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中蛊
◎不要随便喝陌生人给的东西◎
拒绝崔宸留下吃饭的邀请, 花燃和湛尘离开,在万里镇闲逛至日落。
说是镇子,实则万里镇范围极大, 比起百花城还要更大一些, 镇里的酒和醉花荫太过出名, 来往修士络绎不绝, 连带着镇里的产业也蓬勃发展。
湛尘有些不在状态,额头和脸颊都在发热,在床上打坐时怎么也无法入定,睡觉也是越睡越心浮气躁。
眼前不断闪现出花燃的脸, 发脾气的她、笑起来的她, 流泪时的她……最后定格在花燃起舞的瞬间。
好似又回到那个晚上,神女在萤火中翩翩起舞,如月华倾泻,流云浮水, 本是圣洁的场面,却在一次次红裙飞舞中逐渐升温, 变得不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纱裙下的肌肤若隐若现,红裙像是一把火烧起,让整个空间温度越来越高, 花燃也越来越近, 一双眼水光明润, 笑意隐约, 荡人心弦。
湛尘咬住舌尖, 血气在口腔中蔓延, 疼痛也没能让他恢复理智。
无法再自我开脱, 不能对心意视而不见, 多日自省像是笑话……他背叛了佛。
眼睛一睁一闭之间,幻象散去,一身黑衣的花燃出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动,“没事吧?”
理智险些决堤,他运转灵力压下心思,“无事,你进来做什么?”
“进来看看你,我敲过门,你一声不吭,我怕你死在里面,当你默认让我进来。”花燃凑近湛尘。
“瞳孔有点放大,还开始冒汗,脸好像也有点红,这不像没事的样子吧?”
湛尘:“出……去……”
红唇吐出的气息拂过他下巴,一片酥麻蔓延,他两个字要分成两句话说,怕连在一起会克制不住露出喘息声。
“额头也有点烫。”花燃手背贴上他的额头,“我刚进来,才不要现在出去,你……”
头上凉意袭来,却只是让他心火更盛。
手掌按住她的脑后将她往下拉,紧抿的唇线贴上柔软的嘴唇,将她未说完的话吞入腹中。
花燃眼睛微微睁大,挣扎着往后推开一些,她本是弯着腰,湛尘又扣住她的脖子,她被迫停下,这个动作实在不好使力后退。
两人鼻尖相贴,呼吸交融,花燃盯着湛尘的眼睛,“你还清醒吗?”
话语又一次被打断,湛尘撬开她的牙关,攻略城池。
室内温度升高,初秋的天气却仿佛让人置身于盛夏,藤蔓勾着树枝纠缠不休。
湛尘手指穿插.进如瀑黑发中,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牢牢控制在原地,黑发冰凉凉的洒在他颈间,划过因情绪起伏而暴起青筋。
正要深入一步时,花燃抬手将湛尘敲晕,摸摸红肿的嘴唇,摇头轻叹,湛尘警惕心还挺强,这么久才让她找到动手的机会。
幸好湛尘现在处于不清醒的时候,最好是醒来后也把这件事忘得彻底,不然她怕这个洁身自好的佛子把她埋尸荒野。
也不知道茶里加了什么东西,作用这么猛烈。
她看出茶有问题,没真喝下去,一老一小一看就有问题,尤其是那个小的,眼睛里的算计都快溢出来了,也就湛尘这个缺心眼的一点没察觉。
湛尘脸色潮红,眉头紧紧闭起,呼吸粗重,看不太出来喝下的是个什么东西。
他温度越来越高,不过还不算致命,崔宸不至于一见面就想要他们的命,应当是另有所求。
在带着湛尘一起出去和单独行动之间,她最终选择前者,把他独自留在这里,万一有人进来对他下手怎么办,他们的命连为一体,湛尘的命是她的。
湛尘失去意识,她没法把他背起来,交钱让店小二出找一个独轮手推车,把湛尘弄到车上,推着去往北街。
期间碰到不少醉酒的修士,有人十分好心,拿出几个灵石扔到推车上。
花燃一路走一路把意外之财收起,很公平地将一半塞到湛尘手里。
抵达崔宸家,正要将那块门板毁去时,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崔宸站在门口,先是一愣,而后不紧不慢道:“姐姐找我有事?”
他脸上的青紫完全褪去,动作敏捷灵活,看不出一点腿伤的迹象。
花燃:“见苦主找上门来,你都不怕吗?”
这样平淡自若的姿态,若不是看出他真实年龄和外貌一样大,她都要以为是什么装嫩的老妖怪?是什么给他如此理直气壮的底气?
崔宸看见推车上的湛尘,自得道:“你喝下茶水却不像他那样痛苦,想必是已经发现解蛊毒的法子了吧,但治标不治本,要是往后想不再受蛊毒控制,就请拿出灵石继续购买我们的茶水。”
原来是蛊,怪不得她没有发现茶水中的异常,她对毒还有些了解,对蛊则半知半解。
花燃:“交钱就能解蛊毒?”
“当然,不过解蛊需要时间,每隔七日吃一副药,一月为一个疗程,每个人体质不同,有人吃上四五个疗程就好,有人则需要十来个疗程。”崔宸面带微笑。
花燃:“不怕我直接杀了你?”
崔宸摊手,“你若杀我,便无人再能给你解毒,就算你能硬抗下来找到人解毒,这蛊毒每日便会发作一次,你确定你能忍下来?”
“这蛊叫什么?”花燃低头看湛尘。
古铜色的皮肤涨红,泛出微微粉色,脖子上的汗水打湿衣领,眉头紧皱,像是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崔宸:“美人乡。”
美人乡,英雄冢,联想到先前湛尘的反应,她知道这是什么蛊了。
不至死,就是毒发的时候痛苦些,忍忍倒也不是不能忍过去,但若是每天都来这么一遭,还是挺折磨人的。
花燃:“你手中的蛊都是这样恶心人的玩意儿?”
“今日不巧,其他蛊都用完,只剩这美人乡,你们应该高兴才是。”崔宸摇头,语气诚恳。
“比起会痒得让人想把骨头挖出来、疼得像泡在辣椒水中、让人一直哈哈大笑之类的蛊来说,美人乡没有那么痛苦,纾解的方式也简单,还有点香艳,有些中蛊的人甚至还请求我将他们身上的蛊换为美人香。”
他指指湛尘,“他不会昏迷太久,醒来后意识可能会比较模糊,如果你想帮他又不想舍身的话,可以去醉花荫,等你们想清楚要不要解药之后再来找我,其实我的解药真的不贵,一次只卖一百灵石,比醉花荫的人便宜太多,你可以考虑考虑。”
他老神在在,丝毫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危。
湛尘闷哼一声,茫然睁开眼睛,目光虚虚落在花燃身上,唇齿间溢出一声轻吟。
“有人来了?怎么站在门口说话?”崔老头听到动静,从屋中探出头来。
他健步如飞,目光炯炯,走到崔宸身侧,张口谴责花燃,“你自己舒舒服服解了毒,怎么能让自己的同伴忍受这种痛苦?你不知道憋多了对男人不好吗?”
花燃掐住湛尘的脸仔细观察,灵力探入湛尘的经脉,感受到熟悉气息的湛尘没有反抗,任由她施为。
如今他看上去就像一盘秀色可餐的菜,皮肤透着粉红,眼睛水光潋滟,红痣鲜明。
花燃丝毫没有被美色所惑,淡定道:“不是母蛊,不算太难解。”
崔老头:“我们又不想要你们的命,下母蛊干什么,那玩意儿贵得很,你想开了,决定亲解放同伴?我这里面有空房和床,也不是不可以借给你,一口价五十灵石!”
湛尘抬手抚摸花燃的脸,掌心滚烫。
花燃面不改色,细线将他紧紧缠绕起来。
割伤指尖挤出一滴血,血珠里凝聚大量灵力和她分出的一缕神魂,细线在湛尘颈侧割开一道口子,她将精血抹上去。
香甜的气息引得湛尘体内的蛊虫蠢蠢欲动,他锁骨处拱起一个小小的包,小包一路上移,挪动到伤口旁边。
皮肉下出现一点粉红的影子,蛊毒实在太细小,花燃低头凑近要将蛊虫抓出。
她抓住蛊虫时,湛尘猛地一抬头,牙齿咬住她的锁骨,湿热的舌尖舔舐,热气喷洒。
花燃:……
这蛊难道还有其他作用?比如把人变成狗什么的。
锁骨传来痛感,估计是出血了,她是上辈子欠湛尘的吗?一天要放血两回!
蛊不像毒那样常见,平常人碰见蛊可能会束手无措,但刚巧一些简易的蛊毒解法在千杀楼的课程中讲解过。
更何况这是一只劣质蛊虫,其实有不费力的办法,但是她不会。
蛊毒吸□□血,尤其是充满灵气的精血,而神魂是让蛊虫感知到外面是个活人,从而从湛尘体内转移到血珠中。
崔宸和崔老头早在她凝聚精血的时候,见状不妙溜之大吉。
花燃掐住湛尘的脖子将他推开,却被更紧地搂住,锁骨下微微刺痛。
她费力挣开,凝出一面镜子看伤口,锁骨上是两排整齐的牙印,渗出来的血珠被舔舐干净,伤口处还留下一点水渍和一抹红痕。
很好,就算湛尘醒来后忘记发生过的事,她也会让他不得不想起,最好能让他羞愧到无地自容,答应她把心换回的要求。
崔宸和崔老头被细线绑着脚一路拖回来,小的脸色阴沉沉,老的则一把鼻涕一把泪。
崔老头:“仙子,你大人有大量放了我们吧!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没做过什么大恶,顶多就是敲诈勒索,从今往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中还有百岁老母等着我回去侍奉啊!”
“闭嘴,吵死了。”花燃踹一脚崔老头,“说说吧,蛊从哪来的?”
崔宸:“我自己练的。”
花燃:“你们在哪里养蛊?”
崔宸:“就在家里。”
花燃嗤笑:“说假话可是活不了的。”
她不是没见过蛊的生活环境,养蛊人都对蛊虫十分宝贝,宁可自己住得差,不可让蛊过得糟,况且蛊虫对环境十分挑剔,崔宸家里顶多能养出大蟑螂。
第52章 剖白
◎我接受你的心意◎
花燃一脚踩住崔老头的手掌, 屋檐下灯笼散发的光芒打下来,她的脸被光线分割,一半在亮处, 另一半在阴影下, 像个凶煞阎罗。
崔老头哭喊:“我说实话!说实话还不行吗, 姑奶奶别踩了, 手要断了!”
细线像是蜘蛛网,把崔宸和崔老头两只猎物紧紧粘住,挣扎不得。
崔宸咬牙道:“蛊是从鬼市买来的。”
花燃:“你们装惨骗人,给人下蛊, 为的就是钱?”
“是, 我们很缺钱。”崔老头哇呜乱叫。
“我一把老骨头带着一个小娃娃,什么也干不了,修为又不高,每天都在饿死边缘, 后面做起这个买卖才勉强糊口。”
花燃:“我不相信你们的解药会彻底解除蛊毒,一旦蛊毒消失, 你们只会被撕成碎片,所以相当于你们有源源不断的收入,一次解药一百灵石抵七天, 一人一年便是五千二百, 若多几个人, 灵石便是成倍增长, 你管这叫勉强糊口?”
崔老头咳嗽两声, 按压着心口, “我们并不是见谁都下手, 专挑那些穿得好又出手阔绰的有钱人, 这蛊毒也是前不久才出现在鬼市,一只蛊花费要不少,我们全部身家也就买了三只,你是第三个人。”
“我只是想攒点钱买丹药提升小宸的资质,让他能够提高修为,至少在这个世上能多一点保命的本事,原先的打算攒够一万灵石就收手,换个地方生活。”
结果创业未半而中道崩途,在一开始就惹上不该惹的人。
崔老头苦兮兮地恳求道:“你要消气就对着我这把老骨头吧,小宸什么也不懂,只是听我的安排做事,你饶他一命,让我做什么都行。”
“闭嘴,求她干什么?你觉得她会放过我们吗?”崔宸抬头,恶狠狠盯着花燃。
“我既然敢做自然想过后果,今日运道不好被你抓住是我活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狼崽子一样的目光在夜色中亮得发光,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锐气与不甘,说起死字也是这般无所畏惧。
花燃:“我对你们的命没有兴趣。”
若是真想做点什么,两人早就没办法好端端站在这里说话,她也不会任由湛尘喝下那杯茶。
在知道湛尘所中的蛊后,她的思路逐渐清晰。
花燃:“带我去鬼市。”
她要挖出幕后之人。
崔老头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鬼市不是每天都开,只有在固定的日子才会开启,花燃不再理会崔家两人,又用推车推着湛尘回去。
像崔家爷孙这样的人在这世间遍地都是,她并不厌恶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同情他们,人生在世所做的事情都是由自己选择,所得到的后果应当也由自己来承担。
有人在困境中坚守己心,也有人为利益不择手段,说到底不过人心而已。
这些都与她无关,不相关的事她从来不在乎。
回到客栈,湛尘彻底清醒过来,先前一幕幕混沌而破碎,他躲避花燃的视线,踉踉跄跄推开房门走进去。
花燃岂能让他蒙混过关,紧跟其后走入房间,她绕到湛尘面前,捏住他的下巴喂了颗丹药。
“清醒了吗?”
蛊毒刚解,湛尘身体忽冷忽热,花燃说话的声音像是离得极远,他胡乱点点头。
“那就好,聊聊你咬我的这件事。”花燃拉扯衣领,露出锁骨的牙印。
湛尘目光只在她锁骨处停留一秒,便像是被烫到一般狼狈移开,雪色肌肤上的痕迹如此显眼,无比清楚明白地告诉他先前的荒唐。
“我……”
“你得负责。”花燃打断他的话,点点唇瓣,“你还亲我了。”
回忆在脑中炸开,中蛊毒时的幻象重现于眼前,湛尘整个人都是木的,耳边一片空白,只看得见花燃的嘴唇张张合合,却一个字都没有入耳。
花燃伸出手在他眼前摇晃,“你不会是不想认吧?”
湛尘身上突然爆出猛烈的灵力,无数金光在他身侧围绕,他微微弯腰,嘴唇泛白,一双眼失去焦点。
花燃:“你这是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
碰一声,窗户被推开,湛尘已经不见踪影,徒留被灵力席卷过的一地狼藉。
花燃气笑了,有本事他这辈子都躲着她!
荒野,草木寂静。
一个个金光璀璨的字体缠绕在湛尘周身,他的修为开始晃动,练的是无情道,修习的是玲珑心,他可以爱天下苍生,花草树木,却独独不能爱上一个人。
暴烈的灵力将周围一切粉碎,在体内逆流冲撞,他半跪在地上,冷汗浸湿僧袍,他封闭五识,在心口画上阵法,不让花燃察觉到他的异样。
他克制过了……
试图让一切回归正途,然而今日之事证明,他根本无法放下。
二十几年的短暂人生里,他在大道上踽踽独行,看不见途中的日升月落,听不见鸟语蝉鸣,他孤独地来到这个世界,原先的轨道也应当是这样继续走下去。
忽然有一天,沙漠涌出甘泉,荒原开出花树,月亮洒下清辉,朝阳涌入他怀。
原来他见山是山,见海是海,见花便是花,可是现在,云海翻滚,江潮澎湃,空茫的灵海冒出一朵朵花来。
天平两端是佛与人,当花燃出现在天平上时,结局就已经明了。
原先花燃玩笑般地在他灵海中扔下一把种子,如今寸草不生的灵海里,种子生根发芽。
破碎而凌乱的灵力被压下,暗沉沉的深夜里,湛尘脱下染血的僧袍,清理好身上的伤口,一步步往回走。
花燃被惊醒的瞬间细线已经飞出,在看清来人后停手,刚要抱怨一句,忽然话锋一转,横眉冷对道:“怎么不跑了?半夜三更在这里干什么?想刺杀我?”
湛尘从阴影处走出,眼中晦涩挣扎消失,又变成初见时的清澈澄明。
他向前走,将花燃揽入怀,下巴抵在花燃肩上,“等从飞云宗归来,我便向方丈提出辞呈,离开净光寺。”
花燃:“啊?”
来真的啊?出去一趟回来,怎么就大变样了?
“为什么非得去飞云宗,就不能现在回寺吗?先把心换回来。”花燃任由他抱着,语气起伏像是撒娇。
她伸手按在湛尘心口处,心脏在手掌下跳动,她的血是冷的,心应当也是,不知道老和尚会不会后悔让她和湛尘换心这个荒唐事。
她提醒过老和尚的,可惜他不听。
湛尘:“等飞云宗之行结束后,可以吗?”
“好吧,也没什么所谓。”花燃让步,在湛尘脸上蜻蜓点水地亲一下。
揽住她腰身的双手力气突然加重,下一刻又猛然松开,湛尘后退一步,说话卡壳,“你、你先休息。”
说完转身离去,颇有落荒而逃的味道,出门前还不忘关上花燃的屋门。
人离开后,满室寂静,花燃看向禁闭的窗户,那里还有一只灵纸鹤传完消息燃烧留下的碎屑。
一个时辰前,花燃收到闻惊风的消息,上面只有三个字:杀湛尘。
她无从分辨这是千杀楼的任务,还是闻惊风的个人私怨,但是湛尘不能死,至少目前不能死。
换心的事情世上只有三人知道,老和尚、她和湛尘,不管是对她还是湛尘来说,一旦被人知道这件事,无疑是危险的。
她揉揉眉心,今夜无论如何都没法再睡,干脆去醉花荫找一下三娘。
反正醉花荫的人昼夜颠倒,三娘估计还没睡,至于会不会打扰到对方,这不在债主的考虑范围内,债主催债就是无时无刻。
刚推开房门走出去,隔壁的门随之打开。
湛尘:“你去哪?”
花燃嘴比脑子快:“醉花荫。”
湛尘脸色沉沉:“你还要去?”
“我去醉花荫都是正经事好吗?要去问问三娘知不知道鬼市卖蛊的事。”
花燃原先还有点心虚,有种出去花天酒地被家中妻子逮住的感觉,转念一想,她又没做过什么事,去醉花荫都有正当理由,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湛尘:“这个点去?”
花燃点头:“她们晚上活动,白天休息。”
湛尘:“我同你一起。”
“算……”看见湛尘的脸色,花燃嘴边的话一转,“好啊,一起。”
带不带湛尘都没关系,她只是习惯性地独自行动,本想着湛尘出去折腾一晚,还是早点睡觉休息,又联想到先前字条,又感觉还是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好。
湛尘牵住花燃的手往外走,将手上一直带着的佛珠系到花燃手腕上,宣誓主权的意思十分明显。
花燃:“没必要吧?”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黏糊,怪不习惯的,有点吓人。
湛尘坚持,“有必要。”
“佛珠就算了,但是你一个和尚拉着我走在路上是不是不大好?有损你们佛修的形象。”花燃晃晃手。
湛尘:“你可知在南山岛外有许多邪修?”
花燃点头,“我知道啊,苍蝇的孵化地,时不时跑出来一两个做恶,不都被你们名门正派的人杀干净了吗?”
她开了头便止不住话,“我去过南山岛外,那里的人没一个干净的,比崔宸那个小孩狠的遍地都是,天真的孩子在那可活不下去,你可千万别去,不然指不定被骗还帮人家输钱。”
崔宸那点小伎俩都能骗过他,要真去到南山岛外,不得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湛尘:“你去那做什么?”
“有个任务跑进去,我去杀他。”花燃一句话概括,“等等,话题是不是扯远了?这跟邪修有什么关系?”
湛尘轻描淡写道:“没人知道我是谁,梦蓬莱的邪僧也不稀奇。”
花燃:……
要把这锅推邪僧头上的意思是吧?
第53章 鬼市
◎穷买家认识的也是穷卖家◎
深夜的街道已经没有行人, 进入到醉花荫,喧闹袭来,好似去到另一个空间。
嬉笑打闹声隐隐约约, 客人的脸在阵法遮掩下有些模糊不清, 而醉花荫弟子们不收影响, 一张张精心打扮的脸把各人特质放到最大, 如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
轻纱晃动,有人注意到花燃走进,看清她是谁后走过来打招呼。
鹿一样灵动的女弟子风一样扑来,飘摇的裙角像一只蝴蝶, 掀起一阵甜香, “阿燃可是来看我的?”
她嗓音清清脆脆,干净如鹿鸣。
花燃食指点在她额头,禁止她贴上来,“我找三娘。”
“我跟三娘比差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人家在这里等你好久。”女弟子捂住额头,收起故意卖弄的娇憨, 低垂的眉眼显得可怜兮兮。
感受到手指上加重的力气,花燃头大,扔一把灵石给女弟子, “自己玩去, 不要烦我。”
女弟子脸上的表情瞬间收得一干二净, 捧着灵石欢天喜地地离开。
继续往前走, 有一个女弟子伸手要揽花燃的手臂, “仙子姐姐……”
手掌中途接住扔来的灵石后, 话也不说完便离开。
下一个是男弟子, 一句“仙子”还卡在喉咙未出口, 便对上一双死亡视线,湛尘目光如炬。
男弟子瞬间闭嘴,长叹道:“原来仙子看不上我等,竟是身边有如此明月,我如萤火,自然比不上明月之光,幸好我在楼中苦等,终于仙子等来,不枉……”
灵石入手,他咏叹一般的声调消失,快速道:“仙子人美心善,郎君英武非凡,实在天造地设,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花燃被一群莺莺燕燕惹烦了,灵石全部扔给靠近的一个女弟子,“分给大家。”
这下终于没人再贴过来要赏钱,她也能顺利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上楼去。
在她身后,一群弟子窃窃私语。
“出手真大方,我手里就有快一万灵石了。”
“凑一凑,明天一起给三娘吧,醉花荫欠了这么多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完,你们说如果我们一起到花燃面前哭,她能不能给我们免债?”
“你们也真是胆大,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过去要赏钱?”
“你刚闭关出来,之前没怎么跟花燃接触吧,其实她不可怕,要是她凶你,你就哭得好看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那个和尚才可怕,你们没看见刚才他看我的眼神,我都是硬着头皮才把词说完。”
“人家名花有主,你这棵草还过去贴,花主不得把你铲了。”
……
三娘目光呆滞,自从遇见花燃之后,她身上的工作量突然翻倍。
之前是白天教舞,晚上开店,好不容易糊弄完花燃,又处理好手头的事情,还以为能好好睡上一觉,结果刚睡着就被两个恶人从睡梦中喊醒。
她目光幽幽,疲惫的身躯犹如幽魂,目光瞥过两个恶人交握的手,“如愿以偿了?”
恶人之一的花燃摆摆手,不想再提,她跳完舞湛尘全无反应,说出来实在丢人。
三娘打了个哈欠,“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花燃:“不是钱的事。”
三娘:“那债一笔勾销?”
花燃面无表情,“你把我当傻子吗?”
“好吧。”三娘遗憾道,喝一口提神醒脑的烈酒,托着下巴问,“半夜三更你们俩不躺床上,跑我这来干什么?
花燃牙痒痒,三娘是越来越不怕她这个债主了,这般无赖模样跟合欢宗宗主一模一样。
那个空会画饼信誓旦旦保证能还上钱骗子,嬉皮笑脸从她这拿走钱后,就再也没和她联系过。
她见到对方的最后一面是在河边,骗子只剩下一口气,说:“要钱没有,要命一堆,我有很多弟子,你可以利用他们来赚钱。”
诡计多端的骗子,还想骗她护住那些弟子,弟子们早就溜之大吉,只有这个宗主蠢,一直守着合欢宗到死。
骗子说:“我活这一生就是为了报仇,现在仇敌已死,我也没什么遗憾。”
花燃:“你还欠我三千万。”
骗子嘿嘿笑:“对不起,我还不上了,不过我还有一堆弟子……”
花燃:“谁要你的弟子?我要我的钱。”
骗子:“那……那真可惜……”
后来骗子死了,拿来抵债的弟子也跑了个干净,找都到找不到。
她认真反省过,当初自己怎么就一头脑热借出一笔收不回的钱,一定是骗子施展法术蒙蔽她,绝不是在她被戚树两兄妹逼落山崖倒在荒野时,骗子把她捡起送了她一颗丹药。
花燃看着面前的三娘,忽然又感觉骗子没死透,鹿眼弟子的故作娇柔像她,男弟子的强装镇定像她,三娘的坚韧也像她。
骗子喜欢在路边捡弟子,大多数乞儿资质一般,她便开始研究双修的法子,比起所谓的脸面,活着才是在梦蓬莱最大的事。
她是个天才,也是个执拗的蠢人。
眼看她起高楼,又眼看她楼塌了,合欢宗出现在梦蓬莱的时间不过短短几年,就归于寂灭,而鼎盛时期声名传遍梦蓬莱。
她的传承不会断,这些弟子会一代一代地继续修炼下去。
花燃是见过三娘的,在很久之前,她戴着面具出入合欢宗,那时她叫无面。
三娘刚被捡来,浑身是血,从要杀妻证道的丈夫手中逃出,她收到委托,十万灵石,杀掉了要证道的男人。
思绪从回忆中抽出,对手湛尘担忧的目光,她捏捏他的手指。
三娘不满道:“你们眉来眼去能不能换个地方?醉花荫空房间有的是,没必要赖在我这儿,实在不行我走,房间让给你们。”
花燃:“来找你是有正事,不要东拉西扯。”
三娘在心中默默开骂,半夜到她房间来,把她喊醒又一直不说正题的人到底是谁啊?!
她张口:“我一定认真听,就是听的时候感觉手痒痒,需要抓点什么东西,比如灵石之类的。”
花燃:“债务再少一百万。”
“您请说!”三娘瞬间精神抖擞。
花燃:“你知不知道鬼市在卖一种会让人上瘾的酒?”
还真是正事,三娘正色道:“这件事我听说过,酒出现有一段时间,我劝你们不要插手为好,现在这种酒流传很广,一旦断供必定会引起动乱,而且没人知道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只知道手段深不可测。”
花燃:“你没查过?”
“没有。”三娘摇头,无奈笑道,“我守好醉花荫这一亩三分一已是不易,只保证这酒不会流入醉花荫,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查。”
花燃:“酒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售价几何?”
“大概半年前才有的,之前我从没听过有这种酒,里面肯定添了东西,但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人喝,现在鬼市的价钱估计炒到上万灵石一壶。”
三娘详细回答,背脊挺直,陈而稳地叙述。
这种下意识汇报的姿态,让她有些恍惚,仿佛回到还在合欢宗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向宗主说明情况。
“他们不讨厌这种酒,主动去喝?” 花燃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三娘:“是,据说这酒味道极好,是世间难得佳酿,喝下时感觉身处仙境飘飘欲仙,长时间不喝就会心痒难耐。”
花燃思索,看来崔家爷孙说的缺钱不是假话,买的是最低等的蛊毒,蛊毒发作时人极为难受,加入茶水里也没让茶有什么更香更甜的变化。
今夜得到的线索有限,三娘所知也不多,幕后之人太过神秘,要想深入追查还是得亲自去鬼市一趟。
又一夜,花燃和湛尘如约来到崔宸家,崔宸准备两件宽大的黑袍和面具递给他们。
崔宸:“进出鬼市一般都不会显露真容。”
花燃拿起一个劣质的狸猫面具,这是在市井最常见的款式,薄薄一层壳一用力就能捏碎,比起她作为无面时戴的面具要差得多,她的面具不用特殊手段很难摘下来。
戴上面具,视野顿时缩小许多,这个面具不够贴合脸,戴起来不太舒适,现在也没有给她另买面具的时间,就先这样将就一下。
她套上黑袍,控制身形,让自己变得更矮更胖一些,改变外观这项技能她早已信手拈来。
眨眼间,高挑的女子变得又矮又壮,看得崔宸一愣,又转眼去看湛尘。
湛尘倒是正常许多,没有那些偏僻古怪的技能,老老实实穿上黑袍戴上面具,黑色长袍将白色僧服掩盖。
鬼市和平时的集市差不多,来往的人装扮皆是稀奇古怪,花燃和一个头上插满彩色羽毛的修士擦肩而过,被对方身上的酒气呛得打了个喷嚏。
他们的装扮是最不起眼的,路上有近一半的修士都是戴各种面具,身披黑袍。
这里卖的东西倒是较为特别,各种沾血的法器遍地都是,一张张“□□”的牌匾迎风而立。
平日里见不到的稀奇东西在这里基本都能买到,就连洗髓丹和聚月珠也不是没有,其价格不是天文数字,就是兑换的要求及其严苛。
不过对于常年混迹鬼市的人来说,不怕价格给不起,只怕东西找不到。
鬼市也卖酒,不过和白日里的酒馆不同,这里的酒卖的都是在平常酒馆买不到的酒,或是价值连城,要不就是现在极为火热的笑春风。
笑春风就是三娘口中能让人上瘾的世间独有的佳酿。
鬼市的房屋也有华丽与破旧之分,两人被崔宸带着,路过一个出售笑春风的奢华店铺,去到破旧角落,崔宸和摊主交流起蛊虫的价格。
花燃:……
她就不应该对崔宸抱有太大期待,低等蛊虫的买家,怎么会接触到卖高等蛊虫的卖家呢?
第54章 卖家
◎月黑风高,出镇打探◎
与崔宸交流的卖家同样用面具和黑袍遮眼, 声音枯哑难听,应当也是经过伪装。
崔宸:“我要三只蛊。”
卖家:“这么快就再次进货,看来成效不错, 我这里有几个新品种, 要不要试试?”
崔宸问:“价格?”
卖家伸出手掌, 竖起张开五指, “比之前的贵五百灵石,不过你要是一次买够五只,我就送你一只,一只一千五, 你赚大了!”
“我是老客户, 每只再减一百灵石可以吧?”
听到价格的崔宸眼睛一亮,自动忽视站在后方不远处的湛尘和花燃,开始和卖家讲起价来。
卖家摇头,“你才买第二次, 算什么老客户,我这是今天刚开张才多你送一只, 你要是来晚了,连这送的都没有。”
崔宸:“送的能是什么好蛊虫,指不定是快死了才当成人情送出去, 每只少一百, 我就买五只。”
“想跟我买蛊虫的人多了去了, 你也不想想一只蛊虫能为你带来多少无穷尽的收益, 眼皮子这么浅还做什么生意?”卖家语气不屑。
崔宸坚持, “你要是不同意, 我就不买了, 这鬼市又不是只有你一家开门做生意。”
卖家语气软化, “价钱可以再商量,但是少太多我亏本,最多少你五十。”
这最低等的蛊虫也就只能卖给这个小傻子,本来就是淘汰的东西被他捡回来,能赚一点是一点。
崔宸继续拉扯:“八十!”
花燃看着两人为一点灵石讨价还价,唇枪舌战,听得津津有味。
她还从没有跟谁讲过价,想要的东西不是一口价拿下,就是一口气把人拿下,原来听人砍价这么有意思。
听了好一会儿,两人还是没有定下最终的价格,她开始烦了。
来鬼市是为追查蛊虫背后的人,不是来听崔宸跟摊主啰里八嗦,为几十灵石争得唾沫横飞的。
她走上前去,正好听见两人正在为蛊虫的短期价值和长期价值而争论。
她伸手拍拍崔宸的脑袋,看向卖家,“这样低等的蛊虫,一看就是劣质的残次品,在人体内活不过一个月,有没有别的东西?”
崔宸惊愕抬头,“活不过一个月?”
卖家怒道:“你胡说什么呢?我卖的蛊虫活个七八百年不成问题,休要在此血口喷人!”
红线悄无声息缠绕住卖家的脖子,死亡的气息近在眼前,卖家浑身僵硬,不敢动弹,“你、你敢在鬼市动手?”
鬼市龙蛇混杂,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不能随意动手伤人,但规则约束的是弱者,大能瞬息间便可取人性命,只要闹不出大动静,谁管是不是没有遵守规矩。
卖家见花燃无动于衷,强装的镇定溃散,张开口想大喊一声,红线却比他动作更快,切开肌肤向里深入。
“别、别杀我,有话好好说……”
卖家犹如被掐住喉咙的公鸡,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颤颤巍巍地求饶。
在花燃开口之前,崔宸恶狠狠瞪着卖家,抢先问道:“她说蛊虫活不过一个月,是不是真的?”
卖家小心瞥一眼花燃,纠结再三还是没撒谎,“是真的……”
他本想卖完一波就跑,谁知道今日运道不好,竟让他碰上一座杀神,真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条小命不会就要栽在这了吧?
瞪得太狠,崔宸眼眶发红,蛊虫命太短,就算他没遇到花燃,也会在一个月后被体内蛊毒死亡的修士杀死泄愤。
卖家怕花燃,可不怕崔宸,出口讽刺道:“何必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从我这里买走蛊虫,用尽手段把蛊虫放到修士体内以此来讹钱,又比我光明磊落多少?”
都不是什么好人,比的就是谁技高一筹。
崔宸在心中计算时间,第一个中蛊毒的人还差两天就到一个月,这两天他必须带着爷爷逃走,不然等对方意识过来,他连跑都跑不了。
他朝花燃急促道:“你要我带你来找卖家,现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花燃指向湛尘,“受罪的苦主在那,你问他能不能放你走?”
崔宸砰一声朝湛尘跪下,开始磕头,“请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命,就算要杀也请让我先安置好爷爷,一切所为皆由我而起,也由我来承担。”
湛尘垂眼,“你走吧。”
即使被算计中招,但这对他来说意外地不是坏事,至少让他看清自己的心,世间之人熙熙攘攘,他并不习惯生杀予夺。
崔宸又磕一个头,起身扭头就走。
卖家眼睛滴溜溜转着,讨好道:“两位道友真是菩萨心肠,那坏小子给你们下蛊毒了吧,这样你们都能原谅他真是太慈悲了,想想我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就随便卖点东西,都是愿打愿挨的买卖事,不算罪大恶极吧?”
花燃:“你的蛊虫拿来的?”
卖家:“捡来的。”
红线往里收,因为太过锋利甚至让人感觉不到疼,鲜血涌出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吓得他话不敢停。
卖家语速飞快:“我真没说谎,这就是我在外头捡来的!先前我路过一座山,在岩石沟里发现这些被扔掉的蛊虫,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唯一值得说道的一点就是还算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这是蛊虫,而且还命不久矣,这才想着拿来做生意,反正蛊虫进入人体内不过一个月就会死,我这也不算是害人吧?”
花燃没对他的行为作出评价,冷声道:“带我去那座山看看。”
“这半夜三更的,要不然天亮再去?”卖家小心翼翼道。
他是真怕这位活阎王把他拐骗出去杀了,避开鬼市不能动手的规矩,也省去埋尸的功夫。
花燃:“那你这辈子都不用等天亮了。”
卖家:“现在去!马上去!月黑风高最好办事!”
走出鬼市去到山下,明月高悬,不用点灯也能看清脚下的路,周边田野蛙声一片,此起彼伏,一路上都是草叶沾着露水的味道。
卖家脖子系上一条白色帕子止血,不敢吃丹药,怕活阎王看他伤好会不高兴。
他试探道:“两位是想找养蛊的人?”
花燃没有否认,“听说过笑春风吧?在鬼市卖蛊,你的消息应当比我灵通。”
听到笑春风,卖家神色紧张,左右张望一下,压低声音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养蛊人一定不是一般人物,谁也不知道那笑春风里加了什么玩意儿,能离多远离多远。”
花燃:“你看见过什么?”
卖家:“我住的地方隔壁有一户人家,家中富裕,笑春风一坛坛往家里送,有次傍晚我出门正好碰上他回家,我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痴痴傻傻的,身上还有血迹,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可是第二天我和他说起这个事的时候,他却全然没有印象。”
花燃:“三更半夜,荒郊野岭,是个说鬼故事的好地方。”
“我说真的,你怎么就不信呢!”卖家急了。
“这事儿我谁也没说过,不是怕人家说我出现癔症,而是怕说出口会被养蛊人盯上,我话就放在这儿,你们要查自己去查,我顶多把你们带到这座山,威胁我也没用,你就是把我杀了,我也不去招惹那养蛊人,这比死还让我慎得慌。”
花燃不置可否,催促卖家好好带路。
入秋天气转凉,叶子掉落在地上铺出厚厚一层,她一路走一路看,这座山并无稀奇之处,没有布下阵法,也没有蛊虫活动的痕迹。
来到卖家捡蛊虫的沟壑,这里还躺着不少垂死挣扎的蛊虫。
卖家解释道:“我没敢捡太多,怕被养蛊人发现,要我说这养蛊人的住所估计就在附近,看完咱们就赶紧走吧。”
花燃:“胆子这么小,还敢捡蛊虫去卖?”
“我那时候不是想着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要惊动对方早就惊动了,这里少几只蛊估计也不会发现。”卖家东张西望,生怕养蛊人突然从草丛里蹦出。
花燃指着沟壑,“你之前看的时候,蛊虫的数量也是这么多吗?”
“我看看。”卖家凑过去仔细观察,摸着下巴道,“还真不是这个数,那时候我看比现在多多了,起码再多两倍。”
花燃点头,“你该庆幸自己还算聪明,没有拿走太多蛊虫,这些废掉的蛊虫是成功蛊虫的粮食。”
卖家心下一惊,明白过来花燃的意思。
这里不是养蛊人丢垃圾的地方,而是给蛊虫放食物的粮仓,一旦饲料减少过多,养蛊人必定会发现。
花燃:“你没有尝试过卖笑春风吗?这可比废蛊有赚头。”
“我不是没想过,但是打探不到笑春风背后的供货人,我那个邻居现在也开始卖笑春风,我曾把他灌醉后跟他打听,但是他也没见过供货人,只说每天晚上睡去,第二天睁开眼院子里就会出现笑春风,你说邪不邪门。”卖家压低声音。
他说道:“只有喝过笑春风的人才有机会成为卖家,但是我可不敢喝那玩意。”
或许是憋得太久,没碰到能说这些话的人,不用花燃细问,卖家就噼里啪啦地把所知道的事情说出。
小人物往往会有意料之外的消息,花燃没质疑卖家的话,看着沟壑陷入沉思。
“谁!?”卖家突然大喝一声。
花燃转头看去,只看见一片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草叶,昆虫们被卖家惊到,齐齐停止发出声响,周边静得可怕。
卖家神经紧绷,“是不是养蛊人发现我们了?”
花燃随意道:“别太大惊小怪,回去好好睡一觉,今晚就这样吧。”
她要和卖家分道扬镳,但卖家不敢独自行动,跟着两人一路走到人多的镇里,这才溜之大吉。
第55章 刺杀
◎这到底是谁的任务◎
傍晚进入鬼市, 又出镇去山下一遭,两人回来时已是深夜,酒馆陆陆续续打烊, 街道上都是醉醺醺的人。
回到客栈, 花燃正要推门进房间, 手被拉住。
回头看见湛尘抓着她的手, 她眨眨眼睛,转身轻抱住湛尘又快速松开,“晚安。”
湛尘注视着她的眼睛,“为什么要追查?”
没有相识的人受害, 在万里城也未遇见容易激起她保护欲的年少女子, 深入追查这件事不符合她的性子,一定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他不喜欢这种被花燃排斥在外一无所知的感觉。
花燃答:“想看看幕后之人是不是我猜测的那个人,先让我证实一下, 具体缘由晚点再告诉你。”
“好。”湛尘信她。
两人在行廊分别,各自回到房间。
花燃敛下眼睫, 脱下外衣和鞋子躺在床上闭目,清风拂过床头纱帐,她睁开双眼, 冷冷注视来者。
她身形一动, 却不是奔着不请自来的闻惊风, 而是从窗户穿过想要去到湛尘的房间。
闻惊风出手阻拦, 微笑道:“就那么在乎那个和尚?”
花燃:“关你屁事!”
“这是千杀楼的任务, 你身为千杀楼的人不但不执行命令, 还想跟楼里对着干?”闻惊风笑容不变。
“十七, 你应该清楚楼主的手段, 背叛是什么下场你不会不知道。”
花燃反击,红线散在房间角落,轻飘飘落下时将桌子分割成两半,“到底是千杀楼的任务还是你闻惊风的任务?”
“我出了钱,自然就是千杀楼的事。”
扇子拂走红线,如刀枪争鸣,原地掀起一阵风浪,没关紧的窗户砸在窗框上咚咚作响。
“净光寺佛子的性命,你还真出得起价钱。”花燃冷脸,“他现在是我的人,我可以付双倍悬赏撤下你的追杀。”
闻惊风忍不住发笑,“你还有钱?”
花燃:“这就不用你操心。”
“那你可要尽快回千杀楼一趟,找够双倍的的任务赏钱撤下追杀令,不然千杀楼不死不休,我怕你护不住他。”闻惊风睨笑。
“此后你更是每日都要将他看好,他的命,我会亲自取走。”
大风刮过,闻惊风不见踪影,徒留一地狼藉。
花燃推开湛尘的门,没看见料想中的场面,湛尘静坐在床上,听到动静后睁开双眼,目露疑惑,下床走到花燃面前,“怎么了?”
花燃眸色深深,“没什么,睡不着过来看看你。”
什么千杀楼的任务,都是假的!
闻惊风竟敢骗她,布下阵法阻隔她对隔壁的探查,利用千杀楼来试探她对湛尘的态度,往后若是闻惊风要动手,一定会更加小心谨慎。
湛尘见她绷紧脸,像是极为不高兴,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气。
他顺从本心,伸出手在她脸颊上捏捏,入手绵软温热,是一种别样的鲜活。
花燃拍开他的手,“回去睡觉。”
躺在床上,脑中纷乱的思绪沉淀下去,对于湛尘的担忧暂时干扰不到她的思路,她思考着闻惊风来到万里镇的目的。
他绝对不是刻意为湛尘而来,若是真想动手,一路过来有无数机会,没必要在这个时间点杀人,还是说这个时段或这个地点有什么特殊之处?
想到山里的废蛊,她心思沉了沉,他也是为养蛊人而来吗?
她没有再睡,而是专心观察隔壁湛尘的动静,先前在山里,离开沟壑时她察觉到暗处的眼睛,他们大概率已经被发现,临走前她带走一只半死不活的废蛊。
和湛尘在门口分别时她在湛尘肩上放上那只蛊虫,作为吸引养蛊人的诱饵。
一夜过去,风平浪静。
整整一天,花燃都没有出客栈,期间和湛尘一起吃了两顿饭,静静等待可能会到来的危机,时间紧迫,她必须比闻惊风更快找到人。
而湛尘一无所觉,只当花燃还在为没有找到线索而烦闷。
天色初入夜,花燃待在湛尘的房间里,坐在窗边向下望,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去处,带着人世独有的热闹喧嚣。
一盏盏灯笼亮起,灯笼里装的不是蜡烛而是一颗颗光珠,微风吹拂,灯笼轻晃,不知哪家人的酒刚开窖,酒味散出,香气醉人。
敲门声响起,店小二的声音传来,“客人,您点的酒水到了。”
花燃:“我们没点过酒水,你送错地方了。”
店小二:“是有一位道友相赠,指明要送到这个房间,还留了张字条。”
花燃起身走过去开门,店小二低头,端着一壶酒走进,径直把酒壶放在桌上后,拿出一张字条朝床上打坐的湛尘走去。
“客人,这是要交予你的字条。”
花燃伸手过去截下那张纸条,摊开一看,上面空空如也。
店小二已经抽出一把匕首刺向湛尘,匕首上反射出黑紫色的寒光,显然是淬过毒,湛尘反应不慢,一把扣住店小二的手腕将其往下压。
匕首翻转再次攻击,店小二的手臂有如钢铁,湛尘没能将其弯折,躲避攻击踹开店小二。
佛音渐起,音攻却对店小二影响甚微,梵音会扰乱人的精神思维,让人动作迟缓陷入僵直,而他像是听不见一般继续追逐湛尘,灵力凝成的金色梵文贴在他身上,也没让他彻底停下脚步。
花燃没动手,趁着店小二专心对付湛尘的时候,朝对方扔出一个龟壳。
龟壳是一个防御法器,作用有些鸡肋,在阻隔敌人攻击的时候也将自己束缚在壳中,不到万不得已花燃不会使用在自己身上,不过现在给店小二用倒是挺合适。
店小二被困住,花燃靠近正要观察,一瞬间汗毛直立,下意识将湛尘扑倒。
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她发出动作的瞬间从窗户飞入,险险擦过湛尘的头皮,若是再晚一点,刺中的位置就是眉心。
她抬手掀起一阵暴风,将无数银针挡在风暴外,一个黑衣女子从窗户中翻进来,手持长鞭袭向她。
一切发生得极快,就在眨眼之间,湛尘要出手帮忙,灵力运转的一瞬间却经脉逆转,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他修的是无情道,如今仍是有情人,他心绪不平,无情道不再接纳他。
强行压下经脉的剧痛,他加入战斗协助花燃,他们已经共同对敌过多次,彼此配合十分默契。
又一个女子进入房间,抬手便是一片天女散花般的银针,这些银针过于细小,令人防不胜防,数量又极多,充斥在整个房间让人无处可躲。
红线第一次展现出如此暴戾和凶狠来,花燃仿佛变了一个人,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摧毁对方。
若不是店小二此时被关在龟壳里,说不定已经在她毫无收敛地攻击下殃及池鱼,死无全尸。
两个黑衣女子皆有不同程度的负伤,第一个进来的女子停下,抬起手朝花燃打了个招呼,俏皮道:“十七,下手不必这么绝吧?”
花燃:“零九让你们来的?他出多少价?”
“这个任务没什么赚头,但谁让他能往上爬当个护法,护法之命不得不从啊。”玉茜翎笑嘻嘻,见搭档还想动手,急忙把人拉住。
这话是在暗示花燃此时不是因为钱的事儿,花燃自然也无法用钱让她们停手。
陆瑛冷冷看一眼玉茜翎,收手道:“十七,你在做什么?”
花燃:“这个和尚现在是我的人,如果不想死就滚。”
“十七,你不会要背叛千杀楼吧?”玉茜翎目光流转,这才第一次正眼去看站在花燃旁边的男人,语气娇嗔。
“这个和尚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连千杀楼也不回了,护法跟我说要小心你的时候我还不信,你说你名牌碎裂,死都死了,还活过来干什么?这样一来我又不是最高价的刺客了。”
陆瑛皱眉:“说这么多干什么?叛徒只有死。”
“哎呀,别这么绝情嘛,好歹也算是同门一场。”玉茜翎手指梳着垂到肩前的一缕头发,笑脸莹莹。
“十七,你真的要站在千杀楼的对立面吗?”
花燃沉默,良久后说道:“我自会和楼主解释。”
玉茜翎悠悠叹气,“好嘛,那我们今天就此回去了,有你在我们也取不了他性命,我在楼里等你回来哟!”
花燃忽然道:“你们为何来到万里镇?”
玉茜翎眨一下眼睛,“你猜。”
清风拂过,两人离开得迅速,就像来时那般突兀,窗外明月照进屋内,花燃低垂着眼,看向地上逐渐融化的细针。
“千杀楼盯上我,是因为闻惊风吗?”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花燃:“是,不过这也不是你的问题,闻惊风不会放过他遇到的任何一个净光寺的人,他跟你们寺有仇,而且很会迁怒。”
湛尘低头看向花燃的侧脸,半张脸沐浴在月华之下,眼睫轻颤,细密如蝴蝶。
净光寺弟子少而精,每个弟子都很重要,方丈又是出了名的护短,若是寺中弟子出现意外,方丈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伤害任何一个弟子都等于惹怒净光寺。
他至今未曾听说过哪一个弟子死在千杀楼手中,闻惊风不是蠢人,动手之前自然会权衡利弊。
被闻惊风盯上不只是花燃所说原因,至于花燃不知道的另一部分,或许他了解。
花燃抓抓头发,吐出一口气,走到龟壳前,“事情太多,一件一件解决,先看看这又是怎么回事?”
店小二双眼紧闭,被酒泼醒,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千言万语凝聚成一句话。
“掌柜的,救命啊!”
第56章 浑水
◎把水搅浑,才好摸鱼◎
鼻青脸肿的店小二瘫坐在地, 一张脸皱成苦瓜,“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刺杀,我就是打了个盹儿, 醒来就看见你们把我抓住。”
他是真的冤啊!什么都没干, 莫名其妙就被打了一顿, 天理何在?!
花燃反复试探, 确定店小二真的没有刚才的记忆。
湛尘收起心中纷乱的思绪,说道:“和卖家的邻居症状一样,都是对自己所为毫不知情。”
“你喝没喝过笑春风?”花燃问店小二。
店小二老实回答:“机缘巧合下喝过一次这种酒,平时我哪里消费得起?”
花燃:“笑春风不算贵。”
酒有问题, 太贵不利于传播, 平时市场里卖的笑春风的价格相较于其他更顶尖的酒来说确实不算贵,只是产量没有那么高,且需求太大,才会被黑市炒高价格。
“不贵?!”店小二嚎叫的声音比刚才发现自己被抓住时还要高, 话密集而迅猛,满腹怨言。
“我辛辛苦苦一个月也才挣三千灵石, 累死累活工作还要被无良掌柜克扣薪水,什么活儿都交给我做,还美名其曰锻炼我的能力, 可是薪水一分不涨!”
花燃揉揉耳朵, 相信店小二是真觉得笑春风贵了, 但是就凭笑春风那令人惊讶的上瘾程度, 店小二是怎么忍得住的?
她打断店小二无止境的抱怨, 问道:“你什么时候喝的?”
店小二:“就刚才, 有个客人喝多了, 剩小半杯笑春风没喝完, 我就偷偷尝一口。”
花燃故技重施,割破自己的指尖挤出血,抹在店小二受伤的手臂上,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一个鼓包顺着他的心口移动到手臂。
这只蛊虫比先前湛尘体内的更谨慎狡猾,刚到伤口处便察觉不对又挪回去,蛊虫无法强行取出,一旦它察觉到威胁便会往心脏更深入的地方钻进去,到时候真就回天乏术。
“这什么东西?”店小二看见鼓包,吓得脸色发白。
花燃:“一只蛊虫。”
店小二嘴唇哆嗦,张嘴吐出一句:“道友救命啊!”
花燃表情一言难尽,抬手把人打晕,又关回龟壳里去,避免他再次被体内的蛊虫控制。
取出蛊虫不是不行,只不过她不想费大力气取出店小二体内的蛊虫,喝过笑春风的人不知多少,就算解决一个店小二,外面还有无数人等着她。
花燃:“我们被人发现了。”
湛尘:“你想怎么做?”
花燃反复斟酌,“你把这里的情况报给老和尚,再让他传出去,让名门正派的大宗门派人过来,就说这里邪修养蛊作恶,危害极大,死了几千个人,让他们快点来。”
既然闻惊风想把水搅浑,将养蛊人和湛尘两件事混在一起扰乱她,那她不介意这水更混一些,拉来一群自虞正道的修士,大家一起在浑水中各凭本事捞鱼。
至于为什么要说已经死掉几千人,这不是怕没死人或死的人太少,不能引起重视吗?
湛尘:“好。”
花燃托腮,“其实你也可以拒绝的,我发消息给老和尚也没什么不行,你不是不喜说谎吗?”
她本意是想小小为难一下湛尘,看他纠结,然后她就能理直气壮地发脾气,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干脆地答应。
湛尘摇头:“没关系。”
从小生活在苛刻的环境当中,他骨子里本就没有底线可言。
先前他的原则是净光寺,所以他遵守寺规,努力符合大家对佛子的想象,而现在他的原则是花燃,所有一切都为花燃让步。
花燃想到之前湛尘说的话,“净光寺养你那么多年,你就这样离开,没有一点不舍或愧疚?”
湛尘:“我会离寺,但不会断绝来往,净光寺始终是我的恩人,若他们有需要,我不会袖手旁观。”
“其实你不欠他们什么,已经做得很好了。”花燃评价。
她没有故意安慰,说的都是实话。
老和尚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带他回到净光寺精心栽培,这是恩。
湛尘不负老和尚所望,撑起净光寺的门面,在入寺第三年参加各宗门合作举办的赛事,一举夺冠,声名鹤起,让逐渐势弱的净光寺坐稳正道第一的位置,这是报恩。
那时她就听说过他,当时她初入千杀楼,听到这个天才成名的故事后,就对这个正道第一人产生好奇。
只是岁月悠悠,后来她沉浸在各种训练和任务之中,将他的事抛之脑后。
从被净光寺方丈带回去的无名小卒,到惊才艳绝的正道第一人,听起来是个令人热血沸腾的励志故事,可又有谁人知晓那些修炼到深夜时被咽下去的苦与泪。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为了保护好这条阿烟用性命换来的命,不在千杀楼的训练中被淘汰,她出付过太多,手指断了接,接了断。
和湛尘不同的是,她不够聪明,只有一股劲儿,花了好多年才变成千杀楼最贵最狠的刺客。
花燃眼睛弯弯,“我觉得你要是说出我们之间的事,不仅老和尚要跳脚,你那帮同门也会难受,广清说不定还会哭鼻子。”
湛尘:“我佛心不诚,他们会找到更好的佛子。”
“不是佛子这个身份,而是湛尘这个人,不要妄自菲薄,你比自己想象的更招人喜欢。”花燃抬手,食指点在湛尘眉间的红痣上。
“虽然你跟他们保持着距离,但是他们好像并没有感受到,更何况他们的问题你都会解答,他们的困境你会帮忙,还心如止水,没人能惹你生气,又不像主管戒律的必刚遭人嫌弃。”
花燃指尖移动,描摹着他的眉眼,“你被人喜欢很正常吧?”
他的眼睛干净澄澈,眸里拢着一弯明晃晃的星河,做人坦荡,是活在盛夏骄阳下的向日葵,和她截然相反。
湛尘心跳如鼓,指尖轻轻捏住花燃的下巴,给自己一个支点,然后附身吻上去。
*
花燃没时间再慢慢找下去,离湛尘送信回寺已经过去一天,正道修士很快就会赶来。
在这一天的时间里,花燃又跑去醉花荫一趟,让三娘收拾东西赶紧带着弟子们跑路。
三娘双手叉腰,“你说走就走,怎么也得给我个理由,这条街可是我花了一半身家盘下来的,本金都还没挣回来,你让我走去哪?我宁可跟我的楼死在一起!”
花燃:“万里镇很快就会乱起来,你还有今天一天的时间可以离开,若是不想走,未来几天就躲在醉花荫不要出门,也别开门迎客。”
“你要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三娘眉头皱起,“好端端的,怎么就要乱了?”
花燃喝一口茶水,茶杯里的水表面平静,茶叶下落时却带起小小的漩涡。
她说:“你的敏锐度还不够,从半年前笑春风出现就应该提高警惕,这样令人上瘾的东西迟早会出现问题,现在只不过是时间到了。”
三娘咬住下唇,“我现在就去告诉大家,那你呢?”
“我要把幕后之人逼出来,还等着浑水好摸鱼。”花燃轻描淡写地吐出一个惊雷。
三娘:……
合着翻出乱子的源头是你啊?!
三娘:“要是你死了,剩下的钱我们也不用还了。”
花燃淡定喝茶,“放心,通常只有欠债的人先死,我这个债主会活到最后,记得准备好欠我的钱,我会去收的。”
“你自己小心。”三娘走出房门,要去通知醉花荫里的弟子们,要消失在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回头对花燃说这么一句。
花燃没答话,她也没等待,匆匆迈步离开。
从醉花荫走出,花燃没回客栈,带着湛尘去到镇里比较荒芜的地方,拿着刚买的朱砂弯腰在地上画阵法。
边画边说:“这是我为数不多能画出来的复杂阵法,它的作用只有一个,就是找到一个人。”
一个曾经也是千杀楼的刺客,却在半年前叛变的人。
也不知道如今的姚珂卉会不会后悔多年前给她那一笔钱,并钻研半年设计出这个子母阵法,还将子阵刻在身上,让自己无论天涯海角也无法躲避她的追踪。
她不紧不慢地画着阵法,随口跟湛尘说起那段遥远却清晰如昨的回忆。
第一次做任务是双人任务,她的搭档序号在她后一位,是十八,十八嫌这个序号不好听,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叫姚珂卉。
名字起得很随意,没有什么特殊含义,纯粹是在一堆纸条里抓阄抓出的三个字,跟她的人一样潇洒自由。
两个新手慌乱地完成任务,姚珂卉差点身亡,是她帮忙挡去致命一招。
从昏迷中清醒的姚珂卉抱着她痛哭,死活要将第一次做任务的所有报酬支付给她,交易的条件是若往后姚珂卉有生命危险,她要竭尽所能地帮忙。
当时两人甚至不清楚自己能否在千杀楼的苛刻训练中活下去,就这样达成交易,甚至没立个契约,两个小指头勾起就是约定。
姚珂卉身上的子阵融入她的一抹神魂,一旦对方陷入极大危险,她就能感知到。
因为约定,两人极为亲密,但在做好阵法后的半年,两人闹气矛盾一拍两散,然而刻在身上的阵法除非剔骨切肉不能除,反正除了她俩之外也没人知道这个阵法,又是小儿玩闹一般的幼稚成果,除不除都无所谓。
半年之前,姚珂卉不知为何突然叛变,成为千杀楼名单上的必杀之人,叛徒的待遇就是被追杀,不死则不休。
花燃画好阵法,以神魂为引,往里注入灵力,寻找姚珂卉的踪影。
千杀楼的人技能各有不同,而姚珂卉以一群神出鬼没的蛊虫而出名。
作者有话说:
必刚:我只是你们play的一环?
第57章 警告
◎他的目的◎
万千景物如浮光月掠影从花燃眼前闪过, 她耐心一幕幕看过去,在漆黑的洞窟中和一双漂亮上挑的眼睛对个正着。
阵法破碎前,花燃眼睛弯弯, 无声道:“找到你了。”
虚无的目光找到焦点, 花燃将脚下的阵法破坏得更彻底些, 朝湛尘道:“她就在万里镇外面的山里, 在山中间挖个洞藏身,也亏她想得出来。”
见花燃语气不似生气,湛尘问道:“你们没有真的闹翻?”
花燃:“她连命都能交给我,怎么会真的和我生气, 这点我之前很确定, 不过现在倒是不好说了。”
假意闹掰是因为她们发现楼里有一个隐藏的规则,就是不允许刺客之间的关系太过要好,抱团的人不是死掉其中一个,就是关系被挑拨从此变成仇人。
楼里只需要无情的刺客, 任何情感都是软肋,这是她们第一天到达千杀楼的时候就被教导过的话。
与其被动地等千杀楼出手, 不如她们主动出击,明面上闹翻,暗地里也可以偷偷来往, 反正出去做任务时又没有人随时随刻盯着她们。
不过后来或许是千杀楼有所察觉, 她们没再能分配到同一个任务, 每次出去也是错开时间, 久而久之, 关系也就淡下来。
她甚至回想不起最后一次跟姚珂卉说话时是在三年前还是四年前, 她对姚珂卉的叛变以及叛变缘由也毫不知情。
闻惊风带着玉茜翎和陆瑛来到万里镇的目的大概率是清理叛徒, 只能说千杀楼还算看得起姚珂卉, 竟然让这么多人出手。
想想黑市流传的笑春风和店小二的言行,又感觉确实该多派点人手,不然还真搞不定。
她比闻惊风等人有优势,在他们追查的时候,她已经定位到姚珂卉的位置。
下一步计划当然是立刻去找人,她发动阵法的事瞒不过姚珂卉,要是姚珂卉跑掉再藏起来,她还真没那么多时间去逮人。
刚走到街道,黑压压一群人便向她扑来。
有路边喝醉倒地睡觉的醉汉、有酒铺的掌柜、有落魄的修士……各种各样的人向她涌来,他们目无焦距,却一致地看向花燃。
真是个呆子!
花燃暗骂,搞出这么大动静,是真怕闻惊风找不到她吗?
而且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一言不合就向她出手,亏她还始终记得拉钩的小指,想从闻惊风手中暗度陈仓一把。
姚珂卉估计是受伤了,还伤得不轻,她想起山洞里的对视,对方的眼睛满是红血丝。
阻拦的人数量极多,仿佛整个万里镇的人都出动,杀这些人没有意义还耗费力气,花燃拿出飞行法器,捞起湛尘一路向前飞去。
她又不傻,老老实实从人群钻过干什么,只有湛尘这个又穷又傻的挡在她面前想硬生生地走出一条路。
见她飞起,被蛊虫控制的人们也纷纷拿出各式飞行法器,有剑御剑,有舟乘舟,实在没有的就拿条长绳套圈往上扔。
其场面之盛大,追逐之热情,令花燃发出没见识的感叹,“我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
果然人活久了什么都能看见。
这些人里不乏有些修为深厚的,若被击中也不是件小事。
湛尘抵挡攻击,花燃专心控制飞舟,这样的合作模式不是第一次,两人十分默契,在无数围攻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净光寺修炼的术法攻击性不强,主要是防御和干扰,金色佛光一出,能挡去大部分攻击。
走出万里镇,身后的人群还是紧追不舍,若不是有湛尘的配合,光靠她一个人还真有点棘手。
或许姚珂卉也没有想到她如今不是独自一人,带着一个堪比龟壳法器的人形防御工具,还能自由移动非常方便。
一路冲到山上,花燃扎进茂密的丛林里寻找入口。
阵法只能定位姚珂卉的大概位置,她所能看见的东西不多,无法看清楚这座山的入口在哪里。
在她搜寻的时候,被蛊毒控制的修士们还在不知疲倦地攻击,闻惊风三人也如同鬣狗一般闻着味追寻过来。
修士们会辨别出身边同样中蛊毒的人,而其他体内没有蛊虫的人都是他们的攻击对象,闻惊风三人一来就受到与花燃和湛尘的同等待遇。
在一波接一波的猛烈攻击下,闻惊风仍游刃有余,“十七,每次见你,你都会给我一个惊喜,我真是越来越喜欢和你见面了。”
花燃:“与你相反,我可是一点都不想见到你。”
闻惊风:“不愧是你,能闹出这么大动静,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脚长在我身上,我想来就来,反倒是你们,我刚到你们就跟过来,意欲何为?”花燃反问。
受控制的修士们动作越发急躁,闻惊风侧身躲开大刀的攻击,“十七,我们都知道你不是傻子,我猜你知道我的来意。”
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折扇扇动,轻描淡写捏断一个修士的喉骨,扇面无字无图,星星点点的血滴沾上去好似一株红梅,又缓缓滑落在地。
一脚将尸体踢开,他说:“早知你有这个寻人的法子,我也不必大费周章地查,不过我很好奇,你找十八做什么?难不成还是好心清理楼里的叛徒,这可不像你。”
已经被闻惊风盯上,花燃不好继续找人,明面上她俩还是闹掰的状态,而且她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帮一个叛徒。
花燃:“我既是组织的人,自然应当为组织分忧,况且杀叛徒的奖励不少,不过现在你们来了,估计我也没有动手的机会,找人的功劳我要分,其他请你们自便。”
她拉着湛尘离开,身后三人追上来。
花燃一路拐弯,扎进混乱的人群当中,将三人甩开。
湛尘手中停着一只灵纸鹤,传达完消息的灵纸鹤化为飞灰,从他手缝中散落。
“他们快到了。”
一个地方死几千人,还是很能引起正道人士的注意,部分距离近脚程快的修士已经赶来。
花燃回头远远看一眼山间的三人,只见玉茜翎和陆瑛满山翻找姚珂卉的踪迹,而闻惊风抬头望着她的方向。
找,慢慢找,最好找个一天半天的,反正他们也找不到。
她又不傻,明知道闻惊风也在万里镇,不至于带着一群“尾巴”去到姚珂卉真正藏身的地方。
闻惊风的出现是一种警告,警告她不要和姚珂卉混在一起,一旦被撞见她帮姚珂卉的场景,她也会被定性为叛徒,叛徒杀无赦。
某种意义上来说闻惊风在帮她,帮她和姚珂卉撇开关系,暗示她可能发生的后果,还阻止她与姚珂卉见面。
他知道姚珂卉不在这一处,就是为明晃晃地威胁她而来,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诉她,继续查姚珂卉就是与千杀楼为敌。
可惜从小到大她被威胁的次数数不胜数,对她而言这是最没用的东西,只是她确实不能与千杀楼闹翻,不得不暂时避开来。
她在等,等正道修士们过来,人多才好做些小动作,在此之前她可以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飞舟速度快,又有闻惊风三人吸引火力,中蛊毒的修士们没有追上来。
花燃姿势随意地躺在飞舟上,注意到湛尘异常苍白的脸色,皱眉道:“你怎么了?”
湛尘压□□内逆转奔涌的灵力,摇头道:“无事。”
“你现在可不像没事的样子。”花燃停下飞舟,找个地方落下,“你不会是晕飞舟吧?”
难道净光寺定下让人行走历练规矩的人是个晕飞行法器的,不想被人发现这个弱点,所以干脆让寺中所有人都不得乘坐飞行法器?
湛尘脸色暂缓,伸出牵住花燃的手,仿佛这样能从中汲取到力量。
花燃:“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她记得湛尘的体温比她更高,而现在他手掌冰凉,没有一丝温度,晕飞舟还有这样的副作用?
反将湛尘的手握住,她抬头望向天空,等待混乱的到来。
没有让花燃等太久,第一批正道修士在日落时分赶来,没有错过疯狂的人们。
他们开始着手解决修士中蛊的事,闻惊风也安静下来,不知道隐藏在哪个角落。
花燃还在等,第一批只有十几人,要等来的人再多一些,她不缺耐心,像是静静潜伏的猎豹,要对猎物一击必杀。
又到深夜,修士陆陆续续赶来,现在差不多有上百人。
每逢深夜就很容易出现事情,或许月黑风高时,很多东西都会被遮掩,是个很适合搞事的时间。
花燃借用三娘还没来得及带走各种上妆用品,在脸上涂涂画画,将所有比较突出的地方都弱化,一张脸顿时变得平平无奇。
湛尘也没能逃出她的毒手,他骨相太优越,五官锋利,在皮相上做伪装效果不大,她干脆把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部涂黑,黑不溜秋的,保证方丈看了都认不出是谁。
两人混入正道修士之中,他们聚集在一家客栈休息,正琢磨着如何解蛊。
他们很谨慎,只吃不离身的食物和水,用阵法遮盖气息不让中蛊人发现,凑在一起聊天。
“真是没想到万里镇会变成这样。”
“都是喝酒喝的,早就说让你戒酒你不听!”
“我的同门竟然也在万里镇中蛊毒,不知道医修们什么时候能想出解蛊的法子。”
“幕后的养蛊人作恶多端,要是被我抓住,定让其不得好死!”
……
“我看见有人从阵法面前跑过去,只有一个,不是中蛊的人,一定是幕后黑手出现了!”客栈中不知谁大吼一声。
一个身影忽然站起往外跑去,接着是第二个,其他修士逐渐被带动也跟着跑出去。
花燃和湛尘跑在最前面,深藏功与名。
第58章 寻人
◎找到她了◎
有花燃在前面带路, 一众修士并没有跑偏,朝着花燃带领的方向跑去。
人群中有人疑惑:“这是要跑去哪?”
有人解答:“听说是发现养蛊人的踪迹,正要杀过去。”
有人嘲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着跑出来, 万一是坏事儿呢?”
有人郁闷:“客栈里的人忽然全部站起来往外跑, 这场面谁看到了不跟着一起跑啊?”
乌泱泱一群人, 一半是听到花燃的喊声所以跟出来, 另一半是下意识随大流一脸懵地跑出来。
从客栈跑到万里镇,有人发现不对劲,大喊道:“道友,你确定你真的没看错吗?我们都跑出万里镇了, 怎么还不见人?”
花燃回头, 露出一张经过精心伪装,方方正正一看就正气凛然的大侠脸,目光刚正不阿,“道友, 信我!”
身后离得近的几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乖乖, 背影怎么看都是窈窕淑女的道友,回头竟然是这样一张可以镇住妖魔的正派脸,很割裂, 也很有安全感!
问话的修士信了, 高声道:“道友, 你盯紧一点, 可别让对方跑了!”
花燃点头, “放心, 跑不了。”
就在山中间待着, 哪也跑不了。
姚珂卉似乎是察觉到他们的目的, 中蛊修士马上出现阻拦他们,动作越发急躁。
“一定是找对地方他们才会这样疯狂,大家加把劲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到时候都能在宗门里收到嘉奖!”有人打鸡血。
“各位下手的时候注意点,要是碰见和我长相相似的人千万不要下狠手,那是我外出历练的亲哥,可别把人打死了!”有人哀嚎。
“养虫子的就是恶心,这些都是我们自己人打起来束手束脚,一点都不痛快。”有人咒骂。
花燃在五花八门的攻击中靠近第一个跟着她跑出来,被她容貌震撼,且给予她极大信任的修士,压低声音说话。
“道友,别动,听过我说,在你左前方有一个拿着扇子穿白衣服的男人,还有他旁边那两个黑衣服的女人,我保证之前在客栈时我没见过他们,你说他们是不是混入其中的奸细?”
见对方要抬头看去,她一把按住他的头,“别看,容易打草惊蛇,三人的修为一看就很高,你别冲动。”
修士止住动作,不疑有他,“那现在怎么办?我们不应该马上抓住他们吗?”
花燃:“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有限,你找找那些和你相熟的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大家齐心协力,众志成城,一起把他拿下!”
修士坚定点头,“好!”
修士们之间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发现还真是谁都不认识拿着折扇的人和那两个黑衣服女人,他们一定就是奸细!
众人悄无声息地拉开一张网,将闻惊风等三人包入其中,等他意识过来周边异样时,他身旁已经没有任何一个正道修士,所有人都盯着他。
闻惊风环顾一周,没看见花燃和湛尘的身影。
他轻笑一声,千杀楼的刺客,正道人士人人得而诛之,看这些人如此统一的态度,十七这是把他的身份告诉他们了吗?
真是疯狂而不计后果,就不怕他拉她下水,将她和湛尘的身份也公开?
这样鱼死网破的作风,十七还真是一点没变。
他轻敲折扇正要说话,人群中突然大喝一声:“养蛊人,快快束手就擒,还能死个全尸!”
闻惊风:……?
养蛊人……十七这个手段倒是他没想到的,这个锅甩得十分精准,他难以辩驳,这里又没个他认识的人,倒是比说出他来自千杀楼更有效果。
混战一触即发,千杀楼、中蛊修士、正道修士全部在这条河中,一起把水搅浑。
此时的花燃已经悄无声息地脱离众人,来到一座小山坡前,湛尘混在修士中拖住闻惊风等人的脚步。
万里镇外有无数大山,此起彼伏,峰峦叠嶂,姚珂卉就藏身在其中一座山里。
还挺难找,花燃一边骂骂咧咧,一遍画阵法。
只要两人距离够近,子阵和母阵就会产生联系,她脚下的阵法亮起,一条只有她能看见的红色光线虚虚浮在半空,连接着另一端的子阵。
花燃往前走,找到一个被树藤枯枝遮挡的山洞,各色瓢虫趴在叶子上,颜色与叶子一致,几乎融为一体,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出来。
灵力卷起狂风,红线将洞口一堆破烂粉碎,她拿出驱虫的药粉一路走一路撒,蛊虫在她身旁窸窸窣窣地来回转,看上去有些焦躁,却没有发动攻击。
山洞里没有一丝光亮,泥土的腥味充斥在整个鼻腔,潮湿的气息在呼吸时顺着气管进入肺部,一片冰凉,混合着地下独有的腐朽味道,令人不适。
她的速度很快,腰间系着一颗光珠,照亮前方的路,她每走一步光珠都会随着摇晃,地上的影子来回收缩。
转过拐角,光珠侧不及防地照出面前的身影,花燃和姚珂卉面对面站着,两人的距离不到半米。
一条食指粗细的翠绿小蛇趴在姚珂卉肩头,朝花燃吐出红色信子 ,突然张口喷出一口毒液,花燃站着没动,毒液从她耳侧飞过落在她身后的土墙上,顿时将土墙腐蚀出一个大洞来。
红线探出,交错在一起织出一条红色小蛇的模样,张开大口朝绿蛇扑去,两条“蛇”纠在一起。
花燃拿出一颗小珠子,珠子表面坑坑洼洼,内里晶莹剔透,可以将中间装着的一滴血珠看得清清楚楚。
“没忘记这个吧?你的蛊伤不了我,还要继续吗?”
这是她们立下约定后姚珂卉专门做的一个法器,能保证她不受姚珂卉所养蛊的伤害,这也是为什么她一路进来畅通无阻。
姚珂卉神色憔悴,比起上次碰面时她印象中的受了一大圈,面容枯骨,又亮又圆的杏眼在脸上格外突兀,气息浑浊而凌乱。
“你是来杀我的?”
姚珂卉盯着花燃看了许久,呆滞的目光才缓缓转动,嗓音干哑得像是许久没说过话。
她忽然变得狂躁起来,周边的蛊虫如流水涌向花燃,确困于花燃手中由主人血滴所炼制的法器限制,聚集在花燃脚下盘旋,没有钻入其血肉当中。
红线变换的小蛇将青蛇缠住,花燃伸手去抓姚珂卉的肩膀,失去蛊虫的协助,姚珂卉比一般的修士更弱,被她轻易扣住。
花燃按住姚珂卉,直视她的双眼,“为什么叛变?千杀楼的人已经追过来,你躲在这迟早会被发现。”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做出笑春风控制修士们?她到底想做什么!?
“千杀楼的走狗!杀了你!”
也不知被哪个词刺激到,姚珂卉的情绪越发并不稳定,伸出手胡乱抓挠,像条垂死挣扎的鱼。
事态紧急,花燃不能在这里拖太久,一掌打晕姚珂卉后将人扛起带走。
她一路疾行,时不时回头抹除行踪,还换了几条线路,确保不会被人跟踪之后才绕路去到万里镇外的一棵百年老树下。
古树下,三娘焦灼等待,时不时抬头张望,眼前终于出现花燃的身影。
看见花燃背上的人,她惊讶道:“这就是你要我带走的人?”
先前花燃让她先带走其他弟子,又约好在这个时间回到古树下帮忙带走一个人。
花燃点头,没有过多解释,将姚珂卉炼制的血珠塞到三娘手中,“你拿着这个,不要离身,也别放进乾坤袋,多注意她的动静,要是她醒来精神不稳定就把她弄晕。”
三娘蹙眉,接过血珠。
灵力凝聚成细细一根针扎在姚珂卉穴道上,花燃按着她的脸,又给她喂一颗从百花城据点顺来的丹药,直视那双情绪破碎的双眼。
“姚珂卉,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无所知的情况太被动,她必须要知道事情的缘由。
姚珂卉张开眼,药物的作用让她思维迟缓,懵懵懂懂,“十七……”
她捂着头,表情痛苦,“阿燃,阿燃,我好疼啊……”
手指穿插进黑发中,露出脑壳上的一个凹陷,伤口不知是何时造成,发黑的血垢让头发结块。
三娘讶异,“人的头部最为精妙,她头上受了这样重的伤,竟然还能活下来。”
花燃心思一沉,抓起姚珂卉的手掌一划,姚珂卉的手背顿时出现一道伤口,从伤口涌出来的不是殷红的血液,这血是粉色,透着淡淡的青。
姚珂卉在叛变时就遭遇过千杀楼的围杀,她突出重围却也重伤濒死,而让她活下来的是蛊虫。
花燃记得她说过的话,成功的养蛊人有一条半的命,一条是本身的命,半条是蛊虫给的命,因为蛊虫能给养蛊人续命,她一直在研究,没想到最后还真给她弄出这样一条同生共死的蛊王来。
只剩半条命的模样,当然不能和健康完整的时候相比,姚珂卉现在状态十分糟糕。
时间不多,花燃不得不刺激她,“十八,告诉我,你为什么背叛千杀楼?”
“我不是十八!不要叫我十八!”姚珂卉眼中滚出泪珠,“我要为爹娘报仇,杀死伏冷霖!毁掉千杀楼!”
花燃:“什么意思?你爹娘和千杀楼有什么关系?”
伏冷霖就是楼主的名字。
“我不是孤儿,我有爹娘的,是他杀了我全家。”姚珂卉又哭又笑,丹药的药性也压不住她的疯狂。
眼看安静盘绕在姚珂卉肩膀的青蛇又有暴走的迹象,花燃眼疾手快把人打晕。
她看向三娘:“看好她,你们欠我的债,从此一笔勾销。”
第59章 一路
◎不是一路人◎
等到三娘带着人彻底消失在视线内, 花燃才重新回到万里镇。
现在这个时机以及姚珂卉的状态让她无法细问下去,只能暂时先将这里的事情解决,等日后找个时间去详查。
她对姚珂卉叛变的情况所知不多, 只隐约听说过姚珂卉想刺杀楼主, 但结果显而易见, 杀人不成反倒让自己丧命。
仔细想想, 姚珂卉动手得太突兀,好像没有一点时间潜伏和准备就急匆匆动了手,不然以她的能力虽不至于说全身而退,但保命至少没有问题, 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现在想这些也是无用, 花燃收敛好心思,加快速度赶回去。
没了姚珂卉的控制,蛊虫们安静下来,街道上躺满一地的修士, 一动不动像是尸体,闻惊风三人已经不见踪影, 正道人士们在热火朝天地包扎伤口和救治伤员。
花燃往前走,忽然被人拉住手臂,正是一开始花燃传话的那个修士。
修士身上全是各种各样的伤, 衣服破破烂烂满是血迹, 就连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说话时疼得龇牙咧嘴。
他说道:“道友真有远见, 那三人竟然真的别有心思, 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中蛊的人一倒下, 他们马上就跑了, 肯定是见我们太强知道怕了。”
他穿着不知哪个宗门的宗门,带着名门正派弟子独有的傻气,笑容灿烂。
花燃后退一步,冷声道:“滚开,别挡道。”
修士愣愣:“……啊?”
花燃绕过他继续向前,走在人群中寻找湛尘的身影。
湛尘的任务是阻拦闻惊风等人,反正他俩是仇人,姚珂卉和湛尘都是他的目标,两者闻惊风总要拿下其中之一。
中蛊修士脱离控制的时候,他一定会发现是姚珂卉的原因,估计不难猜到姚珂卉已经转移,再追也不一定追上,他只会将怒火转移到湛尘身上。
虽然感受得到湛尘目前暂时性命无忧,但这种看不见人在哪里的感觉依旧令她暴躁。
一个身影忽然凑到她面前,讨好道:“道友,你是不是找那个和尚,啊不,找那位道友?我刚才看见他往后面那条巷子去了。”
说话的人是先前在黑市卖低等蛊毒的卖家,混乱发生时他躲在在家中,看着自己的邻居出门时察觉到不好,悄悄摸摸跟出门,到的时候就发现花燃正好离开万里镇,然后没过不久中蛊的人就不疯了。
混迹梦蓬莱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一定是个大佬,还是能搞定恐怖养蛊人的巨佬,所以才冒着被暴躁大佬锤一顿的风险过来卖个好。
花燃瞥他一眼,“你能认出他,还能认出我?”
她和湛尘都做了伪装,整体而言变化挺大,若是闻惊风能认出来她不意外,这个卖家也竟然能看出来?
卖家搓搓手,“混了这么多年,攒出一点识人小技巧罢了。”
花燃上下打量卖家,说道:“带路。”
卖家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您往这边走,小心脚下的挡路的修士。”
走过宽敞的街道,花燃突然停下,卖家走出好一段路后才发现她没跟上,又匆匆返回来。
“怎么不走了?我亲眼所见,他跟另外一个男的就是进到这个巷子里面,边打边走,我当时就在那个角落躲着,看得一清二楚。”卖家努力说清状况,就差抬手发誓自己说的是实话。
花燃摇头:“安静。”
她知道卖家没有说谎,巷子深处确实有两个人,可她现在不能出现,闻惊风一见到她必定会联想到姚珂卉的事,她不能让闻惊风追上三娘。
巷子里,两人相峙而立。
闻惊风笑问:“十七就在巷子外面,你说她会不会进来?”
“我不做无意义的揣测。”
湛尘脸上的仍涂着黑色的药水,药水固色性极强,一点没化,黑皮在阳光下泛出光泽,经过花燃修饰后的五官少去几分佛性,多了一点妖冶的艳丽。
一看就知是出自花燃之手的伪装手笔,令闻惊风脸上的笑越发薄凉,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花燃的手在对方脸上涂抹的画面。
他笑一声,语言越发尖锐,“我知道她在做什么,也知道在我离开之前她不会进来,她不会让我抓到她的把柄,所以选择牺牲你。”
“净光寺修无情道的佛子竟然动了佛心,多么可惜,让我猜猜,你的无情道已经开始不稳了吧,灵力逆转经脉破碎,根本不可能打过得过我,你说她知不知道这件事?”
湛尘:“我与她之间的事情不劳你费心,不如设想一下,若今日我们两败俱伤,她的刀会对准谁?”
“你难道不知她性子薄凉冷漠,还真当以为她会对你心动?不过逢场作戏一遭,她永远不会离开千杀楼。”
折扇啪一声折起,闻惊风手掌紧紧捏着折扇,皮肉被挤压得发白。
湛尘眸色淡淡,“你未曾和她相处过,又怎知她没有心?”
“那你看她是否会进来?”闻惊风眉目冷厉。
湛尘表情不变,“她不觉得你能伤到我,又何必横插一手让事态恶化。”
湛尘比闻惊风高上半个头,身上穿着花燃临时买了的黑衣,他常年身着白色僧袍,换上一身黑后,显得凌厉沉郁,如同一把收进鞘中的重剑。
他微微低头,阳光洒落眼睫,点滴细碎光芒坠入浓黑的眸子,让他看上去无端多了些高傲。
折扇边缘锋锐如刀,如一把旋转飞舞的落叶袭向湛尘,表面银色的金属光芒反射阳光,刺人双目。
金色梵文凭空而立,与迅疾的折扇相撞,爆开的灵力将周边房屋震裂。
湛尘静立,灵力收放自如。
天空出现一道光影,闻惊风仰头看去,顺势咽下口中的腥甜,玉茜翎和陆瑛没找到人,他该离开了。
他目光落在湛尘脸上,讽刺道:“看来是我评估失误,佛子无情道依旧稳固,难道只是在利用十七渡劫而已吗?真是有趣,十七这个人允许她骗别人却不允许别人骗她,我等着你死在她手里的那天。”
巷子重归平静,湛尘再维持不住,扶着墙壁撑住身体。
花燃察觉闻惊风离开,这才进入巷子,一眼便看见墙边的湛尘。
他眼睛极亮,像是含着水,血液顺着他的嘴唇向外涌出,他按压在心口处的手掌已经将衣服拧成皱巴巴的一团,仍克制着不让口中鲜血喷涌。
花燃向前走去,途中湛尘抬头看她一眼。
花燃顿时止步,该如何去形容这个眼神,里面有太多她读不懂的情绪,被水浸润过的眼睛黑得像是要吸尽所有光芒,令她一时生怯。
“哎呀,道友你怎么伤得这样重?”卖家哇哇乱叫。
声音将花燃惊醒,她重新迈步向湛尘奔去,刚在湛尘面前停下脚步,想问的话还没说出口,湛尘双手一揽将她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融入怀里。
她抬手在湛尘背上轻拍,感受到对方灵力混乱,经脉受损,她在心里怒骂杀千刀的闻惊风,又后悔自己不该在巷子外停留。
闻惊风实力的提升速度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惊人,竟然能把湛尘伤得这样重,近段时间或许是过得太安逸,她对于修炼确实有些懈怠,闻惊风的出现给她敲响警钟。
湛尘精神逐渐放松,体内四处破坏的灵力让他无时无刻不处在疼痛之中,他双眼紧闭,昏迷过去。
花燃把站在一边假装自己是野草的卖家喊过来,“把他背走。”
卖家小跑走近,费力背起湛尘,“道友,咱们现在去哪?”
花燃:“回客栈。”
回到客栈,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孤月影已经全然变了个模样,褪去圆滑和干瘦的外表,换上剑宗的青衣,整个人看上去挺拔且精神。
一见到花燃,孤月影脸上故作的冷静便消失无踪,如一只归巢的燕子飞奔到花燃身侧,“阿燃姐姐!你也在这里,真是太巧了!湛尘哥哥怎么了?受伤了吗?”
花燃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掠过她身后的同门弟子,疏离道:“好久不见。”
“你怎么这个语气啊?”孤月影语气放轻,“是不是因为湛尘哥哥受伤,所以心情不好?”
“月影,这是谁呀?”一个持剑的剑修朝几人走来。
孤月影介绍道:“阿燃姐姐,这是我的师兄简容舟,我现在已经加入十方宗啦,小师兄,这是我在百花城遇到的花燃姐姐和湛尘哥哥,还有这位……这位是……”
“我叫麦青。”卖家主动介绍道,“是花道友的朋友。”
简容舟拿出一个瓷瓶递给花燃,客气道:“见过几位道友,我看这位湛尘道友身上负伤,这里有一瓶治疗丹药,可以快速恢复元气。”
花燃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丢下一句:“不必。”
十方宗,梦蓬莱一流的剑宗,孤月影已经不再是孤苦无依的孤女,她如今已经成为十方宗弟子,不该与她这个千杀楼的人有牵连。
她想过会和孤月影在碰面,但没想到会是在这个时候,但无论是何种场景,离开百花城之后,她们就应当不再有交集。
她不需要孤月影的感激,所做一切不过顺手为之。
“多谢道友好意,她这个人就是脾气倔,现在又心情不好,道友别放在心上。”麦青朝简容舟笑笑,抬脚追上去。
简容舟看着三人离开,眉头微微皱起,“月影,以后你和那位女子适当保持些距离。”
孤月影懵懂问道:“为什么?”
“她的眼神太邪,给我的感觉不太好,不像一路人。”简容舟斟酌道。
孤月影没答话,在心中暗暗反驳,如果阿燃姐姐和她不是一路人,那全天下就没有和她是一路人的了。
第60章 解药
◎即使是梦,也要做得长一点◎
残阳如血, 白日里难以直视的太阳西斜,看过去不再刺眼,金色光芒穿过窗户, 给地面镀上一层暖色。
中蛊的修士们昏迷还未醒来, 赶来的正道们闹喳喳一片, 花燃没关窗户, 放置一个装着隔音阵法的灵玉,让麦青把湛尘搬到床上,又把麦青打发走。
她坐在床边,刚抓住湛尘的手就被他牢牢反握住。
灵力顺着两人相贴的掌心传递, 她一遍遍为湛尘梳理体内暴动的灵力, 从黄昏至月升。
等湛尘因疼痛而不自觉颤抖的身体平静下来,她开始擦拭他脸上的药水,被关在龟壳锁在房间里的店小二同样陷入昏迷,现在她无人可以使唤, 只好亲自下楼打水。
黑色一点点抹除,露出古铜色肌肤来, 从眼至鼻,再到嘴唇和下巴,沾水的帕子仔细擦过一遍。
狭长且眼尾上挑的眼睛闭起, 高挺的鼻梁有一道擦伤, 左边两颊沾染上些许血迹, 让他看上去无端多了几分易碎感。
做完这些, 她无事可做, 百无聊赖地临摹湛尘的眉眼。
她撤去阵法想听听外面的动静, 谁知客栈内外也已经安静下来, 躺在街上的修士们也被搬运到她所在的这家客栈——谁让这家客栈最大最好。
连点热闹也听不着, 她开始把玩湛尘的手,他的手指细长,骨肉均匀,指节并不像有些常年拿武器的修士那样粗大,五指骨节分明。
右手中指第一个指节处有一小块皮肤比其他地方厚一些,像是常年拿笔写字所致,她可以想象在净光寺里,檀香飘渺,钟声古朴,风吹树叶时,湛尘在禅房写字的模样。
她见过湛尘的字,落笔有力、收尾干脆,字若游龙却不露锋芒,圆润内敛,不像她的字,曾被称赞杀气很足。
花燃忽的笑一下,摊开湛尘的手掌,在他掌心一笔一画地写下杀气十足的“花燃”二字。
她把湛尘往里推,挤到他旁边躺下,幸好这张床够大,她今天实在是太累,现在一点都不想动,懒得走回自己的房间。
几乎是眼睛一闭一睁间就到了第二天天明,湛尘还是没醒来,花燃下楼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
客栈大堂躺满一地的修士,他们排列得整整齐齐,装不下的放到客栈外面去,沿着街道排放,场面十分壮观。
被花燃骗过来的正道修士们有一半在讨论养蛊人的去向,另一半则商量着该如何解除蛊毒。
万里镇几乎所有人都身中蛊毒,大约有几千之数,这么多条性命总不能放着不管。
没人注意到下楼的花燃,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说到激动处还会脸红脖子粗地站起来争论。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将这些人治好,那什么养蛊人说不定见咱们人多早就溜之大吉了!”
“此话不妥,万一养蛊人没走,而是潜伏在我们当中,趁机给我们下蛊怎么办?”
“现在你又没法子抓出养蛊人,还是救人要紧!”
“那你就有救人的方法吗?”
……
争论完毕,双方齐齐沉默,他们既没办法抓到养蛊人,也没办法解开蛊毒。
先来到的一批人至少还跟疑是养蛊人走狗的两女一男斗过法,来得晚些的就只能对着一地躺尸的人干瞪眼。
说这个事情不大吧,偏偏几千人都中蛊,而且还无法唤醒,说这个事情大吧,好像也没死几个人,他们匆匆赶过来结果还帮不上忙,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麦青眼尖,瞥见下楼的花燃,急忙凑过去,“道友,我们今天要干什么?”
花燃看他一眼,递给他一把灵石,“你可以走了。”
“你给我灵石干嘛?”麦青纳闷。
花燃比他更纳闷,“你跟着我跑前跑后,为的不就是钱吗?”
麦青语塞,他是为钱,但不是为眼前短期的灵石,而是为将来更长远的利益,他有预感,这位花燃道友一定是他的贵人!
才不是因为察觉到她不会乱杀人,并且又十分有钱,所以才殷勤地瞻前马后!
麦青转移话题,“该抓的人抓不到,该救的人救不了,现在还能做什么,万里镇不会从此以后就废了吧?这里的酒味道不错,真废了我还有点舍不得。”
花燃朝客栈外望去,在这个位置能隐约看见一点醉花荫的顶楼,醉花荫所在的地方风水不太好,有一半的街道都经历过打砸,要是三娘回来,指不定还要怎么哭穷呢。
她拿出一个瓶子递给麦青,“加入一点剧毒,随便什么都行,然后掺进水里给中蛊的人喝下。”
瓶子是琉璃所制,晶莹剔透,里面流淌着粉红色的液体,闻不出味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麦青接过瓶子,顺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花燃瞪他一眼,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几个大字?
麦青抬手在嘴前一划,做出闭嘴的动作,然后安静如鸡,一言不发。
“解蛊的药。”花燃不耐烦道。
麦青瞪大眼睛,险些拿不稳手中的瓶子,他战战兢兢捧着不到半个巴掌大的小瓶子,努力用眼神向花燃示意。
“说人话。”花燃一巴掌砸他脑袋上。
麦青左顾右望,压低声音道:“小点声,这东西你要怎么用?”
花燃:“怎么用不是刚跟你说过?找随便一种剧毒混入其中……”
“不是这个。”麦青打断她的话,目光灼灼,“我的意思是,你要以什么名义和什么身份拿出这瓶药?”
花燃随意道:“东西送你,随便你怎么弄。”
麦青兴奋道:“那你给我个参考方向,是想挣名还是挣利,挣利有点困难,这些修士和万里镇的人没那么熟,估计很难为他们出钱,不如挣名?”
花燃直视麦青,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就以麦青的名字拿出药,我不想听见关于我任何一点参与其中的风声,明白吗?”
“啊?”麦青发愣。
花燃又问一遍,语气危险,“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一定铭记于心!”麦青点头如捣蒜,“还有其他吩咐吗?”
花燃:“我饿了,去煮碗面来,加个鸡蛋。”
现在无论听到花燃嘴里吐出什么话,麦青都已经不会惊讶,他立即执行花燃的命令,小心将药瓶揣入乾坤袋后,往厨房飞奔而去。
才小小一碗面,他怎么可能会不满足贵人的要求呢,做面!马上做面!不仅要加蛋,还要加番茄、豆芽、牛肉!
别说是一碗面,现在花燃想吃天上飞过的龙,他都得逮一条来抽筋扒皮下锅煮了。
小心翼翼活这么多年,他麦青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能狠狠过一把救世主的瘾了!
麦青的手艺还不错,花燃端着碗回房间去吃面,将最后一口汤喝掉,看向床上的湛尘。
“你又要错过这世间的一样美食了,不同的人做出来的面各有不同,这面虽然不比我娘的手艺好,但是也还不错。”
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湛尘,没有作出回应。
吃饱喝足后,花燃继续给湛尘梳理他体内的灵力,至于麦青要怎么处理那瓶解药她不是很在意,料他也不敢阴奉阳违。
又是一日过去,花燃照例躺在湛尘身旁。
天气已经展露出明显的秋天气息,白天温度温热,一入夜就开始转凉,湛尘体温恢复到热乎乎的状态,很适合暖手暖脚。
她毫不客气将脚贴在湛尘小腿上,手搭在他的腹部,能感受到呼吸时腹部的起伏。
一夜无梦。
天刚微微亮,湛尘准时醒来,一睁开眼就感受到身体不同以往的沉重,耳畔是轻微的呼吸声,长发散在他脖子上有些发痒,透着熟悉的冷冽香气。
花燃侧躺着,一只手臂折起压在他胸前,他稍稍转动头部,侧着头去看身旁的人。
她睡得很熟,露出的半张脸肌肤细腻,鼻子小而挺拔,嘴角天生就有些往上翘起,耳朵小巧精致,耳垂微微泛红。
因为从未如此靠近的观察过,这一瞬间竟然显得有些陌生。
或许是被盯得太久,花燃模模糊糊睁开眼,闭起眼睛撤下手往旁边挪开一点,嗓音含含糊糊,“要起自己起,我要再睡一会儿。”
湛尘转身抱住花燃,这种肌肤相贴的触感才能让他感觉到真实。
鼻尖满是她的气味,梦境里的画面逐渐远去,他开口轻声问道:“你知道修无情道的人动情会怎么样吗?”
“会怎么样?”还没到花燃正常的起床时间,也没有事情等着她去办,她十分放松,脑子也不够清醒。
“中途换道的人不多的是,领悟到自身道后修为还能长一大截,你要是修不了无情道就换个道,天下大道千千万……”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彻底无声,再次睡过去。
湛尘轻轻抬手,指尖在她脸上停留,最后还是不想把她惊醒,轻轻缕一下散在她耳边的碎发便收回手。
那天闻惊风的的话在他心中留下一颗种子,不是他不相信花燃,而是因为太了解才更患得患失。
她的心很小,只装得下一些碎片式的温情,看似多情,也最无情。
他信花燃不知无情道动心的后果,愿意去赌一个结局。
他不懂如何去爱人,是被动的、慌乱的、无措的,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一颗心坦坦诚诚地展示出来。
不过他刚刚学会了隐瞒,他不想把真实的结果告诉花燃,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一种直觉般的惶恐,似乎只要说出来,这一切就会像泡沫一样破碎。
即使是梦,他也要做得更长一点。
作者有话说:
码字好累,数据好差,有种八十岁留守老人挑了六十担水,顶着大太阳去村头浇水,浇完发现浇的是别人家地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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