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我们走回通道没多久,赛诺和赞迪多也一前一后地从黑暗中走出,与我们会合。我有些意外,还以为他们也是两个一起,看来是单独分开的。


    阿拉比见到彼此相安无事马上又高兴了起来,快步上前分享信息,我本打算跟上,却被赞迪多看过来的视线恶心到了。


    不知道赞迪多经历了什么,他显得很激动,甚至朝我的方向走了两步,见我警告性地摸向箭袋,才克制地停下,“真是美丽啊,我已经开始怀念大小姐你被我一层层剥开的样子了!”


    “!”正在交流情况的赛诺和阿拉比听到这爆炸性的发言都呆住了。


    93.


    真正的石室,通道的尽头,可以清晰地看见就在前边了。只是这次换我打头阵,阿拉比和赛诺隔在中间,喜提手铐一副被赛诺拉着的赞迪多在最后。


    我将之前关于星蕈散发出迷香引起幻觉的猜想说给赛诺和阿拉比听,但被两人坚定地否决了。


    阿拉比挺着胸膛以一种本地人的自信解释,“星蕈是可食用的无毒菌,而且性状表达很稳定,在虚空的记载中从未出现过有毒性的变异种。至于小姐您说的香味,应该是您对菌类的气味比较敏感而已。”


    “可是真的有啊,和蘑菇那种有些腐烂的木头气味不一样,就算是现在的空气,也有那种味道,就像是,像是香料?”我耸了耸鼻翼,又补充了句。“只是淡了些。”


    阿拉比也跟着猛吸了几口气,还是坚持是我闻错了。


    我不喜欢被否定,于是赌气的侧过脸,不想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倒是赛诺怀着谨慎地心态,先是将口鼻捂在衣袖里习惯了几分钟,又捏碎了一朵星蕈在手里搓了搓,附在鼻尖嗅闻,吃惊地睁大了那双红色的眼睛,“是灵酚香!”


    “那是什么?”


    阿拉比表情严肃了起来,“有些学派的学者需要在林中修行,他们会借助一种叫做「灵酚香」的植物熏香稳定心神,进入沉思状态。”


    “一般情况下熏香对人只有静心凝神的辅助作用,不会对精神造成刺激,”在动植物方面的研究,作为生论派学者的阿拉比了解得更多,他又低头学着赛诺的动作仔细确认了一番,“但这里的香味又有细微不同,完全是相反的作用。”


    我想起在石室里看到的家里的样子,思念惫懒、不愿前行的念头在那刻达到顶峰,“使人认知错乱,产生幻境扰乱心绪?”


    “是的。”按照阿拉比的说法,这香味其实很淡,他和赛诺作为学者由于过于熟悉这种熏香反而没有察觉,普通人也不会注意,我的五感可能比较敏锐。


    94.


    为避免再发生意外,我们用沾湿了的布遮住口鼻后才继续前进。


    直到走到石室门口,我才明白空气里的香味一阵浓一阵淡的原因——门的两侧有两间墙体设置了巨大风扇机关的小耳室,地面则是挖了两个水池。


    “这种风扇在沙漠遗迹里很常见,间隔一段时间会自动启动,然后关闭,往复循环。水池里应该是灵酚香的水溶液,蒸发的气味很重,离远点!”


    赛诺掏出一颗眼熟的橙色晶石——他也从幻境里带出来了一把“钥匙”,塞进了石室门中间的菱形凹槽中。随着石室门开启,两侧耳室也落下两扇石墙,风扇和水池都被隔开了。


    我立马对赛诺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知己感,慢了几步与他并行,把我抠出来的晶石给他看,“你怎么也取出来了?”


    “在秘境里任何能拾取的东西都有它的作用,这是我研究课题时深入遗迹多次的心得。”赛诺接过我手心里东西,点了点头,“你很有天分!”


    “嘿嘿,大家都这么说!”


    95.


    石室里有驻营的痕迹。一些木箱、腐烂的蔬果以及一堆卷宗散落在地上。房间最里侧靠墙还有个工作台,由魔晶矿制成的不灭灯盏倒在桌面上散发出朦胧的蓝光。


    阿拉比勾着腰整理被遗弃的卷宗,赛诺则观察室内的机关和出入口情况,于是戴着手铐的家伙终于找到机会蹭到我面前。


    有类人的平衡系统很奇怪,手被束缚住连走路也东倒西歪,赞迪多就是这种人。


    真是白瞎他那高高瘦瘦的身量,如果我也能拥有男孩子那样高大的体格,我绝不会把自己的身体弄得像他这样破败难看,我会把自己锻炼得很强……比迪卢克凯亚他们更强壮,也更优秀。


    我木着脸用弓头抵住赞迪多的脸,制止他进一步靠近,甚至不乏恶意地用尖端戳了戳他脸上未愈合的伤口。


    伤口不出意料地裂开了,在他苍白的脸上滑下一道艳痕。


    我盯着那抹红色才稍感愉悦起来,但我清晰地认识到这种□□人的愉悦感是错误的,唔,但说到底还是赞迪多的错。赞迪多的眼里总充斥着将我剖开的探究欲,这种饿犬的贪欲让我下意识自卫,总觉得该狠狠反击回去,用疼痛去教训他、呵退他……


    只是有时候过了头,我甚至想要摧毁他。


    把我变得如此恶劣,这都是赞迪多的错,我愈发确信地将责任推到了这个不反抗甚至主动贴近的家伙身上。


    96.


    “你想做什么?”


    “只是想给大小姐一份礼物而已。”


    只见赞迪多摊开手,一只手里是辅助拉弦的扳指,连着扳指的腕绳上挂着个蓝色玻璃球——就实用性来说,多余的装饰完全没必要。


    另一只手里是我熟悉的橙色晶石!


    我直接选择橙色晶石,却被赞迪多乘机抓住了手,“不可以哦,这是一、份礼物。”


    我被迫戴上扳指,尺寸虽然合适,但有种难受膈应的感觉,就像,就像共鸣罗盘,还有那个仿生蕈兽给我的感觉一样。我暗暗做了决定,等赞迪多松开那个晶石,就马上抢过了然后扔掉这个怪异的扳指。


    “下来了。”


    “?”


    赞迪多笑着任由我夺走橙色晶石,我刚扔给赛诺,他突然冒出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我迷惑极了。


    赛诺在工作台那边找到了一扇暗门,需要两把钥匙,现在凑齐了。随着菱形晶石卡入机关,暗门升起带来一阵震动感……不对!


    整个石室都在震动!


    从上至下的涌入声席卷而来,先是突然湿润沉重起来的空气,短暂地预兆之后就是黑沉的海水顺着甬道将一切冲刷殆尽。即使是神之眼的持有者,在千钧重的波浪激流中也不过肉体凡胎,被一同裹挟卷走。


    97.


    从黑沉沉的水雾深处,从无数帆船的残骸和海兽们的骷髅堆里,我攀着不知名建筑的废墟来到高处,那条怪鱼毫未模糊的面貌再次显露出来了。


    ——它从那不见底的,不知从何处通来又通往何处的洞窟中冒出肖似鲸类的大脑袋。那些本该生长在人类躯干上的手臂,一只连接一只排列下来组合成“鱼鳍”,最末端由两只手掌撑在岸上,那些够不着地的手掌则在空中晃动着、扭曲着,朝四周不断窥视。


    那些让人难以理解的画面让我脑子空茫茫的,但好在身体已经紧绷习惯了,因为不确定那些手掌中是否真的长了许许多多的怪眼,我下意识地将动作放在最轻。


    除了背部有些刺痛,我足够幸运没被撞出什么大毛病来,勉强能爬能跳。但我的箭都被冲没了,只留了个空袋子绑在背后,只希望我能一直幸运下去,不至于成为用弓身抡人的近战弓箭手。


    98.


    迷失方向感后连时间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我上上下下折腾了半天,只捡到跟还算笔直的树枝,背更痛了,这让我确信我确实受了伤。


    我不擅长找东西,人也是。我决定就在这高悬的平台上休息一会儿,那条怪鱼如此巨大醒目,我相信赛诺他们如果没倒霉到被水里的碎石砸死的话,一定会注意到它的。我只需要安心等待就好,等待他们与我会合。


    99.


    我大约是眯了一觉,眼皮很沉重,五感也变得迟钝。隐约听到些交谈声,奇怪,明明之前没找到人的,怎么会有交谈声呢?


    “伤口已经愈合了,看来……适配度很高,已经能……”


    手臂好像被虫子之类的东西咬了一口,想挠一挠,另一只手却没有力气抬不起来。


    “她对……反应也很敏感,但身体没有出现实质性的……简直完美,如果能剖开再观察下……情况就更好了……”


    好吵!真是太吵了!


    我猛地睁眼,发现周围什么都没有,头也像睡得太久了一样昏昏沉沉的。时间应该又过去了很久,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看不出什么变化来,这种停滞感让我等得有些难过。


    臣服于肚子发出的哀鸣,我解开口袋力里被水泡过一遭的椰炭饼,有了些许欣慰感,它总算“松软”些了。


    100.


    我打算主动出手,靠自己解决那条怪鱼。


    扪心自问,我等待赛诺他们——主要是赛诺和赞迪多,是期盼赛诺这个神之眼拥有者能打头阵,试探下那条怪鱼的实力;至于赞迪多,哼,解决这条怪鱼本就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他喂养了怪鱼,他也是共犯!


    但我一直等不到他们的踪迹。这片空间太过宽阔,除了一眼的绿色水域、灰色废墟,根本望不到边际,没有食物和水的支持,贸然行动根本不明智。


    更糟糕的可能是,他们已经死在某个角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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