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谢承素离开虞昭的院子后, 他略作思索,便去求见建文帝。
此刻他先是行了礼,随后淡声道:“此前那份通商条约, 谢某已派人送去给国君过目,不久前东楚传来消息,说是国君并未提出异议。谢某此行任务已然完成,望陛下恩准辞行。”
事实上谢承素早在几日前便得了这个消息, 却并未告诉建文帝,为的就是在西祈多待几日。
而如今,他突然觉得没有必要了。
建文帝听后笑道:“朕还以为你会多留些时日, 正准备给你办个送行宴,未料到你这么快要走, 可是西祈的菜肴都吃腻了?”
谢承素拱手道:“陛下说笑了, 是东楚国君有急事传召, 谢某只好即刻启程。”
建文帝笑了笑,他看得出谢承素并非这般简单。
传闻谢承素是不染凡尘的谦谦君子,可在建文帝看来, 这也是个想在仕途上大展宏图之人。既然对方急着回去,那他也不多加阻拦,此刻遂笑道:“朕派几个礼部官员给你送行。”
“多谢陛下恩典。”谢承素面无表情地行完礼数, 便出去坐进马车, 踏上了回东楚的路途。
从始至终,他都并未跟虞昭辞别一声。
……
午后时分, 谢承素离开的消息传到虞昭这儿,她原本正在书桌后画着花样子, 此刻一时微愣,朝葶花问道:“此言当真?”
葶花点了点头道:“据说是上午走的, 此时谢大人应当离开邺京了。”
虞昭听后搁下笔,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猜想谢承素定是生了气,可他就这般一声不吭的走了,丝毫未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虞昭拧了拧眉,她思忖片刻,想提笔写封信给承素,不料落笔时又不知该写些什么。
昨晚之事确实发生了,她再如何辩解也是无用。
虞昭垂眸思索着二人之前的约定,承素说过要把她抢回来的,兴许是有急事要回东楚去办,这才不辞而别吧。
……
萧胤得知谢承素离开的消息后,一想便明白他定是被气走的,忍不住轻嗤一声。
魏旭此刻坐在萧胤对面,两人正在下棋,他看了眼萧胤毫无波澜的面色,不禁笑道:“这情敌不告而别,太子殿下如今正有大把机会追妻,我说的没错吧?”
萧胤听后没说话,只在棋盘上落了一颗黑子,随即朝魏旭淡声道:“你输了。”
他心中十分清楚一点,那就是虞昭如今定在气头上,得先想个法子让她消气才行。
魏旭看了眼棋局,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又输了,顿时好一阵抓耳挠腮:“这还能悔棋么?我能告诉你一个讨太子妃欢心的消息。”
萧胤凤眸瞥了他一眼:“你说的是庙会?”
“对,就是庙会,过阵子便要开了,就在咱们这山上。”魏旭有些惊讶,没料到这次萧胤竟比自己先一步知晓了此事,他顿时苦恼道,“看来殿下在追妻一事上已是突飞猛进,这下我连悔棋的机会都没了。”
萧胤一颗颗收回棋盘上的黑子,难得颇为好心道:“重来,这次孤先让你五步。”
……
这日祭祀结束后,颜蓉之事传入虞昭耳中。
她有些惊讶,未料到颜蓉会与四皇子发生交集,又想起这事与她被送入萧胤房内发生在同一晚上,虞昭遂打算亲自问问颜蓉,看看对方是否与她有相似的遭遇。
于是虞昭等了几日,估摸着颜蓉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便来到对方院前。
不料守门的侍女见了她,却摇了摇头说道:“太子妃,咱家小姐近日不见客。”
虞昭听了不禁问道:“那她要何时才肯见我?”
“这奴婢也不知道。”侍女面露为难之色,随即压低声音道,“您也知道,小姐身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怕是要好一阵子没脸见人了。”
虞昭不禁微叹了声,颜蓉既然不肯见她,那也没法子,她只得说道:“那我改日再来。”
回去之后,守门的小顺子朝虞昭恭声道:“启禀太子妃,太子殿下来了,这会儿在屋内等着呢。”
虞昭微微颔首,随即进了屋内,果不其然见萧胤正坐着品茶。
男人见到她回来,遂问了句:“去哪儿了?”
虞昭简略答道:“我去蓉儿那瞧了眼,她不见客。”说罢便要往内室走去。
萧胤见虞昭一副不想与他多谈的模样,只得拦住她长话短说道:“明日普海寺有庙会,孤带你去瞧瞧?”
虞昭抬眸看了眼萧胤,她如今尚在气头上,于是便拒绝道:“不必了。”
萧胤沉默了瞬,问她:“昭昭这是在跟孤置气?庙会那日定然很热闹,民间小吃、杂耍应有尽有,你当真不想去看看?”
虞昭拧眉道:“我说了不去。”
萧胤听了唯有沉默下来,眼看着虞昭进了屏风后的内室,把他阻隔在外。
……
翌日傍晚,虞昭先在房内用好晚膳,随后趁着四下无人之际,她让青玉叫了辆马车,一路直奔普海寺的庙会。
未免被认出来,她走下马车后先是买了个兔子面具,顺带也给青玉和葶花各买了一个。
主仆三人都将面具戴在脸上后,虞昭这才放心地开始逛起来,只见两侧皆是些民间小玩意。
她好奇地看着,倒是觉得新奇得很,毕竟往日在东楚承恩侯府时很少有上街的机会。
此刻虞昭往最热闹的一处地方走去,发现里面是在玩投壶,三十纹钱可以投十次。只要投中了前面的壶,便能取走后面的物件。
最远处的头彩是一个造型精致的玉兔吊坠,瞧着成色倒是不错,却也是最难投中的,至今未有人成功过。
摊主卖力地吆喝道:“这玉兔吊坠,可是用难得一见的和田玉,由名工巧匠打造而成,至少值二十两银子!各位客官若是能投中,直接就能带走,稳赚不亏啊!”
虞昭瞧着跃跃欲试,便让青玉上前买了十次。
她瞄准的便是那玉兔吊坠,不料这十次下来,竟是一次未中,甚至连那壶的边缘都未碰到过。
摊主见此不由笑道:“这位姑娘,您是初次玩投壶吧,不如挑个近些的练练手。”
虞昭听后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青玉又买了十次。
不料这一轮下来,她连距离最近的那壶都没投中,一时不禁咬了咬唇。
昔日她在承恩侯府倒是也玩过几次,那时距离没这么远,未料到今日这投壶竟如此之难。
有好事者见了笑道:“姑娘手生,不如下去吧,让我们来投。”
就在此时,人群中出来一位戴着灰狼面具的男子,他身形高大挺拔,可谓鹤立鸡群,其身上衣料瞧着颇为华贵,此刻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只见他直接扔给摊主一锭碎银,随即走到虞昭身侧,取了一支箭。
下一瞬,戴着面具的男子将那支箭朝远处随意一扔,就扔中了玉兔吊坠前面的壶。
那壶嘴本身十分细小,要想一次投中,可谓极其不易,稍有偏差便会失之交臂。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喝彩声,不时有人叫好:“这位公子真乃神人也!”
虞昭愣了愣,但见那位摊主气得面色铁青,然而他瞥了眼男子身上华贵的衣衫,心中忌惮对方的身份,怕是非富即贵,他一介布衣可惹不起,遂不得不忍痛割爱,将玉兔吊坠取下来。
此刻摊主最后看了眼那吊坠,随即递给男子轻声道:“这位客官既得了头彩,不如去别处瞧瞧,别只光顾我这一个摊位了。”
虞昭听了好笑,她也看了眼那玉兔吊坠,正准备离开时,只见那男子摊开掌心,将吊坠径直递给自己。
周围的人群原本正要散去,突然见着这一幕,顿时又开始起哄:
“我说这公子怎突然出现,来玩这不起眼的投壶,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把这玉兔吊坠送给这姑娘啊!”
“这位姑娘虽说戴着面具,可一看这身形便是位美人,难怪公子动心!”
虞昭瞧了瞧眼前这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心中顿时升起不妙的预感。
萧胤见她迟迟不接,便摘下灰狼面具,露出俊美无俦的面容,并轻声唤她道:“昭昭。”
虞昭丝毫不想理他,这下她连那吊坠都不想要了,转身就离开了人群。
萧胤重新戴上面具,跟在虞昭身后快步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纤细的手腕道:“那姓谢的都走了,你就跟孤好好过日子,成么?”
虞昭沉默地看着他,一时并未说话。
萧胤见虞昭迟迟不答,遂抬起虞昭细白娇嫩的手,将那玉兔吊坠系在她的手腕上。
她肌肤白皙,红色的绳子此刻颇为显眼,更别提下面还挂着只玉白质地的小兔子。这吊坠挂在她手上,倒是显得愈发玲珑可爱。
男人见了十分满意,将吊坠系牢之后,这才松开虞昭的手腕。
虞昭眸色复杂地看了萧胤一眼,问道:“你怎知是我?”
萧胤轻笑了声道:“孤就知道你忍不住会出来玩,特意派人守在你院外,后来一路跟了过来,只是你未曾发觉罢了。”
话音方落,他已然牵起虞昭的手,低沉的嗓音自面具下传来:“既然都来了,孤带你逛逛。”
男人掌心的温度传来,虞昭被烫得想缩回手,不料萧胤却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放。
恰好两人此时走到路边一个卖梅子酒的摊位上,虞昭抿了抿唇,虽知晓自己不胜酒力,却还是朝那摊主道:“这梅子酒好喝么?”
摊主见到这一对璧人华贵的衣着,便猜想他们是感情正浓的夫妻,顿时笑道:“这位夫人不如尝尝,如今这酒正是好时候,也不烈,最是适合女子不过了。”
说罢,他便递给虞昭一小杯梅子酒,算是先给她品尝。
虞昭顺理成章地挣脱萧胤的大掌,伸手接过,轻抿了一口。
由于她极少饮酒,此刻面容很快红了起来。
萧胤从未见虞昭喝过酒,此刻眼看虞昭面具边缘露出的肌肤微微泛红,他心想这女人怕是不会喝酒,便轻轻摘掉她的面具瞧了眼。
这不瞧还好,他一瞧顿时发觉,虞昭脸上红晕仿佛天边的晚霞般,娇嫩欲滴。
虞昭揉了揉眉心,正想问这摊主的梅子酒怎么回事,怎就这般浓烈,不料她身子微微一晃,直直往边上倒去,随即便意识朦胧起来。
幸亏萧胤眼疾手快地将人揽在怀中,他满脸无奈地朝她说了句:“你不能饮酒就别喝。”
说罢,他发觉虞昭身上全然没了力气,遂将她一把拦腰抱了起来,径直出了庙会。
第82章
马车很快回到虞昭在云陇山的院门前, 萧胤抱着她走了下来。
虞昭此刻小脸绯红,酒劲已然开始上头,一路上小腿胡乱蹬着, 口中还哼哼唧唧地喊着:“放我下来,我还能喝!”
萧胤听罢,面上险些要绷不住笑意。
她喝了一口梅子酒就成这般模样,再喝下去还不知要发生何事。
怪不得此前在宴席上, 他从不见虞昭饮酒,原来真是一滴都碰不得,下回说什么他也不让她喝了。昭昭这般容易醉倒, 今日幸亏是他在身边,若是在外面没人看着她, 当真是极其危险。
萧胤将虞昭抱回了内室, 眼看她面色泛红, 躺在软榻上难耐地抓着衣襟。
他静默了瞬,估摸着她是酒意上头,此刻才会觉得热。不如让她睡一觉, 等睡醒之后应该就能恢复如常。
思及此,萧胤并未叫侍女进来服侍,而是亲自上手给虞昭宽衣解带。
他没打算对她如何, 只是想让她赶紧好受些。
虞昭此时倒是很乖, 除了嘴里不时哼唧一声,其余倒是任凭他动作:“……梅子酒真好喝, 我还要喝。”
萧胤沉默以对:“……”
他生平第一次这般伺候女人,没成想竟是伺候了一个小酒鬼。
虞昭见没人理她, 遂闭上双眸,她甚至还极配合地侧过身子, 方便让萧胤脱去她的外衫。
萧胤帮虞昭脱完衣裳后,展开一旁的锦被盖在她的身上。随后他细心地替虞昭掖好被角,免得让她着凉,便转身打算离去。
不料下一瞬,被子落地的声音传入他耳畔。
萧胤回头一看,只见方才还盖得好好的锦被,此刻已然被虞昭踢到了地上。
她明艳动人的小脸上红晕未褪,这会儿呼吸均匀,似是快要睡着了。
萧胤无奈转身,捡起地上的锦被,重新盖在了她的身上。
这回他不再为她掖好被角,怎料刚盖上被子没一瞬,又被虞昭当着他的面给踢了下来。
虞昭娇哼一声,嗓音软糯:“热。”
萧胤:“……”
他看了眼她身上衣裳,此刻已然只剩一件白色亵衣,正是开春入睡时应该穿的,再脱下去怕是只剩肚兜了。
然而若是放任虞昭不盖被子睡觉,她翌日醒来一准着凉。
萧胤想了想,还是亲自上手给她脱去亵衣。
反正她的身子他都看过了,更何况两人原本就是夫妻,合该如此。
虞昭朦胧之际,感觉到有人缓解了她身上燥热,她睁开眼笑了笑,突地起身一把搂住萧胤的脖子,在他脸颊处亲了一口,献上一个香吻:“有你真好。”
殊不知,她此刻雪白香肩毕露在外的模样,对男人而言是怎样一番诱惑。
萧胤不禁挑眉道:“这可是你惹火的。”
虞昭一时没说话,似是不解他这是何意,只见她眨了眨美眸,满眼无辜地看着他:“……”
萧胤见此便不再忍耐,大掌托住她后颈,顺势压着虞昭便亲了下去。
虞昭气息渐渐急促,忍不住说了声:“好热……”
随即她便扯开了肚兜,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男人见了也是毫不客气,灼热的吻一路沿着印在她柔若无骨的身子上。
正当萧胤想继续下去时,却听见虞昭的一声娇吟,尾音带了些哭腔:“承素……为什么要走……”
话音方落,屋内气氛一滞,仿佛瞬间从炎炎夏季坠入了寒冷的冰窟。
男人立时止住了动作,他沉默片刻,眼底欲念尽失,方才还浓重如墨的凤眸,此刻已然恢复了往常的冷静。
萧胤抬眸看了眼虞昭,见她似是神志不清时无意间说了一句,随即又不再言语,那对美眸一会儿睁开,一会儿紧闭,面上依旧泛着红晕。
合着她这是把他当谢承素呢?
萧胤苦笑了下,望着虞昭在他身下昏昏欲睡的模样,良久后淡淡说了句:“孤为你做了那么多,你终究还是念着旁人。”
说罢,他不再看一眼虞昭,打算叫侍女进来伺候她。
虞昭却是扯住了萧胤的衣袖,口中喃喃唤道:“别走。”
萧胤已然有些动怒,他将衣袖用力往回扯。
不料虞昭此刻仿佛使出了吃奶的劲,她双手都开始往上抓住他的手腕,就是不肯放,用力得连原先粉色的指甲都微微泛白。
萧胤怕伤着她的手,到头来心疼她的人又是自己,只得不再挣扎。
虞昭顺势将男人拉上床,随即心满意足地抱着他的腰,很快竟是沉沉入睡,均匀的气息声传入萧胤耳畔。
萧胤满脸无奈,只觉得自己都快被她折磨得没脾气了。
此刻他连衣裳都来不及脱,唯有拉过锦被一角胡乱盖在身上。
当晚,萧胤几乎又是一夜无眠。
第83章
翌日清晨时分, 袁瑞见萧胤一夜未归,便来太子妃这儿寻人。
此刻眼看青玉守在门边,袁瑞遂上前问了声:“殿下可在里面?”
青玉回道:“回袁公公, 昨晚太子殿下抱着太子妃回来后,就没出来过,眼下应当在里头。”
袁瑞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心里有些着急:“今日是祭祀大典最后一日, 辰时两人就该到了,不如你进去瞧一眼,看看两人可起了?”
青玉点了点头, 随即掀帘进了屋子,她一直走到屏风前, 未听见里面传来声响, 遂轻声提醒道:“启禀殿下、太子妃, 眼下距辰时还有小半个时辰。”
萧胤听闻外面的动静,他睁开凤眸低头瞧了眼,只见虞昭依旧双手环着自己的腰, 她睡颜沉静,面颊微粉,显然昨晚睡得很是香甜。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 大掌轻轻拉开虞昭的手, 掀开锦被一角,先行起身。
许是察觉到男人的体温离开自己, 虞昭只觉得怀内一凉,旋即美眸缓缓睁开, 就见到了萧胤高大挺拔的背影。
对方身上只穿着件白色中衣,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此刻显露无疑。
虞昭愣了愣, 突然发觉这是在自己房内,难道她昨晚又与萧胤同床共枕了?
她“噌”地一下坐起身,低头一看,结果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肚兜,胸前深深浅浅的红痕分外明显,羞耻感瞬间揪紧了她的心。
萧胤听见身后动静,回头看了眼虞昭,他并未提及昨晚她唤谢承素名字的事情,只是问道:“醒了?”
虞昭抱紧被褥,气得面色泛红,她抄起手边一个软枕便砸了过去:“你昨晚又对我做了什么!”
萧胤拧了拧眉,以他的身手,虞昭自是砸不到自己,他此刻侧身避过,那软枕便直直砸到了屏风外面。
青玉低头看了眼脚边的软枕,又听见自家主子的怒斥声,她垂首不敢言语。
萧胤轻瞥一眼虞昭身上没来得及遮住的红痕,他深吸了口气,实事求是地解释道:“昨晚是你先勾引孤。”
虞昭用被褥将自己裹紧成粽子,不禁在心中回想了一遍昨晚的场景,却独独缺了她喝了那梅子酒后的那一段,她怎么也不信自己会去勾引萧胤,遂怒斥道:“我……我怎会如此!你休想骗我!”
“你这是不记得了?”萧胤略带好笑地看了眼她,没想到虞昭还翻脸不认人了。
虞昭心中一口咬定是萧胤轻薄了自己,此刻满脸皆是不敢置信的模样:“你!你说什么……明明是你无耻!”
男人嗤笑一声,姿态慵懒地说道:“你不记得也罢,总之孤没骗你。”旋即他便开始穿衣裳。
虞昭气得身子发颤,偏偏又拿萧胤毫无办法,只能眼眶微红地坐在软榻上。
萧胤很快穿好身上衣裳,朝虞昭说了句:“辰时祭祀大典照旧,快起吧。”
说罢,他便走出了屋内。
虞昭咬了咬唇,只得吩咐青玉进了内室,伺候自己穿衣。
……
今日是祭祀大典最后一日,诸多仪式持续到天色渐暗时,终于是结束了。
由于众人连续数个时辰跪在蒲团上,期间甚至有少数大臣挺不住,突地晕倒在地。宦官见了连忙把人抬了下去,送到随行太医那儿去医治。
皇后此刻由秋碧扶着起身,眼见虞昭面色苍白,身子也摇摇晃晃,遂吩咐萧胤道:“太子妃瞧着面色不佳,你多关心下她。”
萧胤看了眼虞昭被侍女搀扶的模样,答道:“儿臣知晓了。”
旋即他走上前,结实有力的手臂一把就扶稳了虞昭。
虞昭犹在记恨早上之事,此刻没好气地瞪了萧胤一眼:“我自己会走。”
萧胤听后便松了手。
虞昭身子顿时失去支撑,这会儿差点摔倒,幸亏萧胤再次扶住了她。
“别逞强。”男人淡淡说道,随即将虞昭扶上马车,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袁瑞此刻已然命人收拾好行装,遂向萧胤禀报道:“启禀殿下,屋内一应物件都收拾好了,可要等太子妃过来,跟咱们一同回东宫?”
萧胤想起虞昭方才还在生气的模样,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反正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于是便随口说道:“不等了,直接回吧。”
当晚,虞昭回到东宫宁华殿后,便吩咐人备水沐浴。
她亲自擦洗着身上那些羞耻的红痕,尤其是胸口处都是暧昧的印记,不料却没什么作用,一时气得在浴桶中摔了巾子。
……
这日,萧胤估摸着虞昭也该消气了,便派人向宁华殿传话,说是皇后娘娘叫两人去一趟凤桐宫。
虞昭听说后,只得出了宁华殿,随后坐进太子舆轿内。
凤桐宫内。
颜蓉哭红了眼,她如今仍戴着面纱,显然脸上的伤还没好全:“那晚之事实非我所愿,我也不知怎的,就出现在了四殿下的床榻上……”
皇后看着在她面前抹泪的颜蓉,出言安慰道:“既然事情都发生了,今后便好生与四皇子过日子,本宫会让颜府给你备上丰厚的嫁妆,绝不让旁人看轻了你。”
颜蓉听后点了点头,她进宫的目的便是为了嫁妆,颜府嫌她丢人,不肯备多少嫁妆。如今有皇后娘娘这句话,颜蓉出嫁那日,料想面上应当会好看许多。
此刻她终于展露笑颜道:“臣女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记高声通传:“太子殿下驾到、太子妃驾到!”
颜蓉面色一僵,随即自黄花梨木椅上起身,垂眸福身朝两人行礼。
皇后见到萧胤与虞昭过来,登时朝两人笑道:“快免礼,四皇子大婚在即,本宫让内务府给你们两人做了新的吉服,此前刚送来,正好今日试试。”
说罢,她示意了眼秋碧:“去带两人试下吉服。”
虞昭听了有些不明所以,她心想自己在东宫也能试穿吉服,不知皇后娘娘为何要特地让他们二人来凤桐宫。
直到秋碧带两人去了同一座偏殿,随即便退了出去。虞昭看了眼周围环境,见里面连座隔档的屏风都无,只有几名侍女立着伺候两人,她顿时明白了皇后娘娘的意思。
敢情又是在撮合她与萧胤,这次竟让他们两人在同一屋内换衣裳,简直是费尽心机。
好在萧胤看出虞昭的不自在,他淡声替她解围道:“孤背过身去便是。”
旋即他挥退了打算上前的侍女,让她们都去虞昭那儿伺候。待虞昭穿戴整齐后,他这才转过身,把所有侍女都轰了出去,叫袁瑞进来服侍他。
不久后,虞昭与萧胤一同来到凤桐宫正殿内。
此刻颜蓉依旧被皇后留在凤桐宫,她有些好奇地看着两人。
只见虞昭身着与皇贵妃制式相同的吉服,外罩朝褂,颈间佩挂璎珞,却压不住通身美貌。她身旁的萧胤穿着比明黄稍浅一些的颜色,身姿高大挺拔,俊美无俦的面上没什么表情,却更显得气质矜贵。
两人就这般站在殿内,就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皇后顿时眼前一亮,笑着赞叹道:“太子妃身上这吉服很是合身,当真端庄雍容,初具一国之母的风范。”
萧胤听后也看了眼虞昭,他心中自是对她满意,只是此刻嘴上没说罢了。
侍女们眼看皇后娘娘高兴,便继续夸赞道:“太子殿下穿这身吉服,显得愈发英武非凡。”
“这两身吉服,多亏有皇后娘娘亲自指点内务府,这才如此出众,娘娘果真是好眼光。”
颜蓉眼看着殿中央的萧胤与虞昭,只觉两人身上似有万丈耀眼的光芒,瞬间刺痛了自己的内心。
她垂下眼帘,脑海中的想法愈发怨毒。
若是那晚没有出现意外,若是她没有被……此刻站在太子殿下身边的,应当是自己才对。
第84章
温相府, 嫡小姐闺房内。
侍女们静默着垂首立于一旁,耳畔回响着温晴云滔滔不绝的谩骂声:“颜蓉那个不要脸的贱人,居然敢进宫去求皇后娘娘, 给她添置嫁妆!”
“这种时候还来抢我风头,还要与我同一日嫁入四皇子府,她也不照照镜子,看看她自己配么?”
温夫人刚走到屋门口, 只见一个砚台砸到脚下,登时摔得四分五裂。
原是温晴云盛怒之下随手掷的,此刻险些砸伤了温夫人, 她被吓了一跳,不禁朝温晴云问道:“何事值得你如此大动肝火?都是要成婚的人了, 怎还这般不稳重呢。”
温晴云见到她母亲, 哭着扑到温夫人怀中道:“母亲, 还不是因为颜蓉那个小贱人,处处都要给我添堵!”
温夫人抚着她的头发,温柔地劝道:“她再如何能耐, 终究也只是侧室,何况你身后还有温家。单凭这一点,就是颜蓉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说罢, 温夫人轻轻给温晴云擦去脸上泪痕:“到时你风光大嫁, 会从四皇子府正门进去,而颜蓉只能走侧门, 明白么?”
温晴云听后顿时面色好转些许,她抿了抿唇道:“倒也不是别的, 我就是觉得恶心。”
她回想起颜蓉和四皇子两人被自己撞见,在床上翻云覆雨的场景, 心里便气不打一处来:“那日,颜蓉和四殿下在床上厮混,被我进去撞见了,两人居然都不停下!如今我是看这两人一眼都嫌恶心。”
温夫人无奈劝道:“你日后可是要做皇后的人,定不会在后宫独占恩宠。娘早就跟你说过了,善妒犯了七出之条,你要宽容大度、贤惠知礼,方能母仪天下。”
温晴云听后沉默,她满腹委屈,却是无人诉说。
她想起同为皇室所出,萧胤贵为太子,东宫至今没有第二个女主子。偏偏到她这儿,明明都还没成婚,四皇子府就要添人了,当真是差距一目了然,此时温晴云竟有些羡慕虞昭。
待温夫人走后,温晴云越想越委屈,遂命侍女做了个布娃娃,在上面贴着颜蓉的名字。
随后,她一针一针狠狠地扎小人,手中使劲得指尖泛白。
……
转眼到了四皇子大婚这日。
西祈的皇子自从成年后,都会搬出宫择府另住,唯有太子能住在东宫。陛下也不会给皇子们封王,唯有等太子登基后,才会给诸位兄弟封王。
此时四皇子府张灯结彩,府门前红绸高挂,四处皆是喜庆之意。今日府内即将迎来两位女主子,一位是皇子妃温晴云,一位便是侧妃颜蓉。
颜蓉的轿子穿过皇子府侧门之时,她察觉到外面的动静,不禁掀起帘子来看了眼。
侧门很小很窄,上方连块牌匾都无,周围更是静悄悄的,也没什么人,远不如她想象中的正门宽敞气派。
她很快放下帘子,撇了撇嘴,心中满是对这桩婚事的不情愿。
何况四皇子之前在软榻上待她那般凶狠,她这身子也不知受不受得住,如今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
夜幕降临,灯火明灭,时辰很快到了晚间。
虞昭和萧胤作为宾客,走下马车后被请入四皇子府席间,两人皆静默着不言不语。
此刻虞昭看了眼周围人来人往的模样,突然想起那日她刚嫁过来时,独自坐在宁华殿待了一日。
原来那时候的外面,是这般热闹。
萧胤瞥了眼身旁虞昭的面色,他也想到了两人大婚的时候,只是彼时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这般在意虞昭。
如今他却连她的身子都沾不上,当真是哑巴吃黄连。
不多时,四皇子萧桓穿着赤锦喜袍,过来朝两人敬酒:“今日四弟大喜,在此敬你们二人一杯。”
青玉连忙给虞昭斟了杯茶,不料四皇子见这一幕,用略带好笑的目光看了眼虞昭:“难得良辰美景,二嫂不如喝些酒吧。”
虞昭刚欲开口拒绝,萧胤便起身替她挡酒,只听他冷声直言道:“孤替她喝。”
四皇子不禁失笑:“太子可真会心疼人,那成吧。”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尾余光却一直在注视着虞昭,旋即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唇。
萧胤装作不经意间上前,他饮完酒后将虞昭挡在身后,朝四皇子问道:“可要再来一杯?”
“不了。”萧桓下意识后退半步,随即摇摇头笑道:“今晚怕是要喝不少酒,我便不奉陪太子殿下了。”
说罢,四皇子便离开了萧胤和虞昭身边。
他突地看到角落里的大皇子萧林,以及身边的大皇子妃薛宁,萧桓步子一顿,随即他笑了笑,云淡风轻地上前朝两人敬酒道:“如今真是难得见到二位,四弟敬你们一杯。”
薛宁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今日四皇子虽是新郎官,可若是碰上身份比他低的人,四皇子压根无须向其敬酒,旁人向他敬酒还来不及呢。
而她与大皇子如今的处境,说是过街老鼠也不为过,难为四皇子还肯过来敬两人一杯。
萧林面色淡淡,取过身旁的白玉酒杯,他一饮而尽道:“恭喜四弟。”
薛宁也喝了一杯,随后便见四皇子走远了。
……
酒过三巡,众人在皇子府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味。若是闻不惯的,当真会觉得呛人得很。
薛宁见萧林似乎面色不佳,便推着他的轮椅到外面,打算两人先行离开。
身后一群世家纨绔子弟见了,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嬉笑着偷偷跟了上去。
薛宁对此毫无所察,身边带着采香和采月两人,半路她想去净手,遂把采月留在了萧林身边:“大殿下在此稍候,我很快就回来。”
萧林听后点了点头,并未多言,他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躲也躲不过。
待薛宁回来后,便见一群纨绔子弟将大皇子萧林围住,其中一人大步上前,嬉笑着一脚揣在萧林的轮椅上,将他整个人踹倒在地,双膝重重地磕在轮椅边缘,那轮椅侧边的扶手更是一下戳中他心窝。
萧林额前留下冷汗,钻心的疼痛传到五脏六腑,偏偏倒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为首的世家公子荣复见了他这般狼狈模样,顿时仰头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昔日德高望重的大殿下,一朝虎落平阳,竟能沦落到如此境地!”
薛宁大惊失色,又见侍女采月被两个纨绔子弟一左一右架着,她心中挂念着萧林的伤势,满是焦急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快住手!”
荣复见到面色苍白的薛宁,他却是轻佻一笑,一时竟起了逗弄之意:“呦,这不大皇子妃么,来陪咱们几个好好玩玩!”
说罢,便有一群纨绔子弟上前,意图拉扯薛宁。
采香见了连忙挡在薛宁身前,不料她一人寡不敌众,很快薛宁便被那群人捉了过去。
荣复一脚踹在薛宁的后膝窝上,将她踢到了萧林眼前,随即大肆嘲笑道:“萧林,看看你媳妇,都被咱们欺负成什么样了!而你只能这般看着,犹如一条丧家之犬,当真是屈辱啊!”
萧林见到这一幕,顿时目呲欲裂,他大掌死死地按着膝盖,用力得五指泛红,手背上青筋爆裂。
薛宁含泪将手放在萧林身上,朝他轻轻摇头。
荣复突然色眯眯地看了眼薛宁的身子,笑道:“也不知这大皇子妃滋味如何,平时萧林也不曾满足过你吧?”
萧林听后顿时忍无可忍,他正欲发作,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道娇软悦耳的女子声音,在此刻响起仿佛天籁一般:“你们几个,在这儿做什么?”
虞昭拧着眉,她原本是嫌席间酒味太重,便出来透透气,怎料会瞧见这群纨绔子弟将大皇子和薛宁两人团团围住肆意欺辱,此刻她美眸划过不悦之色,只觉这群人当真欺人太甚!
荣复回头一看,发觉来人是太子妃虞昭,虽说她美貌极其出众,可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下,想起太子萧胤的赫赫威名,荣复顿时不敢放肆,垂首恭恭敬敬地唤了声:“见过太子妃,咱们这是在跟大皇子开玩笑呢。”
身后那些纨绔子弟见此,纷纷松开采月和采香,朝虞昭恭敬道:“见过太子妃。”
虞昭皱着眉,她自然看得出,这群人根本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她正欲让身后的青玉把这事转告太子,毕竟他们实在无法无天,不料却听萧林此时开口道:“确实是在开玩笑,有劳太子妃挂心了。”
纨绔子弟们听后连忙应和,荣复生怕虞昭拿他们几个出气,此刻连忙笑着道:“家父还在席间等我回去,太子妃,我这便回去了。”
身侧的纨绔子弟听后也纷纷道:“对,家母也在等着我……”
虞昭拧眉看着这群巧言令色之人,只听她难得冷声道:“还不快滚。”
荣复几个也不敢顶嘴,笑着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咱们这就滚。”随即他们一溜烟离开了此地。
此刻青玉和葶花上前,帮着扶起萧林和薛宁两人。
萧林重新坐回轮椅,脸上青了好大一块,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朝虞昭真心实意地道谢道:“多谢太子妃出手相救,上次你给了薛宁不少银子,只是我如今乃戴罪之身,不敢连累你,这才没登门道谢。”
虞昭有些不解地看了眼萧林,忍不住问道:“方才你为何要替那群纨绔子弟说话?”
萧林垂眸淡声道:“眼下谁都能欺负我和薛宁二人,我们谁也惹不起,因此只能这般,倒是让太子妃见笑了。”
第85章
虞昭静默片刻, 听完大皇子这席话,她一时只觉心酸。
今夜四皇子大婚,同为西祈皇子, 他的兄长却要在此受这等欺辱。
犹记得此前萧胤叫她别管大皇子夫妇,因此虞昭也不敢轻举妄动,此刻她不知自己究竟能帮到他们什么。
薛宁看出虞昭眼底纠结,上前握住她的手, 笑道:“太子妃,这次多亏有你,这份恩情我们定会一直记着, 来日若有机会,必当加倍报答于你。”
虞昭听后并未多想, 只是笑着朝薛宁道:“举手之劳罢了, 不必记在心上。”
此时萧林看了眼薛宁脏污的裙摆, 他眼底满是自责和愧疚,忍不住朝薛宁问道:“你没事吧?”
薛宁方才险些被那些登徒子轻薄,心里说不害怕是假的, 可她更庆幸萧林和自己能活下来,于是便朝萧林摇了摇头道:“我无碍,倒是大殿下你……可有伤到哪儿?”
“我亦无碍。”萧林悄悄将受伤的手收回衣袖内, 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道, “时辰也不早了,估计今夜宾客也快散去了, 我和薛宁便先回大皇子府了,太子妃保重。”
虞昭微微颔首道:“好, 你们也多保重。”
……
此刻四皇子府前院的宴席已休,宾客们几番寒暄过后, 在府门前逐渐散去。
颜蓉得知这个消息后,便在心中猜测,萧桓该回新房了。
也不知他今夜会去温晴云那儿,还是来她这儿,一时间她又期待又害怕。
若是四皇子在新婚第一晚便宿在她这儿,想必明日温晴云的面色会很精彩,然而四皇子在房事上如此凶狠,也不知她的身子能否受得住。
没过几时,侍女含桃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她面色瞧着颇为尴尬,此刻语带怯意地朝颜蓉禀报道:“……启禀主子,今夜四殿下宿在皇子妃那儿了。”
颜蓉听后面色顿时一沉,只觉得她这整整一日的等待,不过都是白费心机。
她气得从椅上站起身,把身侧桌案上的花瓶推翻在地,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地上顿时全是四分五裂的瓷片,这间本就狭小的屋子一时险些要没了落脚之处。
含桃见此不禁缩了缩脖子,幸好她没被那些碎片划伤:“……”
她作为颜蓉的贴身侍女,自是清楚主子私下的性子,只怕跟那四皇子妃也不遑多让。
颜蓉怒气冲冲地看了眼含桃,原先娇憨可爱的面容上,此刻满是怨毒与狠辣。只听她冷声斥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这些碎片都捡起来,不然留着明日给殿下瞧见么?”
含桃不敢辩驳一句,连忙应了个是,随即蹲下身徒手捡起那些碎瓷片。
尽管她处处小心,却还是不慎被花瓶碎片划伤了手指,然而也不敢吭声,只得默默忍受着痛楚。
待地面都收拾干净后,含桃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颜蓉,轻声开口道:“主子,今夜水要不够了,我去前院给你打些水。”
颜蓉连个正眼都没给含桃,更无暇顾及贴身侍女手上的伤势,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去吧。”
……
虞昭此刻正往前院的方向回去,她第一次来四皇子府,方才又经过大皇子那出事,一时忘了回去的路。
正当她准备让葶花去寻个侍女问路之时,路上经过一个拐角,萧胤高挺的身姿恰好出现在虞昭眼前,他身旁则一如既往地跟着袁瑞。
男人那双凤眸此刻注视着她,显然含着些担忧之意:“怎去了这般久?”
虞昭自见到萧胤的那一刻起,便莫名放下心来。她在脑海中思忖片刻,到底还是没把大皇子之事说出口,只轻声道:“……我迷路了。”
“你对这儿人生地不熟,下回别乱跑。”萧胤无奈叹了声,随即他动作自然地牵起虞昭的手,“跟着孤,这便带你回去。”
虞昭咬了咬唇,到底还是没敢抽回自己的手,生怕萧胤把她丢在这四皇子府不管了。
就在此时,两人冷不防听见身后水桶落地的声音。
含桃看了眼地上的水桶,顿时吓了一跳,旋即她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竟是丝毫不敢抬头。
虞昭回头望去,她记起这是颜蓉身边的侍女,一时不知含桃为何要这般害怕,便忍不住问道:“含桃,你这是怎了?”
含桃没料到自己竟被太子妃认了出来,顿时心内愈发惊惧。
事实上云陇山那晚,正是含桃将虞昭打晕了,随后抬着虞昭去了她们以为的“四皇子”院内,实际却是萧胤的院子。
如今含桃愈发做贼心虚,哆嗦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唯有支支吾吾道:“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奴、奴婢方才给皇子侧妃打完水回来,一时……不慎打翻了水桶,还望两位主子勿怪。”
萧胤听后貌似毫不在意,牵着虞昭的手径直离开:“走吧。”
虞昭纵使心有疑惑,可此时也没机会问出口,便跟着萧胤离去了。
含桃顿时松了口气,她擦了擦额前冷汗,瘫坐在地良久未动,还以为自己蒙混过去了。
然而却不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萧胤早已示意了眼袁瑞。
他压根儿无需多说,袁瑞对此心领神会,知晓这是殿下有意去查此人,今晚便会安排人手。
……
不多时,萧胤和虞昭从四皇子府门口出来,两人坐上马车,此刻正在回东宫的路上。
虞昭掀开帘子一角,望了眼外面的无边夜色,突地又想起大皇子夫妇二人被欺辱的场面,她无端觉得有些心累,甚至可以说深感无力。
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受苦,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萧胤见虞昭面带倦意,望着窗外怔怔出神的模样,遂问她:“发生何事了?”
虞昭轻垂了眼帘,她知道萧胤不喜大皇子,随意敷衍了声:“……没什么。”
男人见此,还以为是虞昭想起了两人的新婚夜。
彼时他将她一人丢在宁华殿不管,纵使如今萧胤肠子都悔青了,也无法弥补虞昭那一晚上的等待。
他想了想,终究是自己先亏欠了虞昭,此刻轻唤了她一声道:“昭昭。”
虞昭不明所以,抬眸看了眼萧胤:“……嗯?”
只见萧胤满眼认真地望着虞昭,凤眸深邃如夜,他一字一顿地沉声道:“孤并未给你一个名副其实的新婚夜,可今后会给你一个盛大隆重的封后大典,成么?”
虞昭听后愣在原处,她没料到萧胤真打算立自己为后,一时间静默着不曾答话。
她已然答应了承素,可谓在心中打定了主意,轻易不得背弃誓言。
因此虞昭思忖片刻后,还是勉强一笑道:“今晚月色甚好,想来殿下定是醉了吧。”
萧胤听完她这一席话,眸中彻底划过失望。
他抿了抿唇,终究是没开口。
第86章
翌日, 白露未晞。
院内海棠花在枝头含苞待放,宛如点点红鳞嵌在片片绿意中。
宫人们各自在宁华殿院内莳弄花草,如今天色渐暖, 原先料峭的寒意都被藏了起来,再不用穿那些厚重的冬装。
虞昭起得也比往日早了些,此刻边用着早膳,边听着侍女的禀报:“皇后娘娘方才传话过来, 让您去一趟凤桐宫,似乎是为了寒食节的事儿。”
桌上只摆着几道简单的小菜,大多以素食为主。
虞昭舀了勺燕窝粥小口吹着, 旋即答应道:“跟她们说,我一会儿便去。”
侍女听后便出去回话了。
虞昭用完早膳后走到院内, 望着空空如也的院门, 她突地觉得有些奇怪。换作平常, 只怕皇后娘娘早就让太子来送她过去了,今日怎不见那座舆轿?
她不禁步子微顿,心中几番纠结之后, 还是让葶花去问了下长定殿那边。
不多时,葶花回来解释道:“听说太子殿下清晨便去早朝了,随后被陛下留在了御书房, 想来是不得空闲。若是主子觉得脚程累, 不如咱们坐马车过去。”
虞昭听后这才了然,她走出院门道:“不必了, 这儿离凤桐宫也不远,沿途经过御花园, 正好赏些春景。”
……
待虞昭到了御花园的回廊间,迎面却是碰上四皇子萧桓, 以及他府里如今的两位女主子。温晴云和颜蓉一左一右在他身侧,瞧着四皇子艳福不浅。
萧桓当着他的皇子妃及侧妃的面,依旧笑着唤虞昭道:“二嫂,这么巧。”
“见过太子妃。”温晴云听见这句称呼,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一时却并未深思。毕竟四皇子昨晚待她很是温柔,瞧着对自己极其满意的模样。
颜蓉一同朝虞昭轻声唤了句,只是瞧着面色不佳:“见过太子妃。”
她与温晴云两人这般明显的差距,一看便知四皇子昨晚去了谁的院子。
虞昭看在眼里,却并未多言,她记起今日是四皇子大婚第二日,料想他们是来宫中请安,遂柔声问道:“你们这是方才从揽月宫出来?”
萧桓唇角微勾,整个人瞧着神清气爽,面如冠玉,他朝虞昭解释道:“是从凤桐宫请了安出来,正要去揽月宫。我瞧着皇后娘娘似在忙着准备寒食节之事,如今把二嫂也叫去了?”
虞昭现如今对萧桓称自己为二嫂,她已然见怪不怪,索性就接受了这个称呼:“早上皇后娘娘派人传话过来,还不知是为何事。”
“八成是这件事闹的。”萧桓笑着看了眼身侧的温晴云道,“我还要带她们去揽月宫请安敬茶,便不在这儿久待了,二嫂保重。”
虞昭微微颔首,随即与三人相错而过,很快便到了凤桐宫。
守门的宦官高声通传道:“太子妃驾到!”
虞昭走入殿内,只见内务府几个掌事宦官正站成一排,挨个朝皇后娘娘禀报着寒食节的事宜,淑妃则在一旁拨着算盘,显然是来帮皇后娘娘打下手的。
皇后见着虞昭终于过来,忙笑道:“太子妃来了,过阵子就是寒食节,陛下将馈宴群臣,还有祭祖插柳等诸多事宜。本宫这儿一摊子事,只好叫你过来帮忙了。”
虞昭自是答应:“儿臣理应为母后分忧。”
她上前细细听着皇后娘娘的吩咐,准备待会儿就安排下去。
淑妃在侧边不禁有些吃味:“这有儿媳就是好,不知臣妾的五皇子何时才能成家。”
皇后忙中抽空,笑着揶揄淑妃道:“五皇子年纪尚小,你这母妃就如此念叨,若是被五皇子听见了,没得又要嫌你啰嗦。”
几人说说笑笑,一直忙到了正午,皇后娘娘便留虞昭和淑妃在凤桐宫用午膳。
虞昭近日胃口不佳,饮食都以清淡为主,今日上了一道酸黄瓜小菜,她不知为何倒是颇为爱吃,一时忍不住多用了几口。
淑妃见此打趣道:“常言道酸儿辣女,臣妾怀五皇子时也是爱吃酸的,后来果真生出一个大胖小子。”
虞昭听后面色微变,立马就放下了筷子。
她突地想起,此前与萧胤那晚之后,并未喝避子汤!
万一真如淑妃所言……那该如何是好?!
皇后看出虞昭面色不对劲,又发觉太子妃之后便神情恍惚,瞧着心情不佳的模样,连饭菜都没用几口。
于是午膳撤去后,皇后单独拉着虞昭过去,悄声问她道:“昭儿这是怎了?”
虞昭拧了拧眉,心想若是她真怀有了身孕,只怕也瞒不住,遂吞吞吐吐地朝皇后娘娘说了:“淑妃娘娘说酸儿辣女,我近日又胃口不佳……有些怀疑自个儿有了身孕。”
皇后娘娘听后先是面色一喜,后又想想觉得不对劲,若是太子夫妇两人真圆了房,没道理自己会不知晓才对。
莫非是上一回,太子没给昭儿解释清楚?
皇后试探着问道:“你指的是……在云陇山上那一回?”
虞昭迟疑之际点了点头。
皇后顿时失笑,看来还是要跟太子妃说清楚,免得她胡思乱想:“那日你回去后,本宫问了胤儿,他只说为你解毒,并未与你圆房,还说是你误会了。”
虞昭愣在原处,许久才转过弯来,原来萧胤那晚在她腿心间……并不算圆房。
她气得攥紧衣袖下的五指,咬着唇勉强笑道:“……原是如此。”
先前萧胤见她这般误会,居然也不作解释,害得她方才白担心一回!
承素那日不告而别,该不会也是误会了?……她该写信给他解释么?
……
没过几时,虞昭回到东宫,她一路都想着这桩事。
后又觉得写信不妥,万一信件落入旁人之手,她岂不是要没脸见人,还是等承素下回来了西祈,当面与他说清楚得好。
只是萧胤着实过分,她绝不能放过他!
长定殿书房内。
萧胤原本正坐在桌案后批着折子,突地听闻外面响起一声“太子妃驾到”,他笔锋一顿,忍不住抬头朝门口看去。
只见虞昭娇美明艳的面容此刻怒气冲冲的,仿佛他做了何等伤天害理之事一般。
萧胤此刻还不明所以,禁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了?”
虞昭走到萧胤面前,咬了咬唇,红着小脸问他:“那日在云陇山上,你并未与我做实那桩事,为何不告诉我?”
萧胤听后心中顿时明白过来,敢情她这是后知后觉,来朝自己兴师问罪的。
他见虞昭害羞的模样颇为可爱,遂忍着腹内笑意,面上故作无辜不知:“哪桩事?孤一向日理万机,事儿多得很,怎知道你说的是哪桩?”
虞昭顿时气得不行,差点想把他这张桌子给掀了:“那晚你对我……如此过分,你居然不记得了?”
萧胤见她面泛红晕的模样,知晓虞昭这是词穷了,估摸着她也说不出什么露骨之言。
他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后压着嗓子一本正经道:“哦,原是这桩事。孤以为昭昭事后会自行研读避火图,定能发现其中关窍,哪知你面皮薄没去看,至今日方才发觉。”
“你!”虞昭看了眼萧胤满含笑意的面容,她愈发觉得他是故意逗弄她,先前更是蓄意隐瞒,一时忍不住用娇软的嗓音怒斥道,“你未免太过分了!”
说罢,她转身就欲拂袖而去。
萧胤快步起身,他从虞昭身后抱住她,薄唇轻啄她白嫩的颈子:“这事是孤错了,成么?”
话虽如此说,可彼时他若不那么做,只怕她又要跑去跟那姓谢的解释一通,现如今对方被气走,倒是正中萧胤的下怀。
第87章
虞昭心中怒气难平, 她抬手捂着脖子转身,没好气地嗔了眼萧胤。
萧胤见此,唯有想法子转移虞昭的注意, 只听他随口问了句:“寒食节宫内有击鞠比赛,成年的皇室小辈都要参与,你会么?”
“击鞠?”虞昭眉梢微扬,果然不再纠结此事, 她倒是听说过击鞠,只知是打马球之意,“我也必须要参与么?”
萧胤朝她解释道:“父皇为在西祈大兴武风, 向来是极其重视此事,去年更是亲自下场参与。你作为太子妃, 按理也要参与其中。”
虞昭听后面色一白:“可我连骑马都不会。”
萧胤:“……”
他心中不禁想道, 东楚女子都是这般羸弱的么?
事实上, 击鞠在西祈广为人知,然而这在东楚并不流行。更何况虞昭自幼美貌出众,一直被承恩侯府娇养在深闺, 她舞文弄墨不在话下,骑马却是鲜少有机会接触。
此刻萧胤想了想道:“宫内有马场,孤可以教你。”
虞昭知晓萧胤平时朝务繁忙, 她料想自己学骑马, 于太子而言只是桩小事,就没想劳烦他, 遂拒绝道:“不必了,我先去马场瞧瞧再说。”
萧胤听后道:“也成。”
此刻虞昭再没心思管云陇山那晚的事情, 她一个连骑马都不会的人,还要参与打马球比赛, 何况建文帝还极其重视,光是想想她就已然开始焦虑了。
她下午又去了趟凤桐宫,朝皇后娘娘单独询问了番,这寒食节击鞠比赛之事。
皇后听闻笑了笑道:“西祈百姓大多有此技艺,本宫一时倒是忘记和你说了,寒食节当日午后确实有此项比赛,昭儿难道不会击鞠?”
虞昭咬了咬唇,唯有实话实说道:“……儿臣还不会骑马。”
皇后面露惊讶,她拉着虞昭的手,一时也有些着急起来:“这可如何是好?陛下向来重视此事,你若不参与,怕是会引人非议。”
旋即皇后又想到萧胤,顿时眼前一亮,笑着给虞昭出了个主意,“昭儿不如让太子教你,他往日在战场上纵马驰骋,马术球技都堪称一绝,不是本宫自夸,他可当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这会儿离寒食节还有十余日,说不定太子能教会你一二,届时也能应付过去。”
虞昭听后点点头,她还是不想劳烦萧胤,面上装作答应道:“多谢母后提点。”
皇后笑道:“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
待凤桐宫的事儿告一段落后,虞昭估摸着离晚膳时分还有一个时辰,遂换了身骑装,带着青玉葶花二人,去往宫内的马场准备学骑马。
她作为太子妃,也不想在寒食节那日丢脸,至少面上过得去就成。
此刻驯马的侍女们见了虞昭,纷纷行礼道:“奴婢参见太子妃。”
虞昭看了眼马场内踱步的高头大马,她心中有些惧怕,面上却强装镇定道:“平身,我来学骑马。”
侍女们起身后面面相觑,没料到太子妃不会骑马,她们一贯教的都是年幼的皇子公主。最终一位名叫妙金的侍女大着胆子上前道:“太子妃若不嫌弃,奴婢妙金斗胆来教您骑马。”
虞昭觉得只要有人教她就成,也并不在乎是谁来教她,遂答应道:“有劳。”
妙金笑道:“奴婢去挑几匹适合太子妃的马儿,还请太子妃稍候。”
虞昭微微颔首:“好。”
妙金看着是个心细之人,她去马棚之前,还特地吩咐身后之人清场。毕竟对于初学之人而言,周围环境还是空旷些好,免得出意外。
虞昭坐在马场一侧的石凳上,很快有侍女给她上茶,她眼见一匹匹骏马从身边经过,心中愈发害怕起来,唯有低头喝茶掩饰。
随后妙金和另外两名侍女,各自牵了匹马儿出来,体型正好是从小到大、中等皆有。
妙金身侧那匹枣红小马是这三匹中最小的,只听她介绍道:“这匹小母马性情温顺,外形也极其漂亮,是前不久刚进的,只比汗血宝马略次一些。目前它还没有主人,奴婢觉得这匹马挺合适太子妃初学。”
虞昭听后看了眼那枣红小马,瞧着这小马倒是性子挺温和,没什么攻击力的模样。
她起身上前,慢慢伸出手,试探着轻抚马头,很快手心便马儿被轻蹭了下。
虞昭心里被吓了一跳,面上却还是佯装笑意:“倒是挺讨喜。”
她虽说一眼就想选这匹枣红小马,然而却不由猜想道,到了寒食节那日,多数人应当都骑大马上场,于是问妙金道:“寒食节击鞠比赛那日,若我骑着小马上场,会不会太显眼了些?”
妙金听后点点头:“确实会比较显眼,往年太子殿下、四殿下等人都骑着高头大马,模样很是神气,倒是还没人骑小马上场,想来也是由于小马跑不快的缘故。”
虞昭拧了拧眉,既然寒食节那日不能骑小马,她不如还是选一匹体型中等的马儿,于是指尖移向中间那匹棕色毛发的马儿道:“还是它吧。”
“太子妃好眼光,这匹也是刚进的母马,如今体型不算太大,毛色光滑匀称。”妙金介绍完这匹棕马,便命侍女将另外两匹马儿牵了回去。
那枣红小母马半途竟是回头望了眼虞昭,一时不肯离去,瞧着颇为依依不舍的模样,之后被侍女强行牵走了。
虞昭被它那可怜样给逗笑,一时心情倒没之前那般紧张,随后她朝妙金问道:“这匹棕马性子如何?”
“它刚来没几日,还没发过脾气,母马性子一般都较为温顺,太子妃大可放心。”妙金笑着答道,随即她见侍女们已然清完场,便朝虞昭道,“太子妃,咱们进去吧,奴婢来教您上马。”
“好。”虞昭知道这是要正式开始学骑马了,忍不住暗中深吸了口气。
随后她跟在妙金身后,进了宽敞大气的马场内,按照妙金的指引,鼓起勇气抬手抓住了缰绳。
……
临近傍晚时分,萧胤让袁瑞去宁华殿问了下虞昭的行踪,他知道她近日可能要学骑马,又没见虞昭来求助自己,萧胤一时有些不放心她。
此刻袁瑞回来禀报道:“启禀殿下,宁华殿那边说太子妃去了马场,她没约旁人一起过去。老奴心里寻思着,太子妃这是让马场内的人来教她骑马了。”
萧胤听说后微拧了眉:“你是说那些驯马的侍女?”
袁瑞恭声回道:“老奴猜测是如此,不如这便派人去马场问问?”
萧胤听后一时未答,连带批折子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桌上的奏折堆积如山。作为西祈太子,建文帝有意让他学着掌持朝政,因此送往长定殿的折子比御书房还多。
此刻他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放下朝务,亲自去了一趟。
……
虞昭已然学会了上马,这会儿正坐于其上,她眼看马儿并不闹腾,不禁伸手抚了抚棕马的鬃毛,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几分,却也没全然松懈下来。
妙金在前头牵着马儿,带着虞昭在马场内走了数圈。她料想这棕马瞧着挺乖,应当不至于伤了太子妃,便提议道:“太子妃,不如您自个儿试着走一圈?”
虞昭听后顿时坐直了身子,她知晓早晚得试试独自骑马,总得迈出这一步,遂答应道:“好。”
妙金于是便松开缰绳,虞昭试着双腿稍稍夹了下马腹,身下那匹棕马便听话地朝前走了过去。
不料就在此时,空中突地出现一支利箭,直直朝着虞昭的方向飞来。
她愣在原处,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知要避开那支箭,脚下意识便踢到了马腹。
这下棕马以为主人要它向前跑,再加上听见了那支利箭的破空声,此刻便发疯一般地向前冲去,虽是避开了那支箭,速度却跟方才妙金牵着时宛如云泥之别。
此刻妙金只能望尘莫及,她大惊失色,连忙道:“太子妃小心!”
萧胤牵着身侧一匹通身玄黑的高头大马进入马场时,便见着这极其危险的一幕,他瞳孔一缩,随即朝虞昭高声道:“压低身子,握住马缰,孤马上过来!”
旋即他动作干净利落地飞身上马,身下名叫墨云的玄色骏马无须他多言,朝着虞昭的方向便冲了过去。
虞昭咬着唇,按照萧胤的吩咐,小手紧紧抓着棕马的缰绳,尽量压低身子。
然而棕马的速度着实太快,纵使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也驾驭不住,她只觉整个身子都要控制不住了,随时都有可能飞出去。
萧胤骑着身下的墨云,速度极快,然而他却骑得很稳,此刻风驰电掣一般很快追到她身侧。他伸出结实有力的手臂,一把勒住缰绳,强行让那棕马缓下来。
墨云也适时用头轻撞了下棕马。
两匹骏马此刻还在马场上跑着,可虞昭明显感到棕马的速度慢了下来,她刚松了口气,奈何此刻体力逐渐不支,手中也开始脱力。
她娇弱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忍不住朝身侧的萧胤唤道:“萧胤,我快撑不住了……”
话音方落,腰间被一只大掌紧紧揽住,手背上青筋隐隐跃动。
萧胤一言不发,却是看准时机,他用了些劲将虞昭往自己这儿一带,她袅娜纤瘦的身子终于离开了棕马,坐到他身前。旋即萧胤修长的双腿夹紧马腹,墨云便听话地缓下速度,很快停在了虞昭原先坐的石凳前面。
虞昭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她本就胆子不大,此刻被吓破了胆,后背贴在萧胤宽阔的胸膛前,檀口微张地喘着气儿。
萧胤面色微沉,他单手抱着虞昭的细腰,将她从马儿身上带了下来。
虞昭无力地倚着萧胤,额前满是细汗,只听她呜咽一声,小手紧抓着男人的衣襟道:“……这击鞠比赛,我不参与还不成么!”
第88章
萧胤见虞昭大有破罐子破摔之意, 他对此未置一词,只是把她轻轻放在石凳上。
青玉和葶花两人方才也望着那危险的一幕,此刻见虞昭面色苍白至极, 青玉拿着帕子便欲上前,给主子擦拭额前汗珠,不料帕子却被萧胤接了过去。
他微微弯腰,亲自给虞昭擦着额头, 动作轻柔小心,很快她的额前便光洁如初。
两人距离有些近,虞昭略微有些不自在, 眼见萧胤终于收回手,不料下一瞬, 她的双手又被男人捉住, 挪到眼前仔细检查着。
萧胤原本还担心她掌心被马缰磨破, 所幸只是有些泛红,今日还能接着握缰绳。
他松开虞昭的手,转身将帕子还给青玉, 旋即吩咐袁瑞道:“带着那支箭去邻近演武场,找到人后带过来。”
袁瑞心领神会,知晓太子殿下这是要找方才那射箭之人, 连忙领命道:“老奴遵命。”
他知晓马场边上就有座演武场, 这箭极可能是从演武场被人射出来的,此刻袁瑞连忙去寻那罪魁祸首了。
虞昭猜测那射箭之人应当并非出于故意, 只是她当真是被吓坏了,遂扯了扯萧胤的衣袖道:“殿下, 咱们回东宫吧。”
萧胤看向虞昭,他想起方才她用娇软的嗓音唤他的名字, 此刻倒是改了回去。
旁人都只敢唤他为殿下,她还是第一个会对他直呼其名的人,听着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此刻他见虞昭萌生打退堂鼓之意,一时并未多言,只道:“你先坐着歇会。”
没过几时,五皇子萧琮哭丧着一张脸,跟在袁瑞身后入了马场内。
他虽排行第五,却尚未成年,瞧着身板还未长开,小脸上肉肉的,浑然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萧胤看了眼他这位五弟,知晓萧琮行事有些莽撞,遂问道:“方才那支箭是你射的?”
五皇子萧琮在路上已然听袁瑞讲了事情经过,他素来惧怕太子萧胤,尽管对方是他兄长,此刻萧琮又见到虞昭苍白的面色,顿时心中愧疚难忍,“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对不起,太子妃……我箭术不精,这才会把箭射歪了,当真不是有意的,我、我知错了……”
他揉着通红的眼睛,不时悄悄偷看一眼虞昭身旁的萧胤,见对方始终面无表情,什么话也不说的模样,萧琮不禁身子一颤,索性直言道:“太子哥哥饶我一命!”
萧胤见五皇子这副可怜样,遂只打算小惩大诫一番:“你今晚去把此前七日的功课再誊一遍,明早交到东宫来。”
话落,萧琮顿时面色一垮,原以为太子要打他板子,未料到是磨刀子炖肉,让自己誊写功课。
他每日功课可是很多的,何况是七日。
然而萧琮丝毫不敢提出异议,唯有红着眼睛道:“……我知晓了,这便回去誊。”
随即他看了眼虞昭,再次连声道歉后,这才忙不迭离开了马场。
妙金已然稳住了那匹棕马,她眼见太子殿下亲自过来,想起萧胤先前在战场留下的赫赫威名,顿时心中惊惧不已,与五皇子方才害怕的模样不遑多让。
她不由在心中想到,纵使尊贵如五皇子,都受了太子殿下的罚,何况她只是一介侍女。
妙金自知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行礼道:“奴婢参见太子殿下,方才太子妃险些受伤,奴婢自知有罪,还望殿下责罚。”
虞昭此刻缓过心神,她并不希望妙金无辜受到牵连,遂柔声开口道:“起来吧,此事也并非你的错。”
萧胤听后望向虞昭,既然她觉得这侍女没错处,那他也不是非要惩罚不可。
妙金听见太子妃为她说话的声音,此刻犹如天籁一般,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太子,见他并未提出异议,妙玉心中感恩戴德,连忙跪地磕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宽宏大量,奴婢感激不尽!”
萧胤凤眸瞥了眼那匹棕马,想起虞昭方才驾驭不住的模样,便问她:“这马是谁挑的?”
“是我。”虞昭轻声道,她眼帘低垂,瞧着显然兴致不高,“我想着寒食节击鞠比赛,小马定是派不上用场,这才挑了另一匹体型稍大些的。”
萧胤对此并未多言,只是淡声道:“旁人都是先用体型较小的马来练手,再说寒食节还有阵子,过几日再换马便是,你喜欢什么样的?”
虞昭心知萧胤这是让她继续参与击鞠比赛的意思,她静默片刻,一时没答话,也没说自己的喜好。
萧胤见虞昭迟迟不语,便知道她在惧怕,他耐心问她道:“有孤在你身边,你怕什么?”
虞昭拧了拧眉,她纠结片刻,忍不住问道:“殿下这是亲自要教我骑马么?”
萧胤挑眉反问:“怎么,你嫌孤不够格?”
虞昭想起皇后娘娘曾说过,萧胤的马术和球技都打遍天下无敌手,她只觉得杀鸡焉用宰牛刀,何况他还有那么多折子要批阅,遂真心实意地替他考虑道:“可殿下不是日理万机么……”
萧胤扯了扯唇角,一时只觉好笑:“无妨,你的事自然也要紧。”
旋即他不再多言,吩咐妙金道:“去牵几匹小马出来。”
妙金连忙答应,于是方才那匹枣红小马又出现在虞昭眼前,它一见到虞昭,顿时欢快地撒开蹄子跑了过来,身旁牵着它的妙金险些都要跟不上它。
虞昭发觉这枣红小马一个劲往她身上蹭着,顿时忍俊不禁,伸手轻抚它的鬃毛。
萧胤见此便朝妙金道:“这匹马,东宫买下了。”
妙金知晓这是太子殿下专门为太子妃买的,便笑着夸道:“殿下好眼光,这马儿不仅此时能给太子妃练手,将来它还会长大,到时毛色会极其好看。”
萧胤并未多言,他抬手牵住马缰,将枣红小马从虞昭身前拉到马场内,一边回头看了眼虞昭:“过来。”
虞昭看了眼萧胤高大挺拔的背影,不知为何总觉得莫名安心,连带方才的恐惧都减轻了许多,她下意识快步跟了上去。
之后一个时辰内,虞昭便渐渐发觉,太子对她出乎意料的耐心。
虞昭不敢独自骑马时,萧胤便骑着墨云陪在她身侧,一手还帮她执着缰绳。
如此一来,她心内愈发安定,到后来他逐渐放手时,虞昭倒也能骑着马小跑一圈,萧胤最终也不必再跟着,可谓一时之间进步神速。
此刻天色渐黑,萧胤骑着墨云走到虞昭跟前,男
人俊美的面容上罕见带了丝笑意,夸赞她道:“学得不错。”
虞昭心底也轻松了许多,只见她眉眼弯弯,明艳娇俏的小脸上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模样,却是不敢居功:“是殿下教得好。”
萧胤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朝一旁的袁瑞吩咐道:“让内务府给太子妃多做几身骑装。”
袁瑞见太子与太子妃两人相处融洽,他心中洋溢着一种儿女终于成家的慈祥感,此刻忙不迭笑着应道:“嗻,老奴这便吩咐下去,想来不出几日便能送到东宫。”
虞昭此刻也从枣红小马身上下来,她本以为萧胤此时有了回东宫之意。
不料萧胤此刻看了眼她,他抬手轻拍了下墨云的马鞍,淡声道:“上来。”
袁瑞听后愣了愣,他知晓墨云是举世闻名的汗血宝马,极其珍贵不说,一贯是太子殿下的爱马,除了专门服侍墨云的宦官以外,旁人那可是连碰都碰不得。
如今竟给初学的太子妃当练手用,可见她在自家殿下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虞昭看了眼通身玄黑的墨云,顿时心生惧意,忍不住后退半步:“它太高了……”
萧胤面无波澜道:“孤说了上来。”
第89章
虞昭没法子, 只好缓缓走上前,按照萧胤之前所教,她小心翼翼地抓住缰绳, 坐到了墨云的马鞍上。
期间萧胤抬手扶了她一把,旋即他很快翻身上马,于是两人便同乘一骑,姿势暧昧。
妙金等人见了, 纷纷垂着头退下回避。
虞昭见墨云此时并未有任何不满,她方才松了口气,就发觉太子的胸膛此刻紧贴着她的后背, 修长有力的双臂更是绕到她身前,男人热烫的气息包裹着她。
脸侧不时传来温热之意, 是萧胤沉稳有力的呼吸。
虞昭羞红了脸, 她被他的体温烫到, 身子禁不住瑟缩一下,不多时腰间就被一双大掌按住:“你!不是教我骑马么?”
萧胤此刻看不到虞昭面上神情,他目光落在虞昭细嫩的颈子上, 喉结上下滚动,半响后方才挪开抓在虞昭腰间的手,语气毫无波澜道:“孤是在教你, 坐稳了。”
旋即他扬起马鞭, 带着虞昭在马场内跑了一圈。
呼啸的风声自虞昭脸侧刮过,在这等春意明媚的时节带来丝丝凉意。
虞昭眼看着周围景物不断倒退, 她心中突生快意,一时不禁唇角微勾, 忘记了身后男人的存在。
萧胤原本确实是想教她马术,此刻却一言不发, 有些心猿意马。
他念及虞昭如今的心思压根不在他身上,未免惹她惧怕自己,最终并未有任何出格的举动,跑完一圈便停了下来,随后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
虞昭察觉到太子面色有些晦暗不明,刚欲问他,但见男人此刻已然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明日巳时,孤在这儿继续教你。”
……
翌日清晨,宫内演武场。
四皇子萧桓一身劲装走入其中,他在人群中环顾一圈,却并未发觉五皇子萧琮的身影,一时觉得有些奇怪,遂找了个宦官问道:“五殿下今日没来么?”
昨日萧桓带着两名新妇进宫请安,在宫内碰上了五皇子萧琮,还答应了在武艺上教他几招。
萧桓未料到今日竟是没见到人,难不成是被放了鸽子?
眼前这名小宦官恰好知晓昨日之事,遂笑着向四殿下解释道:“昨日五殿下在这儿练习射箭,未料到箭矢射偏了,到了旁边马场去,惊了太子妃的马。太子殿下当即派人把五殿下叫了过去,罚他抄了一整晚的功课,这会儿估计五殿下还在梦会周公呢。”
萧桓听后失笑一声,不禁打趣道:“看来二嫂是太子的心头好,旁人轻易得罪不起。”
小宦官弯着腰赔笑:“可不是么。”
萧桓突地想起昨日在御花园碰见了虞昭,那等明艳动人的容色,她单单只需往那儿一站,便能将满园百花齐放的景象都比了下去,难怪太子对她如此动心。
四皇子虽当时面上不显,此刻也忍不住有些心痒难耐,便随意挑了几名侍卫陪他练剑,以转移心神,免得耽于美色。
然而侍卫们心中顾虑着萧桓的身份,又念及刀剑无眼,此刻纷纷让着他,丝毫未下死手。
萧桓很快便觉得无趣,正当他准备离开演武场时,旁人的议论声此时传入耳畔:“据传太子殿下为了讨美人欢心,近日把宫内的马场都包了下来,不许旁人进去,专门给太子妃练习马术呢。”
“真有此事?咱们太子殿下,对这位东楚女子未免有些偏宠无度了。”
“这也难怪,太子妃生得美貌无双,此前东宫从未有过女主子,太子殿下一时得了趣儿也未可知。”
萧桓听到这儿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两人兴许到现在都没圆房,他也有所耳闻。太子如今连二嫂的身子都未吃上,就如此宠着她,当真是世所罕见。
不过近日马场封闭,不许旁人进去这一点,听着倒是颇为可疑。
萧桓眸色一暗,想起虞昭那等艳色,一时心内有了主意。
第90章
此刻还有一盏茶时辰便是巳时。
虞昭身着一袭骑装来到宫内的马场, 妃色窄袖短衫颇为亮眼,干净利落的装束瞧着柔美中带了一丝英气。
她独自一人骑着昨日那匹枣红小马跑了圈,不时挥动马鞭, 快意之余还给它起了个新名字,叫枣玉。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青玉和葶花行礼的声音:“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虞昭听后从枣玉身上下来,她不由转身看去。
只见萧胤也穿了一身绛紫色骑装, 今日他难得没穿玄色,胸前配以浅金色蟒纹,通身气度矜贵不凡, 高大挺拔的身影此刻十分出众。
虞昭见了微微错开眼,她不否认男人长得俊美, 此刻目光落在他身侧牵着的一匹马儿身上, 墨云则独自走在萧胤身后。
那匹马儿四肢修长, 步伐轻盈,更难能可贵的是其通身流光溢彩的白色皮毛,在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萧胤让两名侍女平身, 随即向虞昭简单介绍了一番:“这匹马昨日刚到邺京,是与墨云一样的汗血宝马,孤买下送给你, 不知你可喜欢?”
虞昭点点头, 莞尔一笑道:“喜欢,这马儿着实漂亮, 只是……”
萧胤挑眉问她:“只是什么?”
虞昭对了对手指,讷讷开口道:“……有些显眼, 若我击鞠比赛那日表现不佳,岂非让人见笑。”
“那你这阵子好好练不就成了?”萧胤失笑一声, 顺势将身侧马儿的缰绳交到虞昭手中,随后让所有下人都退下,连带那匹枣红小马一同,一时整个马场只剩下他们两人。
那匹流光溢彩的马儿在虞昭跟前轻嗅了下,而后仿佛通人性一般,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
虞昭摸了下马儿罕见漂亮的毛发,只听她笑着道:“不如就叫你溯光。”
旋即她抓住缰绳,一下坐在了溯光身上。
萧胤本想让虞昭试试,毕竟昨日都拿墨云练过手了,然而他还未开口,便见虞昭挥动马鞭,在马场内跑了起来,速度还一点儿都不慢。
他顿时无奈一笑,只得翻身上马,骑着墨云追到虞昭身侧,一边揶揄道:“骑这么快,是怕孤追上你?”
虞昭正是高兴之时,她想起击鞠远不止如此简单,遂在马上朝萧胤问道:“殿下何时教我击鞠?”
萧胤淡声道:“过几日,你若等不及,可以在地上先用球杆试试。”
“好。”虞昭说着又是一扬马鞭,让溯光加快了速度,与萧胤暂时拉开了差距。
若是太子不在身边,她无论如何也不敢骑这般快;相反男人在她身边时,她总是莫名地觉得安心。
待虞昭终于肯停下,正从溯光身上下来时,不料她身子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幸亏萧胤及时扶住了她:“别逞能。”
虞昭这才察觉到四肢传来的阵阵酸痛,一时竟有些站不稳,她禁不住环顾四周,见马场内并无旁人,索性席地屈膝坐了下来。
萧胤略带好笑地看了眼她,旋即也半坐在虞昭身侧,这个姿势显得他双腿愈发修长。
虞昭望着眼前绿茵茵的草地,以及湛蓝如洗的晴空,她心情大好,第一次体会到骑马这种新奇的乐趣,遂扭头朝萧胤道:“多谢殿下抽空陪我,之前五殿下之事也是,你送我溯光也是。”
萧胤扬眉反问道:“那孤是不是该得到些奖励?”
虞昭听后呆愣了下,心中暗道不妙,身子下意识往旁边靠去。他说的奖励该不会又是那方面的吧……
萧胤见此,料想虞昭定然不解自己话中之意,索性道:“罢了,孤自己讨。”
说罢,他上前一把揽住虞昭的细腰,另一只大掌托住她的后脑勺,将虞昭压在了马场的草地上狠狠亲着。
事实上昨日他就想这么做了,看她高兴的模样,竟没舍得下手。
虞昭只觉下颔被男人捏住,身子也被他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纵使她小手努力推他也是无用。
她很快红了脸,试着去咬他,不料却被萧胤提前察觉,在她腰间掐了一把。
虞昭呜咽一声,顿时不敢再有所动作,此刻唯有被迫承受着他的亲吻。
却不知马场侧边的树上,四皇子萧桓方才一觉睡醒,他盘着手中核桃,原先看虞昭和萧胤在马场上肆意驰骋,觉得没什么意思,不料此刻便见着地上两人这般亲昵的一幕。
他瞳孔一缩,下意识捏碎了掌心的核桃,发出一记细微的声响。
萧胤察觉到动静,凤眸精准地瞥向马场侧边那棵树,他抬起头,终于放开虞昭,却是自地上捡了几颗小石子,飞快地朝树上射去。
动作之快,虞昭竟是未曾注意到,她红着面容,抬手推了下萧胤的胸膛:“你!”
萧胤抬眸看了眼那树上的动静,只见一道青色的背影飞身而出,还捂着左侧手臂的模样,他无声冷笑了下,旋即凤眸看向虞昭,理所当然道:“怎么?孤与你是夫妻,难道你是第一日才知道?”
虞昭自地上站起身,她拍了拍衣摆,气鼓鼓道:“你再这般,我就不参加击鞠比赛,也不练骑马了!”
萧胤顿时无奈,只得向她保证道:“好好,孤不碰你。”
虞昭嗔了他一眼,随即走到溯光旁边,摸了下它身上漂亮的鬃毛,感觉到溯光在她掌心轻蹭,她这才面色和缓了些。
……
四皇子府。
萧桓命下人给他包扎了受伤的左臂,一时面色微沉。
他想起先前在马场,太子萧胤用三颗小石子作为武器攻击他,却是出招狠辣,让他避无可避,最终他还是被一颗石子击中了左臂,只得仓促离去。
此刻外面传来宦官通报的声音:“启禀四殿下,颜侧妃在外求见,说是带了她亲自炖的汤过来,请您品尝。”
萧桓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这会儿身边正缺个女人,颜蓉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他示意身侧的下人都出去,旋即吩咐道:“让她一人进来。”
不多时,颜蓉亲自端着手中滚烫的汤羹进了四皇子房内,她面带讨好地笑道:“四殿下,这是我亲自做的虫草乌鸡汤,具有养气补血之效,您可要尝尝?”
萧桓笑着瞥了她一眼,他没想到她还是把汤带了进来,此刻淡声道:“放下吧。”
颜蓉面色一僵,却还是听话地放下汤羹,旋即她怯怯地看了眼萧桓露在外面的上身,注意到他血流不止的伤口,遂主动请缨道:“殿下,不如让蓉儿替您包扎。”
“不必了,想来你也没做过这活。”萧桓拒绝道,他将绷带缠在手臂上,简单打了个结,旋即他一把将颜蓉扯入怀内,笑着捉住她的手瞧了瞧道,“这细皮嫩肉的,被烫坏了可怎么办?”
颜蓉有些受宠若惊,她刚欲开口,冷不防萧桓便俯身吻住了她:“四殿下……”
萧桓一把抱起颜蓉,顾不得再次开裂的伤口,他抱着她往软榻方向走去,而后迅速扯下床幔遮住外面日光,直至目光所及一片昏暗,他这才满意一笑。
颜蓉没料到四皇子如此放浪大胆,竟会这般白日宣淫,想来他此举也是为了营造夜晚的感觉。
殊不知,这般昏暗的环境下,萧桓早已看不清颜蓉的脸。
他深吸了口气,兀自把身下的女人想象成虞昭,而后动作极其温柔地吻了下去。
颜蓉没料到四皇子也能这般柔情蜜意地待她,还以为是那碗虫草乌鸡汤起了作用,她以真情感动了对方,虽说那碗汤羹全然都是下人做的,她从头到尾压根碰都没碰过。
情动之时,颜蓉仰头望着身上的男人,纵使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依旧忍不住轻唤道:“四殿下……”
不料萧桓听到这有别于虞昭的声音,顿时身子一僵,他伸手捂住颜蓉的嘴,动作凶狠了起来。
颜蓉眼眶呛出泪花,她不明白四皇子为何突然又变了个样,一时心内委屈不已,嘴里呜咽道:“四……唔……”
萧桓却丝毫未怜惜她,只冷冷道:“闭嘴,我不喜欢听你叫出声。”
第91章
翌日清晨时分, 金銮殿的早朝方才散去。
温宰相正巧见着四皇子,眼看其走路姿势有些奇怪,尤其是身侧手臂动作幅度很小, 遂上前问道:“四殿下这是手臂受伤了?”
萧桓听后不禁眉梢微挑,他面露讶异之色:“岳丈大人果然心细如发,昨日练武时不慎被剑划伤。”
温宰相想起此前自家闺女派人传话到温府来,说起四皇子和颜侧妃白日苟且之事, 他此时意味深长地提醒道:“四殿下还是得小心为上,仔细些自个儿的身子,尤其是白日之时。”
四皇子听出温相爷的言下之意, 然而他并未在意,只是笑着道:“受教了。”
此时太子萧胤冷不防从两人身后走来, 凤眸冷然瞥了眼四皇子, 问道:“四弟哪条手臂被伤到了?”
说罢, 他不待四皇子答话,便直接上手,装作关心地轻拍了下四皇子的左臂。
实则却是在暗中用力, 指尖精准地掐在萧桓的伤口上。
萧桓强撑着面不改色道:“让太子挂心了,我伤到了右臂。”
萧胤适时收回手,凤眸望见指尖一星血迹, 正是从四皇子左臂上带下来的, 很显然对方是在扯谎,他不禁在心中冷笑连连。
同为男人, 萧胤自是看得出四皇子对虞昭的心思。
昨日见到那树上逃窜出来的背影后,萧胤便心中大致有数, 此刻他语气半是嘲讽半是关心道:“既受伤了,还来上朝做什么?”
四皇子此刻感到左臂伤口开裂, 阵阵刺痛袭来,他料想萧胤方才定是下了死手,此刻面色变得有些苍白,却仍勉力一笑道:“小伤罢了,无足挂齿。”
萧胤看了眼四皇子,并未再多言,恰好有名大臣过来找萧胤寒暄,他便径直离开。
温宰相不解地望着太子的背影,感到有些奇怪,两人之间这算得上暗流涌动。据他所知,太子与四皇子往常就算再不对付,表面仍会装作一团和气,如今这是发生何事了?
……
自那日之事发生后,萧胤便下令,让东宫侍卫们亲自看守马场,旁人轻易进不得。
他将虞昭保护得很好,两人每日巳时便相约马场,如今彼此也算有了些默契。萧胤刚开始是教虞昭骑马,后来便教她马上击鞠,虞昭渐渐也能预判出萧胤的打法,只是她手中动作难免还跟不上。
转眼间,到了寒食节前一日。
萧胤挥动手中月杖,将马球迅速打向虞昭。
然而兴许是临近比赛的缘故,虞昭心中有些焦虑,一时竟没接到球。
萧胤见她满脸懊恼的模样,他骑着墨云过去,用月杖将球从地上勾到手中,旋即耐心朝虞昭道:“方才是孤速度过快,你也别心急,再来一回便成。”
说罢,他再次将马球打给虞昭。
虞昭凝声屏气看着那球的方向,用力挥动月杖。
这一次她接到了球,并打向了靠近球门的方向,虞昭遂一鼓作气,控制着身子平衡,引着溯光追了过去。
萧胤骑着墨云赶来,只见他虚晃一枪,便轻松夺了虞昭的马球,此刻握在手中。
虞昭愣了愣,旋即有些生气。方才萧胤动作太快,她几乎都没看清楚,这就是习武之身的好处么?
萧胤见她气鼓鼓的模样,他淡声道:“放心,明日你的对手不是孤。今日便练到这儿吧,你回去后早些歇息。”
虞昭听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明日分队伍不是抽签条么?”
萧胤此刻动作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他朝虞昭解释道:“不抽签条,只需双方人数一致便行。”
“那我便和殿下一队。”虞昭眉眼弯弯,她想起皇后娘娘对萧胤的夸赞,只觉身边有了全场最强的靠山,心里踏实得很,然而她却想到了一个问题,忍不住朝萧胤问道,“明日众人都骑马,速度一快还是挺危险的。万一有人用月杖攻击到我的马,这该如何是好?”
萧胤微微沉默了一瞬,其实他也怕虞昭出事,但她作为太子妃,这等重要的场合必须要参与:“你若担心,明日魏旭也会参加,孤让他到时在边上保护你便是。”
虞昭听了顿觉不妥,若是让魏公子这般保护她,未免太过引人注目,遂拒绝道:“不必了,我自个儿想法子吧。”
萧胤眼看虞昭掉转马头,竟打算继续练习,倒是难得见她如此认真的模样。
他心中思忖片刻能教给虞昭的技巧,很快再度骑上墨云,追上她道:“孤教你一招,以备不时之需。”
第92章
寒食节当日, 宫内先是举行了盛大的馈宴,不少文武大臣都带了家眷进宫。
待酒过三巡之时,众人便移步专门用来击鞠的马场。这儿一早便被布置妥当, 马场四周都设有不少席位。
建文帝落座于主位,这次他并不会亲自下场,此刻忍不住朝身侧的皇后问了句:“听说太子妃原先不会骑马,近来都在苦练马术球技, 她今日可要参赛?”
皇后看了眼下方正准备上场的一众小辈,莞尔一笑道:“陛下您瞧,太子妃就在那儿, 想来是要上场的。”
“倒是难为她了。”建文帝在人群中看见虞昭,面带满意地笑了声。
萧胤和虞昭等人早已换上骑装, 此刻正是商量分队的时候。
魏旭笑着拍了拍萧胤的肩, 见他目光一直落在虞昭身上, 忍不住打趣道:“太子殿下如今是有了妻室,便忘了挚友,当真是闻者落泪。”
萧胤连个眼神都没给魏旭, 他瞧着四皇子与虞昭寒暄的模样,险些要立刻冲过去把对方给拎走。
四皇子萧桓见着今日格外明艳动人的虞昭,他丢下温晴云和颜蓉二人不管, 上前笑着朝虞昭道:“二嫂这马术练得如何了?”
虞昭深知自己骑术不精, 此刻自是不敢托大,她谦虚含蓄地表示道:“只学到了皮毛。”
萧桓听后眉眼一弯, 瞧着分外无害道:“我都听说了,近来太子殿下日日教你, 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太子妃的马术和球技定是不会差。”
虞昭笑了笑, 继续谦虚道:“四殿下折煞我了。”
此刻四皇子眼见萧胤从不远处走过来,他心知自己与二嫂寒暄惹得太子不满,遂笑道:“一会儿见分晓。”
说罢便与迎面走来的萧胤错身而过。
萧胤见对方见好就收,一时也没法发作,他眼见虞昭不明所以的目光望来,想起此前便提醒过她四皇子之事,遂并未多言,只是淡声道:“昨日教你的别忘了。”
“我记着呢。”虞昭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眼周围这些参赛者,意外地发现了薛宁孤零零的身影。
薛宁正愁找不到队伍加入,此刻目光与虞昭在半空碰上,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太子萧胤的面色,鼓足勇气上前朝虞昭道:“太子妃,我可否与你们一队?”
虞昭听后也看了眼萧胤,见他对此并未多言,遂笑着答应道:“好呀,大皇子妃也会骑马么?”
薛宁心中暗松了口气,照着眼下局势,两支队伍已然泾渭分明,一支是太子这队,一支是四皇子这队,若是两边都不要她,那薛宁只能下场了。
而她今日之所以会参与击鞠比赛,是因为获胜的队伍每人会有五十两银子。
旁人或许不在意这五十两,然而这对于大皇子府来说却是一笔横财,她不得不为了萧林参赛,试着拿到这五十两银子,以供府内开销周转。
此刻薛宁面带感激地看了眼虞昭,她也不敢与虞昭表现得太过亲近,遂只是笑道:“西祈和东楚不同,流行尚武之风,世家小姐一般都会骑马,你身后的魏小姐马术也很不错。”
虞昭听后转身见着魏兰,她笑了笑道:“方才我还纳闷,怎没见着兰儿,不曾想你就在我身后。”
魏兰听见虞昭称呼自己为兰儿,一时不知所措,只能小脸微红道:“……大皇子妃过誉了。”
没过几时,分队已然结束,众人各自骑马上场。
虞昭身下的溯光自是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只见其毛色全白,在日光下却是流光溢彩,更不必说其通身修长,气质高贵,一看便价值不菲的模样,可谓场上最耀眼夺目的马儿,风头把太子那匹墨云都比了下去。
一时不少贵女纷纷心生嫉妒,忍不住窃窃私语道:“太子妃这匹马是什么来头?莫非是太子送她的,当真好大的手笔!”
“就算不是太子送的,那势必也是东宫出的银子,依我看,怕是至少值几千两。”
“太子殿下也真是,这般宠她一个东楚女子做什么!”
虞昭在萧胤身侧,她自是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眼看马场边上周围一圈都是观赛的大臣家眷,她难免有些紧张,连带气息也微微急促起来。
萧胤见此轻声道:“不必紧张,哪怕你一个球都没进,也无伤大雅。”
虞昭顿时如鲠在喉:“……多谢殿下安慰。”
她都练了这么多日,若是今日在场上毫无成效,岂非说不过去。
萧胤一看虞昭这不服气的模样,便知她心中在想什么,他轻笑一声道:“实话实说罢了,若是人人都能进球,那计分的宦官都要忙不过来了。”
虞昭听后心中这才好受了些,她深吸了口气,随即凝神静气,等着场中央的魏大将军开哨。
今日魏旭的父亲来做裁判,对方在军中德高望重,行事最是公正不过,说话也能服众。
此刻只听一声哨响,击鞠比赛正式开始。
萧胤率先纵马冲了过去,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抢到那马球。
四皇子见此连忙迎了上来试图拦住他,却被萧胤虚晃一枪避过,随后他再迅速绕过那几个世家公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球门的方向,将马球一杆过门。
宦官见了,连忙给太子这队计分。
虞昭眼看着这一幕,终于明白太子为何对她要求不高,敢情他自身马术如此精湛,在场上压根无需她配合,只要她不给萧胤拖后腿就成。
席间众人见着太子萧胤远超旁人的马术,纷纷为他叫好。
建文帝满意地笑了笑,料想太子曾在战场上纵马驰骋,其马术自是不会差,对付这帮同龄之辈可谓绰绰有余。
皇后见了也颇感欣慰,她并未多言,只浅浅一笑。
身旁的温贵妃见了却是面色一变,心中默默祈祷她的四皇子今日能胜过太子,以在陛下面前留个好印象。
没过几时,萧胤挥动手中月杖,第二个马球又直直射过了球门,而四皇子队此时还无人进过球。
虞昭见了高兴不已,她正欲掉转马头回去,冷不防身侧的温晴云突地月杖在地上一扫,试图攻击溯光。
幸亏虞昭反应及时,昨晚萧胤教她的一招,此时倒还真派上了用处。
她瞬间拉紧缰绳,引着溯光有惊无险地跳过了温晴云手下的月杖,随后虞昭拧着眉回头,看向温晴云冷声道:“四皇子妃,你这是在做什么?”
若是温晴云方才计谋得逞,溯光避闪不及之下,虞昭只怕立马会摔到地上。
不仅接下来无法参赛,今后身子能否恢复如初还是两说。
温晴云没料到虞昭竟能避过,一时面带歉意地笑道:“真是抱歉啊,太子妃,我一时没注意。”
虞昭抿着唇不说话,温晴云此举应当是不被允许的,她正欲叫魏大将军过来。
萧胤已然注意到虞昭这边的情况,他示意魏大将军吹哨暂且停了比赛,随即引着墨云来到虞昭这边,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温晴云被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太子会亲自过来问及此事,此刻做贼心虚,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我……我方才手酸,就挥动了月杖,不料险些惊了太子妃的马,我不是故意的。”
魏大将军此刻也骑着马过来,见此提醒道:“温小姐,若你再这般攻击旁人的马,按规矩就得下场了。”
温晴云白着一张脸,连忙道:“我、我之后一定会小心谨慎的。”
萧胤毫无温度的目光扫了眼温晴云,只一眼便让她吓得低垂了头,心中委屈不已。
温晴云突地想起若是太子妃出了事,只怕萧胤也不会放过自己,她一时哪还敢造次,巴不得离虞昭远远的。
此刻不少人都关注着太子妃这边,一直到魏大将军重新吹哨,萧胤这才离开。
温晴云忍不住擦了下额前的细汗,接下来都颇为安分,再未为难过虞昭。
眼看击鞠比赛即将结束,太子这队领先的局势一直都未发生逆转,眼见温贵妃脸色愈发难看,皇后看了她一眼,笑着安慰道:“四皇子今日表现也很不错,进了好几个球。”
温贵妃一脸没好气,原本她并不打算搭理皇后,直到看见太子特意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将马球打向了虞昭的方向。
很显然,萧胤是想让她场上进个球,否则怕是回去没法交代。
温贵妃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左右场上胜负已定,她再如何生气也是无用,索性开口打趣道:“太子倒是会心疼人,知晓太子妃今日一个球都没进,这才给她个机会。”
第93章
虞昭此刻恰好离球门很近, 她接到萧胤打过来的马球,瞅准时机,迅速一杆挥向球门。
颜蓉骑着马在虞昭跟前, 刚欲上前拦住马球,不料还是慢了步,眼睁睁地看着那马球顺利入门。
宦官终于给虞昭计上分,紧接着魏大将军吹响哨声, 击鞠比赛终于结束了。
薛宁骑马过来恭喜虞昭道:“太子妃好球技。”
虞昭笑道:“运气好罢了。”
颜蓉抿了抿唇,突地神色阴沉了瞬,眼看虞昭背对着自己不曾察觉, 她上前悄悄靠近虞昭,随即狠狠一下用月杖打在溯光的腿上。
由于两人离得很近, 因此很难令人察觉到是她做的手脚。
溯光吃痛之际, 顿时仰起四肢嘶鸣起来, 在场内肆意奔跑起来。
虞昭被这变故给惊着了,幸亏她此时手执缰绳,否则溯光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便能让她飞出去。
此刻身下的马儿在场内横冲直撞, 速度极快,虞昭难免应付不来,险些便要摔下去。
萧胤早就注意到虞昭这边, 他沉了面色纵马上前, 用虞昭第一次学骑马时的法子,将她的身子从马上给捞了过来, 抱在身前问她:“可有大碍?”
众目睽睽之下,虞昭面容微红, 她轻声道:“无碍,你放开我。”
萧胤听后翻身下马, 随后扶着虞昭从墨云身上下来,此刻溯光也渐渐停了下来,几名宦官见此上前,正欲将它牵走,却听太子萧胤道:“且慢。”
建文帝在席间看到这一幕,便派了宦官下去查探情况。
此刻颜蓉见萧胤牵着溯光走来,她突地心里一紧,可谓做贼心虚得很,便从马上下来,上前装作关心虞昭道:“太子妃,你没事儿吧?”
虞昭抿唇看了眼颜蓉,她想起方才似乎是从背后受到了攻击,而彼时近距离之下在她身后的,唯有颜蓉一人。
萧胤沉着面色,他方才就注意到了颜蓉的小动作,此刻一把夺过颜蓉手中的月杖,只见其上还残留着溯光的毛发。
溯光本身是品种稀有汗血宝马,毛发更是流光溢彩,因此极易辨别。此刻萧胤捻了根颜蓉月杖上的毛发,放在日光下一照,顿时熠熠生辉,再与溯光身上的毛发一比,很显然就是从它身上弄下来的。
颜蓉的面色骤然惨白下来,众人见了议论纷纷。
萧胤凤眸看向颜蓉,一字一顿冷声地问她:“你作何解释?”
薛宁见此一幕,忍不住替虞昭说了句话:“颜侧妃,你为何要这般对太子妃?”
颜蓉慌不择路地辩驳道:“方才你不是也在太子妃边上,兴许是你做的手脚呢?”
薛宁听后简直都要被气笑了:“你是说,是我让你的月杖沾上了马儿的毛发?”
颜蓉咬着唇良久,不知该说何话为自己辩驳,唯有将求救的目光望向四皇子萧桓。
然而萧桓只是轻笑了下,既不说话也不阻止,眼看着颜蓉成了众矢之的。
建文帝身边的宦官此时过来,萧胤简略与对方说了下情况,随即让宦官带着颜蓉,去了皇后娘娘那儿认错,由中宫之主亲自下令处罚她。
随后众人这才渐渐散去。
虞昭自马场回到宁华殿后,便命人备水沐浴,在水里泡了近半个时辰才出来。
此刻青玉正帮她绞干头发,葶花自外面打探消息回来,只见其一副垮着脸也不曾言语的模样,也不知是从外面听说了什么。
虞昭见此不禁问道:“这是发生何事了?”
葶花满脸不忿地禀报道:“奴婢方才去打听了一圈,皇后娘娘仅仅只罚了颜侧妃闭门思过,以及抄书千字……主子,都说皇后娘娘平日里最是疼爱您,可这一遇上事,竟这般轻轻放过了颜侧妃!这等处罚自是难以服众,今后谁都敢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
虞昭心知皇后娘娘处置此事的难处,她听后沉默下来,一时未曾言语。
葶花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道:“这颜侧妃也真是,都嫁给四殿下了,还要这般害您,这下露出马脚了。主子您一向对她以礼相待,没想到她竟是一条白眼狼。往日在普海寺青玉丢失的那块太子妃令牌,兴许也是她故意扔下水的呢!”
“事已至此,别再提那些往事了,咱们日后不跟她往来便是。”虞昭无奈一笑道,“颜侧妃与皇后娘娘同为是颜府所出,若是皇后娘娘对她惩罚过重,只怕会遭人非议,说她冷血无情。”
葶花努了努嘴道:“奴婢是觉得,太子殿下就应该亲自处置此事。”
虞昭不禁失笑:“颜侧妃是他板上钉钉的表妹,难道他就不用顾及颜府的面子?你这又让殿下如何自处?”
青玉看了眼一时想不通的葶花,开解她道:“经此一事,日后怕是也没人愿意和颜侧妃来往了。女子名声何等重要,今日她众目睽睽之下被太子殿下抓了个现行,颜侧妃这般毒辣,只怕旁人见了她都要防上三分。”
葶花听后面色这才好转几分,也不再多言。
……
长定殿内。
颜蓉的侍女含桃被侍卫们五花大绑,毫不客气地扔到了萧胤跟前。她着实被吓得不轻,嘴里的布条刚被拿下,便跪在地上向萧胤求饶道:“太子殿下,奴婢知错、真的知错了,都是颜侧妃她先前指使了奴婢,求您饶过奴婢吧……”
萧胤此前得到多方消息,他早就怀疑起颜蓉,便打算从她身边的侍女下手。
恰好今日颜蓉又害了虞昭一回,萧胤便命人将含桃捉了过来审问,此刻他冷声道:“把你和你主子对太子妃做过的事,都如实招来。”
含桃缩了缩脖子,她料想这下就没法回四皇子府了,之后也不知该何去何从,一时支支吾吾半响都不敢说话。
萧胤耐心全无,他命侍卫直接将烧红的烙铁放在含桃眼前,热气不断喷涌而出。
含桃眼见那滚烫之物与她极近,几乎就要贴上她的脸颊,她被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连忙往后退去:“奴婢说!每一桩事都说!”
随后她便将普海寺故意偷走太子妃令牌扔入河中,以及此前和东楚使臣谢承素勾结,还有便是云陇山上蓄意打晕太子妃,试图把虞昭送入四皇子房内之事全都说了出来。
含桃作为颜蓉的贴身侍女,她知晓的自然不少,此刻见太子殿下阴沉着脸,含桃忍不住瑟缩了下道:“求太子殿下饶奴婢一命……您若留了奴婢的性命,日后奴婢也好指认颜侧妃所做的恶事,奴婢还知晓不少无关太子妃之事呢!”
萧胤对此未置一词,只是命侍卫上前,让含桃在口供上签字画押,旋即他冷声道:“把她杖毙。”
含桃顿时呆愣在原地,侍卫很快重新给她塞上布条,随即将人拖了下去。
她甚至连哭都来不及哭出声,便在东宫专门行刑之处丢了性命,临死前她经手害过的人,都一一浮现在眼前。
含桃有所不知,对萧胤这等身份地位之人而言,并不一定需要人证出面,在公堂上对峙证词,才有法子处置颜蓉。
……
当晚,四皇子又来了颜蓉院内,丝毫未顾及正妃温晴云的面子。
他肆意尽兴过后,此刻独自一人睡在软榻上,却是无意间说起了梦话:“二嫂……”
不远处的颜蓉方才沐浴完毕,她发现含桃不见了,正准备派人去寻,冷不防就听见软榻处传来四皇子的声音。
她有些纳闷萧桓在说什么,便忍着四肢传来的阵阵酸痛,走到软榻前凝神细听片刻。
萧桓正梦见虞昭未着寸缕的模样,尽快他没亲眼见过,却不妨碍他想象那莹白娇嫩的肌肤,以及勾人惹火的身段,此刻忍不住呢喃道:“二嫂,何时能满足一回四弟……”
颜蓉听后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僵在原地。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心悦的太子殿下喜欢虞昭,如今她的夫君也喜欢虞昭,一个个明里暗里都站在虞昭那边!
这些日子以来,她百般讨好萧桓,被他总是弄得伤痕累累不说,如今不禁扪心自问,她在四皇子心中到底算什么!
不久后,四皇子听见身侧连绵不绝的啜泣声,终于自睡梦中醒来,发现是颜蓉在他眼前哭泣。
他不禁拧了拧眉,突地想起方才的梦境,一时陡然沉下脸色道:“你方才都听到了什么!”
颜蓉咬了咬唇,她自是瞧出四皇子的不悦之色,一时撒谎道:“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家了……”
萧桓美如冠玉的面容上,他知晓自己偶尔会梦呓,此刻杀气在眼底一闪而过,不过他并未多言,面上只装作不知,笑着道:“你去我书房桌上取一本古籍来,今晚咱们灯下共读一番。”
颜蓉丝毫不知四皇子的打算,连忙应道:“好。”随后又想起皇后娘娘罚她闭门思过之事,忍不住同四皇子说了。
萧桓轻笑一声道:“怕什么,四皇子府下人口风甚严,你走出房门之事传不到皇后娘娘耳中,更何况此时月黑风高的,旁人也看不清你的面容。”
颜蓉听后再没法推托,唯有提灯出去寻那古籍,连带含桃失踪之事也只能放在一边。
四皇子唤了郑昌祥从外面进来,随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示意对方今晚除去颜蓉。
郑昌祥对此心领神会,连忙带着人出去了。
四皇子心中暗道,他觊觎二嫂之事,可不能让旁人知晓,免得成为把柄。
不料郑昌祥很快回来复命,说是他们把人给跟丢了,此刻颜蓉不知所踪。
萧桓听了坐起身来,问道:“好好的一个活人,方才就在四皇子府内,怎会跟丢呢?”
郑昌祥额前冷汗涔涔,他生怕出什么差错,唯有道:“老奴再派人去寻一番,颜侧妃应当跑不出去的。”
萧桓微微颔首道:“嗯,务必寻到人,她知晓了我的秘密。”
郑昌祥听后连忙多派了些人手,趁着夜色在四皇子府内各处搜寻,未免颜蓉跑出去,他甚至还派了些侍卫在四皇子府周围分头寻人,不料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他也不禁在心中纳闷,这颜侧妃莫不是能未卜先知,看出了四殿下想要除去她,这才偷偷躲了起来?
可四皇子府说到底就这么大,她究竟能躲哪儿去?
再者,他们都是在暗中行事,颜侧妃属实不太可能提前知晓,若她当真是个聪明人,当初就不会进四皇子府当侧妃了。
直到第二日,郑昌祥方才收到下人传来的消息。
颜蓉竟是在府内池塘落水死了,尸首到了第二日才浮起来。
发现之人恰好是温晴云及其侍女,她见到颜蓉面部浮肿的模样,登时吓了好大一跳,连着几日没用好一顿膳。
第94章
此刻郑昌祥站在书房内, 向四皇子萧桓禀报道:“……许是因着昨日颜侧妃落入水中,下人们这才没找着她的踪影,昨晚倒是谁也没想到去池子里瞧一眼。”
萧桓觉得未免有些巧合, 他刚欲除去颜蓉,她便落水丢了性命,一时不禁问道:“那尸首确定是她么?”
郑昌祥信誓旦旦道:“老奴已让颜侧妃房内的侍女过去验尸,她们都说应当是颜侧妃。据说其右脚踝处有个胎记, 这特征与那具尸身也吻合。”
萧桓听了对此没再多言,经过昨晚一事,左右颜蓉都是要被除去的, 只能说她给自己选了个好一些的死法。
他静默片刻,旋即语气稀松平常道:“既然她是落水而亡, 你便派人去颜府奔丧, 顺带问问这桩丧事可要大办?若是颜府的人也不想管她的丧事, 过几日就直接下葬吧。”
郑昌祥听后领命道:“老奴明白了,这便派人过去。”
两人殊不知,昨晚是太子萧胤的暗卫潜入四皇子府内, 他们见到颜蓉从房中出来后,瞅准时机便了结她的性命,随后将颜蓉的尸身丢入了四皇子府池子内, 再伪造了落水而亡的假象。
能被称为萧胤暗卫的人身手都极好, 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并未被旁人察觉。
恰好四皇子昨晚也想除去她, 因此颜蓉是无论如何都活不到今日的。
……
虞昭在宁华殿听说颜蓉逝去的消息时,已是在当日的午后时分。
她有些吃惊, 没料到昨日还加害自己的人,今日便一命归西, 当真是世事无常。
葶花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人,此刻她面上丝毫不见悲痛,反而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笑道:“主子,这可当真是苍天有眼哪……还是老话说得好,多行不义必自毙,恶人有恶报!”
恰在此时,内务府的宦官搬了几盆牡丹进了宁华殿,几人先是将花盆放在地上,随后恭声询问道:“启禀太子妃,您问花房要的牡丹花到了,不知该放在何处?”
葶花见状不禁问道:“主子近日怎么喜欢上牡丹花了?”
虞昭笑着解释道:“母后生辰快到了,我打算给她画一幅牡丹图贺寿。”旋即她吩咐道:“搬去书房内吧。”
内务府宦官们齐齐应是,很快手脚利索地把事情办妥后,这才向虞昭告退。
虞昭此刻带着青玉葶花来到书房内,她看了眼那色泽各异的牡丹花,一看便知是花房内培育的精品。
她命葶花过去摆好花盆,不时略作调整位置,青玉则在一旁给主子磨墨。
时光如流水般地飞逝,宁华殿主仆三人这边岁月静好,很快便到了皇后娘娘生辰这一日,然而四皇子府内却可以说乱成了一团。
自从颜蓉死后,温晴云虽说食欲不振了一段时日,心里却着实感到喜不自胜,没多久身子就恢复如初了。
不料她这高兴劲还没持续几日,便得知四皇子府昨晚进了新人,期间虽未敲锣打鼓,却压根儿未曾知会她一声。那新人便是当初在兰宴明面上跳了一曲洛神,实则百般勾引四皇子的女子,叶家的那位庶女,叶嫣然。
温晴云一想到对方的身份,叶家在她看来是小门小户,叶家的庶女更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土。如今叶嫣然竟能在她之下成为四皇子侧妃,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温晴云只觉宛如吞了苍蝇一般的难受。
她气得在房内摔花瓶,一边扔一边怒吼,碎瓷片此刻在地上四处飞溅:“那个贱人,颜蓉死了这才没几日,叶嫣然她到底是如何勾搭上萧桓的!”
侍女们缩在角落里,此刻没一人敢回话,生怕温晴云拿自身出气。
温晴云越想越气,忍不住又问道:“既然叶嫣然昨晚进了府,为何今日不过来向我请安?”
话音方落,侍女们纷纷低垂着脑袋,竟是一副对这问题避之不及的模样。
温晴云冷笑了声,上前使劲揪着一名侍女的耳朵,恶狠狠地问道:“你说不说!是当真不知还是装聋作哑?”
那侍女疼得泪水直流,她痛得几乎都睁不开眼睛,只能小声恭敬道:“叶侧妃被四殿下带着进宫请安去了,应当没一会儿便回来了……”
温晴云听后面色阴沉无比,她终于放开了那名侍女,却是将对方往地上狠狠一把推去。
登时不少碎瓷片都扎在那侍女的手心,只听她痛呼了声,一时竟是疼晕了过去。
……
与此同时,御花园。
虞昭带着青玉葶花走在抄手游廊间,两名侍女在身后手捧着她为皇后娘娘准备的寿礼,冷不防迎面碰上萧桓与一位看着有些眼熟的女子。
四皇子萧桓见着虞昭,顿时展露笑容道:“二嫂,真是巧了。”
虞昭眼见四皇子身边换了个女子,想起颜蓉可谓尸骨未寒,她此时尚不知对方的身份,忍不住问道:“……这位是?”
叶嫣然看着眼前美貌盛名的虞昭,知晓自己的容貌与对方有一两分相似,然而她并未表露出任何不悦,反而还甜甜巧笑着道:“嫣然见过太子妃,我原先是叶府庶女,您不认识也是正常。嫣然幸得四殿下抬爱,昨日方才进门,做了四殿下的侧妃。”
虞昭微微颔首,至此终于有了印象,原来眼前这位便是当初兰宴献舞洛神的那位世家小姐。她对萧桓换女人的速度不敢苟同,一时也不欲多言,只淡声道:“我还得去凤桐宫一趟,先告辞了。”
萧桓装作温良无害地笑道:“好。”
旋即他并未多言,上前与虞昭相错而过。
叶嫣然此刻浑然一副以夫为纲的小媳妇模样,见萧桓此刻准备离开,连忙跟了上去亦步亦趋。
虞昭拧了拧眉,她无意间往后瞥见这一幕,只觉得心里莫名不适。这倒不是在吃醋,毕竟虞昭对四皇子从未动过任何心思。
她只是觉得,纵使女子嫁入高门,也不该如此姿态卑微才是。
……
凤桐宫此刻热闹得很,皇后听闻外间传来一声“太子妃驾到”,顿时笑着往门外瞧去。
侍女们抬手掀起帘子,只见虞昭款款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青玉和葶花,手中捧着那幅牡丹贺寿图。
旁边淑妃几个妃嫔们见了,纷纷打趣道:“瞧,方才正念叨着太子妃呢,这不就见着人了。”
皇后一眼便看到虞昭身后那副画,顿时起身过去瞧了眼,随即言笑晏晏地拉着虞昭的手问道:“这是昭儿送给本宫的生辰礼么?”
虞昭颔首浅笑道:“是儿臣亲手画的牡丹图,儿臣画技拙劣,还望母后别嫌弃。”
皇后仔细端详了眼牡丹图的工笔,随即笑着转身朝众人道:“若这幅画还叫拙劣,那世上怕是没有精湛的画作了。”
众妃嫔纷纷笑着应和,可见皇后平时治理六宫有方,堪称以德服人之典范,此刻才会有这般多的人过来贺寿。
之后到了晚间,建文帝还特意安排了宫宴,邀请六宫妃嫔和皇室宗亲同庆皇后生辰。
此刻皇后看了眼虞昭,突地柔声朝她问道:“说起来,太子的生辰也快到了,就在本宫生辰后面没几日,昭儿应当知晓吧?”
虞昭听后顿时如同晴天霹雳,她自是不敢说东宫没人告诉过自己,此刻唯有神色僵硬地点了点头,讷讷道:“……儿臣知晓的。”
皇后笑着提醒虞昭道:“本宫的生辰不要紧,太子是你夫君,他的生辰礼你可得多上点心。”
虞昭此刻有些懵,她光顾着给皇后准备寿礼了,压根不知要给萧胤备一份生辰礼,此刻唯有勉强笑道:“儿臣多谢母后提点。”
她心中突地有些惴惴不安,不明白萧胤那儿为何一点风声都不透露给自己。
第95章
虞昭回到宁华殿后, 匆匆用完午膳,便开始着手准备送给萧胤的生辰礼。
他好歹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连皇后娘娘都有的生辰礼, 虞昭也不好意思不给萧胤准备,何况皇后娘娘还特意嘱咐了自己。
因此,她派葶花去长定殿打听了番,此刻葶花回来禀报道:“启禀主子, 太子殿下的生辰就在三日后。”
虞昭轻应了声,旋即她坐在书房内托腮思忖片刻,想起上回给萧胤做的衣裳, 至今已然有些时日。她突地想起从未见萧胤戴过抹额,不如这三日内给他做一条, 时间倒也来得及。
她心中有了主意, 便开始在宣纸上画了几张样子, 然而直至天色渐暗,虞昭依旧不是很满意,总觉得这些纹样太过花里胡哨, 不符合萧胤的气质。
正当虞昭苦思冥想之际,她浑然不觉身后男人缓缓靠近,此刻就在她三步开外的地方。
萧胤听说虞昭待在书房一下午没出来, 遂特意未让人通传, 免得惊扰了她,顺带瞧一眼她正专注于何事。
只是结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萧胤望见她在画抹额图案, 一看这式样便是给男子的,此刻禁不住在她身后出声道:“这是给谁的?”
他心中暗道, 那姓谢的都不在西祈了,她总不见得还念着对方吧?
虞昭一愣, 猛地转身看去,终于察觉到萧胤就在她身后。
她心中突生羞赧,面容微微泛红,慌忙将所有画的图纸都藏了起来,动作飞速地塞进抽屉里,“呯”地一下合上。
萧胤见虞昭如此,心中顿时有了猜测,他略带好笑地看着她:“难不成是要送给孤?”
虞昭咬了咬唇,嘴上说得十分硬气道:“母后今日特意吩咐的,要给你准备一份生辰礼。”
萧胤不禁失笑,他并未戳穿她的害羞,只淡声道:“你今日去过凤桐宫了?”
虞昭面容强自镇定:“午前去了一趟,此前皇后娘娘特意教我如何打理六宫,因此我赠了她一幅牡丹图。”
萧胤听后淡淡应了声,此前万寿节时,虞昭和萧胤两人是以夫妻共同的名义,向建文帝献了一樽万寿纹六棱螭龙瓶。现如今虞昭既然已给皇后娘娘送了生辰礼,那萧胤这儿就打算暂时不出礼,日后再寻个由头给皇后娘娘送去便是,免得显得他们两人一碗水没端平。
他把这事跟虞昭说完,旋即道:“宫宴时辰将至,父皇已经派人来催了,此时过去吧。”
虞昭听后便跟在萧胤身后,出了宁华殿书房,在院门前进了太子舆轿。
她心里憋着一肚子疑惑未曾开口,但见萧胤已然开始准备闭目养神,忍不住轻扯了下他的衣袖。
萧胤睁开凤眸看着她,眼底不解之色一闪而过,他用自身低沉独特的嗓音问道:“怎了?”
虞昭先前在毫无防备之下得知萧胤的生辰,她心中难免多想,以为太子是刻意不想让她知晓,此时忍不住问道:“眼下离你生辰仅有三日,为何此前袁公公不曾知会我一声?”
萧胤心知虞昭这是误会了,遂解释道:“孤五年前便开始不再大办生辰,兴许袁瑞也习以为常了。”
虞昭听太子满不在乎的口吻,仿佛他眼中的生辰只是稀松平常的一日而已,她心中讶然,忍不住轻声道:“在东楚,皇子生辰都会大办宴席,你难道就吃一碗长寿面?”
萧胤睨了她一眼:“旁人会出礼送来,其余便没了。你的抹额也不是非要近日送来,三日后东宫库房都会堆满,只怕到时袁瑞清点不过来。”
虞昭当真是没料到,萧胤贵为西祈太子,他的生辰竟这般简单就过了,只需送个礼便成。
她觉得很奇怪,哪有人这般不在乎自己的生辰,倒还是头一次碰到。
萧胤见虞昭吃惊的模样,清澈的美眸睁得圆圆的,仿佛林中小鹿一般,他继续向她解释道:“孤不信鬼神,所谓的生辰宴……在孤看来,都只是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罢了。”
虞昭细品他这番话的含义,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殿下定是平日里宴席去多了,这才懒得给自己办生辰宴。”
萧胤失笑间闭上眼:“随你怎么想。”说罢便不再多言。
虞昭却是在心中默默想道,好好的生辰过得这般冷清,属实是太没人情味了。
今年说什么也要让他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不然她总觉得很奇怪。
……
今日宫宴是建文帝特意为皇后设的,她本意是当日安排一切从简,不料帝王还是命内务府办得隆重些。
事实上,有建文帝这般给皇后撑腰,消息飞速传到各宫主子那儿,宫内妃嫔们自是不敢轻易得罪皇后,日后皇后娘娘打理六宫也能省心些。
此刻方才开宴不久,萧胤与虞昭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起身,两人分别朝建文帝和皇后娘娘敬酒。
萧胤率先朝建文帝开口道:“儿臣祝父皇龙体康泰、洪福齐天!”
虞昭则笑着向皇后娘娘举杯道:“儿臣祝母后福寿绵延、万事如意!”
建文帝和皇后见了都颇为高兴,两人自是看得出太子和太子妃之间已然初具默契,便笑着说了几声好,旋即饮下了杯中酒。
今日大皇子夫妇依旧神隐于世,萧胤和虞昭之后便轮到了四皇子等人。
此刻四皇子与温晴云、叶嫣然一同起身,按照萧胤和虞昭方才的方式,向建文帝和皇后娘娘分别敬酒。
萧桓饮完酒后便坐回席间,他左侧是温晴云,右侧是叶嫣然,可谓坐享齐人之福。
叶嫣然细心地观察四皇子面容,见他唇边似乎残留着酒渍,便颇为贴心地取出丝帕,在萧桓嘴角处擦了下。
萧桓笑着看了眼叶嫣然,似乎对她这般温柔小意的情态颇为受用。
然而此时乃众目睽睽之下,萧桓遂伸手接过帕子自行擦拭了番,旋即他将帕子还给叶嫣然,忍不住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下。
叶嫣然害羞地垂下了头,随后伺候萧桓愈发殷勤,端茶倒水不在话下。
这一幕幕着实惹人注目,旁人可谓想忽视都难。
温晴云气得险些要摔杯子,她看不上叶嫣然这等小媳妇般的做派,偏偏又无可奈何,只能看着两人这般浓情蜜意,仿佛萧桓和叶嫣然才是名正言顺的新婚夫妇,而自己只是那个外人!
温贵妃见了也不禁皱起眉,打算回头好好训斥一番萧桓,哪怕是看在温家的面子上,他也不该如此行事。
若是温相爷看到晴云被如此冷落,只怕会颇为不悦。
如今她与四皇子两人,正是依靠温宰相的势力,才能在宫中作威作福,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人给得罪了。
今晚宴席散去后,温晴云看着叶嫣然又是亲自扶起萧桓,那等倍加讨好的模样,她心中只觉一阵恶心,扭头便径直坐马车离开了。
她此行并非回四皇子府,而是径直去了娘家温府。
……
温夫人原本都快要睡下了,听闻四皇子妃回了温府,她顿时有些惊讶,转身之际就见温晴云哭着扑到自己怀内,满脸委屈地开口道:“母亲,萧桓他实在太过分了!”
“你这孩子,怎大半夜的跑回来了?”温夫人虽嘴上轻声训斥,却伸手温柔地摸了摸温晴云的头发,旋即问道,“到底发生何事,竟令你如此委屈?”
温晴云遂把叶嫣然讨好萧桓之事说了,她说到最后,气得干脆跺了跺脚:“……原本颜蓉死了,女儿还以为能过几日安生日子,不料没过几日便进来一个狐狸精,勾得萧桓日日去她院子里,真不知她用了何等下三滥的媚术!”
温夫人听完拧了拧眉:“这事回头娘跟你爹爹说去。只是晴云……你今晚未免也太任性了,这是打算在温府住一段时日,不回四皇子府了?”
温晴云在母亲怀内咬牙道:“萧桓这般待我,跟新婚第一晚简直天差地别,我才不回去!”
温夫人忍不住问道:“你就这点肚量?娘不是教你了,要学着母仪天下,你还想不想做西祈的皇后了?”
温晴云抿了抿唇,好半响后才道:“母亲认为,我待会还应该回四皇子府去?”
“是。”温夫人笑着说道,“你看温府后院那些狐狸精,还不是被娘治得服服帖帖的,一切都要看你的手段。如今你这般打退堂鼓,在温府偏安一隅,这不像娘的女儿能有的做派。”
温晴云一时未曾答话,然而她突地想起今日见到虞昭和萧胤两人相处的模样,顿时心里就来气,一时恶声恶气地喃喃自语道:“看看人家太子妃,日子过得多舒坦,东宫至今都没添人,她倒是乐得清闲,简直可恶!”
温夫人笑着宽慰她:“怎又惦记起人家太子妃了,东宫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总要添人的。”
温晴云叹了口气,无论母亲此刻怎么说,她都十分嫉妒虞昭,何况她本就心悦太子。
当初虞昭的出现,可谓给了温晴云当头一棒,如今她心中还在记恨虞昭,只是碍于萧胤的势力强大,导致温晴云不敢贸然出手。
此刻温晴云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把虞昭拖下水,把对方变得和自己一样。后来她终于有了个主意,也不再管萧桓那点子破事,当晚就回了四皇子府谋划起来。
她要强行让东宫添人,给萧胤也纳几个侧妃,想必到时虞昭的脸色一定会很精彩。
说穿了,温晴云自己得不到的,便要毁掉。
唯有这般,她心中才能平衡。
第96章
翌日清晨时分, 东宫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袁瑞听闻成国公府世子来访,此刻就候在崇兴殿,他心道这可真是稀客, 成国公府一向不参与太子和四皇子两派之间的斗争,若能争取到太子麾下自是极好。
思及此,袁瑞连忙放下手中的活,一路小跑着去了崇兴殿。
世子季奚坐在殿内浅尝茶汤, 他微微晃着手中折扇,身着赤色镶边刺绣长袍,腰佩玉带, 面容清秀,然而眉宇间细看却有一股子轻浮之气。
袁瑞快步迎上前, 颇为热情地寒暄道:“这不是成国公府季世子么?大清早的便见着一位稀客, 只是您来得早了些, 太子殿下此刻尚在早朝,老奴估摸着殿下过阵子便会回东宫,您看是在此稍候片刻, 还是改日晚些时候再来?”
季奚自是也认得袁瑞,知晓此人是太子贴身近侍,他温和一笑:“倒是许久未见袁公公, 在下今日不急, 就在这儿等太子殿下回来便好。”
袁瑞一听还以为季世子有意站在太子这边,顿时心中大喜, 哪怕是让季世子留个好印象也成,只要能帮到太子殿下, 他遂笑眯眯道:“那老奴便先退下了,世子若有何吩咐, 尽管使唤底下的人。”
“好。”季奚微微颔首,殊不知他是温晴云的舔狗,今日来东宫这一趟也并非成国公府之意。
萧胤下朝后回到东宫,便从袁瑞那儿听说了成国公府世子的事。眼看着袁瑞似乎有些激动,萧胤却直接一盆冷水浇下来:“孤上朝时还碰见成国公,若真有何事,也轮不到他一个世子出面。”
袁瑞一听也是,忍不住跟在萧胤身后问道:“那成国公府世子今日来做什么?”
萧胤对此并未多言,他吩咐袁瑞道:“把人带到长定殿书房来。”
没过几时,萧胤与季奚两人便在此碰了面。
季奚进了长定殿后,发现太子正在批折子,一时倒不敢出言打扰。
萧胤面容波澜不惊,他很快批完一本折子,之后才抬眸问道:“何事?”
季奚此时方敢开口,只听他字斟句酌道:“听闻太子诞辰将至,咱们兄弟几个想请殿下于酒楼一聚,有您在场,美酒佳酿自是不在话下,不知您意下如何?”
萧胤听后面色不辨喜怒,他手中握有不少实权,邺京想请他同膳的人几乎能围着城墙排一圈,何况生辰那日他素来就不大肆操办,因此萧胤想也未想便拒绝道:“孤那日没空。”
季奚面色一僵,想起温晴云昨日连夜给他传的话,说是务必要请到萧胤,他唯有厚着脸皮继续说道:“咱们也知晓太子殿下贵人事忙,只是许久未与殿下碰面,颇似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着实想念得紧。”
萧胤嗤笑了声,他向来惜时如金,更何况此刻桌上还有堆积如山的折子等他批阅,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季世子,你来东宫到底所为何事?”
季奚受温晴云昨夜的嘱托,此刻哪敢说实话,一时唯有讪笑道:“瞧太子殿下说的,咱们都是出于兄弟情分,您这般未免太生分了。”
萧胤此刻堪称面无表情,凤眸极快地划过一丝不耐烦:“孤那日确有要事。”
季奚听后不达目的不罢休,继续追问道:“若是殿下诞辰那日不空,不如改日,之后一日不知您可有空闲?”
萧胤并不欲与季奚多话,很显然对方意图不明,他也懒得猜季奚是什么心思。
两人压根不是同类人,季奚虽长得一表人才,却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是个爱逛青楼、喝花酒的性子。而萧胤自幼洁身自好,此前大败东楚一战赫赫有名,如今更是重权在握,哪有心思去陪他玩这些。
萧胤此刻淡声道:“容后再说。”
旋即他便唤了袁瑞,显然是在下逐客令。袁瑞顿时心领神会,上前向季奚做了个请的手势。
季奚不敢不从,满脸无奈地被请了出去,还不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
他早就知晓这趟差事不好办,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然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晴云,就算是再如何艰难险阻,他也得把这事办成了。
……
萧胤一向公务繁忙,这公务可不仅限于坐在长定殿书房内,批批折子就完事了,他经常需要出东宫去考察实情,否则岂非只是纸上谈兵。
不料就在这几日,萧胤每回坐马车进出东宫时,季奚都在门口拦路,回回不曾落下。
这不禁让人怀疑,他已然到了废寝忘食的超然境界。
季奚整日杵在东宫大门口,碍于他成国公府世子的身份,萧胤到底还是给了他几分薄面,有一回甚至都让马车走了侧门,不料侧门也有他的小厮守着,萧胤想躲都躲不了。
他的确没料到,季奚此人脸皮之厚,简直堪比城墙。
袁瑞后来按照太子的吩咐,派人给成国公府传了消息,让成国公亲自来把人撵走。
此刻马车停在东宫门口不远处的拐角内,萧胤正坐着闭目养神,等成国公府的消息传来,
很快宦官带着消息回来,在马车一侧悄声禀报道:“启禀太子殿下,这成国公……病了。”
话落,马车内一阵沉默:“……”
宦官额前流下冷汗,但见帘子一掀,太子殿下亲自走了出来,他身姿高大挺拔,显得周围的旁人都矮了些。
萧胤径直走到季奚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季奚眼前一亮,连忙迎上前道:“太子殿下,您终于肯见我了?”
萧胤一贯惜时如金,可经不起他这番闹腾,近日书桌上折子都堆得越来越高了,他索性直言道:“明日孤得了空闲,不如就在午时一聚,酒楼你定,届时孤会带着左监门将军魏旭一同。”
季奚没料到自己软磨硬泡两日,还真把太子给磨动了,殊不知这等行为早已让萧胤对他彻底厌烦,他一时心内暗喜道:“好好好,那就明日午时,咱们湘江阁见。”
萧胤冷笑一声,旋即径直走过季奚,头也不回地入了东宫。
季奚对此也毫不在意,连忙出宫去布置了。
明日恰好便是萧胤生辰那一日。
……
虞昭紧赶慢赶,终于在太子生辰前一晚,绣好了给他的生辰礼。
此刻她举在眼前看了片刻,当真是越看越满意,暗道自己果然宝刀未老,手艺愈发精湛了。
这是一条绛紫色的抹额,之前虞昭学骑马时,她见萧胤一身深紫色骑装,顿时觉得颇为好看,这颜色极其适合他。抹额上还带有银甲装饰,正中央是一颗质地坚硬的玄色宝石,是内务府按照她的要求特地去寻来的,因此这条抹额还兼有作防具之用。
将来若是萧胤遇到危险,说不定还能保护他一二。
转眼间到了太子生辰这一日。
虞昭用完早膳后,估摸着也该到了萧胤下朝的时辰,便将抹额仔细叠好,挑了个颜色相称的锦盒装在里面。
随后她望着那锦盒凝神细想片刻,终究还是没打算亲自过去,便让行事稳重的侍女青玉端去长定殿内,想来应当不会出岔子。
不料青玉很快又端着那锦盒回了宁华殿,她放下物事向虞昭禀报道:“启禀主子,太子殿下今日下朝后并未回长定殿,据袁公公所言,殿下被成国公府世子请去酒楼用膳,想来至午后时分才会回东宫。”
虞昭愣了愣,下意识问了句:“成国公府世子是谁?我怎从未听说,此人与殿下交好?”
青玉连忙解释道:“奴婢也有些不解,特意问了袁公公,说是近日这世子突然缠上了太子殿下,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太子殿下一时竟是没法拒绝。”
虞昭暗暗纳罕,忍不住转身嘟囔道:“殿下也真是,挑哪日不好,非得今日去赴约。”
萧胤这人,连自个儿的生辰都不好好过。
……
湘江阁院内,魏旭一身常服骑马出现在门口,方才从马儿身上下来,便正巧碰见萧胤从马车内出来。
他见太子面色如常,全然不见几分喜悦之色,一时忍不住笑着揶揄道:“今日殿下生辰,那位东楚太子妃没为你准备些什么?”
萧胤冷睨了魏旭一眼,解释道:“她会送孤生辰礼,这就够了。”
说罢,他想起虞昭此前在桌案上画的纹样,心内一时倒是有些好奇,她最终究竟做出了何等模样的抹额。
魏旭笑着拍了拍太子的肩,可谓倍感欣慰道:“不容易,这可真不容易。”
萧胤听出对方话中的打趣之意,顿时面无表情地走开了,随后径直进了湘江阁内。
魏旭见了无奈一笑,连忙跟在他身后。
二楼雅间内,季奚见萧胤和魏旭一前一后进来,连忙笑着起身相迎道:“你们二位终于来了,真是让咱们好等。侍女快些来倒酒,给二位满上!”
魏旭目光扫了圈里面坐着的人,观其衣着都是些世家公子,只有少数几张面孔比较熟,还都是因着平日里出了名的游手好闲才记住的。
他不禁拧了拧眉,不知萧胤为何带自己来这等酒局,和太子平日的风格一点儿都不像。
萧胤面无表情地坐于主位侧边,还未有任何动作,那些世家公子们很快纷纷过来,朝他举杯敬酒,一副热情寒暄的模样,实际上萧胤压根儿不认识这群人。
魏旭看着这一边倒的局面,很显然萧胤并不欣赏这些纨绔子弟,却还是被灌了不少酒。
这群人仿佛就盯准了太子殿下,幸好萧胤向来千杯不醉,因此魏旭倒不是很担忧。
灌酒这等小伎俩,在他们俩人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关键是看看接下来要发生何事。
萧胤此刻已然饮下了数杯酒,连魏旭都能看出不对劲来,他自是一眼看穿,遂佯装有了醉意,扶额撑在桌上,瞧着显然是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
魏旭见状,干脆也配合得醉倒在地,直接不省人事。
季奚还以为计谋得逞,连忙拍了拍手,旋即雅间门口便出现了两名娇媚可人的美姬。
他心知东宫太子妃美貌出众,特意从青楼挑了最拔尖的雏儿,都是尚未开过苞的,季奚自己都没舍得享用,打算在今日送给太子。
两名美姬看了眼季奚,很快会过意来,纷纷面带喜色,此刻忙不迭快步走了过来,上前扶起面带醉意的太子,一左一右贴在萧胤身侧。
季奚见此有些吃味地笑道:“真是,你们二人日后若飞黄腾达了,别忘记照顾一番咱们几人。今日事后还是来成国公府拿赏银,知道了么?”
魏旭躺在地上,听见这季世子高兴的声音,他禁不住嘴角一抽,眯眼睁开一条缝看去。
但见萧胤被两名美姬扶着,一路径直去往雅间外面。
此刻她们还以为自己将要被纳入东宫,心里正美滋滋的,不料还没走到雅间门口,萧胤便陡然睁开眼,轻而易举挣脱了两人。
旋即守在门外的侍卫纷纷涌进来,锋利的剑刃即刻出鞘,将这群纨绔子弟团团包围,很快便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
魏旭闻到阵阵味儿,他察觉到不对劲,连忙从地上起来,站在萧胤身侧嫌弃地别开眼。
这群孬种,竟敢算计太子,真是方才胆子有多大,此刻就有多没出息。
两名美姬浑身瘫软地跌坐在地,望着太子俊美无俦的面容瑟瑟发抖。
事实上,萧胤对这些庸脂俗粉颇有些洁癖,简直觉得恶心。此刻他拍了拍胸前衣料,吩咐东宫侍卫道:“把季世子等人捉去游街示众,至于这两名女子,打完板子再送回去。”
第97章
侍卫们齐声应是, 上前一个个开始动手按住那些纨绔子弟,并捉住意图逃跑的两名美姬。此前诸多东宫侍卫一直守在门外,只是萧胤未曾开口告诉里面的人罢了。
季奚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此刻吓得脸色都白了。
若是他当真被游街示众,今后在邺京还怎么混,只怕成国公都会拿藤条把他给抽死。
他慌忙膝行着上前,形容狼狈地爬到萧胤脚边道:“太子殿下, 您大人有大量,今日之事是我的错,我只是……只是想介绍两个美人给您, 并无大错啊!”
萧胤锋利的凤眸冷然望着他:“谁指使你的?”
季奚自幼爱慕温晴云,哪怕她向来不喜欢搭理自己, 他都甘之如饴。此刻他以为萧胤会看在成国公府的面子上, 不会拿自己如何, 遂还是没打算供出温晴云,只是言辞闪烁道:“没、没人指使我,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萧胤冷笑一声, 旋即示意侍卫上前,把季奚给拖了回去。
魏旭没想到萧胤出手如此狠辣,简直是丝毫不给这些纨绔子弟留面子, 他在一旁忍不住笑道:“这群人也真是没脑子, 好端端的惹谁不好,偏偏来招惹你。”
萧胤刚欲开口, 冷不防周身传来一阵燥热,与上回在云陇山上那晚的感觉有些相似。
他顿时明白过来, 方才那酒有问题,定是被下了容易催情的媚药。
只见魏旭此刻面色正常, 萧胤便没管对方,他径直大步流星地出了湘江阁,随后派人传信回长定殿,命净房早些备水。
中了媚药也并非何等光彩之事,因此萧胤不准备传太医。
他不由暗叹,方才还是大意了。
……
午时已过,虞昭迟迟未听闻萧胤回东宫的消息传来。
她有些心急,看了眼那装着生辰礼的锦盒,最终还是没忍住,让青玉端着这物事,随自己再去了一趟长定殿。
袁瑞见太子妃亲自过来,连忙迎上前笑道:“太子妃怎么亲自来了?”
虞昭忍不住问道:“殿下还没回来么?”
袁瑞笑了笑,他对太子妃突然关心起自家主子一事,自是喜闻乐见,此刻恭声答道:“应当快了,殿下书房内如今还有不少折子没批,定会尽快回来。方才老奴还收到殿下传来的消息,说是让净房备好水。”
虞昭听后觉得有些奇怪,太子竟会此时想要沐浴,莫非是在外面发生了什么?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一记高声通传:“太子殿下驾到!”
虞昭不禁转身望去,只见萧胤大步流星地向她走来,旋即径直走过自己。
他也没理会身旁的袁公公,便入了长定殿内。
事实上,男人浑身燥热,此刻忍得正辛苦,好不容易才佯装无事的模样,自是无暇顾及虞昭。
此刻虞昭在原处愣了愣,方才与萧胤一错而过间,她仿佛嗅到了他身上的脂粉气息。
虽说不浓,但还是有淡淡的香味,还是那种廉价脂粉才能有的。
眼看太子什么也不解释,虞昭气得咬了咬唇,也没知会袁公公一声,直接进了长定殿。
她还顺手从青玉跟前取走了那锦盒,准备待会摔在萧胤身上。
太子竟在外面沾花惹草,亏她还特意给他准备了一份生辰礼。
虞昭快步入了殿内,见周遭并无任何下人,她在外间没瞧见太子的人影,便跟着进了里面的净房。
只见浴桶内已然备好水,萧胤正脱去上身的中衣,露出精悍结实的后背,他乃习武之身,肌肉线条颇为流畅,正随着萧胤此刻的动作隐隐跃动。
虞昭顿时面容微红,她不自在地从那宽肩窄腰上挪开目光,一时掩唇轻咳了声。
萧胤转身见到虞昭,凤眸划过一抹惊讶之色,他下意识问道:“你这是要过来一起洗?”
第98章
虞昭没料到他竟这般误会, 一时娇声怒斥道:“谁要跟你一起洗了!”
萧胤有些不明就里,顺手将褪去的中衣放在一边,露出块状分明的腹|肌。他不知虞昭哪来那么大火气, 扬眉望着她问道:“你这是怎了?”
虞昭听后板着小脸,神情颇为严肃道:“听闻成国公府今日宴请太子,你们都去干什么了?”
萧胤未料到虞昭今日这般在意他的动向,他此时尚未认识到问题的严重程度, 还觉得有些好笑,认为今日之事没必要让虞昭知晓,免得污了她的耳朵:“除了饮酒和用膳, 还能干什么。”
虞昭见他丝毫未提身上带有脂粉味的原因,气得差点都想将手中锦盒摔在萧胤身上。
她忍了忍, 再三思虑之下, 到底还是没摔, 只是将锦盒往旁边的桌几上重重一放,在净房内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随即怒气冲冲道:“没想到太子殿下如今不仅出去沾花惹草, 还会刻意隐瞒,当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此话一落,萧胤顿时听出她话中的讥讽之意, 忍不住反问道:“孤何时出去沾花惹草了?”
虞昭见太子事到如今还不承认, 一时心内怒气愈发高涨:“那你身上这脂粉味是哪来的?殿下如今可真是长本事了,当真艳福不浅。”
她这一通话说完顿觉解气, 却又觉得有些难堪。毕竟自己与萧胤只是表面夫妻,按理他的私事, 她不该过问才是,更别说这般一番质问于他。
萧胤顿时明白过来, 昭昭定是误会了今日之事。他取来方才褪去的衣袍,放在鼻尖快速轻嗅了下,发现确实有一股子腻人的甜香,想来这便是她说的脂粉味了。
他眼见虞昭此刻冷着一张俏脸,转身就往门口走去的模样,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萧胤从虞昭身后一把抱住她,微微一叹道:“昭昭,你听孤解释。”
虞昭气得在他怀内挣扎起来:“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殿下先是身上带脂粉味回东宫,方才又刻意隐瞒此事,都说太子殿下向来洁身自好,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事实上萧胤此刻本就有些克制不住,更遑论虞昭还在他怀内乱动,一时间他开口的嗓音都带了丝暗|哑:“事情根本不是你想象得那般,你先转过身来。”
他怕弄疼虞昭,因此并不敢使出太大的手劲,偏生她此刻倔得很,就是不肯转身。
男人忍不住沉声道:“昭昭。”
他身前便是袅娜美貌的心上人,鼻尖充斥着她身子上独有的幽香,一时难免会起些别样的心思。
虞昭丝毫未察觉到危险将要来临,她继续在萧胤怀内挣扎,冷声开口驳斥:“你别这般唤我,我受不起!”
“你就不能相信孤一回么?”萧胤此刻早已忍不住了,他终于不再惯着虞昭,用力扳过她柔若无骨的身子,旋即低下头,毫无预兆之际吻|在虞昭娇|嫩的唇|瓣上。
虞昭的呜咽声被他尽数吞没,她顿时睁大美眸,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不明白他怎能如此无耻。
明明都在外面有女人了,回来竟还这般待她!
他不由分说地将虞昭抱入浴桶内,随后将她的小手按在身上。
……
良久后,萧胤见虞昭这般红着双颊害羞不已的模样,一时眸色又暗了下来。
虞昭方才把手洗干净,便见男人继续倾身上前,低头亲了下她的唇。
她连忙仰起脖子往后避开:“你别太过分了!”
萧胤见虞昭分明是不情愿的模样,只能停下动作,他抬起湿|漉|漉|的手掌,轻轻为她脸上抹去水珠,却被虞昭很快偏头避开。
虞昭美眸嗔怒地望着萧胤,她见萧胤这般利用自己缓解身上燥|热,不由十分生气道:“殿下先前说什么心悦我,你就是个大骗子!”
萧胤此刻浑身燥|热已然缓解过来,他知晓今日是自己霸道了些,遂无奈解释道:“今日成国公府世子请孤去酒楼用午膳,此前孤被他软磨硬泡得没法子,只得赴约。孤事先不知世子的打算,他带着一帮纨绔子弟试图把孤灌醉,随后找了两个女人过来,意图送给孤,酒里还下了媚|药。昭昭,孤可并未接受。”
“你若不喜欢用手,孤下回再也不这般了,成么?”
说罢,他将虞昭从浴桶内一把抱了起来。
虞昭此刻猝不及防之下,只得伸手搂住了萧胤的脖子,免得天旋地转。
萧胤将虞昭抱到地上,她低头顺势看去,顿时发觉了自己身前的风光,一时羞|愤|欲|死|,连忙伸手挡着。
一条宽大的浴巾兜头罩了下来,却是萧胤给她拿来的。
他知道虞昭面皮薄,在这之后方才开始穿衣。
虞昭慌忙将自己裹起来,三千青丝此刻湿漉漉地贴在后背上,她心里忍不住把萧胤又骂了一顿。这般长发湿透的模样,叫她如何出长定殿?
萧胤凤眸瞥了眼虞昭气怒难平的模样,一时心内也有些愧疚。
方才他不该无视她的意愿,强迫虞昭用手帮自己。
关键惹她生气之后,最终哄她的人还是自己。
此刻他动作利落地穿戴整齐后,便朝外面吩咐道:“速去宁华殿,给太子妃拿一套新的衣裳来。”
外面很快有下人应了,旋即忙不迭去给太子妃取衣裳。
虞昭裹着浴巾站在原处,萧胤见此又取了条巾子,想给她擦拭一下湿发,不料却被虞昭偏头避开。
他见状动作一顿,只得收回手。
太子妃的衣裳送来后,萧胤亲自去门口取,随即递给虞昭。
虞昭抿了抿唇,她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硬邦邦道:“你出去。”
萧胤听后乖乖去了外间等候,没过几时,便听见虞昭在里面的吩咐:“让葶花过来一趟。”
“好。”萧胤简略应了声,随即又朝外面的人传了话。
此刻虞昭已然穿好了衣裳,来到外间找了个绣墩坐下,葶花很快来到长定殿,站着帮虞昭绞干头发。
萧胤见这主仆两人一言不发的模样,碍于葶花在这儿,他也不好多说,只能坐在一边,望着虞昭气鼓鼓的背影束手无策。
葶花察觉到殿内诡异的气氛,她丝毫不敢多问,亦不敢作声。
过了片刻,虞昭等头发终于干了,便让葶花给自己简单挽了个发髻,旋即主仆两人就离开了长定殿。
那只装着生辰礼的锦盒,她并未带走。
萧胤望着虞昭袅娜纤丽的背影,走到净房内看见那锦盒,便上前缓缓打开。
里面装着一条深紫色抹额,绣工精巧不凡,瞧着颇为雅致独特,一看便是特意给他做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条抹额还镶嵌了质地坚硬的宝石和铁甲,兼具防具的用途。
萧胤没想到虞昭会这般心灵手巧,他一时微微沉默,想着等她气消得差不多了,便去好好哄她一番。
……
转眼到了晚膳时分。
袁瑞来到长定殿书房内,恭声提醒太子道:“殿下,该用晚膳了。”
萧胤原本正批着折子,此刻起身来到膳桌前,他看了眼桌上突然多出来的一碗长寿面,热气腾腾的模样给冷清的殿内添了几分暖意。
他忍不住问道:“这是谁吩咐的?”
袁瑞笑着向自家殿下解释:“是太子妃一早便吩咐厨房做的,还特意命人在里面放了些东楚带来的调料,说是能起到增味的效果。”
萧胤怔了片刻,不管怎么说,昭昭这都是把他的生辰记在心里了。
第99章
他心内喜忧参半, 喜悦的是她终于对自己上了点心,忧虑的则是他白日还惹了她生气。
萧胤思忖片刻后,突地吩咐袁瑞道:“去把魏旭叫来东宫, 即刻去。”
……
魏旭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他的事儿,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原本他正与双亲一同用晚膳,听闻消息后,忙不迭赶到了东宫。
等魏旭进了长定殿, 萧胤把今日虞昭误会的事儿与他一说,他登时哭笑不得:“……成吧,我帮殿下去向太子妃解释, 只是你可得记着,如今欠我好大一个人情。”
说罢, 两人一同去了宁华殿, 得知虞昭此刻也正在外间用晚膳, 便走了进去。
虞昭此刻独自坐在桌前,她听闻太子殿下和魏公子一同过来,遂放下手中筷子, 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
魏旭上前一步,先是清了清嗓子,随后朝虞昭态度诚恳地解释道:“太子妃, 今日那顿午膳我也在场, 确实是您误会了,事情是这样的……”
他把当时的经过跟虞昭详细说了一遍, 包括太子是如何佯装醉意,最后挣脱开那两个美姬的, 旋即继续赔笑道:“您若不信,不妨派人到外面打听打听, 今日成国公府世子等人被太子下令游街示众,那两个女人也被打了板子,送回青楼去了。太子殿下是个洁身自好之人,没理由此时转了性,您说是不是?”
虞昭心知魏公子是被太子殿下特意叫过来的,她也不欲为难魏公子,然而萧胤真正过分之处并不在这里,便抿了抿唇没说话。
魏旭见虞昭仍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他顿时没了法子,说话也有些乱了章法:“您就大人有大量,宽恕太子殿下这一回吧。他生来便长得俊,身姿又挺拔高大,一向有许多姑娘心悦于他,发生今日之事也在所难免……“
萧胤听了忍不住重重拍了下魏旭的肩膀,旋即开口打断道:“你可以走了。”
魏旭:“……”合着这是把他利用完了就踢?
袁瑞适时上前,把魏旭给请了出去,并示意宁华殿所有下人都出去,随后贴心地把门合上。
虞昭见此起身就想回内室去,不料却被萧胤大步上前拦住。
萧胤挑眉问她道:“事情都解释清楚了,你这是一句话都不愿和孤讲了?先前是谁特意吩咐了厨房,给孤准备一碗长寿面?”
虞昭听后怔了瞬,她嘴硬道:“……我只是忘记跟他们说不用做了。”
旋即,她抬眸看了萧胤一眼,见此刻避无可避,想起魏旭先前所言,忍不住闷声道,“魏公子方才都说了,太子殿下天生就招桃花,所以你在外面被人惹了火,回来就找我发泄,是么?”
萧胤就知道魏旭方才那话会让虞昭抓住把柄,他此刻颇为无奈,就差对天发誓了:“孤日后在外一定守身如玉,再也不强迫你做不情愿的事儿,你看这样成么?”
虞昭见太子难得态度诚恳,她咬了咬唇,补充道:“你以后不许强吻我。”
萧胤听后顿时沉默了:“……”
虞昭见萧胤不肯答应,便拧眉看着他。
那意思很明显,若是萧胤今日不肯答应她,虞昭势必不会原谅他。
萧胤只觉如鲠在喉一般,在这关头他自是不敢再惹虞昭生气,唯有咬着牙答应下来:“……行。”
虞昭听见太子答应下来,便松了口气,心中也说服自己原谅萧胤今日所作所为。
萧胤看着虞昭如释重负的模样,一时心内颇不是滋味,他突地沉声开口道:“你知道比起抹额和长寿面,孤更想要的生辰礼是什么?”
虞昭下意识开口问道:“……什么?”
萧胤凤眸一瞬不眨地望着虞昭,他淡声道,“孤最想要的是你。昭昭,你那么在意孤今日身上的脂粉味,其实你心中也有孤,对不对?”
虞昭愣在原处片刻,她突地美眸闪烁了瞬,急忙低头否认道:“……不会的,殿下想多了吧。”
说罢,她不待太子殿下继续开口,便转身背对着他道:“我有些累了,没一会便要歇息了,殿下请回吧。”
萧胤欲言又止,他望着虞昭的背影半响,对她方才的答案可谓颇为失望。
最终他只是淡淡道:“那孤回去了。”
虞昭在萧胤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揪紧了自己的衣襟,一时没说话:“……”
她喜欢了谢承素许多年,与他相知相遇,两家原先也是世交。没道理竹马敌不过天降,此时她突然变心了才是。
……
温晴云得知成国公府世子被太子萧胤下令游街示众之事后,顿时心有余悸,没料到萧胤出手如此狠辣,当真半分情面也不留。她忍不住问侍女道:“……当真有此事?”
侍女初夏小心翼翼地答道:“确实如此,这回成国公世子丢大脸了,听说当晚回去就被国公爷拿藤条抽了好一顿,此时还在养伤呢。”
温晴云一时禁不住咬牙切齿道:“那送上门的美姬,太子殿下都没碰?”
初夏只得点了点头:“据说那两名美姬……也被打了板子。”
温晴云气急,忍不住将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都拂落在地,发出哐啷的声响。她正欲发怒,却突地想起一事,连忙问侍女道:“成国公世子没供出我吧?”
初夏其实也不甚清楚,唯有出言安慰主子道:“应当是没说出主子,否则只怕太子殿下已经找上门来了。”
温晴云听后忍不住抚了抚心口,她这才面色稍缓,一时也不欲再追究,只愿萧胤永远不要知晓是她指使的才好:“看来这东宫,短时间内还不会添人,太子殿下还是被那东楚来的妖女给迷住了。”
……
这日,皇后娘娘传召虞昭到凤桐宫,专门问她太子生辰那日之事。
此刻只见她笑着问虞昭道:“听说太子当日与人相聚酒楼,还惩罚了几个不知好歹的纨绔子弟,他后来是何时回东宫的?”
虞昭面容乖巧地答道:“过了午时后回的。儿臣看他不喜欢大办生辰,遂只是命厨房准备了碗长寿面,随后送了他一条亲手做的抹额作为生辰礼。”
皇后娘娘听罢,忍不住继续问道:“还有呢?”
虞昭眨了眨眼,终究还是顾及萧胤的面子,没敢说他中了媚药拿自己发泄之事,于是便含糊其辞道:“其余便没什么了。”
皇后没听见两人圆房的消息,此刻微微失望,只得笑着点了点头道:“……挺好。”
第100章
虞昭看出皇后娘娘眼底的失望, 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何话,遂保持了沉默。
皇后对虞昭一向宽容,此刻并未多言, 只是转移话题道:“先前本宫带你学着打理六宫,如今也算学成,将来等你做了皇后,想来会得心应手许多。”
虞昭心中有些汗颜, 只得字斟句酌道:“承蒙母后厚爱,可儿臣并不敢肖想皇后之位……”
皇后娘娘笑道:“你是西祈太子妃,将来太子登基, 你自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虞昭听后愈发不知该说何话才好,她压根儿没想过当皇后这回事, 只等着承素来想法子带她离开西祈。
然而这等想法, 却是不敢和皇后娘娘说的。
她一时只觉颇为愧疚, 白白浪费皇后娘娘一片好心。
皇后此刻也不欲久留虞昭,便简略道:“本宫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
虞昭心中松了口气, 起身恭敬道:“儿臣告退。”
随后她便离开了凤桐宫。
然而皇后娘娘在虞昭走后,却并未歇下,她派人传话给东宫, 让太子萧胤亲自过来一趟。
此刻萧胤坐在凤桐宫内, 接受着皇后娘娘如连珠炮一般的审问:
“你们夫妻两人成婚已有半年了吧?为何至今还未圆房,本宫看你也并非不喜欢太子妃, 怎就拖了这般久?你难道不知,陛下和本宫都想尽快抱个皇孙么?”
皇后娘娘与方才对待虞昭的温柔模样截然不同, 她说到这儿浅抿了口茶,接着又语速极快地开口道:“看看人家四皇子, 成婚当晚就与四皇子妃圆房了,你怎就还不着急,不怕四皇子府出个皇长孙么?”
萧胤待皇后这一连番话问完,他才抬起凤眸,语音寡淡道:“她屡次拒绝,儿臣又能有何法子。”
皇后听了忍不住问道:“难道她还心悦那东楚使臣不成?”
萧胤对此一言不发,在他看来,虞昭目前的心思仍在谢承素那儿,因此她才会三番四次拒绝自己。
也不知谢承素给虞昭灌了什么迷魂汤,她竟然至今都未死心。
皇后娘娘见太子这是默认的态度,不禁用嫌弃的目光上下打量了眼萧胤:“你瞧瞧自己,堂堂西祈太子,先前还率军大败东楚,长那么俊有什么用?竟连个东楚男子都比不过!”
萧胤唯有沉默以对。
皇后眉心紧锁,只觉太子这婚事着实愁人,她突地喃喃自语道:“不如把这桩和亲的缘由告诉昭儿?”
萧胤听后略微挑眉,他没想到皇后娘娘还有事瞒着虞昭,一时忍不住问道:“这其中莫非还另有隐情?”
皇后娘娘向太子解释道:“太后娘娘临终前不是说了么?昭儿的祖母和太后是故交。当初东楚给了西祈一本册子,里面有数名东楚世家女子的名字,说是任咱们挑选,昭儿的名字也在其中。”
“后来她祖母写了封信给太后娘娘,并寄了昭儿的画像过来,说是她孙女品行端正、文采出众,力荐昭儿做你的太子妃,太后娘娘觉得她与你十分般配,陛下和本宫看过画像也颇为满意,这才同意了她来和亲。”
萧胤拧了拧眉道:“母后若告诉她这桩事,是西祈选了她做太子妃,只怕……”
只怕,虞昭知晓后会接受不了。
毕竟若是西祈没选择虞昭做太子妃,她便能安安稳稳地与谢承素成婚,也就不会嫁入西祈皇室,和他产生任何交集。
萧胤想到这儿,心内突地一阵抽痛,他不禁按了按胸口。
皇后娘娘何尝不知这个道理,此刻唯有叹了口气道:“据她祖母所言,若是昭儿不来和亲,只怕境况更差,因此她祖母才想了这么一招,说是也能惠及承恩侯府。”
萧胤顿时觉得有些蹊跷,不禁问了句:“她原先不是准备与那姓谢的成婚,境况更差此言何意?”
“这母后就不得而知了,如今太后也已然仙逝,此事只怕唯有她祖母知晓。”皇后无奈摇了摇头,旋即轻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旧事重提做什么,免得惹人误会。”
萧胤听完这番话,沉默着没开口。
……
这日午后,雀鸟在枝头不时鸣叫,衬得长定殿书房内愈发寂静。
萧胤正坐着批阅折子,突地听闻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传入耳畔。然而他面容颇为淡定,并未因此而抬头。
袁瑞匆忙跑到书房内,他一边擦拭着额前汗珠,一边向太子殿下禀报道:“殿下,老奴从外面听说了个重大消息!”
萧胤见袁瑞这副罕见着急的模样,他语音寡淡道:“何事如此着急?”
袁瑞只觉大事不妙,连带说话语速也快了不少:“此前那位东楚使臣,谢大人他又要来邺京了!”
萧胤笔势一顿,差点将手中狼毫捏断,他很快抬起头沉声问道:“何时?”
“据说是马上就要到了,最多不出三日。殿下先别着急,老奴还打听到一个消息。”袁瑞原本有些垮着脸,此刻突地话锋一转道,“谢大人此行来西祈,身边多了个女子,旁人唤她丹阳郡主。她是东楚端王之女,据说看上了谢大人,两人就快要议亲了。”
萧胤挑眉问道:“这传闻可信?”
袁瑞试探着分析道:“依老奴看,此事应当是真的。若是谢大人当真对丹阳郡主无意,早把她半路扔下了,何必带到西祈来?”
萧胤听后不再多言,若是谢承素当真心悦于旁人,不再纠缠昭昭,这对他而言自是一桩好事。
因此,他即刻吩咐道:“把这消息传去宁华殿。”
……
虞昭听闻长定殿那儿传来的消息,她顿时拧了拧眉,有些不敢置信地朝袁瑞问道:“此言当真,谢大人身边竟是带了丹阳郡主?”
袁瑞轻咳了声,他嘴角往下压了压,勉强克制住心内喜悦道:“消息应当可靠。老奴接连向几人打听,对方都是这般所言。”
虞昭自是清楚,袁公公这消息传过来,定是萧胤的意思,却早已无暇顾及这事。
她原先是东楚世家女子,自是认得这位蛮横无礼的丹阳郡主,往日在东楚便与她不对付。
俗话说冤家路窄,丹阳郡主处处与虞昭作对,而她却并不知其中缘由。
难道,正是因着丹阳郡主也喜欢承素的缘故?
虞昭顿觉这个猜想颇为荒唐,却又好似就是真相,她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此刻朝袁瑞道:“我知晓了,袁公公若没别的事,便请回吧。”
袁瑞笑了笑,恭声应道:“那老奴便先回长定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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