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秋露如珠(17)

    暖风徐徐的房间,纯白的床铺上,一趴一靠两个人。

    废旧报纸铺在床面,一份份零食堆着,秋露勾着小腿微晃,偏头去问靠在床头的人:“巧一,你和荣哥到底怎么了?”

    “你知道他很有钱吗?”

    “知道啊,老板说是百万级别。”

    “那是他本人赚的,我说的是他家。”朱巧一说出一个地名,“那个地方原先是他家,后来被征用了。”

    秋露错愕地望着她,朱巧一瞟了眼立马提醒:“哎,口水快滴进鸭脖里了。”

    “荣哥把家底都透露给你啦?”

    朱巧一哼道:“不是他,是他妈,也不知道哪来的消息,专程从京都飞来丰城,打电话约我出来。”

    一段豪门虐恋在秋露脑海快速展开,她手肘一撑坐起来,凝着眼前的女主角问:“他妈妈该不会是觉得你俩经济条件不匹配,让你离开她儿子?多少钱?一百万,两百万,还是五百万?”

    “在他妈妈开口说话的前一秒,我也以为是这种狗血的剧情。”朱巧一悠哉道,“可是人家不但谈吐礼貌,举止优雅,还给我带了礼物,邀请我去他们家做客。”

    “京都?”

    “嗯。”

    秋露知道后半段才是这个故事的重点,目光专注等待着,朱巧一笑睨她,倘若只看那双乌溜的大眼睛,倒像一个勤学好问的孩子,但那张没停过的嘴,证明她是一只贪吃的小猪。

    和小猪说故事,话题不用太沉重。

    朱巧一说:“他妈妈知道朱荣与在追求我,很支持我们自由恋爱,不过她觉得丰城和京都距离太远,希望我以后能去京都发展。”

    秋露恍惚:“可是你之前说过,不想离家太远。”

    “对啊,所以我说,和他不合适。”朱巧一耸肩。

    距离的问题倒是其次,很多事情都可以协调解决,但那句“我们的家族庞大且复杂,管理一大家子人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我希望婚后你能主内”让她哭笑不得。

    她当时就在想,普通百姓有普通的活法,乍一听“家族”这两个字,格格不入还有些想笑,便说:“阿姨,感谢您大老远过来看我,不过现在是朱荣与在追求我,我们并不是情侣关系,更没有谈婚论嫁,说这些话,还是太早了。”

    秋露慢吞吞点头,盒子里还剩最后一个鸭翅,她正准备摘下手套,朱巧一已经拿起鸭翅递到她嘴边,她笑得弯眸,开心接过继续啃着。

    “荣哥的妈妈来找你,但他并不知情,我觉得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受制于家族?”

    “性格不像,不代表现实不会,不过这些都跟我无关了,只能说,这样的富贵我承受不起。”

    “不说这个了,让我看看你。”朱巧一轻捏秋露下巴,端详她的气色,“像一朵饱满的鲜花,看来昨晚的你很快乐。”

    上一秒还浸在幸福里的人,下一秒忽地有些沮丧。秋露收拾着吃完的下午茶,叹口气说:“巧一,虽然你改签成周一回去,但是傍晚前我就要回家,不能跟你一起睡觉了,谢观棋突然病倒,我得回去照顾他。”

    朱巧一诧异三问:“病倒还是累倒?你把你老公折腾成这样?到底几次?”

    “就两次……”秋露目光忽闪,支吾着,“我今天早上醒来发现他还躺在旁边,平时这个时间他早该打我屁股叫我起床吃早餐了,我觉得不对劲就钻进他怀里一摸……”

    “打住,不用描述画面,你直接说他怎么了。”

    “哦……我叫他也不醒,又给他量体温,一切正常,后来发现他可能是太累了起不来。”

    朱巧一啧啧叹气,摇头:“不愧是色色王国的大魔头,人家出差十几天,又是高强度会议又要赶路回家,还得掏空身体伺候你,谢观棋真是太难了。”

    秋露没办法狡辩,她确实爱意汹涌,低着头呐呐道:“昨晚都挺好的。”

    “你就不能忍忍?”

    “我靠近他就想他,忍不住……”

    朱巧一纯属嘴上逗她,见她掀眼又垂下,一副小老鼠打碎油灯的胆怯模样,笑得停不下来。

    她时常在想,秋露珠身上奇特的魔力从何而来?和她待在一起,不用特意寻找娱乐的据点,只需要一个闲适的空间,一点填饱小猪肚子的零食,看她吃得开心,笑得弯眼,再逗上一两句,那些烦闷和沉重都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她是治愈系的良药。

    更奇妙的是,看着这张脸,总会不自觉地想照顾她。

    朱巧一用纸巾擦她嘴角,笑意很淡:“傻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谢观棋没有你,他会怎么样?”

    “他的家庭出过那样的事,倘若一个人从来没有感受过幸福,看待这个世界的冷漠时,或许会有另外一种眼光,可他拥有后又失去,一个人要有多坚强的内心,才能承受这种的打击?”

    她用谈心的口吻说着,最后轻轻笑道:“我想,你就是他的全部吧。”

    “所以不会有那一天。”秋露认真地说,“人是独立的个体,不同个体组成的家庭,自然也不一样。巧一,你放心,我和他会好好的。”

    朱巧一静看她几秒,慢慢一笑。

    她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这番伤春悲秋可能也受某段露水情缘的影响,身子朝侧面一躺望着天花板,身旁的人也跟着躺下。

    “你们老板追妻成功了吗?”

    “嫂子说要看他表现。”

    “有你们这对腻歪夫妻做示范,也该有点影响吧?”

    “嗯……老板说,我们这样的没有参考价值。”

    伍通曾对她说:“你们夫妻俩不常吵架的原因,也许是你和谢总监在谈恋爱的年纪就结婚,生活不是柴米油盐,而是热恋进行,等中年一过,孩子一有,各种麻烦就出现了。但是总有例外,谢总监有耐心,脾气好,我想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朱巧一侧身问:“我很好奇,你俩真正吵架是啥样?”

    秋露手指戳她手臂:“你又不是没见过,上回我还跑回丰城去你家了呢。”

    “那算啥吵架啊,他直接追来哄你,小别胜新婚还差不多。”

    什么样?应该就和绝大多数情侣夫妻一样,各自独处生闷气,冷静之后思考问题,错的一方先低头。

    “该不会都是他哄你吧?”朱巧一调侃,“看来你在家里真的是为非作歹的女魔头。”

    秋露摇头,谢观棋有原则底线,倘若斗嘴的原因只是因为不吃早餐,光脚在家里乱跑,大冬天披个浴巾就冲出来踩点追剧……这些小事,他总有办法稳住她。但问题一严重,他又是另外一幅面孔。

    那次确实是她错了,不安地徘徊在书房门口,终于鼓起勇气推开那扇门。他从灯下望来,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她发憷。

    一开始,谁也没有说话,秋露知道他在等她开口,磨蹭半天还把自己弄得委屈:“这么晚了,你还不回来睡觉吗?”

    “我睡得着吗?”谢观棋说。

    他一动不动坐在那,她的手扶门框,眼风飘过他的脸又落回地面,低头像在自言自语:“你不在我睡不着。”

    “什么?”

    她手指抠门缝,含糊地再说一次。

    “说清楚。”

    秋露咬牙:“谢观棋你这个大混蛋!”

    没有回怼,也没有摔门,更没有负气离去。几秒后,谢观棋起身绕桌而来,边走边说:“我是大混蛋,那你还让大混蛋跟你睡觉?”

    他停在她面前,灯光也暗几分。

    “我是小混蛋。”她声音减低,盯着他胸口,渴望的东西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小混蛋可以和大混蛋一起睡觉。”

    他哼笑一声,得到她踹去的一脚。她说:“我知道错了。”

    “就没见过你这样,自己承认有错,还来踢我。”

    秋露默默垂首,视线里那片灰色衣角近了,他虎口掐着她的脸颊,听他道:“看着我。”

    她慢吞吞掀眼和他对视。那些老虎吃人的凶猛都是她臆想出来的,谢观棋是大绵羊,给她的感觉永远是温暖踏实,不是凶神恶煞。

    他看着她:“我说的那些话,不是为了让你道歉,你要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没做好前期调查和对接工作就往这么偏远的地方跑,要是真出事了怎么办?你想过后果吗?想过我吗?”

    “想过。”

    “想过什么?”

    秋露说:“我们提前和那户人家联系过,采访结束他们想送我们,我就想着正好再聊几句,所以我的同事就没和我坐同一辆车,他们先走,我晚了一步,暴雨山路不好走,只能绕远路出来。”

    “当时我就在想,”她眼神黯下来,“要是能再抱抱你就好了。”

    “胡扯。”谢观棋低斥,手臂揽过她的腰,将她压在胸口,久久没说话。

    “你还生气吗?”她听着他的心跳问。

    “生气有什么用?我又吵不过你。”他自嘲。

    “但你黑脸的样子,我很害怕。”

    “现在知道怕了?”谢观棋凉飕飕地瞥她,半晌,弯下腰慢慢收紧手臂,“我是担心你。”

    他低声说:“要是你真的……我该怎么办?”

    ……

    原来,巧一的猜想并非子虚乌有,谢观棋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现在的他,还会因为爱得太满而担心吗?

    “哎,别想色色的内容了。”朱巧一轻戳她腰间,秋露痒得又动又笑:“我没有。”

    两人你挠我,我揉你,在床上笑闹一阵,朱巧一的视线顺着那白皙的脖颈滑下,暧昧地停在毛衣V领处,悠悠挑眉:“我怎么觉得,它好像变小了?”

    “真的吗?”可是昨晚谢观棋帮她检查,还笑着说没有。秋露挪近她,上身微微挺起来,“我自己感觉不出来,你也帮我摸摸看。”

    朱巧一笑得朝旁栽倒,秋露直接抓着她的一只手覆上胸口,困惑地问:“是不是呀?”

    这个傻珠……朱巧一五指收拢,象征性地感受一番,手指点她额头笑道:“好在谢观棋下手得早,不然你早就被人骗走了。”

    秋露察觉被耍,轻轻甩开那只手,低头瞧着:“我才不是胸大没有那个什么呢。”

    “那我问你,假如你没有和谢观棋在一起,现在单身,有个男人说想抱抱你,摸摸你,你会怎么做?”

    “这是变态!”秋露拢眉,“我直接给他一个大耳刮子。”

    “好,那说这句话的人是谢观棋呢?”

    空气寂静一霎,有人在等,有人……果然在犹豫。

    朱巧一捂脸笑起来,秋露思考几秒,神色忸怩地说:“那我就说,礼尚往来,我能不能也摸摸他?”

    朱巧一手势打住,摇头笑:“好了,你也陪了我大半天,赶紧回去照顾你家的牛吧,他要是倒下,不仅没办法耕地,你还没有饭吃。”

    ***

    客厅是暗的,房门紧闭,秋露猜测他还在屋里。她轻轻关上门,隔断架上的玻璃花瓶插着三枝紫色郁金香,瓶中有水,白日是透明,夜里会浮现淡淡的蓝色荧光,像流动的星海。

    家里很多增添幸福感的摆件,都是他挑选的,她很喜欢,亦如对他的感觉。

    秋露推开房门,掀起的被褥下没有熟悉的身影,像又回到那夜的梦。她怔怔望着:“人呢……”

    “在这里。”

    声音不在身后,隔着一段距离,她往厨房跑,正好撞上他端盘走出,瓷盘盛着的食物不是她准备的清粥小菜,而是她常吃的杏仁小蛋糕。

    “你怎么不喝我帮你煮的粥?”秋露仰头问。

    “已经喝过了。”谢观棋低垂眼看她,边走边说,“这是给你烤的,过来吃。”

    她抿唇,揣着一颗永远被他轻捧渥暖的心,小跑到他身边,把桌面冒着热气的食物摆在他面前:“我早上在河西那家汤吧预定好,回来前去拿的,这个补身体,你最近辛苦了,多喝点。”

    谢观棋偏过头,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光,打量她的眉眼。

    秋露这才想起还没开灯,刚想起身,他握住她一只手,轻声道:“不用开,就这样。”

    “好喝吗?”她的椅子和他紧挨着,脸就在他手臂旁。

    “好喝。”他说,“下次别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楼下也有汤吧。”

    “但是都没有河西那家正宗。”她轻声耳语,“不远,打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他又侧头看着她笑,她咬一口杏仁蛋糕,又凑过去亲他一下:“你没发现什么吗?”

    “什么?”

    秋露跑回房间再折返,随之出现的还有那只白里透粉的小兔,她将小兔托在掌心,在他的注视下,对着它啄一口。

    “你亲我的小兔做什么?”谢观棋笑。

    “这不是买来送给我的吗?”

    “我只是说它像你,没说送你。”

    “你都是我的了,还有什么不是我的……”她小声嘀咕,目光重回他身上,看他低头一口一口慢慢喝汤,咀嚼蛋糕的动作渐渐慢了,“是什么味道?”

    “鲜香味。”他只能这样回答,又问,“要不要喝?”

    “买给你的,你喝吧。”她盯着他举勺落勺的动作,微微吞咽。

    谢观棋突然起身,从厨房取出她的粉色小碗,将那盅汤分一半,轻放她面前:“乌鸡当归黄芪,补气血的,对你身体也好。”

    “一起喝吧。”他说。

    秋露双手捧碗凑近一嗅,顿时笑了:“好香哟。”

    谢观棋又一次被她的笑颜吸引,凝神看,思绪万千。小兔趴在桌面的杯垫上,望着他们。

    昏黄的午后,宛如幻境,也许这个世界本就是一场梦。他的手轻抚她的枕,又探着床头摸到手机,梦醒的茫然落寞让思念疯狂滋长,所有的动作只有一个目的:寻找她。

    手机的荧光照在脸上,久久不灭。

    她不在田野的夕阳里,也不在成串的文字里。她亲吻小兔,阖眸含笑,定格在最寻常、最深刻的屏幕画面里。最右,还有一行字:小珠和小兔,永远永远,陪你。

    一直陪着你。

    四下寂静,他静看微信里静躺的信息。

    ——谢观棋,我给你订了汤,待会儿取到后就回家啦。

    来自:我的小珠。

    最好的时光,无外乎是如今这样,无论何时,身处何地,都能有她的影。

    谢观棋慢慢闭眼,唇轻落屏幕里、她含笑的面容上。

    他知道,再睁眼时,就能见到她了。

    作者有话说:

    小谢…会好的

    小珠很爱你

    第32章 秋露如珠(18)

    入夜,谢观棋从水雾里走出,卧室是空无一人的寂静。他披着居家棉服外套,轻推开书房虚掩的门,先看到投在墙上的影子,一蓝一粉两个盒子搁在书桌上,遮挡住她的脸。挑灯夜读不是她的习惯,秘密谋划倒像她的风格。

    吃饱喝足的小猪,又在转动她的小脑袋,做点什么捣蛋的事?他笑,走近的过程中被她察觉动静,紧接着是一阵慌乱收拾的声响。

    “偷偷摸摸在做什么?”谢观棋刻意放缓脚步,走到桌旁时她双手背着站起身,灯下的眼尤亮。

    “我有一个新的想法。”秋露弯眸。

    “你哪天没有新想法?”他好笑地瞥一眼盒子,大致猜到与信件有关,摊手道,“拿来。”

    她有意曲解,一只手滑入他掌心,握住:“你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谢观棋无声看她,忽地单手用力拽她入怀,另只手圈过腰后时,碰到她藏在背后的信封。

    “偷我的信?”他耳语。

    秋露被他圈在书桌前,眼前是由他筑造的阴影,心跳渐渐变乱:“你身上好香哦。”

    他凝着那双眼,读出里面的喜悦和期待,忽地笑了下,双手掐住她的腰,将人提抱起坐在书桌上。

    “又私自改动了什么内容?”

    “你最近身体不太好,这个月的字母游戏愿望我准备留到过年,我又加了一个新的愿望。”

    “……”

    “你放心,这个愿望对你的身体没有伤害。”

    谢观棋双手撑她身侧,低声道:“谁说我身体不好?”

    熟悉的热意罩着她,秋露心猿意马,盯着近在咫尺的脸,面颊轻轻凑过去一贴,蹭完后更加喜悦,自作主张道:“那我开始念了。”

    他无奈地笑,见她低头展开信纸,便借着空隙俯身蜻蜓点水吻她唇角,目光旁物只看她。

    她念道:“第五件事,当一天谢观棋的女仆,心甘情愿为他服务。”

    “女仆?”他听完便笑,“你不是公主吗?公主怎么能当女仆。”

    “照顾你呀。”秋露双手滑过他的腰,仰头眨眼,“明天你休息,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确定?”

    “当然,信件为证。”

    谢观棋垂眸,看她左右歪头,又沉浸地蹭他胸口,触碰他的身体仿佛是一种极致的享受。他笑而不语,思考半晌才说:“那我要加几点,不许无缘无故生气。”

    秋露刚张唇,他又道:“不许反驳主人的话语和指令。”

    ……

    “我答应你。”她心存愧疚,为了弥补他,即便是霸王条款也能闭着眼签下,“明天一天,你可以尽情地使唤我、霸占我。”

    “说的是什么……”谢观棋失笑,“我是不是又掉进了你的圈套?”

    秋露回身把信件放好,双腿一勾身体挨上去,搂着他脖颈吻他下巴:“你放心,今晚我就抱抱你,不干别的,我能忍住。”

    这样的吻让他觉得自己是玉盘珍馐,使她垂涎已久。谢观棋含笑着将她抱在身前,慢慢往卧室走:“真的吗?”

    她吻到耳垂,含糊地嗯声。

    “昨天你也是这样亲我。”他有意道。

    秋露顿了顿,与他商量:“摸摸可以吗?我发誓,我就摸一下,摸完我就睡觉。”

    路过卧室门口,他揿灭开关,只亮床头一盏夜灯,蒙蒙光影旖旎又暧昧,是她最爱的深夜氛围。他坐在床沿,目光从她的眼流连到唇,低笑:“秋小珠说摸一下,怎么能信?”

    他气息落在她的鼻梁上,目光柔得像醉酒之人:“我帮你。”

    秋露呼吸变紧,直勾勾盯他:“怎么帮……”

    亲密之事已不知行过多少回,同样的灯光场景,单是话语不同,音调一变,她便受他蛊惑,紧张悸动如初尝果实。

    两人间毫无征兆地静了几秒,谢观棋低俯头含住她的唇。

    “今晚给你切的水果都吃完了吗?”

    “吃完了。”

    “哪个最好吃?”

    她答得迷茫:“芒果。”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猜是它,你喜欢水分多、剃掉果核的。”他贴她唇低声道,“我也一样。”

    这样的吻似在品尝汁水饱满的鲜果,舌尖碰到微硬的果核,牙齿轻咬褪去,继续吮着果肉……

    “谢观棋,你不是……”秋露望他的眼,人昏沉沉的,暗光里那张面容并不清晰。

    “是啊。”他声低下来,人也是,“就这样帮。”

    ……

    ***

    翌日,小女仆早早上岗,跑前跑后围着他转。他吃面包,她递果酱;他换衣服,她解扣子;他静静看书,她捏肩捶背,最后反倒是他先投降,握住她的小手叹气:“好了,你玩你的,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秋露拿掉他手中的书,稳坐他腿上后再塞回,“说好服务你一天,一秒都不能少。”

    她用牙签插一块水果递他嘴边,他张口咬住,她立马凑上去啄他唇角:“好不好吃?”

    她问的是哪个?谢观棋笑,点头答:“好吃。”

    美其名曰照顾他,便宜全让她讨了,究竟是谁霸占谁?

    午睡后,秋露端一盅银耳雪梨羹往书房走,他的声音不轻不重从里传来:“好,我现在过去。”

    几秒后,面前那扇门被人拉开,谢观棋怔一下,没来得及开口便受她反问:“今天是周日,你要去哪?”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回公司一趟,拿文件。”

    “怎么又是公司的事?”她看上去比他还委屈,“你的身体还没好呢。”

    “我身体好着呢。”谢观棋两指捏她嘴唇,她气愤地甩开,他再捏,她张口就咬,他笑着没反抗,“好不好这种事,不许乱说。”

    秋露慢慢松口,他已经接过她手里的小汤盅,一勺一勺喝起来。她望着他问:“什么文件不能发电子版?你刚出差回来,好不容易休息两天还得扣除一天,哪有这样的?”

    谢观棋轻捏她的脸颊,像在安抚:“盖章的合同文件,对公司来说很重要。”

    秋露抓住脸庞的手,直视:“可是对我来说,你最重要。”

    他看着她笑,她扔下那只手:“你把对接人和注意事项告诉我,我去帮你拿。”

    谢观棋没接话,勺子和汤盅壁碰撞的声音成为现下唯一的动静,他很快喝净,往厨房走时,她就跟在他身后,见他利落地洗净灶台上剩余的锅碗,用纸巾吸干手上的水,回头看她。

    “你乖乖在家等我,我拿完文件就回来,很快。”

    “男人不能说很快。”

    “快对男人来说,也不一定是贬义。”他近她耳旁,热气扑在耳后的皮肤上,“是谁说24小时都听我的指令?”

    谢观棋直起身,手指点她鼻尖:“听话。”

    “那就带我一起去。”秋露拽他衣袖。

    他扬眉,边走边偏头看她,没说话。

    周日应该只有少数负责淘客领域的员工轮值,快去快回也不会引人注目。她决定:“我在旁边监督你,免得你废寝忘食又忙到十一点才回家。”

    “为什么不理我?你听见没有。”秋露不满地拍他手臂。

    “去就去,又没说不让。”谢观棋捉过她手腕,拉到衣柜前低声道,“换衣服出门,一起换。”

    ……

    下午四点左右,两人来到写字楼。

    电梯通道没有人,他们进了最快的一间货梯,下至负一楼时,保洁阿姨推车入内,谢观棋轻握住秋露手臂往里带,手没有撤离,依旧环在她腰间。上到一楼停住,一男一女拎着奶茶进来,抬头时明显一愣,男青年率先开口:“谢总监。”

    “嗯。”谢观棋颔首。

    两道目光直射而来,落他们身上。

    一秒两秒,寂静无声。

    秋露低头看面前推车,抬眸看保洁阿姨,仰头看楼层数字,恨不得电梯一飞冲顶……以前怎么不觉得意潮的位置这么高,等得她如芒在背万分煎熬。

    保洁阿姨先下,推车侧面凸出的钩子挂住秋露的毛线裙,一只手比她更快,将裙子一抖松开。她转过脸对上他漆黑的眼,听他低声对她说:“小心点。”

    “嗯。”

    秋露觉得电梯里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电梯门再开,两个同事快速走出,你推我捶像在说着什么。她脸烫地抬头瞅他,谢观棋睨她一眼,弯唇不语。

    “谢总监。”迎面而来的女青年见状话语一顿,“额,经理在会议等你。”

    “好。”他应下。

    跟着前方的身影走进办公室,秋露缓缓松口气,拉过椅子正欲坐下,谢观棋制止:“坐那干嘛,坐我这。”

    她慢吞吞地挪步:“可是之前,我都是坐周总监的位置。”

    “之前你是小编剧,现在你是我的家属。”他看着她坐下,站在她和椅子背后,点动鼠标找文件,“坐别的男人的位置,多不像话。”

    打印机开始运作,谢观棋接满一杯水搁她手边,轻拍她的脸颊,嘱咐道:“在这等我,无聊的话就玩电脑,或者想想晚上去哪里吃饭。”

    语气像极了带着孩子来上班,准备去开会的家长。

    “我才不会因为见不到你就无聊呢。”秋露手覆上鼠标,乱点一通后,瞄见他站在打印机前似笑非笑看着她。

    “好吧,可能会有一点,也只是一点。”她说。

    谢观棋低头翻阅文件:“我马上就要去开无聊的会了。”

    他又笑:“不过想到你在等我,好像也没那么无聊。”

    “走了。”他搁下订书机,身影消失在门口。

    ……

    秋露环顾熟悉的办公室,身体陷在座椅里发呆,突然想起白焰早上发来的信息还被她冷落着。

    白焰:伍哥准备给嫂子搞个求婚仪式,到时候一起策划啊。

    Lu露:你策划,我配合,年底都忙着呢。

    刚想问他有什么计划,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她等了会,他的信息发来:要不要这么敷衍?我早上给你发的信息,你快晚上才回我。

    今天她本想全身心奉献给谢观棋,根本没把回复琐碎信息的事列入安排内,母胎单身白焰,什么时候才能被人套牢,还给彼此一份净土。

    Lu露:我陪我老公来公司加班,不然根本记不起回复你的信息。

    白焰:……

    白焰:你们这是,彻底官宣了?

    Lu露:心照不宣吧。我们是合法夫妻,怕什么?

    咚咚——

    秋露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抬眸撞上杵在门口进退两难的女青年,面面相觑几秒,她开口:“谢总监去开会了。”

    “哦,好的。”女青年走进来,将手里的文件整齐摆放桌面,“这个需要他签字。”

    “好,我会跟他说。”秋露站起身,看一眼文件,再看她。

    “谢谢。”女青年盯着她的脸瞧两秒,略显客套地挥了挥手,快速溜了。

    她静站一会,等心跳平稳后才坐下,白焰的信息再来:不过现在付费短剧项目是峰回路转,资方是跟我们更熟悉的人,意潮怎么着也得高看我们几眼吧?

    Lu露:资方是跟荣哥熟悉,不是跟我们熟悉。

    她又发:少说话,多做事。

    白焰:这么看来,咱们这个项目,里外都是关系户啊。

    Lu露:你也应该想想贡献点什么,我刚才有一个想法,准备把你写进下一部短剧里。

    白焰:哟,男主吗?

    Lu露:男主身边一个随叫随到受他差遣大半夜还要被一通电话打来给女主看病的发小医生。

    白焰:你没有心。

    ……

    电影放到二十分钟,秋露眼皮愈来愈沉,身心滑入一个短暂的梦境。围墙旁的那家零食小摊摆出很多可爱的卡通动物软糖,她还在认真挑选买哪个,身旁的谢观棋已经挑好递来:“买这个。”

    她接过一看,是一只小猪,觉得没有小鹿好看,便拒绝。

    他说:“你不买这个,我就不帮你付钱。”

    她着急:“可是小猪不好看,小鹿好看。”

    “我喜欢小猪。”那枚软糖被他握在掌心,“小猪最好看。”

    ……

    “秋小珠。”

    秋露迷蒙睁眼,自己的脑袋歪倒在他的手心里。谢观棋慢慢扶正她的头,近她一步,让她靠在他身前:“梦到什么?口水都流了。”

    “开完会了?”

    “嗯。”

    她神色恹恹:“梦到我想买糖,你不给。”

    “什么糖?”他配合着问,又笑,“吃多了会有蛀牙,少吃点。”

    “小动物卡通软糖,我想买小鹿,你硬是要我买小猪。”秋露晃过神,仰起头看他,“你说你喜欢小猪。”

    衣服摩擦的声音响起,那双漆黑的眼近在咫尺,藏着笑。

    他轻声道:“我喜欢小珠。”

    办公室里只亮起后方的灯,近门处光线稍暗。隔着一面磨砂玻璃墙,还能听见意潮的经理在和淘客组同事谈论选品的问题,几秒后,脚步声渐渐朝这边而来。

    她的心骤然拔高:“我说的是……”

    谢观棋单手托住她的脸,唇已经温柔地覆上来。

    第33章 秋露如珠(19)

    将近六点,两人离开公司。

    秋露把大半张脸埋进毛绒围巾里,跟在谢观棋身后走到电梯门口。他偏过头看她,伸手轻轻往下扯她的围巾,她拍掉他的手,再次拉高。

    “不闷吗?”他打量,“脸都闷红了。”

    这一眼又让他目光停驻,那双直视前方的眼眨两下,长而弯的睫毛隐隐颤动,无形中挠着他的心,他曾多次揭穿她装睡的小把戏,把吻落在那里。

    她轻哼,一字一句道:“别管我。”

    他问:“是因为我在办公室亲你,所以脸红?”

    秋露低头,米白色雪地靴踩一脚他的鞋面,力度很轻。像是“报复”她的胡闹,脸颊突然被他捏住,她抬头撞入一双含笑的眼:“刚才开会,有同事问起你。”

    她无暇顾及其他,紧张兮兮地问:“说了什么?”

    “说你很漂亮。”

    电梯门开,谢观棋牵着沉浸在喜悦里的人走进去,她的身体自然地贴上来,哪有刚才故作不熟的模样:“还有吗?”

    他顺势搂住她:“年底聚餐,让我带你来。”

    她抿唇:“如果是付费短剧组聚餐还好说,全体员工的场面,还是算了。”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秋露的行为愈发肆无忌惮,抱着他的腰挤在胸前,揉捏他的手又放到腰后,拉下外套拉链把手探进去:“我摸一下你身体烫不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我给你买的这件棉衣够不够保暖。”

    “……”

    “好吗?你说好。”

    “好。”

    谢观棋眼神柔和而专注,眼底的影子只有她。任由她东摸西碰言之凿凿,抬起的手想触碰那颤动的睫毛,最后停在她脸庞,如拂落雪花般,轻轻抚着。

    ……

    昨晚信誓旦旦,说24小时全由他掌控,不生气不反驳,晚上又闹了两回小脾气,终于把人哄上床盖好被子准备睡觉,她又不安分地在扭来扭去,闹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谢观棋身体翻过一压完全覆盖住她,在她耳旁低叹:“是不是故意的,想让我收拾你?”

    秋露推不动身上的巨石,瞅着他用气音说:“我饿了。”

    这三个字像魔音围绕,从左荡到右,他大脑嗡嗡发胀,身体往旁边一躺,闭眼假寐。

    她侧身望着他,手指戳过手臂、腰间、大腿,最后是腹肌,他抓住她的手紧握不放,秋露挪动身子趴在他胸前,小声重复:“谢观棋,我饿了。”

    他头疼地睁眼:“今晚那一大锅花椒鸡都是你吃的,还多加了一份肉,回来的路上又买了一个卷饼,吃了大半个烤红薯,怎么还饿?”

    她哪里是饿,无非是不愿睡觉,想骚扰他。

    “我就是肚子饿,你凶我干嘛?”

    “我……”

    秋露从他身上滑下来,卷着被子朝旁一滚,缩成小小一团,黑暗中尤为可怜。她说:“不吃了,饿就饿吧,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她躲在被子里再道:“我才不觉得委屈呢。”

    这回换作他戳她引起注意,一团棉无动于衷,谢观棋倾身而上,手穿过层层被褥和单衣,温柔地覆上她的肚皮。

    他煞有介事道:“小肚子圆鼓鼓的,再吃就消不下去了,明天再吃。”

    “你嫌我胖。”她转过身,鼻尖蹭过他胸前。

    得了,又有一个折腾的借口。

    “你说说,今晚生气多少回了?”谢观棋唇贴她脸颊,轻触慢吮来到嘴角,“明天我休息,你还要上班。”

    秋露不满足他轻风细雨的吻,咬住他嘴唇吮出声响,被子里盛着一团火,他承受着唇上的热和痛,在想原来这才是她的最后一顿晚餐。

    “我请假了,明天也不用上班。”她埋在他颈边,“巧一回丰城,我要去机场送她。”

    他掌心揉着她柔软的腰,笑:“原来是为了朱巧一啊。”

    她又问:“谢观棋,你饿不饿?我帮你做夜宵。”

    “……我不饿。”

    “你饿!今晚你都没怎么吃,那一大锅花椒鸡都是我吃的。”

    秋露掀起他上衣下摆,在他腰腹胸口揉搓一把,惊叹道:“你的肚子都不鼓,肯定饿,我去给你煮一碗汤圆。”

    谢观棋握她手臂,直接将人拽回身下,听到她满意的笑声,就知道自己又中计。

    养的小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偏偏她就爱折腾闹他,腰和尾巴一起晃,不落几掌根本没办法消停。

    打完后,果真听见她舒服地叹一声,这回终于乖乖缩他怀里,轻嗯着像要入睡。他安静须臾,忽地凑她耳畔:“我有件事没告诉你……”

    话说一半,她身子动了动,睡意朦胧地问:“是什么?”

    “你困了,明天再说。”

    “你说。”她着急,手胡乱摸着他的脸。

    谢观棋终于心理平衡,捉住她的手亲掌心,低声说计划:“我还剩两天年假,要在月底清零前用完,想着正好趁这次休息,回一趟丰城。”

    秋露瞬间精神:“明天就走?”

    “嗯。”他在暗影里瞧着她,“你想吗?”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挖星星了?”她非常期待。

    “就是想带你回去挖星星。”

    他这样一说,她直接抱紧他笑,幸福地阖眸,嘴里说着自己的安排:“那我就不去送巧一了,可以回去见她,再跟老板多请两天假,反正他这段时间为了表示自己回归家庭的决心,都居家办公,就让白焰一个人早起吧。”

    谢观棋被她的愉悦感染,也跟着笑,吻她发顶柔声道:“睡吧,明早我叫你起床,收拾东西后就出发。”

    “嗯……”秋露困意愈浓,声音低不可闻,“星星在哪里?”

    他轻声回应:“或许会在你的梦里。”

    她唇边漾着一抹笑,好似已经进入一场美梦,他低头亲吻笑意的尾巴,期待那只小船能栽上他,和她在梦里相逢。

    ***

    大四,人生的十字路口。

    早在大三实习时,谢观棋就和家里的长辈商量过,未来会在宁城生活定居,当时谢章还调侃:“露露这么好一个姑娘,你想娶她,人家愿意这么早就嫁吗?”

    他一字未提,心思却早让亲近之人猜个九分。

    谢章笑完又感慨,凝视他说:“真好啊观棋,真好。”

    毕业前夕,两人谈论未来计划时,谢观棋提到准备把丰城他父母留下的那套房子卖了,在宁城寻合适的落脚点:“空了这么多年,我也没办法进去住。叔叔和爷爷都同意,丰城虽宜居,但工作发展会有些受限,你未来想从事的工作,在宁城发展会更好。”

    她看着他问:“你是为了我,才想在宁城定居吗?”

    当时的他们并没有谈婚论嫁,他的求婚计划还在筹备,可是这些年两人心里只有对方,两颗心都快合二为一,早就不分你我。

    谢观棋道:“到时候我们一起住,你也不用租房了。”

    秋露微低头,掩不住紧张和期待:“哦,那我们岂不是马上就要同居了?”

    “嗯,你愿意吗?”

    “我愿意!”

    他凝视她弯弯的眼,手抚过她脸庞的发,神情安静又认真。

    不止同居。他心想。

    ……

    谢章陪着老父亲参加同学聚会,不在丰城,正好和他们错过。

    两人回到镇上的小院时已是深夜,寒风冻得人身体发僵,随便弄了点热汤食来吃,洗漱完后便窝在床上看电视。

    谢观棋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电视剧过眼不过脑,时不时低头看看她。

    电热毯暖烘烘的,比他的怀抱更暖,秋露望着电视里男女主角拉扯的画面,同样心不在焉:“星星在这里吗?”

    谢观棋手压她脑后,一路上听她问了不下十次。他应道:“对,我把它埋在这里。”

    她立马仰头看他:“是不是院子后面的小树林?”

    “好聪明。”他赞道,曲指刮她鼻梁,她笑着搂他更紧,追忆往事:“当年我也带你去外婆家挖过宝藏,那是我们友谊的见证,这回是什么?”

    “至少不会是一双袜子。”他揶揄。

    当年见她神采奕奕,以为埋的是什么珍贵的宝贝,不曾想盒子打开,居然是一双标签还没拆的红色袜子。

    见他半天不语,她瞅着他说:“我听人家讲,把袜子埋在土里,就能得到很多礼物,圣诞老人不就是在袜子里装礼物吗?”

    “现在距离圣诞节还有一段时间。”况且也没有圣诞老人。他说,“你的袜子这么小,应该装不了很多礼物。”

    秋露闷闷地把袜子装进方盒中,抱在臂弯里往回走:“这就是个预示,说不定圣诞老人听到了我虔诚的愿望,会想办法送给我呢?”

    谢观棋跟她身后,看着她顺利走下小坡后,开口道:“你想要什么礼物?我送你。”

    她的马尾左右甩动,头也不回的样子像是不信这句话:“我想要很多,你送不了。”

    他说:“那我就每年都送你几个,慢慢积累不就很多了?”

    她在风里回头,鼻尖被秋风吹得隐隐泛红,却衬得肤色更白,眼瞳也很亮。

    “今年生日你已经送了我一枚发夹,所以还会有别的礼物吗?”

    “会有。”

    她一笑,哗哗的树叶声好似更响,后来他才知道,不是树声风声,是他的心跳声,大到他以为全世界都能听见。

    秋露说:“其实我已经准备好给你的新年礼物了,但是我不知道你想不想给我准备。”

    谢观棋回:“我想。”

    “好,我们除夕那天一起交换礼物。”

    盒子被她重新抱回胸前,他望着她迈过台阶,欢快跑回院子的背影,脑海里仍淡不掉她回眸的那一笑。

    或许这个办法真的有用,至少从今以后,他会变成那个一辈子给她送礼物的圣诞老人,在明在暗,他都愿意。

    ……

    第二日下午,他们带着小工具去了院子后的小树林,树与树之间相隔不远,地面杂草覆盖,她握着小铲期待地注视他一举一动,看他手抚上树干,静望几秒后回头:“就在这。”

    秋露笑着跑过去,蹲下后观察地面:“埋在这棵树下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谢观棋指着右边,微微一笑,“这两棵树之间。”

    她抿唇看着五米外的另一棵树,还有这一地荒草,不言不语地瞅他。他轻拍她的小脑袋,走向她对面:“我挖这边。”

    “哦。”她拖长尾音,小铲插进土地里,低头吭哧干活。

    谢观棋回望她一眼,光穿过树缝洒落她发丝,美好得就像十七岁还是昨天。他突然很想看那双眼睛,看那轮挂在他心头的月,圆时美满,弯时含笑,都有幸福的寓意,都如她,很美。

    小铲磕到坚硬的东西,秋露用手刨开泥土,玻璃瓶塞映入眼帘。她张唇回头,眨眼盯着谢观棋的背影,想了想又回头瞧它,小心翼翼挖开周围的泥土,取出那只玻璃瓶。

    满满一瓶用纸条叠成的蓝色幸运星。

    瓶身贴着一个标签,上面的数字是他们结婚的第二年。

    她惊喜捧着,想叫他的声音第二次噎在喉咙,她发现这不是普通的装饰星星,纸条里映出笔墨,上面写有字。

    两人安静地各占一块地,专注得谁也没有出声。秋露绕到树干后,打开瓶塞倒几颗在掌心,指腹轻搓拨出纸条一角,慢慢拆开……

    ——秋小珠早上睡过头上班迟到,哭着打电话问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还在出差又不能回去抱她。

    ——某人又不吃早餐,气得我想揍她,舍不得……

    ——一晚上吃完五包薯片,不给她吃还发脾气,很好,再对她心软,把我变成猪好了。

    ——今天我是猪。

    ——她主动过来抱我,我不想生气了,她伤心,我比她更难过。

    ——圣诞节,她銥嬅送了我礼盒装内裤,哎,只能说喜欢。

    ——她跟我说想换工作,我和她谈心,心里只希望她过得开心。

    ——怎么能吃这么多?还好我会赚钱。

    ——吵架,她跑回丰城,现在和好了,其实我很害怕……不想她离开我。

    ——没见过比她更会撒娇的人,为什么我会这么喜欢,难道是基因影响?以前我妈也爱朝我爸撒娇,我爸乐得不行。

    ——小猪病倒了,最近安静得很,原来我也没有那么喜欢安静。

    ——新年快乐,笨蛋小猪。好吧,是小珠,我的小珠,明年只会更爱你。

    ……

    很多,数不清,每一条右下角都有落款日期,一月到十二月,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五颗星星,写的全是与她有关的事。

    可他们日夜都在一起,她从来没发现星星的秘密。

    “本来想等写满七年再告诉你。”他站在她身后,一手一只玻璃瓶,瓶身还有未拂净的尘土,与她玩笑道,“都说七年之痒,如果未来有一天你真的想离开,不知道这些瓶子会不会变成我的救命稻草。”

    秋露望着他半蹲在身侧,眼底有湿润的爱意,从淡变浓,愈来愈沉:“那你怎么现在就给我看?”

    谢观棋指腹搓掉她脸颊沾上的泥土,仔细看着她的脸,低声道:“你今年哭的次数比往年多,我时常在想,今年是不是让你过得不太开心。”

    她陡然鼻酸:“可那又不是你的错。”

    “当然和我有关。”他抚摸她的脸,笑道,“说了让你开开心心,就要遵守承诺,不然你嫁给我是为了什么。”

    秋露低下头,手心的星星变得潮湿,谢观棋轻握她后颈,让她靠在他肩上,用很轻的声音说:“想让你看到后开心,没想到你又哭了。”

    “是开心的眼泪。”她手臂绕他背后抱住,哽咽回答。

    “那就好。”他的气息落她脸庞,笑着吻了下她的眼角,“我也开心。”

    夜晚,谢观棋上楼回卧室,拐进门口时停住,见她趴在床上,被子盖过肩膀,三个玻璃瓶搁在床头,隐隐传来抽泣的声音。他凝神望不出声,端来的那碗红糖姜水暖着手掌,以及他的心。

    ……

    待在丰城的最后一日清晨,两人去了墓园。

    秋露弯腰将花束添在墓碑前,手慢慢抚过黑白照片里的眉眼,轻声说:“这次回来得比较匆忙,再过一个月就是新年,到时候我们会再来。”

    十分钟后,她站在不远处的小台阶上,把剩下的时间留给谢观棋。

    叔叔说,他老了,但他的哥哥和嫂子,依旧年轻。

    岁月催人老,从九岁到二十七岁,十八年弹指一过,人面模糊。

    谢观棋静立良久,直到墓园的风将他的手从温热吹到冰凉,他终于低声开口:“今年过得挺好,又离你们远了一年。”

    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容温和,安静地望着他。

    “等过年,我和叔叔爷爷一起来看你们。”

    话落,他偏头望去,她站在青白的天幕下,站在他看得见、走得到的地方,乖巧无声地回视他的目光,朝着他笑。

    “大家都很好。”他转过头,低低诉说,“这个世界依然无趣,但我好像找到,那时的你们过得开心幸福的原因了。”

    他伸出左手,无名指圈着戒指,按在冰凉的墓碑上,宛如亲人的肩头。

    沉寂了一个世纪这么久。

    “她也很好。”谢观棋最后道,“我很爱她。”

    白菊花束竖在墓碑前,风一过,花枝错乱摇晃。无论它们生命里的风如何吹过,最后仍然紧密地挨在一起。

    ……

    “谢观棋,我想好要送你的新年礼物了。”

    “嗯,很期待。”

    “我现在就想告诉你!”

    “……好吧,你说。”

    “一台洗碗机。”

    “送我?难道不是送给这个家?”他好笑道,“你是不是暗示什么?”

    她嘟哝:“平时都是你在厨房嘛。”

    “行,送我。”谢观棋颔首。

    秋露眼底满是喜悦:“你喜欢吗?”

    “很喜欢。”

    “好哦!最后一个月我也要努力工作,拿完年终奖帮谢观棋买洗碗机。”

    他一直笑,紧紧牵着她的手,带她走下台阶,走出墓园,走在回程的路上,就像多年前,两只大手伸向他,笑着对他说:“观棋,不怕,自己跨下来,爸爸接着你。”

    “观棋,来妈妈这边,男子汉要勇敢一点。”

    ……

    那是世间最纯粹的爱。

    他曾以为自己将永远失去,直到有一天,他从睡梦中醒来,他遇见一双眼睛,他认识一个女孩,他爱上了她。然后……

    万物复苏。

    作者有话说:

    永远幸福。

    第34章 秋露如珠(20)

    出行回来的第二天永远昏昏欲睡,秋露窝在副驾驶打盹,迷蒙间记起一事:“糟糕,前两天忘记去见巧一了。”

    “我猜她也没时间见你。”谢观棋直视前方笑,转而问,“过年回去,是不是又想去她家住?”

    “对呀,我们约好了去泡温泉。”这次想住三天,比往年多一天,她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

    他慢慢道:“住两天就好,住久了也不方便,年底要打扫卫生置办年货,大家家里都比较忙。”

    车子开上大桥,又是熟悉的长龙等待时间。谢观棋偏头看一眼,温声提醒她早晨多喝水,秋露听话地从包里掏出水杯,不紧不慢旋开杯盖:“不会麻烦,巧一很喜欢我,我也喜欢她。”

    “那我呢?”

    保温杯里是他冲泡好的灵芝枸杞茶,她喝几口润嗓后才说:“你是我亲爱的老公。”

    窗外风景缓慢移动,秋露按落小半截窗户,薄雾笼罩护城河面,风里夹着河水潮润的气息,一分钟,两分钟,直到五分钟后,她关上窗,双手揉搓面颊,侧头开始看他。

    她视线落下的一瞬,谢观棋接着道:“那就别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太久,指不定小纸条上会写什么丧气的话。”

    秋露瞧他神色无异,话语一本正经,想到这三年的千颗星星,千条心事,心愈发软了:“往后几年还会有吗?”

    “会有。”他答得肯定。

    下桥后一路畅通。

    “我也要给你准备一个一年接一年的礼物,我得好好想想……”秋露声音减低,目光随着窗外画面往后,惊喜道,“想吃烧饼!”

    “烧饼?”谢观棋微侧头,望着前方的路缓缓朝右停靠,“注意看车,买完后快点回来。”

    “嗯!”

    街边是早早停候的小吃摊,他透窗看去,见她笑着接过摊主递来的烧饼,直接低头咬一口,连连点头又指一个。谢观棋目光柔和几分,望着她小跑而来,在清晨的烟火气息里对他笑。

    车子停在写字楼的早市旁,秋露解安全带,凑过去想亲他侧脸,被他捏住下巴轻咬嘴唇。两人的气息渡给彼此,她脸颊微烫,笑得更开心:“晚上见。”

    他也笑,倒也不用等到晚上。

    ……

    午睡后脑袋沉甸甸,秋露泡一杯咖啡醒神,转身时惊讶看着伍通腋下夹包走进门,不但服装整齐正式,头发也定型过。

    “老板,你居然来上班了。”她坐回座位问,“今天要去谈业务吗?”

    伍通扔包呼气,闭眼转动脖子说:“三点意潮的人会过来开会,是关于付费短剧项目的事,你们俩都参加会议吧,晚上大家一起吃饭。”

    白焰打哈欠:“你天天在家,怎么看着比我们上班的还累?”

    “你以为我在家睡大觉?”伍通劈手揍他,痛得白焰嗷叫两声,“最近我老婆出差,女儿都是我带,晚上根本睡不着。”

    秋露郑重点头:“终于体会到嫂子的辛苦了吧。”

    “……”伍通打量二人,拍大腿道,“这样,下周开始我回工作室跟你们一起奋斗,顺便把我女儿也带来,你俩一人带一个人。”

    “别啊,我最怕小孩,你那个大女儿简直比秋露还魔王。”白焰突然噤声,谨慎瞟一眼后又说,“那就让秋露带老大,正好熟练熟练,方便她过几年上手。”

    秋露见伍通面上有笑,为避免下一秒问她何时生小孩,便问:“下午有哪些人开会?”

    “意潮的经理和谢总监,还有我师弟,不过他晚上才到,从丰城过来。”

    “荣哥又去丰城了?”秋露讶异,“这回拍什么?”

    “不清楚,就说有事。”

    她淡淡哦了声,若有所思。

    两点五十分,伍通接一通电话,招手让秋露下楼接人。她心里暗喜,离开前还听白焰感叹:“咱仨里一个有老婆疼,一个有老公爱,我是没有爱情也没钱啊。”

    “我克扣你工资了?”伍通嗤道,“得,你的年终奖我都给秋露。”

    “别别别!哥,你是我哥。”

    “……”

    秋露走出电梯通道往外拐,恰巧和走进来的“咖色外套”撞个满怀,那人低声道:“小心。”

    她听着这道声音心下一抖,抬头撞入一双慢慢浮现笑意的眼睛,卡顿一秒才打招呼:“宋经理,谢总监,我带你们上去。”

    “哎,好啊。”一旁的宋杰应得爽快,见面前的小姑娘大眼含情,时不时就望着……他笑而不语,直到三人陆续走进电梯。

    电梯满载,人挤人。

    宋杰最先进去,被人群挤在稍后的位置,秋露最后入内,谢观棋站在她后方。寂静的电梯厢,她抬头看楼层数字,掌心微痒的感觉让她心猿意马,温热的手指滑过她手心,旁若无人地勾着她的小指轻揉慢捻。

    有人挤出来准备下电梯,她侧身让行时瞟身后的人一眼,他正垂眸看她,面上气定神闲一身正气,私下里又是另一番暗自风流。

    还好,意潮的宋经理正在低头看手机,没有注意他们。

    秋露回头,手下用力一捏,窃喜不过几秒,谢观棋突然紧握她的手,指腹搓她手背,抚过血管脉络,直到电梯门开,才松开那股灼热的力。

    ……

    会议开到六点,话题突然聊起附近一家蛋糕店的慕斯蛋糕很好吃,宋杰颇有兴致,说到他老婆和女儿都嗜甜,考虑买一份回家。

    这个提议和伍通不谋而合,两人一致决定边走边聊,宋杰转头说:“观棋,我坐伍总的车,待会你带着小秋他们直接去吃饭的地方。”

    谢观棋颔首,把手中文件夹递去:“合同在里面。”

    宋杰拍掌:“哦对,伍总,合同我们也带来了,调整的地方都加上了,你先看看。”

    “行,去到那坐下来我们再具体谈。”伍通接过,“那家店关得早,不知道卖完没有。”

    谢观棋突然叫停宋杰,看着他说:“帮我带一份提拉米苏和半熟芝士,如果都没有,就要六个葡挞,钱微信转你。”

    “这么多?”

    四下寂静几秒。

    宋杰慢半拍点头,匆匆应下:“行,你微信发文字给我,我怕记不住,走了啊。”

    白焰装模作样望天,眼里调侃的笑再明显不过。秋露在谢观棋转身的那一瞬率先启声:“谢总监,今天的稿子还没发给你看,可能会晚点。”

    “见外咯,回家也能发啊。”白焰从身旁走过,幽幽留下一句话,以及一道暧昧的眼神,三两步上楼。

    楼下只剩她和谢观棋。

    “写到哪里?我先看看。”脚步声朝她而来,停在身侧,两人手背若有似无地触碰着。

    秋露借灯光瞅他,微微点头坐下,打开电脑调出文件:“今天只写了五集,但我拿不准,总感觉不对。”

    一只手覆上她手背,带着她的手移动鼠标,快速浏览。

    她慢慢咬唇偏头,目光顺着他流畅的下颌线,滑到喉结处,痴望一会,脸颊被他另只手捏住。

    “大剧情没什么问题,但是钩子不够吸引人。”他好笑瞥她,真是无时无刻不犯花痴,评价道,“还有就是,思维好像还没有转变。这部剧是男频领域,面向的用户是男性,现在的视角和冲突都是女性居多。”

    谢观棋落座她身旁位置,挪过笔记本电脑,几秒后,办公室里只剩敲击键盘的动静。

    秋露总觉得后背发凉,朝上一看,白焰半张脸从台式电脑后露出,皮笑肉不笑地眯眸盯着他们,画面堪称“今日惊悚一刻”。

    她转动椅子背朝楼上,挡住那抹碍眼的视线,搭腮凝注认真工作的男人,嘴角渐渐压弯:“谢总监,我要怎么改呀?”

    他头也不抬回答:“我帮你批注,明天按照我的思路,先改好这五集,我确认后你再接着往下写,免得做无用功。”

    “好,谢谢你。”

    “不用谢。”

    秋露低头,鞋尖抵住他的鞋,打字声微顿,下一秒继续飞速。她用极轻的声音问:“你买这么多蛋糕干嘛?”

    “吃。”回答言简意赅。

    “你又不爱吃甜的。”

    谢观棋淡淡一笑,没说话。

    “这是为什么呢……”她一字一句,轻飘飘的语气,意图扰乱他的心。

    一下两下,当她的鞋尖第五次踢向他的鞋时,他长腿一勾夹住她的小腿,上半身依旧正挺,不动声色地敲完最后一个字。

    “家里养了只宠物小香猪,吃不饱就拱我,闹得我头疼。”谢观棋松开腿上的力,笑着站起身,垂眸看她面红耳赤的模样,“喂养小猪,很不容易的。”

    ***

    夜里十一点,烟酒尘火气息洗净,喧哗被隔绝门外,两人一靠一躺,在沙发上消磨睡前时光。

    秋露含住小勺上的奶油,望着电视里西装革履的职场精英,记忆又退回几个小时前的饭局,没头没尾地问:“你和荣哥很熟吗?”

    沙发另一头的人淡淡回应:“一般。”

    “今晚观察你们互动,感觉挺熟的样子。”

    “不是跟你说过?去京都出差那几天见过他。”

    “那也算是意潮搭上了这条线。”她一口咬完芝士蛋糕,口齿含糊地问,“你说,荣哥去丰城做什么?”

    “不知道。”

    “会不会去找巧一?”

    谢观棋笑睨她:“朱巧一不是你的‘亲亲闺蜜’吗?为什么不直接问她?”

    “我要是总在巧一面前提荣哥,会让她觉得我想为荣哥说情。”秋露平躺望向天花板,瞧着壁沿波浪纹路,“我不能让巧一烦心。”

    “你在看什么?”他不理她,但她想找人说话,“怎么会有男人洗完澡不抱香喷喷的小妻子,反而去抱冷冰冰的电脑?”

    他道:“看你的稿子。”

    “下午不是看过了嘛。”

    “新合同签署后,我们的付费短剧不再只做女频,还会开拓男频,依旧是下沉市场,在意潮的剧场平台测试之后,按照等级多渠道投放。”谢观棋短暂沉默,偏头凝视她,问道,“现在写男频剧本,会不会力不从心?”

    这个问题,伍通也和她聊过。

    秋露想了想,说出自己的想法:“归根结底还是写爽剧,不同频道的爽点不一样,我把这两个分清后,再找找感觉,应该可以吧?”

    他默默望着她,她继续道:“况且现在规模扩大,老板说年后预计再招一个擅长男频方向的编剧,意潮内部不是也准备成立短剧小组,招新员工了吗?”

    她最后又说:“我第一次写这类题材,觉得蛮有趣的,不仅有你指导,我还可以请教老板。你放心,等我多琢磨几天,会写得更好的。”

    他担心她会有落差感,但这是成长道路上必经的一环。放弃努力和失去天赋同样可怕,人永远要有朝前走的毅力和决心。现在看来,她已经长大。

    “嗯,有什么问题,要及时跟我沟通。”谢观棋盯着她看,满腹话语最后只说了一句,“这几部剧的完成度越来越高,你一直在进步,辛苦了。”

    突如其来的夸奖,来自合作方上司,同时又是自己的老公,秋露心潮澎湃,脚丫子一前一后晃动,轻轻地嗯声:“那我继续努力。”

    电脑突然一陡往下滑,他快速扶住,低头看被子下那双搭在他腹上乱动的脚,拍一掌警告:“再动就不让你放了。”

    她嘟唇不语,目光从天花板移到他身上,半晌悠悠道:“我是小珠嘛,就是会乱动乱拱呀,养之前怎么不看看说明书?”

    “不用看。”谢观棋端平电脑,“我是养猪大户。”

    她故意道:“我才不养猪呢,我要写稿。”

    他笑:“小猪吃喝玩乐就好了,写什么稿?”

    “谢观棋,你才是猪!”秋露扑过去咬他,谢观棋笑了声,手臂桎梏她的腰,把乱扭乱动的人按在胸前,身体朝旁一倒严丝合缝压住她。

    他的心脏贴着她,两人的心跳融为一体,她被吸入他眼底的旋涡里,星河宇宙,无边无垠。

    谢观棋轻抚她的脸,低声道:“我又不是只用养一只小猪,未来还会有小小猪。”

    秋露心跳剧烈,和他对视几秒,略微羞涩地垂眸:“我总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情。”

    还没准备好。

    他头低下来,脸颊贴着她,轻笑:“那就说明缘分尚浅,时候未到。”

    “不过我知道一点。”她也跟着蹭他,“我们的小孩一定很漂亮。”

    “说得不对。”谢观棋闲闲地说,“我在说小香猪,你怎么说到小孩?”

    秋露脸上挂不住,用脚踹他,他胸前一沉压得更深,她呼吸不畅拍打他肩膀,被他捉住一只细腕,滚烫的气息落在颈侧,还有他绵密的吻。她的手指穿进他的发,听他在耳畔低笑,给出答案:“是聪明又漂亮。”

    ……

    未来会是什么样?

    斗转星移,潮起潮落,他们只是沧海一粟,被时间的洪流推着不断往前走。

    世界不会因为他们而改变。

    世界也拆不散他们永远紧握的手。

    作者有话说:

    未来是什么样?

    小珠继续写稿

    观棋致力养猪

    第35章 正文完

    进入元月,距离付费短剧上线测试的时间越来越近。

    秋露收到外包方何虎导演的微信,以及一份个人履历。

    左上角的姓名一栏写着:刘雨。

    宁城连着一周阴雨绵绵,裹得里外三层扔挡不住四面八方袭来的寒风。入夜,一盏暖黄台灯将小夫妻围拢在光源下,秋露安静欣赏谢观棋的眉眼,面容轮廓被灯光柔和,更显温柔儒雅。

    他一手握着秋露半截手指,垂着头神色认真,另只手挤出药膏抹在冻疮的位置,指腹打圈轻轻揉着。

    她听见他在叹气,问他怎么了。

    他道:“再冻下去,就像外婆的手了。”

    “等我到了外婆的年纪,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帮我擦药吗?”

    “如果那时我还在的话。”

    毛毯下的一只脚轻踢他的小腿,谢观棋低头笑,专注手上的事,揉完左手又牵起右手。

    秋露浴在烤火器烘着的暖意中,听窗台边若有若无的风声,享受连轴转的年底里难得的二人时光。

    “外包方的编剧刘雨,你还记得吗?”她描述,“短发,戴眼镜,我们示范剧本还有吃铁锅炖的时候,她都在我旁边。”

    “嗯,然后?”

    “她想换个工作,何导把她的简历发给我,不过你知道,老板的财力条件有限,近期联系的那个负责男频领域的编剧基本谈妥,如果再加一个员工,薪水最多开到编剧助理的工资。”

    谢观棋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你想把她推荐给意潮。”

    秋露点头:“刘雨以前做漫画剧本,更偏向女频,老板看过她的简历也觉得经验不错,编剧助理有些屈才。”

    “明天把简历发给我,如果合适,HR会约她面谈。”他说。

    她低低应了声,感受他的指腹温柔地揉搓她的手指,这样灯下牵手的画面,又让她忆起一件事,踢他第二回:“谢观棋,你这个大骗子。”

    他诧异抬头:“我又怎么了?”

    下午和何虎聊完人才推荐以及短剧上线的事后,他突然发了句:替我向谢总监问好。她当时还纳闷,以为只是客套的结束语,哪知他又说:我知道你俩是夫妻。

    秋露足足愣了一分钟才回:啊?

    隔着屏幕,她好似都能看见何虎两指夹烟,悠哉地吸了口,揶揄地说:你老公告诉我的。

    药膏抹匀渗入皮肤,谢观棋顿了会,不肯放她走,而是把她的手轻放在自己大腿上,笑着说:“很多东西瞒不住,尤其是感情,相处几天后他就猜到了。”

    “哼,人家说的是看见我们在花坛边牵手。”

    他笑容很淡,仔细观察她冻伤的手指,不说话。

    “你总是偷偷牵我的手,说不定读书那会儿,也被熟人看到过。”她拍他肩膀,竟在十年后担心往事,“该不会真的有吧?”

    谢观棋平铺直叙地说:“应该有。”

    教学楼后的车棚四面透风,一处暗一处亮,那天他们出来时将近十一点,已经过了晚自习下课人流最多的时候。她的脸埋在围巾里,原地轻轻蹦跳暖和身子,等他开锁拿车。

    两人站在不起眼的远光处,她挪着步子近他身侧,在他弯下腰时,两只手悄悄伸入他口袋里,眼眸立马弯起来。

    他回过头,她笑着呵出白雾:“好冷哟。”

    “还在学校。”

    “我们又没有牵手。”

    谢观棋低头看一眼,目光越她头顶和愣在后方的张昱对视,静了半晌,突然握起口袋里那双手,合掌搓她手背手指。

    秋露显然一怔,难得有说话结巴的时刻:“还、还在学校。”

    “我送你一对手套,免得你长冻疮。”他恍若未闻,只问,“还冷吗?”

    她挪得离他更近了些:“冷。”

    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让他想到学校后门那只爱趴在围墙上晒太阳的小猫。

    “再帮你搓一下。”他低声道。

    几分钟后,谢观棋用余光送走待不下去的同学,眼瞧着她的尾巴又要现形,温度从她手上褪去,示意她上车:“回家吧,周日就去买手套。”

    ……

    这么多年,那双眼眸里的情绪还是一目了然。谢观棋回视她不善的目光,付之一笑:“如果我是大骗子,你就是小骗子,骂人也讨不了什么好处,下次不许说了。”

    “凭什么?你是你,我是我。”

    “你之前不是说,我是大混蛋,你就是小混蛋?”

    “那不算。”

    他和她说笑:“不管是什么,我们都是一类,不然未来的小小猪岂不是杂交?”

    “哎呀。”秋露抽出手,抓起毯子砸向他,起身绕过他时被捉住手腕拽到他腿上,熟悉的男性气息和力量制住她,见他半垂眸盯着嘴唇的位置,她的心跳比暴雨声还急。

    两人的婚姻即将步入第四个年头,周围人也旁敲侧击问过他们,准备什么时候迎接家庭新成员。最近他总爱提“小小珠”这个词,她就在想,这是不是某种暗示……

    “别把手上的药蹭掉了。”他扳过她的脸,更热更近的呼吸落她人中,若即若离惹得她心痒,再次扭动时,他直接堵住她的唇。

    秋露心跳震着耳膜,搂着他脖子喘气,小声问:“小小珠什么时候才会来?”

    “不知道啊。”谢观棋低低地笑,阖眸蹭她脸颊,“多亲亲小珠,说不定就来了。”

    ……

    短剧上线前几天,伍通重回工作室办公。

    秋露根据意潮的安排,在写匹配矩阵号调性的导流文案,将内部文案粉导入平台转化成短剧粉,同时会在平台开放当天测试转化率和接粉率。

    三人互不干扰,却又相互影响。伍通在大厅里来回踱步,秋露敲敲停停,为了给躁动的心找安稳的落点,她打开小化的对话框。

    Lu露:未来我们的项目还会遇到解散的问题吗?

    她安静等待几分钟,那边回复:不知道,未来的事谁也无法确定。

    她说了实话:我担心短剧效果不好。

    今天是嘴巴被亲肿的老公:影响短剧效果的因素有很多,内容,拍摄,模式,还有决策,你的工作只是其中一环,不要有太大压力。

    隔了会他又说:任何项目在进行的过程中都会遇到难以预料的问题,我们能做的,就是打好基础,关关攻克,总结经验,力求更好。

    伍通重新落座,桌下的脚踹向白焰,又看着秋露,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她的心再悬高几分。

    她甚至在想,要是老板再说丧气话,要用什么措辞安慰他……

    下一秒,伍通神情严肃地开口:“你们说,我求婚当天要不要请个乐队来暖场?至少跪完后不会太尴尬,毕竟我也一把年纪了。”

    一秒两秒无人说话,他眼神催促。

    白焰抬手:“我有门路,我朋友认识驻唱乐队,今晚就问问他。”

    伍通满意点头,目光投向秋露。

    秋露默了半晌,艰难又郑重地挤出一句话:“我觉得可以。”

    “好,那就这么定了。”伍通双掌合击,舒畅地笑了声,“当天你俩得来啊,看见熟人我安心点。”

    她偏头偷偷瞟一眼,白焰电脑屏幕的右下角竟然在播放游戏比赛。

    原来只有她的沉默是因为工作。

    秋露重新点开谢观棋的对话框,心平气和地说:人各有命,工作成就也是命里的一部分,我不强求了。

    他很快回:嗯,我在想事情。

    她问:什么事?我能帮你吗?

    他说:我在想,今晚要给小猪喂什么饲料。

    她纠正:是小珠,不是小猪。原来你一直都叫我“猪”,那你就是大猪。

    秋露叉掉对话框接着写文案,八分钟后点开小箭头,风平浪静看得她不爽,意图引起他的注意。

    一条:大猪,猪头,我的男仆谢观棋,命令你快点回我。

    二条:不回我,今晚继续把你的嘴巴亲肿,不对,亲得更肿!

    又过去五分钟,他的对话框依旧无动静,她心想应该真的在忙,便放弃骚扰他的想法,右下角的小图标突然开始闪动。

    一个意想不到的群组。

    阿宇:男仆谢观棋(坏笑)。

    皮皮:嘴巴亲肿(奸笑)。

    赵依景:亲得更肿(色)。

    秋露:……

    三个人三句话,像一人朝她身上扔了个火把,烧得她又热又麻。

    皮皮:我们小组在开会,谢总监的电脑投屏,不小心就……

    赵依景:每分每秒都很甜蜜啊(害羞)。

    阿宇:我说棋哥今天的嘴唇怎么这么性感,秋露你真猛啊哈哈哈哈!

    秋露几次闭眼,艰难地应付三人的轮番轰炸,群组隔了四十分钟才彻底安静下来,直到谢观棋的头像出现,她郁闷地点开一看。

    两条信息都被他引用。

    一条:遵命,猪猪公主。

    二条:好的,想亲就亲。

    ……

    几日后,宁城气温再降四五度,寒潮来临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个热血澎湃的消息。

    短剧上线后的效果,比预想中的情况要好,好得多。

    意潮开创小说项目时,曾因矩阵号导粉受限,免费变为付费的模式转变等诸多问题,项目宣告暂停。在文案导粉率10%是良好,20%是优秀的情况下,视频文案的导粉率已经突破50%,付费率也高出几倍不止。

    短剧推出一周后,朱荣与从京都飞宁城,连夜约见伍通。

    “他们对前期的效果很满意,目前提出两个方案,一个是增加每部剧的剧集数,时长不变,这个在合同里有。另一个是调整内容风格,不再只做下沉市场,把面向群体的范围上下扩大,这样可以在更大的渠道上投放,不过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们希望模式不变,还是做1分钟1集的短剧,这个目前还没有团队做过。资金的事我会去谈,明天要约意潮的负责人见面……”

    落地窗外是沉沉的夜色,两点猩红起落指尖,一燃就是大半宿。

    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女人披着外套挑灯书写,落笔后将信纸折两次,塞进信封用卡通贴纸封口,装入盒后揿灭灯盏。男人似已熟睡,她小心翼翼挨他躺下,再当一次偷吻小贼,一只手臂突然将她搂入怀里,低头掠夺她的氧气。

    窗外寒风瑟瑟,万家灯火便是人间。

    ***

    年前,项目组里组织一次庆功聚餐,地点定在跨区的一家高档酒楼。创汇三人抵达的时间尚早,秋露独自穿梭在楼下各式美食店铺里选购一番。

    原路往返时,遥遥见一辆黑色轿车里下来两个人,周凯歌和赵依景。她正想上前打招呼,却见周凯歌捉住赵依景手腕拽她入怀,两人在傍晚暗沉的天幕下吻了许久。

    回忆往昔种种,倒在这几分钟内把这一幕想通了。秋露一口一口咬着蛋糕,饶有兴趣地观赏俊男美女车旁热吻。

    “这是什么蛋糕?”有人问。

    她下意识看一眼,回答:“抹茶慕斯。”

    “好吃吗?”

    “非常好吃。”

    “哪里买的?”那人再问。

    “就在——”她心猛地一跳,回过头。谢观棋在她目光望来的一刹那,朝她笑了,他的身后的店铺已经亮起灯,为他披上一层柔光。

    明知他也是饭局里的一员,乍然一见仍会心动惊喜。他的手覆她发顶轻轻一揉,那双鹿似的眼眸瞬间弯起,情不自禁地微晃小脑袋,蹭他掌心。

    “看来今晚我可以多吃点。”谢观棋自然地顺过她拎在手里的东西,替她减负,“毕竟小猪已经吃饱了。”

    秋露双手拽着他衣袖往前望,短短几分钟天色更暗,热吻男女消失无踪。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说完她又懊恼,意潮允许办公室恋爱吗?

    “我知道。”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

    “你又知道?”秋露狐疑地打量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为什么不能?”谢观棋好笑道,“他俩的事我去年就发现了,不过两人还没对外公开,既然被你看到了,心里知道就行。”

    “好哦。”她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暗光将他的眉眼轮廓勾勒得更深,他凝神看她一会儿,含着笑擦肩而过,声音悠悠在前:“走了,笨蛋小猪。”

    秋露跑两步追上他,走在右侧:“你现在说的是哪个zhū?”

    “小猪的猪。”

    “珍珠的珠。”

    他笑,不予回应。

    她不甘落下风:“我的专属男仆谢观棋,命令你今晚替我夹菜!”

    “好啊,只要你愿意,我还可以喂你。”

    “……”

    “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坐我旁边,嗯?”

    秋露捂着耳朵仓皇跑走,谢观棋目光追随她的身影而去,静了一静,又笑了。

    ***

    日历用红笔再划掉一日,新年近在咫尺。

    创汇提早一周放假,在等待谢观棋结束工作一起回丰城的日子里,秋露正式开启蜗居生活,每天除了写稿就是在“三个臭皮匠”群聊里沟通老板的求婚大计。

    谁能想到,年近四十娃有两个的男人仿佛一夜间变回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初恋之火熊熊燃烧,写下的情诗情真意切,简直可以整理成册印成诗集。

    白焰啧啧感慨:“早有这种觉悟,还会闹到离婚这一步?”

    秋露总结自己每天的生活,书写爱情,旁观爱情,享受爱情。

    以及……思念谢观棋。

    原来古人早就将想念参透,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是这般幸福又怅然的感受。

    深夜十一点过,谢观棋停在家门口。他为自己的犹豫感到好笑,门开后,第一时间目寻屋里某道身影,直到脚步声由远及近,才算真正有了安心松懈的感觉。

    “你回来啦。”柔软的身体轻轻扑上来,回头就能看见那双擒住他心脏的眼。声音很可爱,人也是,就是可爱的背后,总要付出点观赏的代价。

    秋露故意说:“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

    “本来是打算不回的。”他口是心非地顿了顿,“但又担心你晚餐随便吃,半夜肚子饿。”

    “别把我想成女魔头嘛,我又不会吃了你。”她钻他胸前,边扭边蹭。他回抱住她,笑了下心想,这还真有可能。

    将近十二点,进入夫妻夜话时间。

    黑色袋子里的东西映入眼帘时,谢观棋头疼地阖眸,在长久的寂静中甘拜下风,捏着眉心笑道:“小珠,你饶了我。”

    欢快摇摆的尾巴渐渐变慢,直至垂下。面前的人慢吞吞收着东西,背对他坐在床沿,侧过头还能看见那张撅起的小嘴。

    她自言自语嘀咕:“这个月的心情信件都不知道写什么,因为没有开心的事。”

    谢观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小香猪心情不顺,是他养猪事业上的最大障碍。他试图挽救:“我知道期待落空的感觉,咱们就不能换件事期待?一定得是这件?”

    她仍旧留给他一个委屈的后脑勺,闷闷地嗯一声。

    他从后搂住她,近她耳旁低声商量:“就和以前一样,我全脱,半脱,或者上面穿西装,这样也不行吗?”

    秋露不言不语,手指一下一下戳着黑色袋子。

    他下巴挨她肩颈处,又说:“这些衣服不太好看,不适合我穿。”

    她回过头:“我研究过了,是你的size,而且说身材好腿长的男人穿起来特别性感。”

    卧室的灯光映她眼眸,亮似火芯,亦如她此刻燃烧沸腾的欲望,目光贪婪地在他身上流连,他仿佛能听见轻轻吞咽的声音。

    “我的天,口水都要流了。”谢观棋哭笑不得,双臂肌肉收紧,牢牢圈住她,“你是真的在考虑如何烹饪我吗?”

    她郑重又失落地说:“这是我这个月最期待的事。”

    对他而言,她依旧是那个被他捧在心上的女孩,但怀里的身体告诉他,这是一个一颦一笑,一扭一动,都会让他把持不住,也不想苦守的、美丽的女人。

    他的女人。

    谢观棋目光垂落扫一眼那个黑色袋子,闭眼再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连空气都跟随他渐沉的眼神变得安静,他的唇擦过她脸颊,呼出的气息似烈火,烧着她耳后最敏感的位置。

    “绑在椅子上,让我穿着套着这些东西,都随你。”他的声音又轻又慢地勾着她,“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

    这一夜,冰火两重天。

    晨起雾浓,谢观棋从床底捡起裤子套上,找不到上衣,随手抓一件外套拢着走到阳台,把沾满水雾的窗推开一小条缝,寒风便急不可耐地钻进来。

    他静立一会回到卧室,对上一双迷蒙困顿的眼,一路注视他走到床旁,好像在说:快点躺回来。

    谢观棋脱了外套重新上床,搂过她腰身贴向自己。她的身体软而滑,带着暖意的香,一点点渗透着他。她的手碰到他后腰时,不满地嘟哝:“你怎么穿了裤子,脱掉。”

    他笑她寻求平衡感时的小心眼,照着做了,两人在难得同步的休息日里,一起窝在床上浪费清晨的时光。

    秋露还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手断续地摸着他的身体:“昨晚靓靓给我打国际长途,她说过年会带安德烈回家吃饭哦。”

    谢观棋侧脸贴她发丝,轻声道:“那今年应该会很热闹。”

    “好期待过年,好想吃火锅,板栗鸡,豆腐酿,红烧鲤鱼……”她唇角弯弯的,他忍不住低头去吻,怀里光溜溜的人开心地动着,“我们马上结婚四年了。”

    “是啊,第四年,有什么愿望?”他低声问。

    “愿望就是,一起快乐地走向第五年。”

    风吹散了雾,云隙光下人间万物逐渐明亮,预示着整日的晴朗。谢观棋低低嗯了声,在光尘洒落的清晨里,向她承诺:“一定。”

    愿她永远开心,愿生命长久明朗。

    ……

    回丰城的前一天,伍通在时代小广场上向周筱郁求婚。他的想法是,年前求婚,年后补办婚礼,把曾经亏欠的幸福一样一样弥补。

    好在对眼前的这对夫妻而言,为时不晚。

    心意相通的浪漫让感情和计划水到渠成,乐队在唱那首《你是对的人》,伍通和周筱郁在歌声和人海中紧紧拥抱,白焰藏在布偶人服装下,承受着孩子们的“围攻”,晕头转向地给路人免费发气球。

    粉蓝色气球飘在灿烂的晚霞里,两个女儿围在他们腿边又笑又抱,越来越多的路人被幸福和欢愉吸引,停驻在此,送上祝福的掌声和目光,继续等一首歌的时间。

    秋露也在等,她站在远离喧闹的一角,等歌,等他。

    Lu露:谢观棋,你又迟到了(难过)。

    她在浪涌般的声潮里,盯着屏幕笑起来,嘴上爱撒娇数落,心里只期待他能在下一首歌响起时,来到她身边。

    今天是会被打屁股的老公:平台有点小问题,处理得久一些,马上到,别去人堆里挤,站在旁边等我。

    她说:哼,我才不会告诉你,刚才有人问我要微信。

    他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话不说尽,为了让他来得快点,再快点,拉她入怀时,她会抱着他说出答案:“我就跟那个人说,你等等啊,我得问问我老公。”

    她得逞地笑,揿灭手机望向前方,女主唱重新上场,看来下一首歌是男女合唱,情歌无疑。

    ……

    谢观棋一眼就看见站在台阶上的她。

    她说今天有阳光,要换一身浅色干净的衣服出门,乌压压的人群里,那抹白格外显眼。

    她说他又迟到,没有刻意指摘,他承认是他的错,总让她等待。

    晚霞橘红似火焰,大片大片停留在天边,像红色的海。望着她跟随音乐微晃的背影,他有刹那的恍惚。

    想起那天。

    没有现在这样灿烂的晚霞,只有刮不尽的寒风和一轮蒙蒙的月。他终于应付完校团委老师的谈话,从晚会现场抽身赶到湖畔,她坐在四面透风的亭子里,见到他的那一刻,先笑再瞪,哼道:“谢观棋,你迟到了。”

    他一句话也没说,果断拉下外套拉链,想把衣服脱了给她披上。她像寻到机会,直接扑上来钻他怀里抱住,哪有刚才的半点不满:“等你几个小时就为了抱抱你,我真是一个可爱又可怜的女朋友。”

    谢观棋喉咙干涩,用外套罩住她,紧紧将她搂在双臂下:“怎么不找一个学院楼进去,避风等我?”

    “怕你找不到我嘛。”

    “这是我的学校,我怎么会找不到?”找的人是她,不可能找不到。

    他身体的温暖包拢着她,秋露无心谈论其他,只想和他分享今天:“我来的时候去你们礼堂转了一圈,真的好大,我看见你了,但是不敢叫你,怕打扰你工作。我还听见有人在讨论你,说校会的副主席谢观棋好高好帅,嘿嘿,我当时就想,这是我竹马男朋友。”

    “你们的晚会好正式,进去看还需要票,我没有票,有个男生问我是不是外校的,说在学校没见过我,学校这么多人,也不会每个都见过呀,他说带我进去,但我想着快到我们见面的时间了,就没去,直接来这里等你。”

    “今天好冷哟,我想到要来见你,还是穿了新裙子,好不好看?”

    谢观棋安静地听她说话,她疑惑他半天不吭声,仰起头借着湖边灯光瞧那张英挺的脸,他突然低声问:“什么样的男生?”

    秋露简单描述男生的外貌,他心中了然,应该是体育部的部长。下次开例会,先点他起来回答问题。

    她望着他的眼睛,心一寸寸变软,还有无法言说的怅然:“大学都读了三年,我还是后悔,当初就该更努力一点,和你考上同一所学校,虽然同在一个大学城,但也不能天天见到你。”

    谢观棋反问:“你想天天见我?”

    “嗯。”秋露揣摩他的话,问,“难道你不想?”

    他慢慢笑了:“我想,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是什么?”

    “等实习结束,再告诉你。”

    又在卖关子。

    “那我开始期待实习了。”她开心地瞅着他,睫毛微扬,身体朝他胸前挤近几分,“谢观棋,我们亲亲嘴呗。”

    谢观棋单手托着她的脸,俯身。

    他想,原来爱情和发烧一样,又冷又热,人会在这样的感觉里昏昏不醒,反复沉睡。

    两人在风里吻了很久,吻到她的身体变得和他一样烫时,他听见怀里的人轻轻喟叹:“谢观棋,我好喜欢你。”

    这句话听过上百遍,无数个场景,晴天雨天,欢愉悲伤,心房颤动的感觉依旧清晰,好像又被她带回到第一次牵手的那个夜晚,小心翼翼,悸动难耐。

    她总有这样的魔力,让见到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告白当夜。

    谢观棋贴着她的脸颊,阖眸道:“我也是,很喜欢你。”

    只喜欢你。

    ……

    熟悉的前奏音符跳出来时,秋露惊喜到心脏一缩,下意识在人海里寻找那个身影,即便知道他还没来,即便——像有感应一般,她转过身,遥遥见他穿过人流朝她走来,一束花连通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

    “是我喜欢的小花。”她惊喜接过,将粉色小花凑到鼻尖,神色期待地望着他,像在等他开口。

    他忽地明白笑靥如花这个词从何而来。

    “还记得吗?这首歌。”谢观棋读出她的内心,微笑道,“你答应陪我走完一辈子的那天,这首歌见证了我们的爱情。”

    他果然记得。

    秋露眼眶发热,冲他笑:“我记得。”

    橙红如焰的晚霞留下蓝紫色尾调,谢观棋凝神盯着她的眼,轻声问:“三年过去了,当时的那个问题,有答案了吗?”

    她眸中含泪重重点头,给他一个迟来的正式答复:“谢观棋,你很好,嫁给你的这几天,我过得很开心,很幸福。”

    秋露伸出戴着戒指的右手,伸向他。

    万千情绪流淌在他眼底,最后只留下一抹笑。谢观棋左手握住她的手,把她抱进怀里。

    这一瞬,与过往画面重合。

    余晖落人面的广场,她在突如其来的幸福中惊喜又忐忑,望着单膝跪在她面前的人,说道:“我喜欢你,我知道怎么做一个可爱会撒娇,爱你围着你的女朋友,但是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你的好妻子,不过我很想,一直想。谢观棋,从来没有人给过我这样的感觉,我一想到你,每时每刻都会觉得开心幸福,未来……也会是这样吗?”

    When I heard someone who

    当我听说有人

    Couldn’t hold on to life oh

    无法坚持活下去时

    I’d look up to the sky it’s big and wide

    我会抬头看一看那辽阔的天空

    They brought us light in every darkest night

    它们在最黑暗的晚上带给我们光芒

    那一天,他深深地回视她的目光,倾尽所有的专注、认真和虔诚:“那我就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你,秋露,你是我的精神支柱,我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女孩,你让我喜悦,让我不安,让我心痛,让我幸福。我一直在想,能再为你做点什么?最后我想到了,我想成为你的丈夫,一辈子为你所用,为你所有。”

    他低头,从口袋里摸出戒指盒,无视红尘烟火的所有喧嚣,极为郑重地看着她,打开。

    “我说的这些,都是真心话,你愿不愿意走进来看一看?看看我的真心,给我一个机会,我想成为你的依靠,让你永远开心,永远爱你。”

    I could never let you down

    我永远不会让你难过

    My love is here and for you now

    我的爱在这里,一直为你

    Cause in no cases can I just have you alone

    因为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

    十七岁,他说:“我喜欢你。”

    二十岁,他说:“只喜欢你。”

    二十三岁,他说:“你愿意吗?”

    秋露一遍遍揉着眼角,笑着回应他:“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原来啊,他们的故事在一开始就写下答案,无论是十七岁还是二十三岁,自始至终,她都是这个回答。

    谢观棋,我愿意。

    白鸽在他们头顶盘旋飞过,有人笑着摇头,有人羡慕停驻。旁人感慨热情易逝,只要他们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一生挚爱。

    她朝他伸出手,他为她戴上戒指,她扑进他怀里,在夕阳下落泪。

    有人曾说,求婚这天,是一段浪漫爱情的结尾。

    秋露时常在想,婚姻究竟是不是爱情的坟墓。直到今天,她也无法很好地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她知道,爱没有结局。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2022.11.7-12.15

    正文完结

    *

    这章写了两天,这两天我一直在整理心情给小珠和观棋写结局,今天下午太阳特别好,我突然发现,要收尾的不是他们,是我,我们才是过客,所以我写下“爱没有结局”,算是对我的一个圆满。

    闭上眼,我总觉得小珠还在撒娇,观棋还在对她笑,突然觉得,有他们真好。

    小珠和观棋,要一直一直幸福啊。

    *

    休息一两天开始更新番外,还想再见见他们。不一定日更,可能隔日,争取这周更完,更新的时候会发微博通知@几玉不是玉米籽

    新文在专栏,麻烦大家点点预收啦~

    第36章 养珠日常1

    闷热的夏夜,风来自耳机里的歌声。

    “两个孩子都是第一次离家在外读书,同个地方也能互相照应。”

    “观棋从小就独立沉稳,秋露……我只是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下。”

    “我倒觉得,观棋的沉稳是因为露露能陪在他身边。”

    秋引岚若有所思,挑眉问:“一家人?”

    谢章回头看一眼,笑答:“一家人。”

    五六米外的秋露对上这道视线。

    她不知道谢叔叔为何转身,也许是察觉到她和谢观棋之间微妙的磁场变化,向来有说有笑的好朋友突然一前一后不说话,闹变扭的样子太过明显。

    秋露低头走路,随手捡起草坪上的一片落叶,好巧不巧形状酷似爱心。今晚真是踩中恋爱的大坑,耳机里是夏夜情歌,手里是心形树叶,一路上注视好几对情侣幸福牵手,万物皆甜蜜,只有她闷闷不乐。

    她侧身站着,两指捻着叶根,心猿意马地盯着瞧,眼睛偷偷朝某处瞄,而后飞快绕开。

    谢观棋走在斜后方,目光始终拢着她。

    路灯在他的白t恤上绘色,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半明半昧的灯光在他眼窝和鼻梁一侧勾出阴影,衬得面部轮廓更深邃。

    最近总有一种感觉,他身上的成熟气息在悄然苏醒,外貌和气质渐渐褪去青涩的少年之气,肩膀更宽,身姿更挺,看她的眼神更深,连私下里牵握她的手时,掌心的温度都更高……

    高考结束的这个暑假,他天天健身打羽毛球,相比起她整日看剧吃零食睡大觉,自律上百倍,秋引岚成天拿他当正面宣传,衬得她懒惰又颓废。

    余光里,那道身影渐渐朝道路里侧走,离她更近。

    十步,五步,三步……

    “你们两个怎么走得这么慢?”秋引岚回头叫人,“要不要去商场逛逛?给你们买几件新衣服。”

    头顶的光好似暗了,有人走到她身侧,手背和她微微触碰。她的手指条件反射似地动了下,他停顿一秒后继续向前。

    耳膜疯狂跳动,秋露听见他说:“有同学找我,我出去一趟,不跟你们一起逛商场了。”

    什么同学?她怎么不知道?

    谢章问:“什么同学?你和露露都认识吗?”

    叔叔问得好。她在心底连连点头,闷不吭声走近他们,不自觉地盯着军绿色裤沿旁骨节分明的手。

    谢观棋说出名字,是她认识的同学,下一秒目光落她身上:“他过生日请客吃蛋糕,去吗?”

    “一起去呗,把露露也带去玩。”谢章说。

    秋露挣扎几秒,原本叉腰哼声的小人快要举起白旗,瞟到秋引岚挑眉看来的眼神时,又口是心非地拒绝:“我想去逛商场买衣服,帮我跟他说声生日快乐。”

    谢观棋沉默看她几秒,颔首。

    ……

    二十分钟后,秋露在试衣间里无精打采地换衣服,一条浅紫色圆领泡泡袖的裙子,裙摆落在膝盖上,裙下的两条腿白皙笔直。

    秋引岚慢悠悠打量,在她胸前停住,煞有介事道:“你发育的时间比别人晚啊,还是最近吃得多,胖了?”

    她捏了下发烫的耳垂,不止是因为靓靓的调侃,前几天两家人吃饭,她的房门紧闭着,谢观棋坐在椅子上抱住她,也低声问过:是不是胖了……

    “穿着吧,我现在去付钱,你那件t恤洗得掉色,以后别穿了。”秋引岚念叨,“马上就是大学生,尽量少穿卡通图案的衣服。”

    “把其他衣服拿上,”她草草一指,“我再去帮观棋买几件。”

    秋露对镜照着,举起手机想留个纪念,发现两家人的小群里不断冒出红点,除了让谢观棋线上挑选衣服,还有几张她穿裙子的照片。

    他的信息跃进视线,是一张图片。

    草莓奶油夹层蛋糕诱惑着她,让她目光流连。

    不过这条信息很快被一连串的衣服照片刷上去。

    她抑制住馋虫骚动,狠心按了返回,呼吸突然顿停一秒。

    宇宙第一臭猪棋:我在丰江桥旁的台阶上等你。

    一颗小露珠:?

    她故作冷漠:我在买衣服。

    他说:买完后过来。

    她故意问:过去干嘛?

    想见她,牵她,和她一起回家,只要他随便说一个,不久前因为闹变扭而生的气自然也就消了。期待地等了五分钟,郁闷地等了十分钟,生气地等了十五分钟,再没有后续。

    二十分钟后,秋露找借口脱身,丰江桥边的台阶上零散坐着一些路人,她张望一圈,又走到大树下的石凳附近,都没见他的影子,难道走了?

    她失落地站在原地,两个小孩嬉笑追逐,踩着她的影子跑过,再跑回来时,一道黑影从后覆上她:“我在这里。”

    秋露霎时转身,眼前是切到特写的白色t恤,近到她的身体再往前倾几公分,鼻尖就能撞到那抹白。她顺着他垂下的目光看去,被风吹动的裙摆扫过他的腿。

    “几乎没见你穿过裙子。”谢观棋慢慢说道,“你穿淡紫色很好看。”

    “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她攥拳压他手臂。

    别以为简单夸奖她一句就能揭过这茬。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拿起手机,示范着按几次。

    秋露问:“那你怎么不找个地方借充电宝?”

    谢观棋回:“怕你过来找不到我。”

    “我又没说要过来。”她瞄他几眼,心虚地轻咳,“是叔叔他们让我来找你。”

    “嗯,还好你来了。”他没揭穿,顺着她的话说,“下午抢你苹果的事别生气了,我跟你道歉。”

    谢观棋从袋子里拿出装着蛋糕的小盒,刚才看到图片就知道同学生日只是一个幌子,约不走她,就想用蛋糕引诱她。

    诡计多端的臭猪。

    不知道蛋糕好不好吃。

    他看着她愉悦接过,轻声道:“坐下来吃吧。”

    他们并肩坐上台阶,秋露右手拿着小勺吃得津津有味,手肘时不时蹭到他,他不躲不避,两人心照不宣地没出声。中途卷来一阵风,谢观棋眼疾手快轻按住被风掀起的半边裙角,两双眼睛在黑暗里对视,心跳声愈来愈响,盖过风声。

    “好吃吗?”他忽而问。

    她嗯了两声,大脑有些卡壳:“还剩一口,你要吃吗?”

    谢观棋摇头,秋露低头吃完最后一口,把盒子装回塑料袋,发现他仍偏头看着自己,手上动作慢慢停下:“你在看什么?”

    他的眼帘半垂,好似在盯她的嘴角。

    秋露觉得呼吸不畅,半张唇吸气,舌尖试探着轻舔,想知道是不是沾上了奶油……他上半身突然凑近,她的手瞬间攥紧裙边,一眨不眨地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黑眸。

    他是不是……想亲她?

    秋露背贴石壁,眼风胡乱飘着,他低声道:“别动。”

    她的动作连同呼吸一并滞住。一秒两秒,静到第五秒,她轻轻吞咽:“还在外面。”

    “再等就来不及了。”他又近了些。

    “嗯……”

    谢观棋:“你肩膀上有一只飞虫。”

    公交车穿梭在城市夜景里,窗上模糊地倒映出少男少女一坐一站两道身影。

    女孩单手搭腮望窗外,全程一言不发。男孩放着大把空位不坐,手抓握女孩座椅顶部,沉默地站她身侧。

    车停到站,两人一前一后下车。

    “能告诉我,为什么又生气吗?”谢观棋的声音追着她的脚步。

    秋露头也不回:“我没生气。”

    短暂的一段沉默,脚下竖长的影子愈来愈近,他的手试探性地碰她指尖,她像触电一般猛地收手攥拳,加速往前走。

    “告诉我吧。”他将二人间的距离保持在三步内,“今天我们还没牵手。”

    她的步行速度肉眼可见地变慢。

    谢观棋凝视灯下那抹雾紫色背影,语气温和:“我想在回家前跟你牵牵手,你愿意吗?”

    她已经停步,大眼睛里藏着郁闷,瞪着他不说话。

    看来“真诚表达需求”这个切入点对她依旧有效。

    两人面对面站在风里,秋露开门见山:“你看着正直又正经,为什么总是捉弄我?”

    “我没有。”谢观棋见她眼神不善,思忖两秒道,“我怕你一动,那只虫子飞到你脸上,你会害怕。”

    她微抿唇,手指把裙边揪出褶皱,闷闷问道:“那你干嘛要离我这么近?我……”

    他露出恍悟的神色,看着她的眉眼,声音低下来:“我知道了,你不喜欢我挨你太近。”

    “你——”

    秋露被这匪夷所思的理解气到,伸腿踹他鞋边沿,转身小跑上石阶,钻进树影浓密的开放公园里。

    谢观棋愣一秒,紧追而上。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吧?”他踩过枯草地,和她前后走上石子路。

    “谢观棋你不是臭猪,是傻猪。”她的声音融进风里。

    “只要你开心,我是什么都可以。”

    他又说:“你想怎么样都行。”

    话落,前方的人突然低呼一声,崴脚栽倒。

    谢观棋迈步上前扶住她,她的长发滑下遮住侧脸,他着急询问:“是不是扭到了?”

    她没给回音,仍旧低着头。

    “这里太黑,我背你去路灯下看看。”

    他握她的手臂绕过脖子,那只看似无力的手突然拽住他前襟向前一扯,柔软的触感碰上他的唇。

    世界在这一刻寂静。

    没有任何辗转的技巧,就是单纯的唇瓣黏着,屏住呼吸紧闭眼,一颗心在胸膛飞速乱撞,青涩、笨拙又灼热。

    脚下树枝咔嚓一声,她从幻影里惊醒。

    秋露怔怔望着眼前人,忽地结巴:“是、是你说的,只要我开心,想怎么样都行。”

    谢观棋静默一瞬,捉住她的手腕慢慢滑下,握住她的手,掌心炽热。

    “我……”他像在思考接下来的话。

    “要不,回去说吧。”

    她只觉双颊热得冒烟,急于逃离这条漆黑无人的小道。刚转过身,手上那股滚烫的力直接将她往回扯。她栽进他胸前,盯着他停在眼前的脸,就像走在万丈高空的绳索上,摇摇欲坠。

    谢观棋的手缓缓贴上她后脑。

    “你……”秋露张唇,这次换他低俯头撞过来。

    一刹那,仿佛溺入深海,她抠着他的肩膀,感觉到一只手托着她的脸,轻拍两下:“不用憋气,慢慢呼吸。”

    他含着、抿着她的下唇,她紧张得微微侧头,他的温度紧追不放,轻咬她上唇。

    秋露晕晕沉沉地想,谢观棋怎么像个身经百战的接吻老手?被他没收的那些小漫画,他肯定偷偷看了。

    两人一搂一贴,就地而坐,吻到紧张变为好奇,羞涩变为缠绵,她开始有些上瘾,学着他的样子轻含慢咬……

    不知是谁,在唇上吮出轻轻一声。

    手机铃声的音符蹦出来,她的心再颤,屏幕上两个大字:靓靓。

    “喂?”秋露瞟他一眼接起,谢观棋牵起她另只手,指腹打圈揉着她的手指和关节。

    “哎,我给观棋打电话,他的手机关机了。”秋引岚说。

    “他手机没电了。”

    秋引岚长长地哦了声:“那你问他,发的那些衣服图片喜欢哪一个,让他选选,十分钟后给我回复啊。”

    没等秋露接话,电话挂断。

    “靓靓让你选衣服,她要帮你买。”她边说边点开群聊,手指突然停在屏幕上方,怔怔抬头,“可是我没告诉过她,我是来找你。”

    “大人们都习惯了。”谢观棋轻笑,从她手里拿过手机,“不管去哪里,我们总会走到一起。”

    他低下头,一张张滑动图片,敲字礼貌回复。

    ——我是观棋,这两件就好,谢谢阿姨。

    ——我和秋露在一起。

    ——我们准备回家。

    那个晚上,秋露梦到人生各个阶段的同学齐聚教室,上课的人是她的小学老师,点名让她回答问题。

    “你觉得,青梅竹马会一直在一起吗?”

    梦里的她没意识到教学课堂上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提问,她站起来,目光扫过桌面的笔记本,上面有铅笔留下的模糊笔记。

    秋露说:“我记得有一首歌的歌词里写过,你想要不变心的情人,还是永远不老的青春,谁都有一辈子好好想清楚……”

    老师拿着课本打断:“你说的这个和问题无关,坐下吧。”

    她偏头看向窗外的走廊,一个轮廓模糊的男生手肘搭在窗台边沿,望着她笑。

    她知道,那是梦里的谢观棋。

    ……

    秋露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到床头的手机,看时间,以及看他的信息。

    嘿嘿(爱心):我跟阿姨说了,从今天开始每天带你去打羽毛球,锻炼身体。

    嘿嘿(爱心):起床了吗?

    信息发来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前。

    一颗小露珠:刚醒,做了一个神奇的梦。

    他回得极快:洗漱完来我家吃早餐,给你买了流沙奶黄包。

    她卷着小被子在床上翻滚,侧躺着傻笑几秒,举起手机又看。

    ——然后再跟我讲讲,让你睡到早上十点半的那个神奇的梦。

    (高中毕业篇·完)

    第37章 养珠日常2

    “接吻是什么感觉?”

    “就和吻手背一样。”

    “你吻过?”

    “你试试看啊。”

    此话一出,熄灯的宿舍里隐隐传来细微的动静,某种尝试被发现,大家哄笑出声。四周安静一瞬,有人问:“我们宿舍只有秋露有男朋友吧?”

    被点名的人默不作声,像已熟睡。

    “露,真睡啦?”

    罩过头顶的棉被被人轻轻掀开,荧光在两秒后熄灭,秋露低低叫了声,笑着拍她手臂:“苏颖你干嘛,我很怕鬼,你不要吓我。”

    “就知道你没睡,熬夜冠军怎么可能十一点就睡?”

    “我睡了,勿扰。”被子重新掀上。

    苏颖裹被趴在床尾,手伸进那团棉被,戳她肩膀:“先别睡啊,咱四个里就你有男朋友,跟我们形容一下接吻的感觉。”

    “我知道深夜容易寂寞。”秋露的笑声闷在被子里,“要不你们看几篇小漫画吧?”

    苏颖:“只要你老实回答我们的问题,下次谢竹马来学校找你的时候,我就不揭发你半夜两点还不睡的罪行。”

    秋露:“你揭发呗,我才不怕呢。”

    “你确定?”其余人异口同声,一室的欢闹。

    她露出半张脸,转过身面朝外,暂且向恶势力低头:“问就问,到底谁才是你们的室友?”

    晓凝说:“谁让他每次来找你都带一堆吃的,我们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况且晚睡确实对身体不好,你得改改。”

    “好了,开始提问。”苏颖切回正题,“都是好姐妹,也不占你便宜,咱们一人一个问题,一共个。”

    床侧的手机突然震动两声,期待值瞬间拉满,秋露握住手机思绪乱飘。

    雅青沉吟:“好吧,我先问,你们第一次接吻在什么地方?”

    “公园。”

    “哟,漆黑的小树林里,有情趣。”

    “其实是我们家附近的一个开放公园,也不算小树林。”

    “哦,家长眼皮子底下,好刺激。”

    秋露还欲解释,晓凝再上:“是你主动还是他主动?”

    她回忆当时的情境,迟疑两秒,晓凝一锤定音:“懂了,你主动,下一个。”

    “……”

    苏颖笑得岔气,望着黑暗里又翻又踹的某人,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们有没有——”

    “没有!”她答得太急太快,险些破音。

    有什么栽进被子里,笑声隐隐飘出。

    “我都没说完,你知道我想问啥?”苏颖笑了又叹,“公开,你俩有没有和家里公开?”

    秋露无以逃避,忍着面上火烧的热意,说:“我知道你想问的是这个呀,所以我说了没有。”

    她被笑声弄得心虚,伸出手轻拍床尾人的棉被,哼道:“不许再捉弄我了。”

    晓凝:“露,每次听见你说这句话,我都好想捏一下你的脸,姐妹们,我正常吗?”

    雅青:“没关系,我猜竹马兄比你还忍不住。”

    “哎,说好问完就睡,不许欺负咱们的露。”苏颖拢着棉被,掉转一头躺下,“剩下的时间,要留给谢竹马。”女孩们笑闹两句,昏暗的室内彻底静下来。

    秋露多瞄了几张床一眼,点开微信时心跳愈快,几分钟前的信息果然是他。

    等等(月亮):刚从活动现场回来。

    等等(月亮):睡觉了吗?

    间隔八分钟,他的最后一条信息:晚安。

    一颗小露珠:不要晚安,要亲亲。

    配合着这句话,她发去一张扑倒索吻的表情包,像回味又像暗示。

    暗沉的空间亮了几分,卫生间的门阖上再开,对床的晓凝轻手轻脚爬上床,继续钻回被窝里。

    手机在掌心胸口震了下,像猛然颤动的心跳。

    谢观棋说:就知道你没睡,又想熬夜?

    秋露重新侧躺:在等你,熬夜我也愿意。

    他纠正:是喜欢熬夜,顺便等我。

    一句话勾出他的轮廓,仿佛就躺在她身边,用无奈的目光罩住她,抱着他撒娇两句,还能看见他眼神妥协嘴却不想认的小表情。

    她想着想着又笑:好想吃你们学校东门的牛肉卷饼,要加辣,再加一根腊肠,还要两片薄脆。

    他输入几秒,发来:已经提前预订了,给你加了两根腊肠,够你吃。

    她好奇:这家店的生意这么火热,还要预订?

    他回应:饼多得是,他们家的秘制腊肠卖得快,我怕买得晚没有卖。

    他再说:况且要给你加两根,雪上加霜。

    秋露弯着眼,心口持续膨胀、发热,想说什么又屈从于当下的寂静,在被子里来回转身,想象此时此刻他的模样,以此慰藉。

    应该是坐在书桌前,电脑开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占满屏幕,用电脑回复学生会的工作,用手机和她聊天,室友从他身后走过,还会暧昧地搭肩凑近,起哄要看一眼。

    她说:好想你。

    他说:想你了。

    信息一同弹出,分不清先后,感情却是酝酿许久。耳边仿佛回荡着室友们调侃的笑声:“每次围观你们都觉得纯情又腻歪,谈恋爱都这么吓人吗?”

    她又说:明天见。

    他也回:明天见。

    两人不约而同地静在屏幕前,太有默契,反而让某种悸动的情绪持续发酵,屋外春寒料峭,被子里火热闷汗,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谁也不忍心开口说出那两个字。

    舍不得和夜晚道别。

    秋露一顿一顿地打字,想把长夜延长:明天下午我只有两节课,点半下课后就飞速冲过去。

    谢观棋说:不用飞速,慢慢过来,我就在石雕旁等你,不去其他地方。

    最终还是他下了“狠心”:睡觉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紧接着再发:不许看那些漫画。

    秋露抿唇,全返漫画页面,重新点进微信。

    她回复一个“好的”,表情包却是小兔在地上打滚,嚷着:“我不!”

    口是心非,她从小到大的小把戏。谢观棋略作沉思,突然笑了。

    准备敲下“晚安”前,收到一个意外的小彩蛋。

    他的秒语音。

    她的手探着床头枕下,亮着微弱的屏幕荧光从床侧找到床尾,终于牵出白色耳机线。雅青嘟哝一句听不清的梦话,秋露静了一瞬缓慢躺下,指尖轻轻点击那段语音。

    “睡觉了,晚安。”是谢观棋的声音。

    秋露脸陷入枕被里,柔软温暖,想象是他的怀抱。语音又播了一秒,阒寂无声。她将音量持续向上滚动,再点一回。

    “睡觉了,晚安。”好似近在她耳畔。

    确实有最后一秒,是很轻、很慢的一声。

    亲吻的声音。

    隔日下午,是盼望已久的晴天。

    下了一夜的春雨,阳光蒸发着潮润的湿气,秋露穿过风跑出小道后望去,眼前的景象和她幻想十几个小时的画面重合,更富生机。

    一尊石雕,一个男生,还有一只慵懒的橘猫。

    他蹲在石雕割裂出的那道光线之间,搭在膝盖上的右臂陷入暗处,抚着猫咪的左手浴在日光下。

    秋露听见自己的心跳,随着距离的缩短,在他望来的目光里,震得更重,声音更响。谢观棋目不离她,手仍在橘猫身上,抚过脑袋再挠下巴。

    猫咪蹲在阳光里,舒适地仰面。她跑近的速度愈来愈慢,剩最后几步时停了一秒,走向他。

    “说了不用跑。”谢观棋看着她笑。

    秋露盯着他,微微带喘:“我、我跑来吃饼。”

    他恰巧再瞥来,像看穿她结巴的含义,笑而不语,又从黑色布袋里拿出一个封口的纸包,伸手递过去。

    她

    从他手里接过,热气腾腾像捧着一颗心脏。当时就在想,这个纸包和他的手,哪个更热?没想明白,人已经蹲在他身侧,和他一起看猫。

    “你给它喂过什么?”秋露问。

    “没有喂。”谢观棋摇头。

    光是给馋猫准备东西就装完一整个布袋,哪里知道还会偶遇从草丛跳出来的真猫。

    “那它怎么会给你摸?”她惊讶。

    这只眼角有一小撮黑毛的橘猫最高冷,有吃的就让人摸两下,没吃的直接迈步离开,是学校里众人求而不得的高冷“学长”。

    猫咪身子一倒,四肢弯着露出肚皮。

    谢观棋偏头瞧她此时的模样,眼睛盯猫,嘴巴啃饼,手臂挨他,倒是一刻也不耽误。他笑:“原来喂点吃的就能摸啊。”

    “对哦,它吃得好多。”秋露描述各个版本关于“学长”的事迹,身旁的人一直看

    着她,笑意融在脸上。

    “它也不让人抱。”

    话音刚落,橘猫轻轻一跃跳到谢观棋腿上,他低下头时,它的脑袋碰到他下巴。

    秋露极慢地咬一口饼,眼巴巴瞅着这一幕,嘀咕:“好羡慕小猫。”

    他的手臂虚虚拢着,将猫抱入怀里,掀眼看向她,心里发笑。看来他的地位已经超过牛肉卷饼。

    “学长”四处留情,享受美男的抚摸和拥抱后,一跃而下钻回草丛。

    谢观棋旋开瓶盖把水递给她,看她喝下几口,再道:“黑色布袋里还有一份牛肉卷饼,晚上拿去食堂让阿姨用微波炉帮你加热后再吃。”

    “里面还有什么?”她双手扒着袋沿,往下望。

    他看着那个快伸进袋子里的脑袋,粗略解释:“都是你喜欢的,够你吃一段时间。”

    秋露的脸被阳光烘烤着,双颊微微透出缺氧时的红晕。谢观棋的指尖刚碰到她的脸,胸前被人一扑,猝不及防的感觉就像刚才那只小猫入怀,她的侧脸贴他胸口重重一压。

    她在他怀里仰头,欲言又止地笑了下。亮得刺目的阳光里,谢观棋的手盖在她额前,凝着那双眼,在读里面的话。

    抱到了。

    好想你。

    好幸福。

    读大学真好,以及,谈恋爱真好。

    秋露抱着他的腰,身体轻微地左右晃动,阖眸蹭他胸前:“谢观棋,有你真好。”

    青春的阳光,定格成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温暖的一幕。这段回忆,有着青草、阳光,还有她发丝间的香气融合而成的味道。

    他想永远记住的味道。

    ……

    “剩下的时间,想去哪里?”谢观棋的指腹滑过她手心,牢牢牵住。

    还是他的掌心更热。她心想。

    “吃晚餐,然后逛夜市。”秋露踩中他的影子,又退回来,反复多次,乐此不疲。

    “嗯,正好跟我说说你每晚看的那些漫画,都是什么内容?我也想知道。”

    她心虚地抿唇:“就是青春恋爱少女漫,纯纯的爱情。”

    他垂眸,一眼识破:“是不是青春恋爱少女漫我不知道,不过你说‘纯纯的’,我不太信。”

    “晚上少看那些,怕你难受。”他话锋一转,“不过我也看。”

    “你也看?”秋露上半身突然倾向他,攥他衣袖,期待又不可置信,“是哪种?黑白还是彩漫?校园,制服,还是火辣职场?”

    “还说你没看过?”谢观棋曲指敲她额头,走到校门口正好赶上一辆公交车,他在挤压的空间里把她护在身前。

    “说嘛,你看的是哪种类型?或者最喜欢哪种?”车厢微微颠簸,秋露安稳地靠他怀里,小声笑问。

    他不吭声,她有意挑逗他:“这样吧,我先说,我喜欢职场的,最好是上下级,在办公室。”

    “昨晚看的就是这个?”

    “嗯!”

    两人一言一语像在打暗号,不结合情境,路人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身前的男生半垂眸看着她笑,秋露拽住谢观棋的外套,逼他答:“你呢?”

    片刻寂静。

    “你的照片。”他回应。

    ……

    半个月后,秋露和谢观棋的学校举办校队辩论赛,她去找他,顺便看了场精彩的比赛。他回宿舍拿东西,她就绕着楼下的花圃慢悠悠地走。

    走到不知多少圈,抬头就和两道视线对上,两个男生蹙眉打量,甚至交头低语,隐约能听见其中一个在说:“对啊,就是大眼睛啊……”

    秋露停下来望着他们。

    一个走上前,一个落后半步打电话。

    “你认识谢观棋吗?”男生试探问。

    她仔细端详二人,一个鹰钩鼻,一个圆脸,点头道:“我在等他,你们是他的室友,老鹰和熊猫吧?”

    “对,我是老鹰。”男生恍然笑了,口音听着像北方人,“我就说嘛,你是老谢的女朋友,叫秋露。”

    另一个说:“和照片上一样。”

    秋露笑,他们也和谢观棋形容里的很像。

    “你找到他了吗?”

    “嗯,等他拿东西。”

    这句话说完,打电话的男生已经垂手。第一个搭话的男生继续说:“我们见过你的照片,是你们穿校服的合照,老谢把它贴在笔记本最后一页,天天带着上课。”

    “有些课不能看手机,但是可以看笔记本。”

    男生们笑声爽朗,又顺着她的目光回头,互推一把迎上从楼梯口走出来的谢观棋。个高个男生站在暗蓝色天幕下,远远望着青春洋溢赏心悦目,最后一人拍一下谢观棋的肩膀,笑着走了。

    “给我看看你的手机。”秋露朝着刚站定的人伸出手。

    他没有迟疑,从口袋里掏出解锁,放她掌心。

    她按两次锁屏键,灭了再亮,屏保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系统图片。

    手机递回去,她背着双手,找茬:“你上次还说晚上会看我的照片,骗人。”

    “相册里有。”

    “为什么不设置成屏保?是不是觉得我不能见人,只能被藏起来?”

    谢观棋悠悠瞥她,心下了然她撒娇的小把戏:“等下吃饭的时候我就换,想用哪张任你挑。”

    “不主动,没意思。”秋露转身往前走,他顺势跟上去,她又说,“我知道有个美女的男朋友,还会把她的照片贴在笔记本里,天天带,天天看,上课也要看几眼才能认真做笔记。”

    他静了一瞬,笑咳道:“哪个美女?”

    她描述:“一个眼睛大,皮肤白,聪明可爱还体贴的美女。”

    谢观棋分开她背在身后交握的两只手,牵住其中一只,五指紧扣:“所以你是羡慕这个美女,还是喜欢这样的男朋友?”

    秋露望着前方没说话,身旁的人低声提醒她看脚下台阶,她低头迈下后笑着说:“我喜欢这个美女!”

    谢观棋摇头再笑。

    “听说这个美女在这次期中专业课考试里拿了最高分。”

    “这么厉害?”

    “嗯,她的男朋友还在全区学生羽毛球比赛里荣获大学生组的团体金牌。”

    “看来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不是嘛。”

    ……

    长街亮起路灯,车来人往,是日复一日的大学夜生活。

    谢观棋的

    背包里始终放着一本黑皮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少男少女并肩坐在书桌前,一张张试卷压在手下,一摞摞书本承载着奋斗的青春,他们的双眼望着镜头,澄澈、坚定、笑意满满,自信飞扬。

    那是高考前十天,所有书籍都搬回家中,谢章为他们拍下的一张纪念照片。

    十天,十年,弹指一瞬。

    照片下方多出一条白边,上面印着四个词,十六个字。

    天道酬勤,学而不厌,志同道合,一心一意。

    第38章 养珠日常3

    又是一年暑假。

    秋引岚调任国外工作后,每逢过年才会回来几天,漫长的假期,秋露基本是和谢观棋一起度过,看书、逛街、兼职。

    大二这年暑假,他跟着校团委老师参加下乡活动,她先一步回到丰城。谢章准备回乡镇探望老父亲,留下一把家中的钥匙交给秋露,让她时不时去阳台浇花,临行前嘱咐她在家按时吃饭,第三次带她看厨房里囤好的食材:“我都买好了,放在冰箱保鲜层里,每天都要吃新鲜蔬菜。”

    “少吃外卖,早睡早起多运动。”秋露顺势接话,笑应,“知道了叔叔,我都会背了,我猜谢观棋也会。”

    他摇头笑,面对孩子总有操不完的心,又交代:“下周观棋回来,我跟他说了,他负责煮饭,你们在家一起吃。”

    谢章走后,两家空荡荡,只有她一人。白天她会去看看花,打扫卫生,开窗通风,晚上再把花搬回架上,关好窗户。

    睡前她给谢观棋发信息,两人聊着近期发生的事,她突然记起:叔叔让你回家帮我煮饭,叔叔真好。

    他回:叔叔也让我监督你不许吃外卖,每天发图片给我看,你今晚吃了什么?

    秋露扫一眼堆在桌面的炸鸡可乐,拿起炸鸡腿慢吞吞地啃一口,用没戴手套的左手打字:吃完了,没拍照。

    谢观棋识破:我猜你不是吃拌粉就是炸鸡。

    她拍下冰箱保鲜层的图片,蔬菜所剩无几,发给他:每天都在变少,叔叔最清楚。

    毕竟每天总有一餐鸡蛋蔬菜面,或是鸡蛋炒蔬菜。

    谢观棋却问:这是我家的冰箱?

    秋露:你该不会连自己家的门牌号都不记得了吧?

    他要求:再拍一张冰箱全图。

    她照做发去,百无聊赖地等他下文,他把图片重新发回,还有一个红圈标记,圈住她微微举着的一只手。

    谢观棋说:好大一个炸鸡腿。

    是映在冰箱表面的模糊影子出卖了她。

    她能想象他此刻在笑:你都不会撒谎。

    秋露知道瞒不过他,也不再藏着掖着,而是说:还不是因为你没回来。

    对话框沉寂几秒。

    她主动揭过这茬,提起前几天和巧一出门逛街时路过他常兼职的那家奶茶店,当天老板上工,见到她后熟练地调了杯奶茶给她,三分糖,温热,大夏天喝得她直冒汗。

    她付钱时老板拒了,笑道:“你以为每次过来那小子都给你调的试饮杯奶茶是免费的啊?他在我这儿记过账,都是从他兼职工资里扣的,不过杯量小又是内部员工,对折后便宜得很,还说以后你过来都帮你调,但必须常温,不让你喝冰的。”

    一颗小露珠:暑假客流量大,店里忙不过来,老板还开玩笑说,你要是再不回来,就让我去顶班。

    盼星星盼月亮(爱心):我跟他说过,16号上班。

    她的心忽地一悬,望着日历上圈住的“9”,问道:延迟回来了吗?

    他回复:照常返程,陪你玩几天再去上班。

    秋露展颜,直接拨了语音电话,动作太快,她开始担心会不会打扰他,那边已经接起。

    “那天我去车站接你。”她立刻说。

    他那端很安静,听着有回音,像站在空荡的长廊上。谢观棋轻声道:“不用,晚上十一点才到车站,太晚了,你自己睡觉。”

    他的返程时间早和她提及过,是她经历过一个小转折,兴奋过头。

    秋露低低地嗯了声,单手收拾桌面的狼藉,慢悠悠地抠字眼:“就算你八点到家,我也是自己睡觉呀。”

    “是吗?”谢观棋低笑,她却听出不同寻常的意味。他话锋一转让她去房间帮忙找东西,这个小插曲很快被翻过。

    ……

    8号那天,秋露应邀和朱巧一去了趟古镇,傍晚到家后困得倒头就睡,再次醒来是因为窗外呼啸的雷雨声,来势汹汹。

    她把家里的窗户关好,又想起搬到阳台的花,急忙拿起钥匙冲到对门,钥匙插入锁孔的那一霎,雷声轰鸣,她吓得双肩一抖,拉开门时人愣住。

    客厅亮着最弱一档的灯光,却空无一人。

    秋露迈入门内,望着空荡的屋子,脑袋还有些昏沉。大风呼呼吹着,门“砰”地一声撞出震响,她回过头,突然间捕捉到房间里的动静,好像有人。

    窸窸窣窣的声音,每一声都像压在她心跳上,沉重得透不过气。

    几秒后,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向外而来。

    她下意识倒退半步,僵滞的大脑刚发出“跑”的指令,来人已从门框后露面,直直望向门口的她。

    赤膊,深色长裤,左手拿着羽毛球拍,面色比她平静许多。反观她,光脚,鸡窝乱发,侧脸红色的印痕和朦胧惊吓的眼神都像在说:还没睡醒。

    秋露的心重重落下,呆滞地看着他走近,还在发怔。

    两人间一时寂静,漆黑的窗外闪过一道白色雷电,终于将她唤醒,喃喃道:“你想对我做什么……”

    谢观棋沉默着,低头看了眼,顿悟,将球拍搁上茶几后,用玩笑话逗她:“我以为是小贼。”

    秋露摇头,还跟着摆手:“不是小贼,是我。”

    声音有气无力。

    看她一反常态的模样,他差点怀疑她在梦游,蓦地笑了。从厨房取一只干净玻璃杯,倒半杯温柔,舀入蜂蜜搅匀,一路走来端详她迷蒙神色,轻笑道:“喝水。”

    她双手捧杯一口一口抿着,他又说:“去沙发上坐。”

    一言一指令,她倒是乖巧地配合,没过几秒又开始发呆。

    谢观棋看她一阵,转身往屋内走,身后突然有小碎步靠近,他回头,一双乌溜的眼眸定定仰望他,淡色的唇泛着水光,如果他在这时低头……

    “去穿鞋。”他垂眸盯着她的脚。

    秋露手握水杯,刚转身又绕回来,只因听见他再次走动的声音。谢观棋终于懂了,她确实没睡醒,应该是从深层梦境里惊醒,大脑给她的指令只有一个:跟着他。

    他倚靠衣柜旁,打量眼前的小跟班:“你想做什么?”

    “你去哪里?”她还是那样直勾勾的眼神。

    “穿衣服。”他答,“我刚洗完澡,你就过来了。”

    “哦。”她点头,继续盯着他。

    “……”

    谢观棋妥协,任由她杵在门口,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白色短袖,双臂穿过袖口正准备套上,发现她不再盯他的脸,而是瞧着他胸口往下的位置,伴着画面来喝水。

    他稍顿,继续穿衣。

    双臂架着,领口套上颈时,低头乍见一颗毛绒的脑袋,那张小脸近在咫尺,不是距离他的脸,而是……

    “腹肌。”秋露吐出两个字,伸出食指戳了下。

    谢观棋一动不动,垂眸看她将杯中的蜂蜜水喝完,眼神片刻不离,又舔了舔嘴角,尝尽最后一滴甜。

    “我,”他沉吟片刻,“还要穿吗?”

    询问的语气。

    “嗯。”她应得快,眼不离,脸仍在。

    原来他们的身高差还有这

    种作用。

    谢观棋抿唇,慢慢将衣摆罩下,惊雷响,她像受惊的兔子撞进来扑个满怀,他顿一秒回抱住她,一时又笑:“我懂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两人拥抱着,她仍然赤脚,他衣服穿一半,袒胸露腰。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秋露抱他劲瘦的腰,在他的心跳声里慢慢开口,“今天玩得太累了,这个梦根本醒不过来,好在有那道雷声……”

    给她发信息、敲门都没有回应,后来问了朱巧一,才知道今天她们去过古镇,猜到她在睡觉,提前一天回来的惊喜暂时被搁置。

    “什么梦?”谢观棋顺着她的话问。

    “梦见我在23栋醒来,家里有外人,我问他们是谁,一个小男孩说这里是他家,可梦里的我认定,那个地方是我家。”

    “但是我们小区,只有22栋。”

    “对……我打电话给你,惊讶地告诉你,我从23栋醒来,你让我买一份炸鸡来吃,看看梦醒没有,我大声反驳你,这不是梦。”

    “后来,我和一个穿着粉红色公主裙的老奶奶聊了几句,知道他们是租户,我就在想,或许是靓靓把房子租出去了。”

    他听到一半稍稍明白,大约是梦得太深,就像民间常说的“鬼压床”,醒来后分不清现实梦境,才会持续发怔。

    谢观棋抱着她坐在床沿,侧脸轻贴她发顶,继续问:“然后呢?”

    “我遇到了谢叔叔,和他刚说上两句话准备出门,突然看见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一脸诡异地盯着我,我被吓到了,尖叫一声就跑出去。”

    他低声回应:“这个红裙子的女人应该是梦里的关键人物。”

    “嗯!”她揪住他的衣襟,已经进入状态,“我把叔叔叫出来,问他我叫什么名字,可是……叔叔答不上来。”

    谢观棋双臂慢慢收紧,用力度和温度给她营造安全感,怀里的人身体松懈,她接着说:“我很着急,为什么叔叔说不出我的名字?我马上给你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你,你突然说……”

    她又停住。

    “说什么?”他声音极轻,怕惊扰她。

    “我好想你。”

    四周寂静一瞬。

    秋露缓缓道:“你说,我好想你,我说,我也是。可是你突然把电话挂了,我愣了一秒开始尖叫,紧接着就听到了雷声。”

    谢观棋指出:“我猜就算没有那道雷,你的大脑也在试图冲破梦境,一样会醒过来。”

    她嗯了声,听起来有些恍惚和失落:“我觉得自己害怕的原因,一是梦里的我以为这不是梦,二是我的身份好像有误,最后一个就是,那个世界只有你记得我,你却把电话挂了……”

    他掌心揉了揉她的脸颊,笑道:“这确实是个梦,我哪里敢挂你的电话?”

    “窗户关了吗?”她突兀问道。

    “关了。”

    “叔叔的花搬进来了吗?”

    “放心吧,都在架子上。”

    秋露安心地靠他怀里,忽地直起身:“你怎么在这?”

    谢观棋笑她后知后觉:“提前回来了。”

    “难怪我缓了这么久才清醒,都怪你。”她郁闷地说,“叔叔不在,你明天才回来,家里怎么会开着灯有人?我还以为又是梦,把我吓死了。”

    他没吭声,惊雷暴雨隔绝在窗外,衬得屋内更寂静。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也觉得我说得对?”

    谢观棋轻轻一叹,垂眸瞥一眼再掀起,看着她说:“如果你的手不乱摸,或许更有说服力。”

    秋露手一顿,掌心覆在他的腹肌上,讪讪笑道:“我第一次见,有点好奇,就想摸摸嘛,你别介——”

    他突然搂着她朝后栽倒,背砸床的那一秒翻身将她压住,她望着那双旋涡般的眼,耳膜疯狂震动,怔怔道:“叔叔说,你要帮我做饭,不是做——”

    谢观棋低头堵住她的唇。

    雷鸣声充斥黑夜。

    他的掌心隔着轻薄的布料揉着她的腰,手指勾起衣角探进去,终于明白诗词里的羊脂白玉触手温热是什么感觉。灼热的气息笼罩着彼此,他慢慢睁开眼,贴在她唇上笑起来:“你真是什么都不怕啊。”

    谢观棋捉住腰带上的那只捣乱的小手,放到腰后。

    “亲我。”他的气息悬在她人中上方,没等她仰头,又先她一步压下来。

    ……

    “哎,我想问9号是什么日子?为什么那天你跟我说,除了9号,之前的时间都可以?”

    “谢观棋回来,我要在家里等他。”秋露笑着说。

    “早知道我就不问了。”朱巧一撇嘴。

    一个风雨里相见,雷声里接吻的日子。

    欢乐不过几日,秋露就在爬山时摔得满腿是血,被谢观棋背回家。

    夜里吃完饭,他将她安顿在沙发上看电视,独自在厨房和卧室之间忙活,无视她投去的渴望眼神。她想起下午他的眼泪,在欢声笑语的背景音里沉默数秒,突然拿起茶几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叫道:“谢观棋,我要喝水!”

    五六秒后,他从次卧走出来,看她一眼走向厨房,拎着水壶往她杯中注满,转身时被她拽住手。

    四目相对。

    秋露再一次被他眼底的情绪击中,朦胧的,安静的,忧伤的。他垂眸掩饰,她立即道:“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看吗?”

    她记得早晨出行前,他对她说的话,偏偏把“注意安全”这四个字抛之脑后。

    谢观棋再看她一眼,走进他的房间,出来时臂弯里抱着一只足球大小的粉色玩偶小猪,放入她怀中。

    圆圆的眼睛,粉色的身子,一脸憨态。

    秋露稀里糊涂地想,该不会是他先前想逗弄自己,故意买了小猪,可现在她又不能撒娇指责他,只能多此一举地问:“送我?”

    “嗯。”他颔首,“以后我就叫你小珠。”

    她微抿唇,和腿上的小猪对视。只要他开心就好,她闷闷地应了。

    “露珠的珠。”他补充。

    秋露瞬间弯眸,抱着小猪又揉又摸,心想它还是挺可爱的。

    谢观棋凝视她的脸,再道:“再不听话,就是这种猪。”

    她仰起头,一只手蒙住她的眼,她像被擒住四肢无法动弹。直到消逝的光重又出现,后背覆上他温热的手。

    他将她轻轻拥进怀里。

    这时的秋露还不知道,今天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承认得到后终会有失去的一天,比从未觉醒过爱更痛苦。

    喜欢上她时,他觉得自己更坚强,承认爱上她后,他好像变得脆弱。

    一坐一站,谢观棋抱着她,深深地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声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秋露在他怀里洗脸式地蹭,声音带笑,“我是小珠。”

    小珠,秋小珠。他在心底喃喃。

    这一刻,未来好似有了答案。

    (大学篇·完)

    第39章 养珠日常4

    秋露大学毕业后的第一年,是在市里一家医院的机关部门工作。前半年为了方便日常生活,她住在院区的双人间职工宿舍里。

    当时和她同住的是医务科的副科长,她早年和老公离婚后一直单身,有一个比秋露大两岁的儿子,在不知道秋露有男朋友以前,还有意撮合两人认识,直到见过谢观棋,那位副科长还在感叹:“哎我儿子真是差远了。”

    谢观棋从大三实习时就着手在宁城定居的事,除了和家中两位长辈讨论规划,他也问过秋露关于居住和房子的想法。

    那年他们大四,秋露觉得周围的大多数同学还在经历是回家乡还是继续漂泊在外,是考研考公还是步入职场的选择中,谢观棋已经快众人一步,考虑到更久更远以后的事。

    她问:“是让我来选吗?”“嗯,你更喜欢哪个?”

    “如果是我买,我应该会选碧华那套,周围绿化好还有小公园,各种设施都齐全,中心区的房价太高了,还贷压力很大,而且现有预算能买的房子面积也不大,碧华那套房子又宽又亮,还有一个好大的阳台,可以给叔叔种花,或者布置一张小桌喝下午茶……”

    谢观棋笑道:“叔叔应该不会住,不过你可以跟我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小桌。”

    毕业半年后,谢观棋向秋露求婚,提出一起搬到新房里住。房子简装完后通风了很长一段时间,从交房到装修一直是谢观棋在忙碌,前期秋露去过几次,后来每次问他,他都笑着让她不用操心。

    搬进新家那天,秋露好奇地在屋子里转悠,谢观棋慢慢跟在她身后,听她惊喜地笑:“谢观棋,你家好漂亮。”

    “也是你家。”他轻声说。

    她回头,两人在阳光洒落的客厅里对视,不约而同地笑了。她跑到阳台,惊诧地望着一桌一椅,谢观棋随后而来:“你想要的夏威夷风,找了很久也就这套没这么夸张,到时候把纱帘放下来,阳光不会太刺眼,你可以在这里看书睡觉。”

    秋露没想到他真的记在心上,有些惊讶:“我只是随口说说。”

    “我怎么知道你是认真说还是随口说。”他不在意地笑,慢慢走过去坐在椅子上,“要是我没按你说的布置,你不喜欢,不愿意住进来怎么办?”

    谢观棋手轻拍大腿,眼睛望着她:“过来坐。”

    秋露侧坐着靠他怀里,他握住她的右手,轻轻摩挲那枚戒指,低声道:“找个好日子,我们先把证领了。”

    “什么时候才是好日子呢?”她仰起头,唇畔漾着笑,“今天吗?”

    他垂眸,正对她的眼,剔亮的瞳仁里倒映出两个小小的他。她总是这样看他,专注、欣喜,明明是她把目光投来,最后沦陷的却是他自己。

    谢观棋情不自禁地低头,用唇舌把主导权拿回,吻到半途又微微睁眼,凝神看她泛红的面颊,感觉舌尖被她勾住,轻轻一吮。

    像一道惊雷在身体里炸响,他头微侧,唇齿落她脸颊,听见她如小猫似地吟了声。

    “为什么咬我?”她的唇色很艳,有他的功劳。

    谢观棋额头抵着她,自喉咙深处叹了声,回答:“想咬就咬。”“好没道理的四个字。”秋露两指捻着他的外套拉链,上上下下反复拉动。“玩我的拉链做什么?”他问。

    “我想知道这个拉链好不好用。”她说着,锯齿摩擦的声音更快,最后一拉到底,手钻进去摸他胸膛。

    “掩耳盗铃的一句话。”他任由那只小手四处占便宜,好笑地看她。她的手滑到他腰间,流连片刻准备探下去。

    “好了,还有别的事。”谢观棋及时捉住,巴掌落臀示意她起身。秋露黏他身上不肯动:“今天是周末,没有别的事。”“不想去看看我们的房间?”他低声问。

    她的心忽地一提,身体同样悬高,被他抱在身前往卧室走。

    秋露紧搂他的脖子,心跳渐渐不稳,巧一暖昧的话语在这时从脑海里蹦出:“试婚同居嘛,当然要试试咯,不然怎么知道交往这么多年的男朋友是不是外强中干?”

    他停了下来,她也跟着回神。

    眼前的画面慢慢开始转动,谢观棋抱着她转半圈,让她面朝前方。房内一时寂静。

    “你不是要带我看房间吗?”秋露盯着那张双人大床,感觉抱着她的人,体温比先前烫了些,“为什么只让我看床?”

    “你想睡左边还是右边?”谢观棋在她耳边说,“你先选。”

    “我……才不和你一起睡呢。”她口不对心,微微挣扎想下地,他抱得紧,突然又在房间里走动起来。

    “这是你的梳妆台,镜子在中间,旁边的柜子可以放东西,上层还能放几本书。”“这面衣柜,这两扇门是你的,旁边这扇门是我的。”

    “这是主卧里的卫生间,你想要的粉色公主梦幻系列,以前不是总念叨想要浴缸吗?窃后就是。”

    “还有这个。”

    谢观棋揭下一块布,秋露转头时惊喜地抽气:“兔子灯!”

    “相放在

    “唱 你相要的小色子菠地红 昨天刚到”他僧偏过头

    辰轻磁地笑起来时的洒空

    恋威住

    也微偏过头,唇轻碰她笑起来时的酒窝,嗯,你怎安的小鬼子落地刀,吓入刚到。哪里?”

    她身体微微向后,看他的脸,笑意逐渐变深,又把头埋他颈侧,开心地说:“我要好好想想。”

    “如果是说兔子灯摆放的位置,想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想好了我再帮你摆。”谢观棋抱她坐床沿,热息扑在她脸上,声渐低,“如果是不知道睡左边还是右边,我们可以抽签,只要在晚上睡觉前决定就好。”

    秋露在他怀里动了动,那双手臂锢得更用力。她掌心下是他持续起搏的心跳,手渐渐溜上去,摸他的颈和喉结:“如果睡觉前也决定不了呢?”

    他喉结轻轻滚动,问道:“是不是有其他想法?比如……”

    天旋地转几秒,秋露低呼,震荡着睁眼。他不但翻身压住她,还抱着她在床上翻滚几圈,从床尾滚到床头。

    “你……”她掌心推他肩膀,哼了声,“凭什么是你压我?”谢观棋纹丝不动,沉默半晌问:“让你压我,你能不跑吗?”她嘴上逞能:“我行得正坐得直,为什么要跑?”

    “好。”他应着,掐住她的腰向侧一翻,她实打实地位居上方,双腿跨坐撑起身子。

    谢观棋两手抓握她的腿,漆黑的眼眸望着她。

    “以后不许你私自压我。”秋露享受上位者的身心舒爽,尤其还是谢观棋的上位者,“只能我压你。”

    “我压你,是因为你摸我的喉结。”他辩白。“摸你喉结怎么了?”

    “会被压倒。”

    她张了张唇,狡辩:“我见它鼓起来,我才摸,鼓起来就代表,它想吸引我的注意。”

    眼风偷偷掠过他的脸,捕捉到那抹极淡的笑。她为掩心虚,让目光对房内的一切充满兴趣,除了身下的人。视线转了一圈后重新回落,他仍在看她,安静又专注的模样。

    秋露被他看得脸热,只能率先找话题:“你在想什么?”他顺势开口:“在想,你刚才说的话。”“哪一句?”

    “鼓的东西能吸引你的注意。”

    她登时红了脸,眼神变乱,想装作不经意地从他身上离开,才才发现自己的双腿仍牢牢锁在他的掌心里。看似是她处于上风,实则是他愿意捧着。

    谢观棋突然道:“家里还有哪些地方让你不满意,你都可以告诉我,直到你愿意住进来为止。”秋露与他对视,瞬间软了心,下巴挨他颈窝,慢进身下人的怀里:“我的东西都在这儿,不会跑的。”

    “东西都是身外之物。”

    “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家。”她望着那双藏满心事的眼,真诚地一细数,“这里有我喜欢的大阳台,度假风的小桌椅,超宽的梳妆台,嵌入式书墙,可以装满春夏秋冬衣服的衣柜,梦幻的浴室,还有我期待好久的兔子灯。”

    他听完,极轻地笑了下:“好,你喜欢,就是最好的。”“对啊,所以你是最好的。”她双手搭腮撑他胸上,跟着他笑。

    谢观棋的目光一寸寸滑过她眉眼,忽而道:“抱我。”秋露又挨回他胸前,两人侧身拥抱彼此。“这个床垫怎么样?”他问。

    她沉吟:“挺软的,感觉弹性不错,待会儿我要蹦两下。”“看来我没买错,售货员强烈推荐。”“他们需要卖东西,肯定会夸。”

    “那位售货员说,这款床垫顾客的好评度很高,它还有一个名字,你猜叫什么?”“我不猜。”秋露往他怀里拱,要求道,“我要你亲我的嘴,然后告诉我。”

    谢观棋低低笑了声,在日光渗落的床上含住她的唇,一路吻到耳后,直到她轻推他肩膀,他才松开咬她耳垂的力:“夫妻乐园。”

    两人正式开始同居生活。

    同住一屋檐,同睡一张床,被子一盖吻得昏天黑地,情到浓时衣衫尽褪,却迟迟没有进行最后一步。

    平安夜那晚,秋露再一次迷失在白雾笼罩的森林里,这里的雾气比之前更浓,她跌撞好一会儿才找到光明的出口。谢观棋握她腿弯落下双肩,用干净的热毛巾为她净身,掌心被热水浸润得又暖又软,她迷糊又舒适地躺着,直到柔软的棉被再次裹住她。

    待他从卫生间折返,就见床上躺着的人不知何时钻进被子里乱拱乱动,隔着被子轻拍两下,里面刹那安静。

    “你在做什么?”他想拉下被子,她死死拽住不松手。他问,“怎么了?”她罩在棉被里说了什么,他没听清。

    “我说,我的裤子不见了!”说完这句,便不再吭声。

    谢观棋绕到床尾,弯腰捡起一条粉红色睡裤,打量眼前这个密不透风的被团,说道:“我找到了,要穿吗?”

    一只皙白的手从被子里探出,左右摸寻着。他始终在笑,那条裤子放她手边后,迅速消失在床面。

    棉被里又是一番动静,约莫十秒,被里的人朝旁栽倒,一点一点往枕头的位置挪。见她彻底安静下来,谢观棋才问:“我能进去了吗?”他立在昏黄灯影里,严谨措辞:“我能进被窝了吗?”被子里这才传出声音:“可以。”

    他熄了灯,入被捞她进怀,前胸紧紧贴着那抹粉,不言不语地低俯头吻她凌乱发丝下的面颊。“喂……”秋露微微避开,他顿一会,解释道,“我洗过嘴了。”

    她的脸一点点红透、发热,好在黑灯瞎火看不出异样,直到那声低笑随着一缕幽风钻入,她转身扑过去咬他下巴,他仰头在笑,任她发泄。

    “不是你说想试试?”他嘴上说着,手在解她的睡衣纽扣。

    潮落那一瞬的感觉和画面浮现脑海,她能看见被抽出的灵魂,还有他的发顶……秋露紧闭双眼对他又捶又踢:“不许说了。”

    “不说就不说,你打我干嘛?”他状似不懂她的行为,继续一本正经地逗她,“你刚才也没说不许提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既然你提了,下次我就不说了。”

    秋露突然安静,四周不见光亮,两人听着彼此的呼吸声,他的脸慢慢挨近,唇瓣在她颈侧试探地滑过,听她好奇地问:“你刚才…是什么感觉?”

    谢观棋的唇扫过她侧脸,在她唇上顿住,像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颠倒”的问题。几秒后,他将所有反问剔除,直接道:“像在亲吻一朵浸在温水里的花蓓蕾。”

    “你……”秋露的心咚咚撞着胸膛,难以置信地开口,“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我……”谢观棋哑然失笑,在想如何为自己挽回形象,思来想去却让笑意愈发浓重,“很正常,夫妻间都要经历的。”她嗫嚅:“我们还没……”

    “你说得对。”他随即道,“所以当务之急,是年后我们把证领了。”“然后呢?”

    他又笑:“然后就是继续住夫妻的房,睡夫妻的房,做夫妻的事。”

    她的睡衣纽扣已经被他全部解开,摩擦间褪下肩头。两人刚穿好的衣服有意无意地剥光,体温逐渐升高烘着被窝。谢观棋捉住她的手放唇边,吻手背,然后是手指。

    他在零点前祝福:“平平安安。”秋露回抱住他,热情地回应他落下的吻。

    “等到明年秋天,不热不冷的时候,我们就办婚礼。”他柔声道,“就办你喜欢的那种,走在枫叶林里。”

    “我还以为你想在夏天办。”她迷蒙地笑,“越早越好。”

    “我想快点娶你,但是,”谢观棋略作沉思,也笑,“夏天没有秋露。”

    遇见她,走向她,圆满这段时光的距离。

    第40章 养珠日常5

    进入年底,两人的工作愈发忙碌。

    秋露的医院承办省里医疗行业的年会,执行任务落在她的部门,白天在办公室里忙得晕头转向,晚上还要继续回家跟进工作。谢观棋所在的团队出现巨大变动,经常开会到深夜才回家。一回来,就能看见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愁眉苦脸地敲着笔记本电脑。

    好在两人一致认为,同居是个不错的决定。

    秋露半张脸蒙在被子里,大眼睛瞅着立于床侧的人,单手解着居家服的纽扣,双手朝后一掀,灰色单衣下隐约可见胸膛轮廓,手碰到棉裤边沿时,他抬眸看她。

    “啪嗒”一声,他揿灭床头那盏小灯。

    又一声,光影重落他脸上,她钻回被窝继续盯着看。

    谢观棋摇头一笑,棉裤之下是睡裤,他将居家棉服搭椅背上,观察几秒又解释:“我不是故意要用自己的衣服压住你的衣服,是因为早上都是我先起床。”

    “没关系呀。”她大度地说,“快点进来。”

    他不知想到什么,又笑。被子里是带着香气的体温,刚躺下,唇上就被她用力一撞,谢观棋搂她入怀,她随心所欲地亲咬他的唇,他一手抱她,另只手整理被子,弄完后才从被动变主动。

    “你为什么要解释衣服的事?”秋露趴他身上,从下巴一路咬到侧脸,“是不是你打心眼里认为,我是个会计较小事的坏蛋。”

    “……”

    “你默认了。”

    “我要是不说,下次不仅怪我压着你,还要怪我的睡衣压着你的睡衣。”

    “我懂了,你觉得我无理取闹。”

    果然,上床前的善解人意都是幻觉,不闹上一两回,某人绝不肯乖乖睡觉。

    谢观棋使出杀手锏,落掌两下,她开心地在他臂弯里扭起来,他收紧手臂叹道:“白天被工作折磨,晚上又想来闹我是吧?”

    秋露和他垂下的眼眸对视,嘟起唇:“充电。”

    两人热息交互渡着,唇齿缠绵了一会儿,他先开口:“最近午餐都吃什么?”

    “有时候去食堂吃。”

    “今天吃了什么?”

    “乌冬面。”

    “前天呢?”

    她迟疑,谢观棋眉心微蹙,又是一叹:“我猜你这段时间为了省事,每天中午都吃乌冬面,那么小一碗,怎么吃得饱?”

    他微低头,去瞧贴在胸前的小脸,继续道:“再忙也要好好吃饭,整天饿着肚子忙十几个小时,身体怎么撑得住?”

    “谁说我没吃饱?”秋露瞄他,底气不足,“乌冬面好吃。”

    “你骗得了我吗?”谢观棋恨铁不成钢地捏她脸颊,松手后又轻轻揉着,“你的食量是多少,我会不清楚?”

    他交代:“下周开始,我提前把中午那餐做好,你把饭菜带去单位吃。”

    她咬唇笑,手指在他胸膛上画圈:“会不会太麻烦你啦?”

    “不会,我中午都是自己带饭,匀一点饭菜给你。”

    “不对,你就是心疼我,想照顾我。”

    “养一只猫猫狗狗都还要照顾它们的饮食起居,何况我养的是比猫狗还难伺候的小东西。”

    秋露揪住他前襟,脱口道:“我是人,不是东西。”

    寂静一霎。

    谢观棋胸膛微震,笑着翻身把醒悟后扑过来的人紧紧压住,抵她额头感叹:“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上了你的钩。”

    她的声音闷在他肩前:“我才没钓你呢。”

    明明是他先告白,还用零食贿赂她。虽然她意志不坚定,但面对喜欢的人,总会有很多破绽。

    “对啊,我当时就在想,你为什么不钓我。”他慢慢地笑,“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只能自己动手了。”

    即便她什么也没做,他依旧迷失在她的双眼里,想获得一个能上钩的机会。

    ……

    行业年会顺利结束,所有人都松一口气。

    这一松,就是周末胡吃海喝,玩得尽兴,加上先前积压的不良习惯,寒潮一过,秋露随之病倒。

    谢观棋推开房门,床上的被子堆叠如山,她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埋在里面。床头柜上放着水壶水杯和一盒退烧药,盒子拆封过。他轻轻拉下被子,俯身用唇试探她额间的温度,手指触碰颈侧和后背,没有出汗的迹象。

    谢观棋怕她透不过气,把棉被拉到她鼻下,从卫生间里拧了毛巾出来,床上的人迷糊地睁着眼,慢慢看向他。

    “谢观棋……”秋露见到他便弯眸,没说几个字又咳嗽了声,听得他心颤,坐在床沿用毛巾点压式地擦她额头和脸颊,给她降温。

    “吃了药会困,睡吧。”他凝视她,眼底难掩心疼。

    “我现在不算很困。”她语速极慢,好似下一秒就会闭眼入睡,望着他轻声问,“你今天答辩怎么样?”

    “一切顺利。”

    简单的四个字,秋露阖眸笑起来,像卸下一个大包袱。她说:“那你以后就是总编了。”

    “嗯。”毛巾擦过她的颈,她又睁开眼。

    “会涨工资吗?”

    他点头:“会。”

    “真好。”她在被子里转过身,面朝他,“这样你就有更多的钱给我买吃的了。”

    谢观棋抚过她鬓边的碎发,柔声道:“你可以先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秋露闭眼安静着,他没再打扰她,拿起那盒药仔细看,刚想起身,她嘟哝一句:“草莓。”

    他凑近她脸庞,低声问:“是不是想吃草莓?”

    她梦呓似地嗯了声。

    这一觉睡到夜里十点,药物奏效,热气从体内逼出,单薄的睡衣被汗濡湿,秋露感觉有人在帮她擦汗,醒来后发现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那个人靠坐在床头用电脑,见她睁眼,他放下手中的事,掌心覆她额头:“饿了吗?”

    “嗯,有没有美味的晚餐?”

    “有清淡的晚餐。”

    谢观棋端盘进屋,为她在床上架起小桌,摆好清粥小菜,还有一碗草莓猕猴桃。

    他把棉服披她肩上,看着她穿好后,坐她身侧笑道:“是草莓吧?我应该没听错。”

    秋露拿起牙签插一块入口,觉得比应季的更加甜蜜。她偏头看他:“我说了想吃草莓?”

    “对啊。”他温声应。

    “也许我说的是梦话。”她双手捧着温热的粥,唇贴碗沿抿一口,“你怎么连我的梦话也记在心上呢?”

    “对啊,这是为什么?”谢观棋顺着她的话笑问,将她滑落脸庞的发向后拢着,轻轻抓握。

    秋露把白粥和小菜都尝过一遍,满意地压弯眼眸,说出答案:“因为你喜欢我。”

    他的面容轮廓在灯下愈显柔和,仍看着她笑,用认命的口吻说:“哎,又被你猜中了。”

    入睡前,谢观棋让秋露再量一次体温,已经降到37度左右,他替她捻好被角:“还是有些低烧,明天在家休息,隔一段时间量一次,一定要多喝水。”

    秋露被他裹得严严实实,注视他绕过床尾走到另一侧,把叠好的棉被摊开。她侧脸贴枕头,望他:“我们一起睡的话,我晚上咳嗽可能会传染给你。”

    “我怕你半夜又发高烧,身边没有人。”谢观棋脱下居家服外套上床,隔着棉被俯身抱住她,轻轻地吻她额头,“不舒服就叫我,我就在旁边。”

    原来高烧的后遗症,是会让眼眶持续发烫。秋露在积聚的热意里看着他,轻声开口:“谢观棋,以后你生病了,我也照顾你。”

    她的脸上有他手指的温度,慢慢抚着,直到侧脸代替手,挨近她:“嗯,等你好起来。”

    ***

    寒冬过去,两人在草长莺飞的日子里领了证,秋露举着两本红册子,一路笑回家。

    这也是谢观棋第一次心甘情愿地接受,副驾驶的她,眼里除他以外还有旁物这件事。

    从今天起,他们就是受到法律认可和祝福的、名副其实的夫妻。

    其实,还差最后一步。

    谢观棋的手抚上她光裸的小腿向前推时,秋露下意识并拢膝盖,他的目光随之垂落,她读懂后羞红了脸,进退两难地说:“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

    他的手滑过她柔腻的肌肤,握住脚踝,指腹暧昧地打圈揉着,轻笑:“已经进考场了,没准备好也要答题。”

    她在起伏的心跳里望着天花板,嗫嚅着:“自家考场,没这么严格吧……”

    暖风掠过肩头,两人毫无征兆地静了几秒,他的手突然覆上,在她慢半拍的低呼声里,倾身而来,手肘撑她枕侧,揶揄道:“平时不是挺大胆的吗?又要亲我的嘴,又要摸我的腹肌,上次还说要握着不放。”

    “我才没说过这些!”

    狡辩也无用,他眼眸垂得低,凝着她的眼神温柔似水,低头吮她嘴唇,好似在自言自语:“我知道了,以前你总闹我,是仗着我疼你,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已经是夫妻。”

    秋露被温柔包裹,像浴在日光下的小溪里,他放过她的唇,来到她耳后:“不想吗?”

    所有的温暖一并离开,她觉得身心变空,不满足地搂他脖子,脸颊蹭他。

    谢观棋知道她在紧张,安抚道:“或者我们找一部电影来看看?”

    平板搁在被子上,男人女人的对话声里,他从身后搂着她,将柔软的长发拂至一侧,低头吻她后颈和肩头。秋露觉得只有她在看电影,谢观棋从影片播放的第一秒开始,就在一下接一下慢慢亲吻她,眼角、脸颊、胸口、手臂……又在突然间蒙住她的眼睛。

    熬过漫长的黑暗,微光和声音一同出现,电影里的男女比他们火热,她抓住他横在腰间的手臂,上面有她的指甲刮出的红痕。平板被他推翻,人也跟着压下来:“不看了,我们自己学。”

    ……

    后来谢观棋才知道,小珠的害羞紧张是真的,大胆火热也是。

    周末的晚上,秋露慢吞吞挪到谢观棋身上,他顺势搂住她。她在他耳边呼气:“谢观棋,我还想……”

    意料之中的一句话,他闭上眼笑了声,抱她更紧:“这才隔了多久?”

    “你这次慢慢的,不要像刚才那样,容易累呀。”她像个小老师,一本正经地教他方法,趁势又道,“你要是累的话,这次换我来。”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谢观棋点她鼻尖,她嘟唇亲他手指。

    见他假寐不语,秋露挪动身子顿了下,无视他身体的反应,故意说:“好吧,你要是累了,我们就休息吧。”

    谢观棋闻声睁眼,双手掐她腰侧,直接将她提回身上。

    她在灯下笑着,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心甘情愿仰视她的笑颜,看风雨欲来时,她为他痴迷的模样。他亦沦陷。

    ……

    婚礼在秋天如期举行,是秋露生日的前一天。

    没有摆桌宴席,到场的宾客都是两人最亲密的亲朋好友。这场婚礼又名“枫林聚会”,入场前可以从小花童的花篮里任意挑选一枚卡通胸章,花朵、植物、小动物……就像在森林精灵的祝福下,完成这个仪式。

    长道无尽头,他们在众人的注目下,一同走向彼此,交换象征唯爱一生的戒指,拥抱、亲吻,让这一刻定格在漫天飘落的枫叶里。

    苏颖望着郎才女貌的青梅竹马,指着橘红如火的枫树,问身旁的人:“你看,这像不像爱情的火?”

    晓凝揉着眼角,接话:“火太旺,烟熏得我眼睛酸,想流泪。”

    “拍下来,发给雅青看,错失一段童话婚礼。”

    朱巧一扛着相机一路跟紧,请来的摄影团队拍一对新人,她只拍秋露。

    秋引岚和谢章并肩站着,两人的目光都没离开过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观棋以为我要把秋露带走,发高烧冲出来拦车那件事。”秋引岚问。

    谢章点头道:“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有点害怕,自从我哥和嫂子走后,我最怕的就是观棋再出事。”

    “我出国前,观棋找过我。”她望着面上始终洋溢幸福笑容的女儿,回忆往昔,“他说,即便秋露选择出国,他也会想尽办法追上她。”

    谢观棋说:“秋阿姨,我想跟着她,我愿意永远陪她。”谢章抬眼看去,那个曾经拥有着天使翅膀,又被折断羽翼的男孩,如今已长大成人,走进新的人生。他娶到了最爱的女孩,余生将永远幸福。枫林长道的对面,谢章好像看到两个模糊的影子,依偎着站在枫树下,含笑望向人群中。他在一瞬间泪眼模糊,手掌遮在眼前,低下头。

    “观棋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谢章良久才道,“这些年,谢谢你和露露。”

    秋引岚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

    “谢观棋,我昨晚梦见我们在枫林里结婚,还有好多可爱的小动物,小花小草精灵们都在为我们祝福。”

    “前面这个倒是可以实现,精灵……”

    “精灵们好可爱,我还记得它们的样子。”

    “好,你把它们形容出来,剩下的我来办。”

    (同居篇·完)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