸口:“只是现在计划被打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教你。”他下巴轻压她发顶,低声说,“待会儿你乖乖等我,我去帮你买饭团,然后带你回家。每次出差都要控制住想亲近你的心,可你就在我身边,哪里控制得住。”

    她仰头瞅他:“承认了吧?看上去是我跑到你房间,缠着你跟我抱抱,其实是你在勾引我。”

    “对,是我。”

    “所以我才说,你的本体是白莲花。”她得意地抬起下巴。

    他淡淡地笑,目光缓慢地在她面容上流连,眼神变得和以往不太一样:“赶紧回家,让我好好抱抱你,再亲亲你。”

    主动的谢观棋,秋露向来抵挡不住。惆怅郁闷抛之脑后,梅子饭团对她再无吸引力,现在最期待的,就是回家品尝诱人的老公。

    她又变得活力四射,拽着他快步往前走。谢观棋紧紧握住她的手,忽地一笑。

    ***

    创汇办公室里,三人一桌,一个垂眸沉思,一个呆滞张唇,一个看左又瞄右,清了清嗓子,那两人同时抬头望向她。

    秋露心一颤,摊牌:“我不是故意瞒着大家,是想等今年项目稳定了再说,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略显忐忑地掀眼,看着伍通解释:“老板,我保证付费短剧项目没有半点私情,所有方案都经过意潮高层连夜开会讨论,谢观棋没有一票决定权。当时知道意潮准备推出这个项目时,我也想为创汇争取一下,才把通知发给你看。你放心,我们一定是凭真本事拿下项目。”

    “我知道,你搞得这么紧张干嘛。”伍通笑着喝一口茶,指腹慢慢摩挲杯壁,悠然道,“昨晚看见你在群上公开,把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你在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游戏。”

    秋露讪讪一笑,这个搞定,还有一个……

    “我是神算半生,错漏了你这一茬。”白焰阴阳怪气地呵一声,“居然你这个女魔头得到了谢总监。”

    秋露权当迷弟妒忌:“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让我对谢总监妻子的幻想都破灭了。”他撕开一包薯片,咔哧咔哧往嘴里送。

    “你对别人的妻子有幻想,你没事吧?”秋露一言难尽,目光垂下看着一地碎渣,想起今天是她值日,直接伸手去夺。

    白焰弹起离位,护食如护宝:“我说的是敬佩的幻想。”

    她丝毫不受打击,讲道理摆事实:“我怎么了?我不能的当谢观棋的妻子?你要是在他面前说这句话,他还得回家哄我呢。”

    “回家……对啊。”他恍然道,“上次坐谢总监的车回家,他就说他妻子不爱吃早餐,我还附和说你也不爱,我真傻。”

    “关爱傻子,人人有责。”秋露皮笑肉不笑。

    “好啦,我是招了两个童工吗?天天像小孩子一样斗嘴。”伍通无奈打断,瞥一眼白焰,话却是对秋露说,“昨晚他还在微信里跟我抱怨,为什么整个办公室就他形单影只,还没到春天呢,这小子是想谈恋爱了。”

    “缘分这种事情,也没办法强求呀。”秋露搭腮,语气随着心情,轻快又自然,“我和谢观棋是青梅竹马,家住对门,天生一对,好幸福的。”

    白焰被扑面砸来的狗粮伤得体无完肤,大声嚷道:“伍哥,她得意死了!”

    “这么一想,我年初做的那个决定,倒像是老天在帮我。”回忆身处围城的那段时日,伍通感慨万千,“当时我犹豫不决,究竟是彻底解散团队,还是招一个编剧,冲业务赌一把。”

    “是啊,去年年底你的状态一蹶不振,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你。”白焰撅嘴,顿了顿说,“我当时差点就想说,干脆把我的工资降一千块……”

    伍通:“好,同意。”

    秋露:“复议,我想涨薪五百块。”

    白焰:“我说的是差点!我不降!我不——”

    众人笑笑闹闹谈及往事,伍通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枯树逢春会冒出新芽,举步维艰的日子终将成为过去。

    “熬过今年吧。”伍通望向窗外,“希望明年会更好。”

    “年末聚餐,我会带老公来哦。”秋露笑着预告。

    白焰蹙眉啧了声:“谁允许你擅作主张的?”

    “没事。”伍通摸到烟盒,“我也会带老婆和女儿来,你年末前交到女朋友的话,也可以带。”

    “……”

    “我们公司人少,人多热闹点。”

    秋露笑趴在桌面,白焰对着她的背影竖拳,伍通叼一根没点燃的烟在齿间,一直低头发呆,突然间抬起头:“秋露。”

    “嗯?”她看过去。

    他慢慢一笑:“原来,你是我的贵人。”

    ……

    梧桐树靠近拐弯的路口,秋露站在树下,双手拢着用嘴呼气,又贴在脸上。在室内待了一个下午,闷得脸颊发烫,手指却冻得僵硬。

    “站在这里干嘛,该不会是想谋害我吧?”白焰欠揍的声音响在背后。

    “等我老公来接我,吃饭逛超市。”不用遮遮掩掩的感觉像迈入新世界,秋露回过头热情地说,“需要我们载你到鸿光路口吗?”

    “呵呵。”白焰面无表情,突然迈步提速,“那是非常不用的。”

    秋露声音含笑跟他说再见,他一脸无语地转身,默了会又略微别扭地开口,“那个,下午说的那些话,你别误解啊。”

    “哪些?”她眨了眨眼睛,状似不懂,“伍哥说你期待春天的那些吗?”

    “去去去。”白焰没好气地说,“赶紧忘了。”

    “哦。”

    白焰抿唇,神情认真地望着她:“我不是觉得你配不上谢总监,你现在独立负责一个撑着工作室的项目,你可我比重要多了。”

    他停顿几秒:“其实能得到意潮的项目,我们都很开心,伍哥他……沉寂太久,三十五六岁事业低谷,对自己的天赋和才华都快没信心了。”

    天色在眼前又暗几分。白日会有尽头,年华青春似流水,何况天赋灵感,可遇不可求,又有什么是经年不变,不会失去?

    他低声再道:“我是怕项目因为熟人来得快,去得也会快,心里担心而已。”

    秋露注视暗光里的人,待他说完才开口:“我知道啊。”

    “所以……”白焰向她走近几步,有些僵硬地问,“你保证,你不是用美色诱惑谢总监,才让他因为私心给了我们项目。”

    她恍悟,配合他严肃地点头,竖起三指对天:“我保证,我每天诱惑谢观棋的事情很多,但绝对没有付费短剧项目这件事。”

    “……”

    “如果你不信,可以等他来,亲自问问他。”

    “……”

    “如果你不想等,我可以把每天诱惑他的事列举出来,包括撒娇让他帮我洗头,给我按摩,睡前讲故事,还有——”

    “我走了再见你慢慢等等不到也不用告诉我因为我压根不想听你们爱来爱去烦死了!”

    白焰一气呵成向前冲,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木头白焰,关心老板也不直说,比她还会胡思乱想。

    秋露慢慢放下手背在身后,看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又笑了出来。

    ***

    晚上七八点的超市,正是人多热闹的时候。来往推车艰难让道,试吃摊点排队见头不见尾,小孩跑过身边时卷起一阵风,风里还掺着大人们用叫唤去追的声音。

    家长担心随行的几岁孩童,是因为他们年纪尚小,至于他家的“孩童”……

    谢观棋从冰柜里拿出一份牛仔骨,看几眼后抬眸:“秋小珠,过来推车。”

    “你推嘛,我推不动。”秋露即将偏航的步伐稍顿,小勺搅着杯装酸奶,眼睛直勾勾望着某处。

    他是想用体积大的推车束缚她乱跑的脚步,每次来逛超市,低头的功夫人就没了影,刚才余光一瞥就发现她想往别处拐的脚步,八成又要跑去甜品零食区。

    “酸奶怎么样?”拿了半路还剩大半杯,他思量着她应该不喜,“好喝的话,我们买一箱回去。”

    “不太好喝。”她摇头,走回他身边评价,“太酸,没有甜味,咽下去有点涩味。”

    “那就不喝了。”他轻声说。

    “好浪费。”说完,她又舀起一勺入口,酸得抿唇皱脸。

    “给我吧。”谢观棋接过她的小杯酸奶,嫌勺子太小,直接饮尽后递回,“去找个垃圾桶。”

    “好咧。”

    一路注视那道开心离去的身影,往上一看,果然是朝着甜品区的方向跑。他在心里微微叹气,继续将目光投回冷冻生鲜区。

    在这片区域挑选了十分钟后,估摸着她也该回来,想到这,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传来一声:“谢观棋。”

    他回头,就见她静止在穿流的人群中,双手捧着一大盒蛋糕卷,眨眼望着他的样子,期待又可爱,是在说:我想买。

    谢观棋心中藏笑,朝她颔首。那张脸上的笑容立即绽开,尾巴一路摇晃跑回他身边,绕着他从左跑到右:“你想买什么?”

    拿到想要的东西,她的心思自然会回到他身上。

    “牛仔骨,甜虾,鱿鱼,还有银鳕鱼。”

    秋露的目光落在银鳕鱼上,难掩惊喜:“是它吗?刺很少,还有奶油的味道。”

    “是它。”见她喜欢,他也弯唇,“上次你说好吃,这次多买几份。”

    ……

    路过零食区,一个只有成年人半腿高的小娃娃抱着一大盒桶装饼干,仰起小脸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买……”

    “你咳嗽啦,不能吃这个。”女人低头看着腿边的小人,温柔地用手捋她的头发。

    “吃药会好。”小娃娃尝试用仅有的词汇解释,依旧紧紧抱着饼干罐,“买嘛。”

    “又在想什么?”谢观棋偏头看着她。

    秋露手指滑过货架上一份份零食,与他追忆过去:“以前有一种饼干,粉色卡通包装,圆形饼面,里面还有白色夹心,当时我特别喜欢吃,总闹着靓靓帮我买,后来我从她的柜子里翻到一本记着什么时间,向谁借了多少钱,什么时候要还钱的本子,我就很少再吃了。”

    他认真听着,而后问:“是什么零食?”

    “小商店里买的,现在很少看见有卖。”她耸耸肩,不太在意地说,“如果下次还有机会去海城,我就到原来住过的地方找找看。”

    谢观棋望着她,久久没出声,秋引岚临别前的话语依旧清晰地刻在他脑海:“她不是不爱吃早餐,是为了替我省钱,早餐留着当成中午饭来吃,省下的钱就塞进她那个小小的存钱罐里,那时一直瞒着我,直到搬家的时候不小心摔碎了陶瓷罐,皱巴巴的一块五块钱撒了满地。后来我就告诉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无论去到哪里,都会把她带在身边。”

    “现在我要走,她却想留下来,是因为有了你,她想留在你身边。”

    ……

    “这个我小学的时候喝过,味道很像果冻,没想到现在还有卖。”秋露拿下一排盒装饮料,笑吟吟地回头。

    谢观棋读懂她话里的暗示,直接道:“喜欢的话就多拿两排,看看还想吃什么。”

    “真的?”

    “嗯。”

    她走回他身边,观察他的表情:“往常都要拉扯教育我一两句,今天居然这么爽快?”

    “哪次没依着你?”谢观棋好笑瞥她,“不买就走吧,我还少提一些。”

    她急忙拽停他推车欲走的步伐,不知是熟能生巧还是早有计划,上下左右用手指隔空点了七八样,意思是全都想买。

    谢观棋察觉自己误入了某种圈套,看着那双含水的眸,又觉得这辈子已经心甘情愿被她套牢,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

    他装出有原则的模样:“你保证今晚看电视剧的时候,不会一股脑全部吃光,我就答应帮你买。”

    “我保证。”秋露重重点头。今天保证了好多事情,再保证一两样也无伤大雅。

    她的点头对他而言,向来没多大说服力。不过他想要的,也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保证。

    眼前的光线又暗下来,十二岁的秋露站在小摊前,垂涎地盯着某种零食,话在问他:“谢观棋,你说这个好吃吗?”

    “还可以。”

    “你吃过?”

    “嗯。”他视线微偏,撞上一双乌溜的大眼睛,顿了下说,“你没吃过?”

    她遗憾地摇头:“五块钱一盒,好贵。”

    两人走远十几米,她突然转身冲回小摊前,待他走近后说:“谢观棋,你能借我五块钱吗?我想买这个。”

    倒也不用借钱,只不过……他犹豫:“秋阿姨说过,你最近咳嗽在吃药,不能吃零食。”

    “只要我们都不说,她不会知道的。”

    “你的病一直不好,她就会知道。”况且他答应过秋阿姨,要认真监督她。

    用了五分钟,终于把人劝走。

    秋露一步三回头,低头踹石子,心有不甘地嘀咕:“以后谁给我买零食,我就嫁给他,不给我买的人我才不嫁。”

    谢观棋默默直视前方。

    “以后你会给你老婆买零食吗?”她把问题抛过来。

    他沉默几秒,刚想开口,她又嘟唇道:“算了,我又不嫁给你,问你干嘛。”

    “……”

    “长得再帅也没用,不会心疼老婆。”

    “……”

    昏黄褪去,头顶白炽灯晃眼,谢观棋望着那双眼睛,轻嗯了声:“拿吧。”

    秋露高兴地给零食搬家,推车里的东西堆得越来越满,就像这随着岁月愈加浓厚的爱,在小时光里堆积成山。

    山下,住着每日都过得幸福快乐的小妻子,和只要她开心,便会同样幸福的、她的丈夫。

    第25章 秋露如珠(11)

    回到家,她果真没去碰那些零食。

    谢观棋微微一笑,将食材逐一分类放入冰箱,那道身影已经钻入卧室。

    今晚秋露能忍住不吃零食,是因为两人确实有事要做,还是一件她期待已久的事。

    屋内出奇地静,没有电视剧的肺腑之词,也没有音乐的高昂旋律。

    秋露抱着盒子推开书房的门,谢观棋已经静坐在灯下,闻声掀眼看来,落她身上的目光比窗台那抹月光还柔和。

    她一路小跑,盈盈眸光在经过他身旁时闪出惊讶:“你换了个盒子?”

    “那个用来放以前的东西。”他解释,“这个是新的,之后都用它。”

    “这么大的盒子,以后每个月我要多给你写两封才能装满。”

    秋露笑着绕过他背后,她落座前,他的手拉住转椅扶手,控制住轮子向后滑的走向,连人带椅慢慢地拉近自己身前。

    “好啊。”谢观棋这才回应。

    她清着嗓子,在他含笑的注视里,颇有仪式感地开场:“又到了这个二人瞩目的时刻,谢观棋先生和秋小珠女士,每个月‘心情信件’交换活动,现在开始。”

    一大一小两个方盒置于桌面,他的白底蓝盖,她的全粉带花,挨在一起的样子很眼熟。这个家里随处都有这样的色调、画面,挂在厨房里的围裙,摆在茶几上的水杯,还有从十几岁起,并肩而行的他们。

    心情信件,顾名思义。

    他们每月都会写下和对方在一起时感到开心的四件事,第五件事是希望下个月可以完成的愿望,彼此交换阅读,维系良好的夫妻感情。

    信封很小,情谊厚重。

    两只手如两条平行线,将一蓝一粉信件推至对方面前。

    “你先还是我先?”秋露笑,双手捻着蓝色信封两角。

    每次她都会问,他的答案始终如一。

    “你先。”谢观棋五指虚拢,掌心托着她写给他的那封信。

    两封信的背面都用卡通人物贴纸封口,是秋露依着两人的形象定制,谢观棋的是黑发眼镜蓝衣灰裤的小男孩,她的则是双马尾粉裙子的小女孩。

    在他看来,这是个很神奇的细节,他们闹矛盾时,她甚至会拿出“你在打开我的信件时把小小珠的头和身子撕断了”这样的事来控诉他,然后将后脑勺留给他,肩膀一抖一抖,委屈地落泪。

    他百思不得其解,便问:“既然贴上封口,要打开它,总会撕断的。”

    “谁说?”她闷闷反驳,“我每次都舍不得撕断小观棋,总是小心翼翼地连着整张贴纸撕下来,不信你去看看盒子里的信件。”

    小观棋,撕断……他默然,时刻谨记“妻子开心全家幸福”的婚姻指南,把她抱入怀里哄道:“那我就多找几个信封,练习一下贴纸封口,保证下次不会把小小珠的头和身子撕断了。”

    “倒也不用练习。”他一哄,她的声音果然软下来,慢吞吞地指导,“你轻轻贴就好了。”

    “好好,轻轻贴。”

    “亲亲我。”

    “好,亲亲你。”

    ……

    她的声音将他召回。

    “让我看看有没有重合的地方,谢观棋先生在10月份最开心的四件事。”秋露翻开对折的信纸,笑着念道,“第一件,秋小珠按时吃早餐16次,比上个月多了2次。”

    谢观棋唇角被牵动:“有进步,争取11月也比10月多几次,最后实现早餐常态化。”

    好吧,他开心就好。秋露视线下移:“第二件,和秋小珠一起去海城出差……”她也写到这条,眼眸瞬间弯起,继续读,“比较听话,没有走丢。”

    他又笑了:“总担心你乱跑迷路,转念一想,你长大了,比以前乖。”

    翻过这年即将迈入二十七,在他口中她好像用不上“成熟”这个词,永远在“长大”,明明只比她大两个月,口吻倒像一位老父亲。

    她脸颊忽地一热,想到某些时刻隐秘又禁忌的一些称呼,计划在蠢蠢欲动,现在需要继续加热感情,待它沸腾。

    他望着她,在等她读下一条。

    “第三件,秋小珠吃光了我做的新菜,给了我不错的评价……”

    秋露怔住,他怎么连这么小的事都记下来,目光看到最后半句:“喜欢看她圆滚滚的样子。”

    她微窘,瞅他笑而不语的模样,嘟哝:“你答应过我,做得再好吃也是均衡饮食,不会让我变胖的。”

    “我知道。”谢观棋说,“现在这样不好?”

    她掐掐腰,再揉揉胸脯,满意地晃了下肩:“很好。”

    “第四件,和秋小珠一起逛商场,她认真帮我挑选衣服的样子,我会想念很久。”

    没有笑声,也没人说话。

    “怎么发呆了?”他的声音撕破长久的寂静。

    秋露很慢地摇头,怅然若失却无法开口。每个月的“心情信件”阅读环节,她总会出现这样的感觉。

    原来很多让爱意发酵、延续的时刻,都存在生活中的细枝末节里,伴侣间的一次陪伴,一次夸赞,就会让对方感受到力量,充满爱的沟通真是神奇又美妙。

    她忽而道:“我漏写了一件事,待会要加上。”

    他却不允:“写好了就不能乱改,留着下次写。”

    “是与你有关的,你不想听?”秋露惯用激将法,偏头看他的眼睛,“我不能多爱你一点吗?”

    “白纸黑字会定格结局。”谢观棋云淡风轻地笑,“写不尽,路就还会延伸,爱也是一样。”

    她听懂了,他不想写尽他们之间的爱和缘分。

    “那就继续读第五件事。”这是希望能在本月和对方一起完成的事,“和秋小珠一起挖星星。”

    这是什么?秋露诧异抬头,就见他目光柔几分,轻声道:“一个秘密,到时候就会知道。”

    谢观棋举起粉色信件晃了晃:“到我了吗?”

    “嗯!”

    她把信纸对折重新放回信封,厚厚一沓信件上又多了一封,而后满意地落盖。

    他等她做完这一串动作,才笑着将她的信打开,沿袭他以往的习惯,没有浏览,而是保持微弱的神秘感,看一条念一条。

    “第一件,和谢观棋一起去海城出差,跟他在落地窗前……”

    他稍顿,对座的秋露双手交叠搭在腿上,上半身微微朝他前倾,期待地等他读完后半句。

    他接着说:“幸福地相爱。”

    “你念错了。”她撅嘴纠正,“我写的不是这个,是刺激地做——”

    “好了,意思我都明白。”谢观棋低笑打断,搬出规则制伏她,“读信过程不能被打扰。”

    秋露看似乖巧不说话。

    这是她初定的规则,经过夫妻双方一致同意,得找时间诱惑他,再把规则往利于她的方向改改。

    “之后的不能再念错啦。”她换了个方法,朝他撒娇。

    这招对付他,百试百灵。

    谢观棋望她的眉眼和脸,秀气的眉毛轻拧,眼底写满委屈,好似失去这个快乐的时刻会让她整个月都不开心。

    “我知道了。”他为她心软,伸手揉她发顶,“那第一条……”

    “没关系,读第二条吧。”她体贴地摇头。

    有退才有进,一切都是为了最后一条。

    “第二条,谢观棋临时收到加班通知,担心我晚餐随便糊弄,中午特地回家帮我做好饭,我要爱他一辈子。”

    他眼神柔和,看她微低着小脑袋,一点一点挪动椅子挨近他。

    “第三条,和谢观棋一起把坑了十年的小说完结,我突然想起很多以前的事。他的存在,让我时常回忆过去,又让我期待未来。”

    他的语速渐慢,沉默了一会儿。

    “你也是。”谢观棋低声道,“你让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我们是夫妻嘛,心有灵犀咯。”她面上喜悦,伸出手去勾他的食指,纯情的小动作,倒让爱意愈发绵长。

    他反握住她,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背,继续道:“第四条,和谢观棋一起为了同一个项目努力,看到他的付出,明白他的辛苦,接受他的指导,觉得……”

    秋露感觉得到,握着她的那只手紧了紧,重而闷的心跳好似顺着掌心传递给她。

    她心里的声音和他的话语重合:“觉得嫁给他,真好。”

    这回换作他缄默,不知在想什么。

    这样的安静,倒让她的心渐渐软了,柔情的告白如同一杯温酒,微醺能让夜晚更加火热缠绵。温柔似水地度过这一晚,好像也不错。

    “第五件。”

    秋露被他的声音唤回神,抬眸望着他。

    谢观棋突然静默,模样就像少年时期写题受阻,盯着题干一言不发。

    半晌,他拿着信纸的手垂下,忽地闭眼笑了。

    “念呀。”她声音压低,像在催促,又似诱惑。

    “是谁教你的?”他睁开眼,抚额笑道,“又是朱巧一吧。”

    ——第五件,和谢观棋一起玩字母游戏,他当猎物,我是猎人。

    ***

    “刚才你答应过我的。”秋露瞅着他,“不能念错,还要念完。”

    谢观棋蓦地一笑:“今晚这么温情的时刻,一定要这么火辣地结束?”

    她起身,单膝跪在他椅子中心边沿,这个位置充满暗示,手臂搭他肩膀,身子也倾上去:“没说今晚呀,这不马上就到周末了嘛,如果你想今晚,也不是不行。”

    他的鼻尖就快撞上她睡衣的纽扣,方才视线停落时总想提醒她扣好敞开的衣襟,小心着凉,现在看来,也有可能是小妻子别有用心。

    “正好有件事跟你说。”谢观棋掐住她的腰,将人按在腿上圈住,“收到妈的邮件了,她现在在佛罗伦萨。”

    “靓靓给你发邮件,都不给我发。”她咕哝。

    “发给我,不就是给你。”他笑,“跟我还用分这些?”

    秋露枕他胸前臂弯里,温暖又舒适,手指轻慢抚摸他的喉结:“靓靓的男朋友还是安德烈吗?”

    “是他,不过差点就不是了。”

    她好奇地眨眼:“为什么?”

    “她说,安德烈向她求婚两次,再有第三次,她就要分手。”

    秋露想象得出那个画面,笑着笑着又贴蹭他,落入某人眼底,倒像有意无意的撩拨。

    “靓靓中年之后,桃花运反而更好了,质量一个比一个高。”她感叹,“她和谢叔叔一样,十年前说不结婚,十年后还是没结婚,再过个十年,应该也是老样子吧?”

    蓬松的云朵托住他的心脏,捧着怕摔,含着怕化。谢观棋缓慢吻她,单手替她扣好敞开的衣襟。冰凉的小手拽住他的手指,嘟哝着:“不要嘛。”

    “怕你冷。”他贴着她的唇说。

    “反正一会儿也要脱呀。”她抓着他的手往里,得逞地笑。

    谢观棋跋涉于寒风中,微微喘气。

    他用手拂开积雪上的枯枝杂草,抓一把雪融化在手心、嘴里,缓过喉咙干涸的那股劲后,才低声道:“叔叔说,爷爷最近总嫌弃他在眼前晃,开春后想把叔叔赶回城里,不想再看到这个大龄单身的儿子。”

    “爷爷是面冷心热,不希望叔叔因为他,总待在乡下,失去自己的生活。”秋露被他怀里的热度渥着,手指穿过他的发丝,缓慢地揉,“安德烈陪着靓靓,谢叔叔陪着爷爷,我陪着你呀。”

    他低俯着头,她凑近吻他耳垂:“大家都有人陪伴,生活会越来越幸福的。”

    谢观棋含糊地嗯了声。

    “你还没念第五件事。”秋露软绵绵地勾他,“念完以后,我们也去享受幸福呀。”

    他从雪中抬头,双唇滚过雪地染得赤红,压在她耳边念出那句话。

    她舒畅地笑了声,手臂环着他的脖子,快乐得就像轻易捕获一只肥美的猎物。下一秒,谢观棋直接掐腰一举,她伏在他肩上尖叫,不轻不重的巴掌随即落下。

    “要开始了吗?”秋露激动地晃腿。

    “我想了一下,是我把你养得太好,每天精力充沛,胡作非为。”他检讨,“今晚先消磨你的精力,为民除害。”

    “那你等我准备——”

    “不等。”他打断,这回落掌更脆更响。

    “疼……”她掌控不住局面,开始有些心慌乱跳,“待会儿我要把你绑在椅子上,用小鞭子……啊!”

    谢观棋回应她吃痛的反应:“再乱说,是我收拾你。”

    卧室房门被撞开,冷风溜过雪白的胸肩。

    “你打我……”她在他肩头颠着,声音也颤,“谢观棋,你是我的男仆,怎么可以这样对你的主人,反了天了。”

    “小脾气。”他低笑。

    谢观棋找准高度和力度,手一松将她抛到床上。秋露不甘心想爬起来,被他轻而易举压住肩膀和膝盖,平躺着望他,就像一座横跨过她身体的大桥,屹立不倒,坚不可摧。

    她用微弱的力对他拳打脚踢:“我今晚一定要把你——”

    谢观棋两手交叠抓住衣服下摆向上一掀,赤着上半身垂眸笑看她。

    “你想对我做什么……”

    秋露发馋地瞅着他的身体,微微吞咽后小声再道:“都可以。”

    意料之中的转折。

    “就是你想的那样。”他笑,俯身吻下来。

    ……

    作者有话说:

    嗯…嗯!

    第26章 秋露如珠(12)

    小花妖被仙君降服,不听话便会被关进小黑屋教导,往后几日再闹腾也掀不起太大风浪。秋露一面享受谢观棋难得的强势霸道,一面又在偷偷计划拿下他的新方案。

    朱巧一已经问过她几回,从暧昧催促变为隐晦调侃,那句“秋露珠,你是不是不行”深深刺痛她的心。

    Lu露:虽然没有用上,但这一周我们还是和往常一样,很快乐的。

    只不过为了制伏她,一向纵容她在上的谢观棋反攻为主,猎人变成猎物的感觉,也蛮刺激的。

    OneFish:傻珠,在我面前,不用假装坚强。

    OneFish:我知道你想拿下他,可是事与愿违。

    Lu露:呜呜呜巧一,我好想!

    OneFish:(抱抱猪头)表情包。

    OneFish:对付妻控谢观棋还不简单?只要让他感受到你不开心,他绝对臣服。

    Lu露:原来我的心情对他来说这么重要呀(害羞)。

    OneFish:对我来说也是。

    OneFish:秋露珠不开心,世界就快毁灭了。

    秋露听得高兴,又开始在微信里巧一长巧一短,跟她撒娇说趣事。白焰撑着脑袋目光呆滞地往一旁望,深呼吸抿唇后,决定沉默保身。

    “你想说什么?”

    鬼音在耳边炸开,白焰渐渐缩起脖子,本想装作没听见,但那张纯洁无辜的脸一直朝着他,视线始终紧抓他,他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最后僵硬地开口:“你……今天的写完了?”

    “嗯,稿子已经发给我老公了。”秋露答得轻快。

    “上班时间,他是谢总监,不是你老公。”白焰忍不住回怼。

    “好吧。”她破天荒没有顶嘴,反倒重整措辞,“我发给谢观棋了,他夸我写得不错,今晚会给我做油焖大虾吃。”

    真是白日见鬼,就不该作死地反驳。白焰吐出一口气,盯着电脑说:“别跟我说话,我今天的活还没干完,现在很忙碌。”

    “好哦。”她没有打扰旁人工作的想法,视线回归自己的电脑前,刚敲两下,突然哀怨一叹。

    “干嘛?”他嗅出不对劲。

    “没有油焖大虾吃了。”秋露一秒丧失活力,“我老公今晚加班,而且……”

    正好有一个人找她。

    朱荣与:秋露,今晚能否耽误你一个小时?我想向你咨询一些关于朱小姐的事。

    ***

    热闹的中式餐厅里,秋露和朱荣与落座角落的位置。她望着他打开黑色公文包,取出一本金边黑皮笔记本,钢笔揭帽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后微顿,解释道:“我习惯用笔记录,写字的速度不算很慢,你介意吗?”

    “不介意。”她摇头。

    “谢谢。”他很是客气。

    服务员端盘上桌,热气腾腾的食物勾着她的胃,但面前的人没有丝毫动筷的势头,她用茶水解馋,不由得想起电话里巧一对他的评价:“很绅士,是那种极其有原则,绝不会做出出格事情的人,就是太板正了,总觉得缺点意思,我猜过不了多久,双方的新鲜感都会变淡吧。”

    “耽误你的下班时间,这餐我请客。”朱荣与说,“其实,我是想向你了解一些关于朱小姐的事,我……”

    他话语稍顿,神色认真地说:“我想正式追求她。”

    板正严肃是他的外在形象,遇到爱情,内心还是真诚又炙热的。秋露在心底叹气,这份真情打动她没有用,得看巧一接不接招。

    “好,没问题。”她冲他一笑,试图让氛围轻松自在些,“那我们边吃边聊吧?”

    朱荣与微微抬手,示意着:“我不饿,都是给你点的,你先吃。”

    秋露环顾六菜一汤,静了会没推辞:“行,我一定知无不言。”

    心底的小小珠对天竖起三指:巧一,我保证乖乖吃饭,在能帮助荣哥的前提下谨慎回答,绝不会背叛你。

    ……

    四周的喧哗好似隔绝在外,方寸之地只有他们一问一答的声音。

    “朱小姐开心和伤心的时候,分别会做什么事?”

    “巧一心情好的时候喜欢购物,心情差的时候喜欢吃完永记的臭豆腐再购物。”

    虽然今晚吃不上谢观棋做的油焖大虾,但这家店的鲜虾炒百合清香爽滑,她默默记下食材,决定让他回家做给她吃。

    “朱小姐休息的时候喜欢做什么事?”

    “巧一的工作比较自由,休息的时候喜欢做点不一样的事,例如……嗯,购置一些漂亮稀奇的衣服,或者稀奇古怪的玩具。啊对了,她还喜欢研究黑暗料理,可乐炒鸡蛋,萝卜糖果汤……”

    朱荣与沉默片刻,问道:“这些菜做完后,谁来吃?”

    秋露抿唇,望着他不说话,眼神错开几秒,又落回他身上。

    他恍悟,最终评价:“很特别的爱好。”

    “是啊,巧一美丽又独特。”她讪讪笑应。

    不愧是成熟男士,听到这样的答案还能淡定自若。想当年她尝过巧一制作的白糖培根寿司后,直接让谢观棋连做一周川菜,往事历历在目,不回忆有益身心健康。

    趁着朱荣与记录的功夫,秋露快速点开置顶微信,而后在心底落寞叹气。十几分钟过去,一条回复也没有,他还在开会?

    谈笑风生,举杯碰撞的晚餐氛围里,他们这桌略显奇怪。询问环节持续十五分钟,朱荣与将笔记本收回,秋露刚想开口让他吃点东西,一份透明文件袋轻置桌面。

    “这是一份简单的选项问卷,包括喜欢的颜色,电影,歌曲,零食等问题。”估摸是察觉行为突兀,他低声解释,“如果觉得比较麻烦,可以你说,我来勾选,若是觉得问题太细,唐突了朱小姐,这份问卷就作废。”

    “我先看看。”秋露目瞪口呆之后,快速浏览白纸黑字。

    都是一些兴趣爱好的问题,没有过度涉及隐私的内容,选项做得很精细,几乎不用写字填空,直接勾选就可以解决。

    朱荣与适时说道:“这个不急,我后天会去创汇。”

    “好,到时候我给你。”她收下。

    两人的问答刚结束,朱荣与接电话的次数和时间就开始增加,甚至刚拿筷夹菜,又有电话拨进来。十分钟后,偌大的四人座只剩秋露一人,独自面对丰盛的六菜一汤。

    一条信息发给闺蜜,关心备至:巧一,最近你和荣哥怎么样?还想继续了解吗?

    另一条信息发给老公,撒娇求抱:没人陪我吃饭,我要老公陪我吃饭(大哭)。

    放下手机,她重整心情准备拥抱美食,一簇蓝焰火苗燃在锅底,白烟汩汩模糊眼前视线,头微偏,对座凭空出现一张望着她笑的脸,四目相对时,那人笑意更深。

    秋露心下猛地一抖,含笑的招呼声响起:“秋露,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饭?还点了这么多。”

    居然能在这里遇见皮皮……

    她刚张唇,又一个熟人走进视野:“找到座位……嗯?秋露?”

    还有依景……

    赵依景愣两秒,突然意味深长地笑:“我们小组年底聚餐,本来是想叫上你的,但是听人说你今晚有约。”

    一语刚落,皮皮暧昧接话:“那人就是谢总监。”

    “你的老公。”赵依景再笑。

    “哎呀,你们……”秋露微低头,搓了搓耳垂。

    机场一别过去数日,本以为尴尬已经消散,赫然一见才发觉,原来只是谢观棋哄得好,成功转移她的注意力。

    秋露无言瞅着一唱一和的两个人,直到瞧出她脸红,她们才罢休。

    听她们聊天的内容,好像在等什么人,该不会是……

    “来得真是时候。”赵依景回头望一眼,挥手示意,“这边,看看我们遇到了谁。”

    “谁啊?”是阿宇的声音。

    他迟了一步没坐上周凯歌的车,独自开电动车奔来,整张脸被寒风刺得通红,发型也放荡不羁,边走边从手机前抬头:“棋哥说他要去接个人——我靠,这么巧?”

    秋露扯了扯嘴角,手腕抬起,慢慢晃两下。

    “约我吃饭的人临时有事走了,这桌菜基本没怎么动过,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要不……”

    她视线一偏,被灯火人声里一道高挺的黑色身影吸住。那件黑色竖领棉服,她早上还拽过拉链,故意在他颈侧标记红印,振振有词地说:“今天好冷,脖子也要好好保护,有了它,你就不会随便拉开衣领,更不会着凉啦。”

    “在看什么?”皮皮头也不回就猜到是谁,搭腮盯着秋露,调侃道,“哎哟,原来是谢总监啊。”

    “谢总监,我们遇到了秋露。”赵依景站在秋露身旁,说完腾出位置坐到对面,笑容不减,“真的好巧,好有缘分。”

    谢观棋从看见秋露那刻起,目光始终罩着她,贴在耳畔的手机放下,他坐她身边低声问:“刚吃?”

    皮皮:“秋露说我们可以和她一起吃晚餐。”

    赵依景:“谢总监,如果你刚才是想去接秋露的话,现在也不用去了,她就在这里。”

    阿宇:“我和周总监坐哪?不可能和人家夫妻俩坐一排吧。”

    周凯歌姗姗来迟,撞见小夫妻挨在一起的画面,“哟”一声笑道:“我说某人开会的时候怎么心不在焉,原来啊原来。”

    笑颜笑语对着他们,秋露耳根发烫,谢观棋恍若未闻,握住她一只手按腿上,自然地与她说话:“你们聊完了?”

    “嗯,他太忙,先走了。”

    “都没怎么吃,不合胃口?”他扫几眼桌面又侧头瞧她,抬手将她脸庞的碎发捊到耳后,“还想吃什么?”

    换作平时,这只是他们互动中最自然普通的一个动作,她不仅不会脸红,还会扑上去索吻,此刻只觉得被他指尖划过触碰的皮肤火辣又酥麻,对面几道射来的目光比桌上汩汩冒泡的鲫鱼汤还滚烫。

    “别顾着问我。”秋露指甲抠他掌心,压根不敢往前看,小声说,“问问你的同事们。”

    夫妻悄悄话没有“悄悄”的效果,轻易落入对座四人耳中。

    皮皮率先发言:“没事啊,秋露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赵依景单手搭腮:“以前只是单纯觉得谢总监是帅哥,秋露是美女,知道他们是夫妻后,越看越带劲,嘴角就没下来过。”

    周凯歌靠着沙发,打量小夫妻揶揄道:“让我猜猜,坐班那周应该挺开心?感觉我出差回来得太快了,你们在办公室里——”

    阿宇面朝下连打三个喷嚏,众人静默一霎,他揉着鼻子招手:“服务员,菜单菜单!我好饿啊……”

    ……

    满当当一桌菜,盛况堪比过年。

    秋露低头吃饭,谢观棋时不时偏头看她,对面四人望他们俩,倒是各有事做,各怀心思。

    “我想起来了。”赵依景捂唇咳了声,“去海城出差的第一天晚上,谢总监和秋露确实没有骗人。”

    周凯歌拎过茶壶,给面前两只挨在一起的茶杯添满。

    “是啊。”皮皮缓慢地点头,眯眸笑得高深莫测,“一个去见妻子,一个去见老公。”

    秋露的脸“唰”地再红,谢观棋完全将他们视作空气,舀一勺虾仁百合放她碗里,低声道:“多吃点这个,补充蛋白质,还喝鱼汤吗,我再帮你盛一碗?”

    “哎,别当众秀恩爱啊。”周凯歌玩笑道。

    “嗯,你也是。”谢观棋正眼不瞧他。

    这个“也”字不轻不重,却难以忽视。秋露眨眼两下,敏锐地嗅出猫腻,刚转过头就和谢观棋对视,他目光一顿,随手抽张纸擦她脸颊沾上的油渍:“别人用嘴吃饭,你用脸?”

    “还有吗?”她用手摸了摸脸颊,看着他问。

    他的目光忽地落上她的眼睛,脸慢慢挨近,像极了要在众人面前吻下来。她屏息紧张地盯住他,那张脸停在她眼前,上下左右粗略看了下,笑道:“没有了。”

    “哟——”四人异口同声。

    秋露的手在桌底掐他大腿,被谢观棋用力拽住往某处去,她惊地抽出手僵坐着,他状若无事地给她夹菜:“每天都要吃蔬菜,知道吗?”

    道貌岸然的假面狐狸,晚上欺负她就算了,吃饭也是,她一定要等到把他绑在椅子上的那天……

    “秋露,这么说来,你和谢总监高中毕业后就在一起啦?”皮皮好奇问道。

    赵依景思索:“应该是毕业之前就互相喜欢了?青梅竹马哎。”

    “肯定是啦,不过初吻是在高中毕业之后。”

    “你怎么知道?”

    “我们去丰城出差,玩真心话大冒险。”皮皮描述当晚发生的事,眼风一扫看到一双无辜羞涩的大眼睛,再一偏忽地噎住,咳一声道,“总之,那天的游戏很精彩,现在想想,更精彩了。”

    不知道他俩是夫妻还没什么,知道后再联想往日种种,简直是一出活色生香的爱情戏。意潮坐班,海城之夜,单独谈事,真心话大冒险不仅聊到初恋,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提到晚上对接工作……

    “我也好像要一个竹马啊。”赵依景感叹道。

    秋露目光再动,撞上皮皮眯眸在笑,煞有介事地评价:“皮肤白,眼睛大,确实是的,至于鬼嘛……秋露,你别担心,谢总监一定会保护你的。”

    “喜欢吃他们家的炸虾?”谢观棋的声音在问,“看你吃到第四只了。”

    “好吃。”秋露最终选择和他对视,道貌岸然又如何,毕竟用了这么多年,安全又安心。

    他低嗯了声,说:“喝点麦茶,不然晚上你会咳嗽。”

    “观棋。”周凯歌下颌微抬,提示道,“看手机。”

    谢观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低头看几眼后收起,无波无澜地说:“走吧。”

    赵依景仰头看站起来的两个人,讶异问:“回公司?”

    “嗯,小蓝人紧急call我们。”周凯歌说。

    谢观棋掌心贴着秋露后背,轻声嘱咐:“吃完饭乖乖回家,打车的话,车牌要发给我。”

    “几点回来?”没想到一起吃饭还能遇上他有事先走的情况,她可怜巴巴地在桌底揪他裤沿。

    “给你发信息。”他笑,手滑下时,她的手正好伸上来被他握住用力一捏,绕出座位和周凯歌先后离去。

    走了两个人,位置立马宽敞许多,阿宇扭肩转腰活动筋骨,呼一口气道:“都走啦,那我就勉为其难替他俩吃了。”

    “老婆,我还想来一份蜜汁鸡翅。”他搓搓手,又用肩膀去拱。

    皮皮撇嘴斜他一眼:“那份你自己掏钱。”

    “好咧,拿菜单去咯。”

    秋露望着阿宇的背影,低头喝两口汤,抬眸时肩膀一颤。

    又是这样笑而不语的表情……

    皮皮身子前倾,看着她压低声音:“秋露,问你个事。”

    “刚才谢总监在,我们都不敢问。”赵依景附和。

    勺子敲着碗壁,她慢慢松手,竟有种上课被提问的紧张:“好,你们问吧。”

    “去海城的第一天晚上,你是和谢总监在一起吧?”赵依景知道结果,只是想用这个问题开场。

    “嗯。”秋露点头,微微抿唇,“不好意思,还骗了你们。”

    “哎呀,这有啥啊,白天上下属,晚上小夫妻,我觉得超刺激的。”皮皮难掩激动,悠哉地叹了声,“要不是我和林宇斯来公司前就是一对,我还真想体验一下这种感觉。”

    赵依景端杯喝口茶,低头笑了下。

    “所以,你们想问的是……”

    皮皮掌心挡唇,神秘兮兮地说:“我们很好奇,海城那天晚上,你们究竟是三还是四啊?”

    秋露:“……”

    谢观棋,没有你在,我真的好艰难。

    作者有话说:

    我们小珠在上的次数不少,因为小谢喜欢捧着她

    我在说什么(bushi)

    大家身体健康最重要,嗯

    第27章 秋露如珠(13)

    层层被褥之下密不透风,安静温暖的空间里,脚底突然像踩上一团火。秋露迷蒙睁眼,床头的壁灯已经熄了,她在被子里转身去找那个关灯的人,黑暗里的那道身影顿住,回头看来。

    “你终于回来了。”她含糊地说。

    一只手臂伸出棉被,谢观棋很快握住她的手,一温一热,他轻掀被子一角给她收回去。

    “睡吧。”他抚她额发,不愿打扰她好眠,声音压得很低。

    秋露睡意朦胧,耳尖捕捉到窸窣的动静,她问:“你手里拿着什么?”

    谢观棋微顿:“你明天的早餐。”

    “是什么?”

    “小蛋糕。”

    她微眯的眼立刻睁开,上半身仰卧起坐似地,微微撑起:“给我看看。”

    他无奈一笑,料到会是这个结果,靠坐床沿扶起她:“那就看看,看完以后乖乖睡觉。”

    “是大蛋糕,还有草莓果酱。”她自言自语,喃喃评价一番,安全无视他在一旁说话,到最后他也闭口,安静地垂眸看着她笑。

    秋露抻长脖子,鼻尖和唇撞上去。

    “哎哟。”他微惊笑叹,手将蛋糕拎远,“袋子还在呢,怎么能直接张嘴咬?”

    “把袋子拿开,给我咬一口。”她舔舔唇角,小声指挥他。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心死了,嘴巴没死”,放在她身上,是身体快睡了,嘴巴还醒着。明明困得眼睛睁不开,冷到手脚不肯动,一有吃的尾巴瞬间摇摆,还极其自然地使唤他。也对,他是她的男仆。

    谢观棋就着棉被将她前后裹好,确认不透风后,手臂托着她肩膀,蛋糕凑到那张嗷嗷待哺的嘴边。他叮嘱:“吃完还要再去刷一次牙。”

    她点头,舒适枕在他臂弯里,双脚在被子动几下,慢吞吞地笑:“你还帮我换了暖水袋。”

    “暖水袋作证,你睡觉的时候确实会乱踢。”他渐俯下身,鼻尖和唇轻碰她脸颊,“我在床尾捡到它。”

    “我的发热宝不在,只能用它了。”

    “是说我吗?”

    “对呀。”秋露再咬一口,想起几个小时前赵依景和皮皮的轮番调侃,眼眸忽地垂下,“好大。”

    “什么?”

    “蛋糕好大。”她说。

    “吃不完就留一半明天吃。”他像投喂小动物,一边咬完还给她换一边,“剩下的当早餐。”

    蛋糕在她嘴边越来越小,秋露说:“喜欢吃大的。”

    谢观棋默然,半晌眉心轻压,打量她问:“你是不是在说别的?”

    “没有。”

    “是这样吗?”他低笑,“总觉得我不该问。”

    “又大又好吃,我可以写五百字的五星好评,从外观形态到食用过程,然后……”秋露说到一半,谢观棋突然侧头含住她的唇,在她嘤地张口时,舌尖也溜进去。

    电流过身在棉被里噼里啪啦爆出火星,她被热气蒸着开始躁动,有东西跌落的闷响,他舌尖退回松开她的唇,重新捡起床尾的暖水袋,替她捻了被角塞严实。

    “小嘴叭叭,就知道乱说。”谢观棋瞥她,“剩下一半我吃了。”

    秋露满脸紧张。

    他唬道:“再不睡觉我就吃。”

    她马上闭眼。

    ……

    从浴室里出来,床头亮着一小簇荧光,那团棉被突然一动,光影随之消失。

    “早看见了,躲什么?”谢观棋说,“像个小贼。”

    她充耳不闻,只顾着催促:“发热宝,快来我怀里。”

    他刚进被子侧下身,她又钻又扑贴他胸前,自顾自舒服地嗯声,手环腰,腿叠腿,无论他如何调整姿势,整理被窝,她好似黏在他身上,扒不开掉不下,直到他躺下,还得听她一句嘟哝抱怨:“动来动去的。”

    谢观棋哑口无言,搂紧她道:“我刚收拾好,也得捂严实了再睡。”

    “话也多多的。”

    “……”

    “赶紧抱我。”她撒娇。

    他手臂横她腰上一收,她的身体嵌他怀中。原来和同一个人拥抱得久,胸前怀抱的位置也会渐渐变成只有她契合、唯她独有的模样。

    暖水袋在脚下,他回到身边,温暖和安心全都有,她又不满意毫无过渡地睡去:“怎么不说话?”

    “你不是嫌我话多?”他低声问。

    “你冤枉我。”她反扣帽子。

    “……”

    谢观棋微低头,见她闭着眼往他怀里挤,脸颊贴他心脏位置,眉头渐渐舒展,不动了。

    “刚才在看什么?”他问。

    “群消息,老板说明天家里有事不来工作室,让我和白焰自觉上下班。”

    谢观棋嗯了声:“后来跟他们聊了多久?”

    提起这茬,她又来了精神:“你们公司的人,都知道创汇的编剧是你妻子吗?”

    “付费短剧组的都知道,他们有没有和其他同事说,我不清楚。”但这段时间看下来,这件事并没有传播的迹象。他问,“怎么,还想瞒着?”

    “不想。”她摇头,“只是觉得,我应该更努力一点,要跟你一起把这个项目做好。”

    谢观棋静默半晌,轻拍两下她的臀,哄道:“睡觉,不聊工作了,明早我送你去公司。”

    “嗯。”

    秋露慢慢阖眸,伴着他的心跳声入眠。谢观棋凝注她几秒,刚闭眼不久,听她似梦似醒地喃喃一句。

    “想说什么?”他睁眼问。

    “好期待去挖星星。”

    他心头一软,在黑暗里亲了亲她的面颊。她的呼吸均匀平稳,已经乘着梦的小船,在那个瑰丽的世界里畅游。

    谢观棋说:“等我回来,就带你去。”

    ***

    秋露第三次搓掌暖手时,白焰已经拎过烤火器插电,撇嘴道:“伍哥嘴上唠叨要省电,要是看你冷成这样,肯定也会拿出来用。”

    想起当时他感冒,伍通就像个老父亲一样,嘱咐他穿衣又拿出烤火器,一用就是大半天。

    她看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不知不觉,工作室里只有两个人办公的现状已经持续一周,这些天伍通一直没出现。

    “我不敢问,你私下找过他吗?”秋露有些忧心。

    “我猜就是他家那点事儿。”白焰说,“他老婆闹离婚呗。”

    “之前听你们说,从去年开始就断断续续地提了几次?”

    白焰靠上椅背:“夫妻吵架,气头上总会说离婚,这次的导火索是他小女儿生病,那几天他正好在丰城拍古装MV。”

    她一听不妙:“是不是很严重?”

    “连夜高烧呕吐,肚子痛,吃了退烧药后没什么用就去抽血,验血时发现白细胞值高得少见,把他老婆吓坏了,以为是白血病。哦对了,当年他们还因为要不要留脐带血产生过分歧,伍哥觉得没必要就没留,他女儿重新检查那天,他就说,要是真的得了白血病,他老婆肯定会怨死他。”

    秋露愁眉不展,关心小孩的情况:“继续检查后结果怎么样?”

    “医生说如果顽固性这么高就要做骨穿,不过还好之后退烧了,再验血时白细胞值已经正常,应该是炎症。”

    白焰走到零食篮前翻出一包薯片,撕口后说:“伍哥这几天就在家里陪孩子,处理夫妻间的事呗。”

    她盯着文档也开始发怔,说:“一到年底就会出现各种事。”

    “都这样,墨菲定律逃不过。”白焰手肘碰她手臂,薯片袋口朝着她。秋露拿了一片,听他再道,“因为过年是最轻松快乐的时候,想得到快乐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确实,就像一周前的早晨,谢观棋突然答应她心情信件上的愿望,下一秒就告诉她要等半个月出差回来后才行,一喜一悲,只能怀着忧伤的心情期待着,等他回家。

    “至于付费短剧嘛……”

    秋露在白焰停顿时望过去。

    他说出真相:“伍哥早就想到了,只不过没跟你说。其实在谈合同的时候,谢总监就提过关于经费的问题,现在大环境的经济状况不好,这个项目对意潮和我们来说都是一个挑战极大的尝试,不过他还是选择去做。”

    她也是那天早上到达公司后才收到工作群的消息,因为经费不足,付费短剧项目暂缓进度,她每月的工作安排有了新的调整,一月4部剧变更为2部,剩下半个月需要出4篇万字的付费短篇小说,有付费率和阅读量的考核,在意潮的矩阵号里发表并相互引流。

    “业务调整很正常,至少不是崩了。”白焰又搬出去年年底的事,“那个三渲二的动漫项目,约稿的是伍哥的熟人,那一个月他天天住工作室,日夜颠倒磨本子,还说是他近些年来最满意的作品。”

    秋露有印象:“后来也是因为经费问题,没做成?”

    白焰点头,想了想又啧道:“三渲二要想做好成本太高,这么好的剧本要是配个烂技术,谁他妈爱看?总之那个本子一直放着,看看什么时候经济回暖咯。”

    短短几秒的沉淀。

    “谢总监去京都了?”白焰偏头看过来,眼神里似乎藏着什么,但秋露心情郁郁,没空也不想揣测。

    “跟他们的经理一起去总公司。”她说。

    这一周他忙到没时间和她视频,经常是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对话框里有他十几条信息,条条引用她发的话,逐一回复,时间都在凌晨两三点。

    “难怪见你这一周这么安静。”白焰悠悠打量她,“谢总监一走,你的心也跟着飞走了。”

    “你没结婚,也没谈过恋爱,是不懂这种感觉的。”秋露独自叹息。

    白焰被两个“没”字伤得体无完肤,彻底噎住,闷闷啃完一包薯片,将轻飘飘的包装袋用力压进垃圾桶,一路眯眸盯着她。

    秋露不解地回视。

    他说:“看我干嘛?”

    她回:“不是你在瞪我吗?”

    白焰撇嘴,张唇想顶回去,一时又觉得意兴阑珊:“如果意潮在宁城的分公司倒闭,谢总监会不会去总公司?”

    秋露回忆谢观棋曾经分析过的公司局势,不确定:“虽然情况不好,但也不至于倒闭。”

    “前两年在饶海的分公司不就倒闭了?”

    “饶海和京都消费太高,只能进行资源整合。”

    白焰耸肩,听天由命的神色:“算了,别说意潮,我们这三个人的小破坊讲不准哪天就散伙,这年头搞垮一家中小型企业太容易了,不过我想说的是……”

    “假如意潮在宁城的分公司真的散伙,谢总监这种人才肯定会被总部调走,到时候你们是去京都,还是留在宁城找别的工作?”

    秋露陷入沉默,她第一次对未来感到迷茫,起初是因为有他在支撑这个家,她的工作只找自己喜欢的、开心的行业来做,稳定只是其次。如果有一天她也要认真肩负起家庭的重担,他们之间的生活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思绪万千想不通,她在心底暗叹,还是等谢观棋回来,夫妻二人秉烛夜谈,再聊聊对未来的想法。

    秋露:“我们要不要给老板……”

    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门口忽地晃进一个穿着黑色长款大衣,风尘仆仆的身影。

    两人望去皆是一愣。

    “荣哥。”秋露看着他拖箱走近,“老板这一周都不在工作室。”

    朱荣与全程看着她:“秋露,借一步说话。”

    ……

    寂静的转乘电梯大厅里,一男一女站在自动贩卖机旁。

    “所以,你是刚从丰城过来?”秋露错愕地望着他。

    朱荣与面色很淡,成年人的喜怒哀乐只在心底,不在脸上:“我没有见到朱小姐,就来了宁城,今晚9点的飞机回京都。”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白底红标的精致纸袋,看着秋露说:“如果可以,麻烦你替我转交给朱小姐。”

    “要说什么吗?”

    他静了一霎:“不用。”

    她嗅出不对劲,解释道:“巧一忙起来有时候几天才会回消息,我和她也不是天天聊天。”

    朱荣与摇头:“是我一意孤行,她说过我不用再去找她,可我还是去了。”

    秋露愣住,再说不出半句话,直到纸袋被她拎在手上,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

    夜晚秋露给朱巧一发微信,想知道短短几周时间,他们两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关系会变得如此奇怪,像是有进展,但又破裂了。

    她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滚几圈,拿起手机一瞧,信息空空,无人找她。原来老公出差,闺蜜蒸发的日子是那么落寞。

    隔几秒,她又点开伍通的对话框,两人的信息停留在她昨天汇报工作进度,他回复“好的”。

    今天她多加了一句:老板,什么时候能回归?还好吗?

    几分钟后,浴室里雾气蒸腾,水声融着音乐声,还有她断续的歌声,随着白烟慢慢散开。

    那面全身镜被热气熏得朦胧,秋露掬一捧水泼上去,小块清晰的镜面映出她站在花洒下,浸满水的身体。她两手抓着泡沫覆盖的头发,侧过身又转到背面,手揉胸口再贴臀,欣赏一圈觉得很满意。

    可惜谢观棋看不到。

    这些天该不会只有她寂寞难耐吧?

    热水滑过面颊、身体,她还在音乐高潮时跟着哼起来,歌声戛然而止。下一秒,搁在架子上的手机切屏震动。

    微信视频通话。

    来自:今天是睡不到的老公。

    第28章 秋露如珠(14)

    这是谢观棋出差到今天,第一次给她拨视频通话,这几天怕打扰他工作,她的信息都变成留言,他的回复更像是隔了时差,虽然引用得一条不少,甚至还会说得更多。

    秋露立马冲出水阵,抓一把毛巾吸干手上的水,指尖刚碰到屏幕,犹豫两秒往旁边一滑。

    信号不给力,两端都卡顿几秒,她急切地连叫三声他的名字,终于听到他的笑声,带着疑惑的调侃:“听你的声音感觉很想我,怎么又不想见我?”

    “我在洗澡呢。”秋露眼巴巴盯着屏幕。

    “正在洗?”

    “嗯!”她急忙又说,“快洗好了,你别挂电话,我好不容易才能跟你说上话,要是这次挂断,你肯定又没时间了。”

    她陡地鼻酸,越说越委屈,谢观棋温声安抚:“不挂,封闭会议刚结束,和他们出来吃饭,就想着给你打个电话,看看你。”

    他又笑:“没想到这么不凑巧,赶上了你洗澡的时候。”

    “很凑巧,打来得正是时候。”秋露慢而羞涩地接话,好似面前的不是手机,而是他,“那我再开视频,好不好?”

    谢观棋哪会听不其中暗示,她从那声轻咳里想象出他无奈温和的笑。他委婉道:“如果我在酒店还好说,目前在外面。不过你可以翻转摄像头,你看我,我不看你。”

    刚才激动又紧张,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等待画面重新连通,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出现在屏幕前,她心跳得极快,就像一朝回到十年前,他第一次牵她的那个晚上,每每小别之后再见他,总有初恋悸动的感觉。

    “别站在手机前,回到花洒下。”他突然开口,仿佛能看见她这边的画面。

    她调整好手机高度,重新回到水雾里,见他眼睛盯着镜头,略微忸怩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在花洒下?”

    谢观棋笑了,笑完才说:“我还知道,你的右手贴在胸口。”

    秋露一惊,低头看见横在胸前的右手,又看向手机,自己这端的画面确实是墙壁瓷砖……她惴惴地问:“为什么你都知道?”

    “了解你。”她害羞时的小动作。他眼中藏笑,说,“上回我们在浴缸里,你也是这样。”

    她淡淡地哦了声,缓慢揉着胸口。热水持续浇过身体,肌肤在灯照下透着饱满的粉色。冲完头发上的泡沫,她往浴球上倒浴液,听他问:“洗到哪儿了?”

    “刚洗完头,准备抹沐浴露。”她说。

    画面微微抖动,他身后的背景开始变化,从一面墙变成一棵树。

    “刚才那里信号不好。”谢观棋解释。

    墙下四面遮挡,信号差但挡风,树下视野开阔,迎面刮来的寒风冰冷刺骨。他盯着屏幕里熟悉的墙壁,耐心等待她的声音出现。

    “我身上都是泡泡。”声音来了,沉浸式愉悦的音调。

    他猜测她又在洗澡的时候玩心四起,说不定现下还在吹泡泡。

    秋露掌心搓一团泡泡球,朝前一吹,轻飘飘飞到屏幕上,正好遮盖他的脸。她笑起来,用手慢慢去擦,渐渐地心猿意马,脸也凑上去……

    谢观棋:“回去再亲,先冲掉泡泡,把衣服穿好,别感冒了。”

    她听得一震,讪讪地眨眼,撒谎道:“我、我正在冲呀。”

    他是千里眼吗?还是在她手机上装了监控,不然她的一举一动怎么都像在他面前直播?

    那一声笑惹得她愈发心虚。

    “知道你过来了,突然没了声音,画面又在动。”他揭秘。

    秋露没吭声,关水裹浴巾,擦干身上的水后,她突然拿起手机对着屏幕里的人猛亲几下,随后哼了声搁回原位。

    谢观棋含笑无言,没追问画面陡动的原因,像是不曾发现,又像纵容她随心所欲。

    “这几天是自己煮饭还是点外卖?”他问。

    “都有。”

    睡衣领口套上颈时停住,她低头瞧几眼雪山玉峰,要不要给他看看呢……

    “那就是点外卖。”

    “我有好好喝汤,每天都吃新鲜蔬菜。”

    算了,待会拍几张照片发给他,斯文败类的谢观棋,不就喜欢对着她的照片……想到这又脸热,她慢吞吞地把睡衣穿好。

    冰箱冷冻层里有分装好的汤包,是他离开前准备的。鸽子肉切块焯水,按量均匀配上山药、红枣、枸杞、党参、黄芪,保鲜袋装成一小包封口,前一晚放至冰箱上层解冻,第二天倒入汤盅里加水蒸上一个小时,方便又健康。

    每次出差前夜,她都会跟在他身后,听他嘱咐家里的事,讲得最多的就是:“少吃外卖,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

    “楼下那家生鲜小超市东西虽然少,但比较干净,你一个人吃不了多少,每天买一点新鲜蔬菜回来吃,天气冷了,汤也要喝。”

    她舍不得他,说什么自然都答应着,最后情绪抑制不住,在冰箱前猛地抱住他。成日撒娇说自己没力气,不肯推车又让他帮忙拧瓶盖,这会儿倒是抱得又紧又凶,直接把他撞得背抵冰箱柜门。

    “照顾好自己,知道吗?”老生常谈的一句话,对上她,确是说得再多也不满足、不安心。谢观棋低头凝视胸前的人,伸手捏她柔软的面颊,想让氛围轻松些。

    “知道。”秋露闭着眼,不再和他斗嘴唱反调,只珍惜在他怀里的每一秒。

    他想说“又不是不回来”,见她这副模样,话到嘴边是慎之又慎,静之又静。人一旦有了软肋,玩笑的话语都会变成一根隐形的刺。调侃有什么用?还不如一个严丝合缝的拥抱来得踏实又温暖。

    谢观棋轻叹:“麻烦。”

    “你觉得我麻烦也没用。”秋露说,“你已经娶了我,要一辈子对我好,承受我的麻烦。”

    “不是觉得你麻烦,是我。”他笑她小心眼,手指轻轻点她鼻尖,她也跟着笑。

    不知多少人明里暗里问过他,蜜里调油多年,真的不会腻?再甜再香的东西,使用久了总会想换口味,所以他从不觉得他们之间是蜜或是糖,他们就如同世间最普通的两杯白开水,融为一体分不出彼此,已经是生命里的不可或缺。

    是有点麻烦,幸福的小困扰。

    好像,越来越分不开了。

    ……

    秋露刚准备切换镜头,那边的画面在晃,她愣愣看着,猜到他正在行走,短暂的视频时间即将结束,失落瞬间上涌。

    谢观棋说:“回去的时候上秤让我看看,是不是饿瘦了。”

    她手指轻点屏幕,两人真正对视的那一秒,他露出了不同刚才的笑。安心、柔软、圆满。

    “每到冬天都会胖四五斤,现在瘦一点才好。”她嘟哝。

    “好好吃饭。”他再重复。十几分钟里,说了不下三次。

    秋露还站在浴室里,目光贪婪地盯着他,也许下一秒,下下一秒,这条线路就会掐断。她在未知的等待里眷恋又惆怅,不想浪费一丁点时间。

    她安静乖巧的状态,总会让他又喜又忧。一直晃动的镜头平稳下来,谢观棋凝视她的眼,忽地笑:“小白兔瘦了没有?”

    “嗯?”她目露困惑,他笑而不语,

    秋露渐渐悟出其中的旖旎色彩,瞅着他说:“它还在呢。”

    衣冠大禽兽谢观棋,面上装得滴水不漏,让大家都觉得他是高岭之花绅士男,她是毁天灭地小色女,其实私下里禁忌的事情也不少。

    她悠悠望着他,手腕一动,镜头朝下几寸,右手拽着领口,慢慢往下……

    “好了,等我回去检查。”他用笑声制止,突然仰头望着天空,再看她,“可能会下雪,到时候给你拍照片。”

    “嗯,等你信息。”她轻声说。

    “你先挂。”他又笑,“我下不了手。”

    ***

    从浴室里出来,秋露还没回神,神色茫然地坐在床边发呆,指示灯一闪一闪,谢观棋对着未拆封的碗筷拍了张照片:进来了。

    这样的照片,每当他出差时她都会收到,碗筷之后便是满桌佳肴的图片,紧接着还会有他吃到哪盘不错的菜,拍一张发给她形容味道,再说:回家试着给你做。

    遇上离别,念及的全是他的好。

    秋露吹干头发,想看看今晚能得到谢观棋不错评价的菜是什么,不知不觉中堆屏的信息让她一愣。

    OneFish:他去找你了?

    OneFish:东西不用拿给我,我和他不合适,已经散了。

    OneFish:最近忙,有空给你打电话。

    她沉默一瞬,遗憾时总会回忆之前。收到问卷那晚,她们还连通过视频,朱巧一浏览后笑道:“喜欢的颜色、花木、电影,想去旅游的城市类型……这些问题我们都聊过。”

    “我还以为他不知道。”秋露说,“当时就在想你们相处的那几天都聊了什么,难不成都在说工作?”

    “听你说完我还纳闷,他……”朱巧一歪头看了一阵,突然开口,“你把每一题的选项都画圈试试。”

    秋露照做,落笔后看着那一页纸,渐渐扬眉眨眼,直到她切换镜头,闺蜜两人在手机前对视。

    “巧一,你看到了吧?”

    “镜头转过去,我再看看。”

    所有选项画圈之后,在纸上形成一个“爱心”。

    ……

    秋露:“巧一,你还觉得荣哥古板吗?”

    “当然啦,这是什么年代的情书。”朱巧一的笑声在线路那端持续不断,“有时候真的不太明白男人脑子里的浪漫,天啊……”

    “他猜到我会告诉你,又记得那几天你们聊过的内容,才设置了这样的选项,把他含蓄的想法传递给你。”

    “秋露珠,你先别说话,不然我的面膜白敷了。”

    朱巧一笑过之后,咳几声缓和状态:“好吧,虽然古板老套,但也挺可爱的。”

    秋露察觉什么,转过镜头盯着她说:“巧一,‘可爱’这个词,你只用来形容过露露。”

    “没有吧?我也用来形容过外婆家的那只小黄狗。”

    “哼。”

    “傻珠,老公不在就来骚扰我。”

    “巧一,你心动了吗?”

    朱巧一安静须臾,很淡地一笑:“不知道,就是偶尔觉得,谈谈恋爱也不错。”

    ……

    秋露望着那三行字,敲字回复:巧一,注意身体,工作再忙也要多喝水,露露想你。

    OneFish:知道了,傻宝。

    时隔多日,“三个臭皮匠”群组出现新的互动。

    她神情微凝,点开。

    伍通:都在吗?@秋露@白焰

    白焰:在啊,不过我咋感觉不对劲……

    白焰:你别吓我啊哥。

    伍通:明早我会回工作室,有件事跟大家说。

    第29章 秋露如珠(15)

    “我准备解散创汇工作室。”

    “工资还有年终奖都照常发,大家辛苦工作一年也不容易,最后几个月把手上的事情收收尾,开春后重新找工作吧。”

    “这一周我跟我老婆也谈过了,年后就去办离婚,房子归她,我大女儿要上小学了,再换环境也不方便。”

    “哦对了,这件办公室我租到明年三月,年后回来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先过来,工作慢慢找。”

    秋露怔怔,偏头去看一旁的白焰,一向张牙舞爪的他半声不吭,持着沉默的姿态。

    昨夜她就忐忑过是这样的结局,几次点开白焰的对话框想和他聊上几句,却不敢下手。说出来表示正在担心,谁也不愿先一步承认这个事实。

    “老板,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她轻声问。

    伍通摆弄茶具,回她:“我的老师在京都有个人工作室,规模比我们这个大,有剧本开发业务,也有编剧培养课程。”

    他如今的处境,总不能是凭着性子说散就散,穷途末路才会选择寄人篱下。可又真的,是无路可走了吗……伍通继续道:“他之前也找过我,让我过去给他的学员当导师,不过当时我拒绝了。”

    “你同意过去了?”

    “嗯,一边写剧本,一边上上课,也挺好。”他状似轻松地往后靠,目光瞥到什么愣了下,随即苦笑,“哎,你这小子别搞得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是我的公司倒闭,又不是你。”

    白焰没抬头,语气很淡地说:“你骨子里傲得很,就不是一个给人打工的性格,不然怎么会单干这么多年?现在一把年纪还要跑去京都……”

    “你才一把年纪。”伍通嗤笑,单手抓一包桌面零食砸过去。

    白焰歪头躲过,伍通抿唇,微微叹了口气:“跟着别人干,有人给我发工资,我还不至于每个月都为你俩的工资,还有办公室租金水电的事发愁。”

    白焰:“我们可以去湖岗区租个小的办公室,省一半的钱。”

    伍通:“通勤时间变长,长期下来你受得了?”

    “先熬过最难的这段时间再说。”

    “好了,这些都是其次。”他自嘲道,“能力就这样,公司倒闭,婚姻破裂,要黄一起黄。”

    秋露这才出声:“意潮的付费短剧项目,也黄了吗?”

    伍通抬眸看她,这几秒的对视已经交换足够多的信息,他静了会说:“付费短剧还没上线,现在说黄确实有点早,不过意潮内部运营情况不好,他们的经理和副总监已经去了总公司,究竟是继续运营还是资源重组,过段时间就会知道。”

    她恍惚一瞬,看着他问:“谢观棋跟你说的?”

    伍通打量她几眼,调侃一二:“他是你的老公,也是我的甲方,你是不是以为这个项目只是你一个人单纯和他对接?我们每周都会互通情况,有些事情没跟你说,是想让你专心创作。”

    “就不能等短剧上线后再考虑解散的事?”白焰皱眉再道。

    伍通直接起身搓他脑袋,笑骂道:“行啊,你当创汇的老板,你给我发工资得了。”

    言罢,转过头问秋露:“你老公什么时候回来?”

    “周四或者周五。”

    “嗯,到时候约上他,一起聚聚。”他叉腰,长长呼口气,想了想说,“行了,今天下午早点下班,我订了座吃饭。”

    白焰冷漠地说:“散伙饭?那我不吃。”

    伍通切了一声:“不吃拉倒,搞得像求着你吃一样。”

    白焰忽地绕桌扑向叼着根烟往门口走的伍通,扒住他不肯松手:“伍哥,你再想想吧,我还想跟你干啊,你别不要我……”

    “去去去,说的什么乱七八糟,会不会说话?”伍通嫌弃地挣扎,艰难地往外挪,“让开,我要去抽烟,你的活干完了吗?”

    “没干完,因为满脑子都是你……”

    “靠,你小子赶紧给我松手,滚回去。”

    ……

    秋露注视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样每天都在上演的吵闹画面,如今一看竟变得奢侈。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她任由失落蔓延,慢慢点开闪烁的微信,心突然变得宁静。

    谢观棋发来一张图片:买了这个,看着像你。

    一只巴掌大的布偶小兔,白里透粉,两只耳朵长长垂下,腮帮子又圆又鼓,像一颗甜糯的蜜桃大福。

    Lu露:好可爱。

    他秒回:是啊,可爱。

    她点开原图定睛细瞧,托着小兔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微曲的弧度正好将小兔轻轻抓握掌心。这一幕让她忆起花前月下的种种画面,脸颊渐渐生出热意。

    小兔子……他昨晚不是刚说过?

    Lu露:谢观棋,你好色。

    那边隔两分钟回:?

    他问:哪里?

    她说:你怎么能用这样的手势握小兔,还拍照片。

    他不解:这样的手势很色?

    她严肃:是的。

    秋露搭腮盯着电脑屏笑,每天不逗一下谢观棋,她就浑身不舒服,毕竟是他亲口说,喜欢又作又闹的她,她一直在为家庭的幸福出力。

    不一会儿,他的信息弹出来:你在想什么,看到的就像什么,说明是你色。

    她一秒进入战斗状态,一通输出还未发送,又一条信息跃上。

    ——这就是一只普通的玩偶兔子,又不是你的小兔。

    秋露顿住,还在对这行字进行阅读理解。

    他再道:你的用一只手还握不完。

    她悟出的那刻脸如火烧,他发来一张两指捏挤小兔脸颊的照片,附带一句“开会了”,便再次消失,留她一人面红心跳,趴在桌面捶胸顿足。

    ***

    “散伙饭”从下午四点吃到晚上九点,几杯酒下肚,又开始追忆往昔柔肠百转。

    伍通陷进沙发里,神色寂寥:“见过朝阳就会遇到夕阳,过了三十才知道,梦想这种东西就跟西北风一样,上头灌脑,没什么实际作用。成年人需要的是房子,钱,婚姻,小孩,就是不需要梦想这种东西。”

    白焰不忍心继续听下去,打断他:“伍哥,你现在状态不好,太丧气了,不要说会让自己后悔的话。”

    “啧,又不是没后悔过,你年轻小伙子懂个屁。”

    “我懂你啊老哥。”

    伍通酒劲上涌,摇头:“我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没有。房子是贷款买的,钱是不定期回款的,结婚八年,有两个孩子,干的是本行,一眨眼,又回到二十出头时的样子,没有房子,也没有钱,老婆和孩子都走了,公司也没了……”

    “都有,都还在。”白焰皱眉,“没有人放弃你,是你放弃了自己。秋露,你说是不是?”

    秋露从未见过伍通这般落寞丧气的模样,好似骏马被砍断双腿,雄鹰被折断羽翼,现实的残酷和沧桑在一个成年人肩上化成大山,没有任何宽慰的话语可以走进他的心。

    “白焰,别给他倒酒了,我怕待会儿他吐得难受。”她低声道。

    哪知最后,白焰也沉默不语,只是一杯一杯地陪他喝,像在无言地宣誓,永远和他并肩一起。

    “真的会有不变的夫妻吗?”伍通呵笑。

    秋露迎上两道目光。

    “哎,应该也会有吧,世界之大,什么没有?只可惜我没遇上。”他自问自答地笑,不再看她,声低下来,“我就是后悔,当初信誓旦旦,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给我老婆,现在什么也没有,就连一场婚礼都没给她。”

    白焰看他:“伍哥,你醉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开始问你以前的糗事?”

    伍通哼道:“我以前眼睛长在头顶,全是嚣张的事。”

    “初夜多久?”

    “滚吧你。”他笑斥。

    ……

    白焰叫了代驾,秋露想一个人慢慢回去,没有和他们同行。夜深,灯下是来往匆匆的路人,最终的目的地或许都是那个“家”。今晚喝醉后的伍通,嘴里一直喃喃:“我没有家了。”她望着那指缝里溢出的泪,揪心地沉默着。

    所以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家”究竟是什么?一个深夜可以休息的地方,还是一个遮风挡雨的房子?亦或是一个伴侣,几个孩子,柴米油盐堆积起来的、最朴素的生活巢穴?

    她问伍通:“你还爱你的妻子吗?”

    他沉默半晌又开始笑,回答这个问题:“不爱为什么结婚?只不过这个世界上有比爱更加沉重的东西,每个人生来就是孤独的,没有谁离不了谁,爱只是把两个孤单的人凑在一起的那根线而已,像藕丝一样,藕断丝连……”

    秋露拢着衣领,遥望天边的月。

    京都的夜晚是什么样?也和宁城一样冷吗?

    Lu露:谢观棋,以后你出差的时候都能带着我,该多好。

    你撤回了一条信息。

    Lu露:如果世界上有魔法就好了,把我变小,天天被你揣进口袋里。

    你撤回了一条信息。

    Lu露:还有三天就能见面了,这次你出差了好久,从来没有这么久,我等你回来。

    你撤回了一条信息。

    “哎,让一下啊。”单车铃骤然响起。

    秋露侧身让道,男人骑着单车从身旁缓缓驶过,她再拿起手机,竟能在不抱希望的时候收到他的信息。

    今天是思念已久的老公:是不是想我了?

    她静默一霎,把打字框里那句“我真的太想你了”删除。

    Lu露:都是骂你的话,因为你不回我信息。

    他问:那为什么撤回?

    她说:文字骂你不过瘾,想等你回来再骂。

    秋露手臂垂下,大抵是今夜心情不佳,斗嘴之后只觉得更落寞,她放弃抵抗,又想故技重施,他也撤回了一条。

    她问:你撤回了什么?

    他回:没什么。

    她妥协:好吧,我承认我想你,刚才撤回的都是对你撒娇的话,我好想你,想你快点回来抱抱我,我不想瘦了,我要健健康康圆滚滚的,因为你喜欢我这样,我想要你喜欢我。

    秋露语无伦次刷屏一堆,说完后又觉得心情稍稍回暖,爱就要承认,憋在心里自己闷得慌。

    他回:我知道。

    她开始找茬:我发给你一大段,你只回我三个字,再让我看到三个字,我就不理你了,老实交代,刚才撤回了什么?

    台阶横在脚下。

    秋露很认真地抬头看路,安全走过小坡后,才举起手机。

    今天是思念已久的老公:我爱你。

    很爱你。

    世界在这一刻沉寂。她停在路口,停在长久的寂静里。

    他说:别不理我,我撤回的是这三个字,不是故意只回你三个字。

    紧接着又说:文字说爱不过瘾,想回去当面说给你听。

    春天,这条路上能闻到花香,她曾经问过他,他说:“是玉兰花。”

    刚才经过小坡的时候她就在想,今晚的夜风这么大,怎么就是没闻到香味呢?原来现在是冬天,原来他不在身边。

    秋露站在树下揉眼睛,越揉越久,头愈来愈低。一旁卖烤冷面的大叔好奇瞅着,开口道:“姑娘这是咋了?哭什么呀?来,哥请你吃份正宗烤冷面。”

    “我没哭,今晚的风沙太多了。”

    他大笑:“没哭没哭,你要不要辣啊?”

    ……

    家是什么呢?

    欢声笑语的客厅,吵吵闹闹的岁月,是风雨撞上窗台,犹不可及的地方。有人说家是老婆孩子和房子,也有人说家是巢穴,是港湾,是人类生存的大本营。

    她不精通哲学,也不喜欢研究人性,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事,爱一个想爱的人,待到韶华逝去,能问心无愧地说一句“不后悔”,就足矣。

    至于爱情和婚姻……

    前半生她和靓靓相依为命,是命定的母女,后半生她和谢观棋结为夫妻,是一生的缘分,她早就认他,又认命。家的名字,永远叫“谢观棋”。

    第30章 秋露如珠(16)

    白焰私下找到秋露,想为伍通做点什么。

    “伍哥的女儿一直想拍全家福艺术照,这些年一拖再拖都没拍过,我朋友是开摄影工作室的,已经联系好去他那里拍。”

    “是不是上次我们在商场遇见时,和你一起去看电影的那个朋友?”

    “对,当时你还掩耳盗铃,不承认谢总监是你的老公。”

    “……”

    白焰挥手:“别打岔,全家福套餐里面,我准备给他们加一组婚纱照,就说是免费赠送,小朋友也可以穿公主裙。”

    秋露恍悟,这是想圆了他们婚礼的梦。她问:“老板知道吗?”

    “知道,他也答应了,暂时没让嫂子知道。”白焰压低声音,“不过还有件事没告诉他,需要你的配合。”

    她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时间已经定好,就在这周六下午,那天正好是嫂子生日。”他在办公室里低声说着计划,“到时候我会在旁边录像,播放照片集,你看准时机推着蛋糕车进来……”

    计划虽不难,只不过……秋露迟疑问:“你预计几点可以结束?周六谢观棋从京都回来,我要去机场接他。”

    白焰沉吟:“四点开始拍,七点前肯定能结束。”

    她安心点头:“到时候你们先去,我随后。”

    ……

    周六难得遇见太阳,连天气都在预示一切顺利。冬季的色调萧条又灰暗,周五晚上,秋露特地用鲜花装点客厅,给家里添上新鲜的颜色,里里外外打扫干净,迎接谢观棋回家。

    各种计划堆叠的周六,她没心情干活,在办公室里和白焰用微信沟通下午的安排,一分一秒数着时间度过。

    平静的半日刚掀过,午饭之后,朱荣与毫无征兆地出现。他和伍通没有在一楼谈事,而是进入二楼的小会议。

    “该不会是悬疑短剧的事也黄了吧?”白焰蹙眉望着紧闭的门,忍不住猜测。

    “希望你在毒奶。”秋露心悬着,又说,“先把下午拍照的事办好,等会儿你看着时间去提醒老板,别让嫂子等太久。”

    这样闭门谈事,屋内必定氛围沉重,屋外的人瞧着也心慌,估计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她给朱荣与发去一条微信,撑着下巴等待。眼瞧着挨过四点再到五点,白焰的提醒从微信变为敲门,终于在五点四十分时,等到那扇门打开。

    伍通离开前,让秋露早点下班,叮嘱她关好门窗。他和白焰前脚刚走,她匆匆下至停车场,一眼便望见要找的人。

    朱荣与依旧身着黑色风衣,低头倚靠驾驶座车门,听到动静回头看她,还有她双手递出的那个白底红标纸袋。

    “荣哥,巧一的意思没有变,她让我把这个退还给你。”秋露目光落在纸袋上,“里面的东西我没看。”

    朱荣与停顿片刻,伸手接过:“好,我知道了。”

    “你和巧一……”她不懂要怎么问,该不该问,踌躇之际,朱荣与已经开口:“问题在我。”

    一辆车打着灯从两人身旁驶过,他又道:“秋露,谢谢你。”

    “我没做什么。”她摇头笑一笑,知道自己不便多问,在他拉开车门的那一瞬,又想起一事,“荣哥,你和老板聊了这么久,是悬疑短剧出了什么问题吗?”

    朱荣与点头:“项目暂缓。”

    她难掩失落,又有些佩服他的处变不惊,无论是感情还是工作,给出的四个字永远一针见血,无波无澜好似没有情绪。这份“淡然”有时是好事,但会不会让他错失什么?

    “不过,又有一个新的计划,不一定是坏事。”朱荣与的声音把她从沼泽泥潭里拉回,“到时候,他会跟你们说。”

    “我赶飞机。”他微抬腕,朝她颔首,“秋露,再次感谢。”

    秋露目送轿车扬长而去,拿起手机想把消息告诉白焰,画面一闪,一通电话拨进来。

    她张唇,望着连尾气也消失不见的轿车,愣愣接起:“巧一?”

    那边背景音嘈杂,宛如乱世。朱巧一语气疲惫:“秋露珠,我刚到丰城,累死了,你老公回来没?没回来的话出来跟陪我吃饭。”

    “我……”她没想到所有事情撞到一起,快速说完今天的安排,犹豫再道,“巧一,我已经把礼物还给荣哥了,他上一秒刚走,准备去机场。”

    寂静好似没有尽头,太多话一时半刻说不完。

    “傻珠,看来今天约不到你了。”朱巧一在笑,声音极轻,“我周一回丰城,想见我,就给我打电话。”

    ……

    这边刚挂断,白焰的信息一条接一条轰炸她的手机。

    ——别等了,你马上来。

    ——嫂子在电话里和伍哥吵架,我劝不住!

    ——我让我朋友先稳住嫂子和两个小孩,你领完蛋糕就过来,关键时刻多一个人才劝得住。

    Lu露:收到,马上来。

    她点开谢观棋的对话框:别忘了,晚上我去机场接你回家。

    十分钟后,他回复:不会忘,我等你。

    ***

    小推车上放着一个双层巧克力蛋糕,粉蓝色气球系在四角,秋露捧花停在门口,听见里面隐隐传来的争吵声。

    等她赶到摄影工作室,鲜花蛋糕准备就绪,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白焰的信息没断过,她没到现场,眼前仿佛浮现火药味弥漫的画面。前台顾问先前说动伍通的妻子周筱郁拍那组婚纱照,现在看来能不能顺利拍完全家福都是问题。

    门外漆黑寂静,门内如同战场。

    周筱郁冷笑:“还说要让我过好日子,你自己看看,这是好日子吗?”

    伍通闷火:“日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不想过,我有什么办法?”

    白焰的劝和声虚弱且无力地夹杂在夫妻吵闹里。

    秋露听得揪心难受。

    无休止的争吵或许是因为心中仍有爱和悔恨,为了刺痛对方达到微乎其微的心理平衡。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爱和痛也是。

    ……

    面前的门猛地被人推开,秋露恍惚抬头,和满面伤怒的周筱郁对望着。

    她捧着鲜花隐于暗处,注视站在光与暗交界处的女人,走近一步轻声说:“嫂子,生日快乐,希望你……平安开心。”

    周筱郁静默一瞬,眯眸试图看清她的脸:“你是谁?”

    “我是……替一个害怕没有家的男人,给你送蛋糕和鲜花的人。”秋露挤出一丝笑,垂眸道,“蛋糕是你和两个小朋友喜欢的巧克力,花是你最爱的香水百合,婚纱……”

    周筱郁眉心微动,仍在不解中,小女孩喜悦的声音引得众人望去:“是妈妈!还有爸爸。”

    “照片里的爸爸有头发,现在的爸爸没头发。”

    “我们在哪?”妹妹问。

    “我们在妈妈的肚子里。”姐姐说。

    那块投影屏上,正在播放周筱郁和伍通的似水流年,一帧帧一幕幕,温馨又锥心。

    姐妹俩牵着手仰头看屏幕,咯咯地笑。伍通低垂眼,在女儿们的笑声里神情黯然,开口道:“根本没有什么免费赠送婚纱照的活动,我就想圆了你穿婚纱的愿望,你说我窝囊也好,逃避也好,这辈子我他妈就会、就喜欢写剧本这一件事,不做这个,我能做什么?没有它,我还是我吗?不是我要去这么远的地方,是我……”

    他闭眼又睁开,落寞一笑:“我没地方可以去。”

    “是我赶你走吗?”周筱郁眼眶陡红,厉声道,“我想要的是一个家,一个完整的家,不是一个睡觉吃饭的旅馆。我是恨你的工作室吗?我恨的是你贪心,一颗心装不完两个家,一个有妻子有女儿,给外人看的家,和一个拥有你全部的耐心和热情,让你倾注所有,你和那些文字的家。”

    两个女儿被吼声吓到,跑过去一左一右抱住妈妈的腿,嘴巴一撇也开始哭。

    伍通默默听着,低声道:“我知道你恨我……”

    “谁他妈恨你?”周筱郁潸然泪下,“爱你才会恨你,对你有期待才会恨你,我不恨你,我懒得恨你,你爱去哪就去哪,你没有家,难道我就有?”

    “我们都没家,合在一起,是不是就能有一个家了?”伍通笑着,男儿有泪不轻弹,却是真真实实眼眶湿润。

    秋露抹了抹眼角,一明一暗里和白焰对视,他朝她点头,她轻放花束,离开前回头再看一眼,伍通已经抱住哭得泣不成声的妻子。

    ……

    她冲进夜幕里,招手拦下出租车飞驰机场。

    城市被灯火笼罩,长桥进入漫长的拥堵时刻,几分钟挪动一次,像在消磨夜晚的时光。

    司机偏头看她,询问:“美女,你是不是赶飞机啊?”

    “我去接人。”秋露坐立难安,第五次问出,“师傅,还有多久?”

    司机见惯乘客焦虑烦躁,只能不厌其烦重复:“下了桥很快就到,平时这个点都堵,最多不超过半个小时,现在过去十几分钟,也快了。”

    一条微信弹出来:这个时间最容易堵车,我直接回去,你别走一趟了。

    “请问你有充电宝吗?”秋露问。

    司机摇头。

    她用仅剩的电量拨出电话,赌他一定会接。等待的几秒里心跳如擂,直到线路停顿一瞬,那端响起久违的声音:“秋小珠?”

    手机在这时“滴”地一声,宣告电量告罄,30秒后自动关机。

    “我马上就到,你等我好吗?”她脱口而出,“手机快没电了,你乱走的话,我会找不到你。”

    他迟疑:“我不是说……”

    她坚持:“不要,我要去见你。”

    那头有浅浅的呼吸声。

    20秒——

    谢观棋安抚:“你别着急,我等你,一直等你。”

    秋露低低地嗯了声,他又道:“别哭。”

    “我没哭。”她无法抑制低下头,脸颊热意流淌,一张纸巾递到眼前,她接过,朝司机微微颔首。

    10秒——

    “我都听见抽鼻子的声音了。”他含笑着说,“迟到就迟到了,我又不怪你。”

    “闭嘴。”她怼完,又心慌地要求,“不,你说话,别闭嘴。”

    谢观棋仍在笑:“马上就可以见到我家的小猪了,放养几天,不知道是胖了还是瘦了?待会儿我得好好看看。”

    5秒——

    “谢观棋。”

    “嗯?”

    “我也爱你。”

    她低头,眼泪滚落:“谢观棋,我爱你。”

    1秒——

    “我听到了。”他说。

    “小傻子。”他又笑。

    手机彻底黑屏,灯火在这一瞬流动,她泪流满面抬起头。

    窗外,是那个熟悉的世界,喧嚣在外,寂静在内。

    ***

    宋杰望见挥手的妻子,拍了下身旁人的肩膀说:“我老婆来了,‘迟到王’的宝座就留给你老婆吧。”

    谢观棋揿灭手机,宋杰笑:“回去好好休息,这个周末我保证不找你。”

    “希望如此。”

    “你要这么说,我又想找你了。”收到某道目光,宋杰笑完又叹,声低下来,“观棋,这次……多亏了你。”

    谢观棋回视他:“靠你,靠大家,不止是我。”

    “行了,你慢慢拿着鲜花等美人吧。”宋杰轻松呼口气,瞥一眼后揶揄,“还真没见过哪个等接的人给接机人送花的。”

    妻子挽过宋杰手臂,好奇道:“那个帅哥就是你的副总监啊,这么年轻?”

    “是啊,年轻有为,这次如果没有他,我真的要被总部那群老虎吞了。”

    宋杰下意识回头,就见人群中格外显眼的那道黑色身影立在原地不动,此刻微微垂首,不知在想什么出神。

    这些天头皮发麻,呼吸紧绷的一幕幕飘过脑海,回忆一次心坠一分,坠到深处才发现,还有一艘隐形的大船沉在水底,托着他缓缓上岸。

    “发生什么事了?”妻子隐隐担忧。

    ……

    总部领导将文件夹一推,摊手:“目前投入到短剧项目的成本太高,已经超过了最初的预算,现在一部也没上线,单靠淘客和私域根本撑不住,一旦出现问题,这条线全线崩塌,风险太高,还不如之前的小说项目。”

    宋杰道:“小说项目最大的问题在于文案导粉的局限,从故事号导入小说号的转化率最高只有10%,普遍在5%-8%之间,留存率也很低,我们矩阵号圈住的粉丝,年龄集中在26-45岁,大多适应看婚姻两性短篇题材,转成看个性化长篇需要时间。”

    “如果转化粉丝是你们该考虑的,现在暂且先不说这个废掉的小说项目。”总部领导目光一晃,沉声道,“我听说这次签的剧本工作室和副总监有点关系?”

    宋杰开口:“这个方案……”

    “谢副总监。”总部领导微微抬手。

    谢观棋轻抬眼,看着他说:“我们矩阵号的粉丝粘性较差,小说项目测试过后明显伤粉。去年从饶海分公司迁过来的热点号转型成故事号,受限强标内容,数据起伏大不稳定。百万文字大号靠接广告运营,大环境经济状况不佳,中小型广告公司倒闭,接不到广告已经是事实。文字内容是我们的根基,号要保住,其他渠道也要开通。”

    “至于剧本工作室。”他稍顿。

    封闭环境寂静且压抑,任何一点动静都会成为焦虑的证据。

    宋杰压着眉心望过去,这个年轻人永远是波澜不惊如止水的模样,他的心里究竟藏着什么?

    “关于付费短剧项目的会议,我们一共开过16次,5次线上,11次线下,每次都有视频和文字记录,方案择优录取,没有任何内情。”谢观棋平静陈述,“创汇工作室是我们选出最匹配的合作方,他们的成绩有目共睹,这个项目,不仅能做,还能做好。”

    总部领导一笑:“你很有自信啊。”

    谢观棋直视他:“我有一条新的资方线。”

    ……

    “喂!”妻子拧他手臂,“想什么呢?”

    宋杰吃痛回神,叹道:“有时候我在想,究竟得感谢他,还是感谢他的老婆。”

    身旁的女人直接挡在面前。

    “把话说清楚,你感谢人家老婆干嘛?”

    “哎,不是那个意思,行了行了回家再说,今晚吃啥?”

    “还想着吃?不交代清楚,你喝西北风吧!”

    “等我回去,一五一十把这些天的事禀报老婆大人。丫头怎么样?我不在这几天,她睡得好不好?”

    身旁有人匆匆跑过,她漫不经心瞟了眼,看着丈夫目光转柔:“出来前还哭呢,说要来接爸爸,你女儿一坐车就吐,今天又堵车,还好没带她来。”

    ……

    谢观棋按亮屏幕,屏保里的女孩白裙长发站在夕阳下回头,弯弯的月牙眼望向他。他静静凝视几秒,目光微偏落在右臂衣袖上。

    袖口绕着一个黑色发圈,中间有一只银色小蝴蝶,已经记不清何时被她套上,衣服是,人也是。他食指一勾,发圈从袖口滑到手腕,指腹轻轻摩挲。

    “谢观棋!”

    似梦似醒的声音,穿过四面八方的杂音而来。

    他手指顿住,隔了一秒转过身,不用听音寻人,大脑已经自动勾勒她的音容相貌,直到思念过千百遍的影像,和穿流的灰白人海里、一抹淡紫色缓缓重合。

    倘若见过他手里紫色的花,便会知道他在等的人是她。只有她。

    秋露攥着手里的花枝,痴痴望着那抹黑色朝她靠近,同样的紫色,他两枝,她一枝,最后都会回到家里的玻璃花瓶里。

    这段由他缩短的距离到达最后一步时,她扑进他怀里。

    谁也没说话,抱着抱着,眼泪上涌。

    “你手里的花是给我的吗?”她哽咽道。

    “当然。”他低声回。

    “为什么是两枝?”

    “好事成双。”

    秋露转过脸埋他胸口,闭眼时泪水滑下。他轻声说:“这么巧,你送的也是郁金香。”

    永恒的爱。

    “嗯,紫色的,唯一一枝。”她抱紧他,“只要你。”

    你是唯一。

    谢观棋捧起她浸满泪的脸,深深看着,慢慢笑着:“走了几天就哭成这样,以后怎么办?”

    秋露任由他拭泪,目光寻找:“小兔呢?”

    他的手伸进上衣口袋,揪住一对长耳拿出来。

    她掌心朝上捧着,接住小兔。

    “你怎么不挂在包上?”

    “你不是想让我把你揣进口袋里吗?”

    秋露怔怔,说:“你怎么知道……”

    谢观棋无声地笑,双手托起她的脸,侧头压下一个吻。

    湿热的气息从唇滑过脸颊,覆上未干的泪痕,她的心跳盖过嘈杂的人声,一路上脸被寒风冻着,泪滑落异常滚烫,却远不及此刻他唇瓣的温度,烧得浑身一抖,宛如游园惊梦。

    谢观棋克制热意,吮吻几秒便从她唇上撤离,凝注她目光迷离的样子,脸颊贴她低声说:“这几天,我带着小兔逛京都,一起拍了一些照片,回去给你看。”

    他弯腰捡起跌落地上的花,抬眸时发现她正嘟唇,羡慕地瞪着手心的兔子,不免又笑。

    “好了,回家吧。”无论是花还是她,都被他牵握在手里。

    “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小兔落她口袋里,露出一只耳朵,秋露扒着谢观棋手臂,一个劲往他身上贴,“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

    “我知道。”他承着她又挤又压的力,笑着回应。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她嘀咕,不满地顶嘴,“你才不知道。”

    “饿不饿?今晚想吃什么?”安抚小猪,要先喂饱她的肚子。

    “饿,想吃北京烤鸭。”小兔只能和他拍照,她不仅能亲他抱他,还能睡他。

    “那就在外面吃,吃饱了,你再告诉我最近的事。”

    “好。”

    “一个晚上讲不完,就两个晚上。”

    “嗯!我要在暖暖的被窝里讲。”

    谢观棋闻言一笑:“你要进被窝,今晚大概也不用讲了。”

    ……

    花香时隐时现,在他手里。这次不是玉兰花,是郁金香。屋外仍是天寒地冻的冬天,春天还有些遥远。

    但是他,已经回到她身边了。

    作者有话说:

    小夫妻终于见面了,不容易哈哈

    今晚他们会很快乐

    正文接近尾声啦,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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