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我们的船一靠岸,守塔人阿拉比就迎了上来,将怀里的资料交给了赛诺。


    虽然海岸边的这座没有门的灯塔是妙论派的手笔,但守塔人阿拉比其实是生论派学者,专门研究海洋生物,日常工作就是收集海兽活动数据,连带着进出港的船只情况一并录入虚空。但赛诺需要的近几日数据还没来得及更新进虚空,所以阿拉比单独整理了一份出来。


    阿拉比还在跟我和赞迪多抱怨搞不懂教令院的安排,为什么不安排个妙论派的学者来守塔,这样他就能自由出海游学了,而赛诺那边已经把资料过了遍。


    “人员方面似乎没有明显问题,但按照你之前所说,这次周边海兽的潜伏周期是不是变长了?”


    对“海兽”的话题十分敏感的阿拉比马上接了话,“我也注意到了这点,但夏季正是它们的繁殖期,有迁徙到了更安静水域的可能,之后我会备注上去的。”


    我对赛诺和阿拉比谈论的专业话题不感兴趣,而且我注意到在灯塔下共鸣罗盘的指针有稍许晃动,不明显但确实一直在变化。我刚想招呼赞迪多来看看,就发现他也凑到那边开始发表观点起来。


    注意到我视线的反而是赛诺。


    “海兽繁殖前期非常躁动好战,海面会出现白色旋涡,周边其他鱼群的活动范围也会发生变化。”那边赞迪多看了一眼数据就提出了异议,“如果没观测到这些前兆,那么直接推断是繁殖期的原因,就只能算你的主观猜测。”


    “这、我确实没有观测到这些……赛诺——前辈?”


    85.


    我围着中间的高塔走了一圈,指针也跟着缓慢转动了一圈,最后还是停在了西南。既然指针因为这座塔偏转过了,那它与我们要找的东西确实有某种联系。


    而赛诺跟着我走了半圈就停下了,似乎有发现。我转了回去,发现他正蹲着手掌贴在地砖上摸索着什么。


    “有什么线索吗?”


    赛诺起身又走了一圈,才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曾看过一些去稻妻的游学者分享的游记,有人提到有种机关需要按正确顺序踩上特殊地砖才能解开,而这里的所有深色地砖恰好都比浅色地砖高一些。”


    所有的冒险故事在我听来都是十分新奇有趣的,我立马觉得干劲满满,退后两步,又干脆爬上围墙从高处仔细观察周围的地砖起来。赛诺说的没错,而且大概是因为高度差,下雨的时候浅色地砖处常有积水,容易长青苔,所有浅色地砖甚至都有些发绿。


    从颜色分布上看并没有什么特别规律,高塔周围的地砖都是深浅交替铺砌的,难道要每个都踩一遍吗?说到颜色,那些青苔的颜色似乎也有差别。


    “赛诺,你踩一下最内侧那圈浅色地砖!”


    86.


    如果我能加入冒险家协会的话,一定是位相当敏锐优秀的冒险家。赛诺跟着我的指示把内圈每一个青苔有磨损的地砖都踩了一遍,在地砖开始震动下沉时便动作灵巧地跳到另一边。


    是一条通往地下的阶梯。


    院门口还在讨论学术的赞迪多和阿拉比也听到声音看了过来,尤其是阿拉比,扶着额头不敢置信的样子,“我去年就来这儿了,竟然从来没见过这里还有通道!”


    我也从围墙上跳了下来。


    “这很正常,我也是在高处看才发现区别的,也许有人经常踩那几块砖,所以上边的青苔与其他的比起来明显稀疏发黄。”


    “要下去看看吗?”阿拉比伸着脖子往下看了一眼,语气犹疑。


    我能理解他的犹豫,因为这通道实在太陡太深了,即使现在是白日里光线最明朗的时候,也只勉强照亮了通道口这一小段,再往下是一片黢黑。


    赛诺行动力很强,已经往下走了,“我先下去探路,你们可以先呆在上边,等确定了情况再下来。”


    赛诺话音刚落,自饭店过来开始就一直在边缘围观的赞迪多倒是主动跟了下去,也许是念着刚刚聊天的些许情谊,他还劝了劝阿拉比,“不是对我说的海兽很感兴趣吗,跟着来吧,而且上边的麻烦说不定更大。”


    我以为他在说阿拉比作为守塔人把人放进塔里的事,也颇感同意地点了点头。


    出海时对于阿拉比的境况我听赛诺评述过几句,守塔这种任务不多派几个强壮的佣兵而是选择派一个文弱学者来,很难否认教令院没有故意打压的嫌疑。


    阿拉比走在了前边,我负责殿后,只是下去的前一秒我就对通道的沉闷空气感到不舒服了起来,虽然只是很细微的感受。那一瞬间我想念起在上头轻松湿润的新鲜空气,但没多久这个念头就消失了,应该是我的鼻腔已经习惯起来,人是种很能适应环境的生物。


    87.


    通道很长,但好在阶边墙头都有发光的星蕈照亮,除了一路静谧,倒也没什么令人不安的意外发生。我们走了许久,我甚至扒拉了一朵星蕈把玩,它们被采下后就不再发光了,但凑近些能闻到很香的草木香。


    就是这个时候,走在前边的阿拉比惊呼了一声,“终于到了!”


    阶梯尽头是一间被火把照亮的石室。虽然有面墙角被树根扎破攀延,但整体上算是干燥整洁的,最令我惊喜的是,几乎有大半的空间都存放着橡木桶,靠墙的立柜上也全是摆放整齐的葡萄酒。


    就像回到了家里的时候一样。


    不对。


    眼前的石室摆设完全就是照着酒庄的风格来的!我心中喜悦的泡泡还没升起来就被理智戳破了。我回头想要提醒同伴,结果一转头除了阿拉比哪还有另外两个的影子,我缀在后边走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一点发觉,甚至因为储酒的石室冲到最前面时也没想起前边少了两个人。


    冒险环节最经典的考验出现了。


    不仅是同伴被分开,我注意到阿拉比虽然沉默,但正脸却是因为过于惊喜以致于失语,他甚至脸上升起来一片红晕,手也激动得发颤。我可不认为他是因为见到美酒而震惊到这个地步的。


    真是糟糕,还有因人而异的幻象。


    88.


    我猜测阿拉比应该是看到什么关于海兽研究的东西了吧,只见他趴在酒柜上虚空横扫,拿着瓶萨维农白葡萄酒双眼放光,嘴里囔囔着,“课题有了!课题有了!”


    当然我的情况也算不得特别清醒,不管是橡木的纹理还是发酵的气味都十分真实,看不出破绽,只是因为共鸣罗盘在我身上,罗盘给我的排斥感使得我对幻境的沉浸感稍差了些。


    说到气味,我突然想到长在通道里的星蕈的香味,虽然凑近了才有些味道,但耐不住隔三步差五步就冒出一株,在不怎么通风的暗道里浓度自然就上来了。我喊了喊阿拉比,但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没有反应,看来是靠不着他了。


    我试图原路返回,没想到进来容易出去难,来时的楼梯口被绿色屏障罩住,两侧的树根环绕着中心的两个菱形凹陷蜷曲成旋涡状,那大概就是关键了。


    就像门配钥匙一样,要想离开这间石室,我需要找到解开屏障的两把钥匙。


    89.


    我不擅长找东西。


    我几乎将整个石室翻了个遍,顺着树根往墙角缝隙摸,那些完全封死的木桶也一个个搬开,甚至将酒柜的酒都重新列了一遍,除了汗湿的后背和满手的灰尘,什么都没有。


    这样困顿的场景让我回想起小时候,我和迪卢克玩捉抓人游戏。


    小时候我精力好得出奇,我找了他一整个庄园,楼上楼下加地窖我来来回回跑了三遍,甚至外边葡萄园里我也一垄垄的搜刮。


    等我终于耗完了力气,满满的好胜心变为迷茫的委屈,哭哒哒地找爱德琳帮忙作弊时,目睹了全程的迪卢克才慢悠悠地从沙发上起身,拍了拍我的肩,我输了。沙发上盖着的红色毛毯还是我午睡时扔的,衬得迪卢克那个红脑袋格外刺眼,他甚至还看完了整本《野猪公主》!


    回想起过往的悲惨教训,我意识到现在的我也可能犯了灯下黑的错误。我一直确信我将所有的酒瓶都排查了一遍,但实际上我漏了一个。


    我盯着阿拉比抱着的那瓶酒,眼神变得炙热。


    90.


    两个好消息。


    我从砸碎的酒瓶里找到了一颗橙色的菱形水晶,阿拉比也重新看到我的存在了,虽然是因为我这个可恶的强盗把他的“海床生态建模”给毁了而大受打击跪地崩溃。


    问题是还差一块。


    两把钥匙……两个人,两个幻境,两把钥匙……我绕着酒柜走了两转,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了捂着脸的阿拉比身上。我找到了我能看到的酒瓶中的钥匙,剩下的那把就只有阿拉比能看见了。


    91.


    离开石室时,阿拉比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大概还是怨我逼迫他把所有的文献资料、数据模型都烧了个精光,他全然没有理睬我的意思。


    门口的树枝各自卷着菱形水晶缩了两侧,路过的时候,我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伸手抠了抠。还真给我抠下来了!我立马去抠另一个,没想到水晶掉下来的一瞬间,屏障又关了回去。


    脚步慢了几拍的阿拉比站在石室内,和外边的我小眼对大眼。


    我重新操作了一遍,但还是不死心,等阿拉比也出来后,又扣了一个水晶装进口袋里,两个带不走那我就只带一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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