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白天医院进了两个来抢救的急诊病人, 医院的医疗条件不足以治好这两位病患,不得不转运到市区的三甲医院进行救治。
朱曼玥参与了和三甲医院那边的对接,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接到了萧宗延的母亲王淑华的电话。
“玥玥,听说你和宗延都同居了。今天来家里吃个饭, 把你们俩的婚姻大事定一下吧。我跟亲家公、亲家母也说了。”
朱曼玥心不在焉, 没听清王淑华说的什么就糊里糊涂地应承了下来,以至于萧宗延下午来接她的时候,她一副前因后果一概不知的模样。
萧宗延穿的还是早晨出门时穿的那套衣服,胸前佩戴的发夹和他手腕上的发圈原封不动,当真就没取下过。
朱曼玥今天被工作缠身, 不仅没工夫监督他是否听话,还把这茬忘得干干净净,得知他这辆车是通往他父母家的“贼船”,当即手忙脚乱地要把自己别在萧宗延身上的幼稚小物件摘下来。
天啊, 这要被萧宗延的父母看见了,她的形象必然荡然无存。
二老肯定会猜测平时萧宗延在她这里受到的都是非人的待遇, 误会不就大了吗?
萧宗延成心逗她玩,偏就不让她销毁证据,一只手捂着胸前的发卡,戴着发圈的另一只手躲着朱曼玥伸过来的手, 两边都护齐了。
朱曼玥发夹上的小熊是布艺娃娃, 发圈也是五彩斑斓的毛线圈, 目标很大。
但萧宗延的手大得过分,覆在上面严丝合缝, 一丁点儿让她得逞的机会都没有。
朱曼玥用尽全力抠他胸前的手,一根指头抠不动, 又伸长了手去够他左手的手腕,手压根不够长。
到最后,一整个人扑在了他身上。
等她意识到的不对劲的时候,他温热的体温已经通过她细嫩的皮肤传到了四肢百骸。
老吴在前面专心开车,听到后座的动静,不动声色地升起了前后排之间的隔板,给他们制造出了一方私密空间。
朱曼玥的脸腾地爆红。
她也不再执着于夺回物证了,气鼓鼓地说:“我相信伯父伯母的眼睛是雪亮的,谁欺负谁一目了然,你诬陷我是没有用的。”
萧宗延忍俊不禁,弯着唇角附和:“嗯,没用。”
朱曼玥听着他这副坦荡的语气来气,心里还是过不去这道坎儿,消停了片刻,又和他扭打起来,把萧宗延熨帖平整的西装弄得褶皱横生。
萧宗延意味颇深地说:“过会儿两边的老人看到我衣衫不整,我可不保证他们不会乱想。”
朱曼玥要被他气死了,气急败坏地说:“戏弄我很好玩吗?”
萧宗延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说:“不好玩我戏弄你干嘛?”
“啊啊啊,你怎么这么幼稚啊!我今天居然还跟同事说你稳重!”朱曼玥气得发疯,白皙的小脸儿透着晕染均匀的桃色,看起来健康极了。
萧宗延伸手拎住了她的后脖颈,把和她之间的距离压得近在咫尺,嗓音低醇富有磁性,带着些蛊惑的意味问:“你跟同事议论我?”
和同事闲聊,涉及到一些琐碎家常不是正常的吗?
怎么听他这么一说,倒显得她干了大逆不道的坏事?
朱曼玥迫于他的威压,磕磕巴巴地说:“随口一提而已,而且我说的都是事实。”
说到这里她莫名有了底气,理直气壮地控诉道,“我有一个同事之前外派出差了,今天回来上班才见到面。人家人可好了,主动把手伸出来让我扎,帮我克服心理障碍。而你呢,空长着我的梦中情管,却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
萧宗延听完略一忖,眼睛一眯,沉声问:“同事?男的女的?”
“……”朱曼玥一五一十地说,“男的。”
萧宗延气笑:“我可是为了你守身如玉,你能不能有点为人未婚妻的自觉?”
“现在知道我是你未婚妻了,昨天晚上和我斗嘴的时候某人可是六亲不认呢。”朱曼玥昂着下巴,气焰嚣张地说,“你能不能有点危机意识?像我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可爱,追我的人从□□排到六环开外呢。”
萧宗延咬牙切齿,兀自摘掉胸前和手腕上刚才死活不给她的小物件,扔进她怀里,酸气十足地说:“这些东西都给你的那些追求者吧,他们戴着一定比我高兴。”
朱曼玥看着他吃醋的样子一阵窃喜,甜甜地说:“可是和我有婚约的只有你啊。”
萧宗延冷哼一声,不理她了,但心里已经被她哄高兴了。
萧宗延的父母家住在老北京的四合院,红墙褐瓦,树影婆娑,光影斑驳。
他们到的时候,还有来拍照取景的摄影团队在他家门外,一人拿着反光板,两个摄影师举着长///枪短///炮,对着身着华贵汉服的美女模特“咔咔咔”。
朱曼玥下车后忍不住称赞道:“汉服真好看。”
萧宗延看了她一眼:“喜欢?”
“那当然!”朱曼玥激动地说,“哪个女孩不喜欢漂亮裙子呢?”
她盯着略施粉黛的模特,眼中的眼神写满了心驰神往。
萧宗延不置一词,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即拉了她一把:“别看了,要开饭了。”
朱曼玥迈着超小的碎步,恋恋不舍地跨进了门槛。
下一秒,摄影团队见他们进了门,有人问了一嘴:“这四合院儿是你们的吗?”
朱曼玥看看沉默的萧宗延,又看看问话的小哥,料定萧宗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便代他“嗯”了一声。
“那我们在这里拍照不打扰吧?”对方礼貌客气地说,“我们就在墙外拍了拍,没有进去过,现在还剩最后一部分了,能让我们拍完吗?”
朱曼玥扯扯萧宗延的袖角,小声说:“就让他们拍完吧。”
萧宗延不是好说话的人,但看在她的面子上,没有为了个人隐私撵他们走。
“你们拍吧。”
“哎,谢谢了。”摄影团队异口同声地说。
他们进门后,隐约听到对方窃窃私语。
“真羡慕这些有钱人,这么大的院子得上亿吧。”
“你以为有钱就能买到吗?这些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
朱曼玥和萧宗延都是有工作的人,不像他们父母辈,赚够了前后早早退休,开启了自己的幸福晚年,多的是空闲的时间。
一约好,便第一时间聚在了一起,在他们来的路上把饭都做好了,正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谈天说地。
“伯父,伯母。”
“叔叔,阿姨。”
一对璧人并肩而立,齐齐喊着对方的父母。
“好久不见,玥玥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都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宗延的眉宇间也添了许多英气,越来越肖似老萧了,真是意气风发啊。”
双方的父母例行夸耀起对方的儿女。
老程序了。
“快坐下吧,专门给你俩留的位置。”
一大家子围桌而坐。
萧捍和王淑华坐在一起,朱先奉和艾明湘坐在一起,中间空出了两个位置。
他们一落座,一家人就坐得整整齐齐了。
可萧宗延还没坐下多久就被他的母亲王淑华撵到一边去:“你坐这儿干嘛?跟玥玥换个位置。我和玥玥有话聊,你插在中间做什么?”
萧宗延都已经习惯和朱曼玥在一起的时候被亲妈排挤了,起身站在朱曼玥身后:“换个座儿。”
朱曼玥其实不想跟萧宗延换座位。
王淑华对她太热情了,热情到堪称恐怖的地步,每次都让她感到莫名尴尬。
她对着萧宗延摇摇头,萧宗延视若无睹,找了个由头离开:“我去看看烫碗的热水烧开没有。”
这下朱曼玥孤立无援了,只好磨磨蹭蹭地坐在了王淑华身边。
在心里默默将萧宗延骂了一万遍。
王淑华拉过朱曼玥的手,带着满意的笑容望着朱曼玥,问她:“玥玥,听亲家母说你在医院实习了,工作还适应吗?要不要托个人举荐一下,把你调到大医院去?”
朱曼玥在王淑华面前乖顺得简直不像她:“都挺好的,谢谢伯母关心。我现在只是在实习,要去哪家医院上班还没定呢。走一步算一步吧,我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王淑华见到她就欢喜,把手腕上的沉香手串和各种玉石拼成的手链都取下来,戴到朱曼玥的手上:“这些首饰都是上好的极品,到这个年纪,也该打扮打扮了。”
朱曼玥连忙拒绝:“我们医院有规定,不能戴首饰。”
王淑华坚持道:“假期的私人时间总可以戴吧。”
连艾明湘也说:“这是伯母的一番心意,你就痛快收下吧,总有合适的场合要戴的,哪有当面拒绝的道理。”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曼玥只得收下,心里盼着萧宗延赶紧回来,继而捧着茶杯装作喝水的样子,以躲避提问和寒暄。
没多久,萧宗延确实回来了,王淑华却兴高采烈地说:“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来谈谈接下来要共议的正事吧。玥玥,宗延,你们同房了吗?”
朱曼玥险些一口水喷出来,呛得咳嗽连连。
这么直接吗?
第22章
朱曼玥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王淑华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笑着挽尊:“我们家宗延是稳重的人,婚前就同房确实不成体统。不过玥玥,你暂居在宗延那里总要有个名分。如今我们家跟你们家定的娃娃亲只有在座的我们几位知道, 终究是要光明正大公之于众的,订婚宴怎么也得补办一个。”
母子俩的心意不谋而合, 要不是王淑华是临时起意组了今天的饭局, 朱曼玥都要以为,萧宗延跟王淑华通过气了。
朱曼玥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道:“不着急。”
萧宗延的父母还以为旁人不知道,可在这四九城里,世家大族就这么多,圈子里的八卦统共就这么几条。她和萧宗延的婚约早就被人捕风捉影传遍了。
“怎么不着急呢?”王淑华一本正经地说, “你们两个人的事要是定下来了,我也好跟人说你是我们家的儿媳,诸事都会方便一些,你就不用辛苦地从基层做起了。再者, 万一有人想要刁难你,知道你是谁多少会有几分忌惮, 你爸妈也会放心一点。”
朱曼玥看向父母。
艾明湘和朱先奉都无声点了点头。
中国的国情如此,身后没点儿背景,自身再优秀,机遇也会转瞬即逝。
好不容易有混出头的, 哪个不是遭尽冷眼, 吃尽苦头, 生生把自己变成了一条见到骨头的野狗。
背后有靠山就不一样了,那些墙头草最会见风使舵, 谄媚逢迎,哪怕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们也会殷勤的把最好的资源主动奉上,争着抢着,趋之若鹜。
甭管这是不是社会的弊病,都是多少年来默认的潜规则。
更何况上位者也不是就能高枕无忧,若是有朝一日从高台跌落,分分钟见识到什么叫世态炎凉。
联姻看似是旧时代的糟粕,实则是一成不变的规律。
在切实的利益面前,人人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强强联合,各取所需。
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
不用王淑华把道理讲得太明白,朱曼玥心里也门儿清。
要不然萧宗延随口说句退婚,她也就顺其自然答应了。
毕竟在萧宗延回国之前,她和他也不熟。
只是事到临头,听到有人把这些讳莫如深的东西赤///裸///裸地说出来,听在耳里说不出的别扭。
朱曼玥迟疑地说:“伯母,我还是想看看,凭我自己的本事能走多远。我选的这个职业就是注定要经历很多挫折的,我不可能永远做被大家宠溺疼爱的小女孩,我迟早要长大的。”
老一辈有老一辈的观念,在场的人里唯一可能和她有共同语言的就是萧宗延。
她回眸殷切地望着他,想让他替自己说句话。
“萧宗延,我说的对吗?”
一直默不作声的萧宗延略沉吟,开口对王淑华说:“妈,她有独立的意识是好事,现在的小姑娘不是只会琴棋书画和在家绣花了。求人不如求己。她是和我不一样,要娇贵一些,可也是对成就感和自身的价值有追求的。难道等她将来生了孩子,听小孩儿说,我妈什么都不会,全靠我有个厉害的爸爸,多叫人瞧不起啊。”
话糙理不糙,朱曼玥心有戚戚,认同极了。
她没想靠着谁一辈子,也没能护得了她一辈子。
王淑华却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呢?你爸和我难道不是和你们现在的情况一样吗?你的意思是说也瞧不起我?”
王淑华说着骂道,“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跟那些美国佬斗智斗勇的时候,要不是我每隔俩月就大老远跑到那边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的作息习惯能保持得这么好,肠胃能这么健康?”
“您自然是劳苦功高。”萧宗延淡定地说,“我是说她不能成了我萧宗延的妻子,就复刻别人的生活。她有自己的个性和思想,不是世界上第二个谁,哪怕是像我。”
他……
朱曼玥闻言感动得无以复加。
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顿时高大了许多。
她一直以为他霸道强势,自己是什么样,就要求别人必须是什么样。没想到关键时刻会挺身而出,替她摆脱别人强加于她的桎梏。
王淑华大概也没料到他会这样表态,怔忡了一秒,欣慰道:“我原本还担心你们没什么感情,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话虽如此,我还是建议你们郑重其事地订一下婚。现在不讲究仪式感,到时候哪天心血来潮又想了,一准儿后悔。”
艾明湘是个浪漫的人,但也是从随性不物质的状态过来的,对此深有感触:“就是说,她爸以前天天给我买花,我说这些花华而不实,中看不中用,前几年突然喜欢上了花,我再让他给我买,他说都老夫老妻了,学什么年轻人玩浪漫。”
朱先奉“哎”了一声:“这点事你也拿出来在亲家面前说。”
朱曼玥忍不住笑起来。
王淑华见她笑,便冲萧宗延发了话:“多在玥玥身上花点心思,别她说不要什么你就真不给她。明天我就找人算算日子,看什么时候办订婚宴合适。”
这下有父母做主,第三方说了算,朱曼玥和萧宗延也就不会因订婚的事起任何争执了。
开餐一行人移步到了堂屋。
今天桌上没有精致的西式菜肴,只有地道的老北京家常菜。
八仙桌宽松地坐了六个人,给人夹菜手要探很远,但是依然无法阻挡王淑华的热情。
王淑华拿起白玉汤勺,给朱曼玥碗里舀了一勺汤:“玥玥,饭前先喝点汤。这汤是用新鲜的猪后臀尖肉炖的,保准鲜得你掉眉毛。”
朱曼玥双手扶碗,受宠若惊地说:“谢谢伯母,我自己来就好。”
王淑华就说:“一看你这样,就知道宗延没照顾好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多吃点肉补补。”
说实话,萧宗延在吃的方面没有亏待过她,只不过他讲究营养的均衡全面,给她准备了许多不符合她饮食习惯的食物逼着她吃,她的肠胃倒是被调理得好多了。
以前她的胃只要稍微凉着一点儿,就疼得满床打滚,反酸、胀气,一晚上都睡不着觉。
现在她在医院的低温抑菌环境里泡一整天都不会胃疼,没再因为身体素质拖后腿。
朱曼玥龇着牙笑笑,保持着僵硬的笑容偏头看向被责怪的萧宗延。
萧宗延也在她的注视下偏头望过来,随即一丝不苟地为她挽起了遮阳的长袖,淡淡地说:“喜欢什么自己吃。”
朱曼玥被他触碰过的手臂还残存着他的余温,她脸一红,筷子停顿了半秒,凑过去小声对他说:“我想吃酱肘子,够不着,帮我夹两片,蘸点儿甜面酱。”
吃还是属她会吃。
萧宗延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看得朱曼玥心虚,却架不住美食的诱惑,乖巧地添了一句:“可以吗?”
萧宗延伸出手,一筷子下去,几乎把半盘酱肘子都夹到了她碗里,然后把装甜面酱的酱碟移到了她面前。
朱曼玥吓了一跳,默默看了一眼在座的长辈的反应,难为情地说:“太多啦,我吃不完。”
“你吃得完,慢慢吃。”萧宗延丝毫不给她面子,也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不过朱曼玥只是不好意思而已,她确实吃得了这么多。
她曾经三天吃完了一个二十几斤重、原料一百多块、足有一口锅那么大的肘子。
胃也是这样暴食暴饮撑坏的。
今天他好像对她格外放纵?
哼,果然在长辈面前惯会装样子。
夜幕逐渐降临,远方的天空染上了浓重的靛色,嫣红的云霓掩盖了天光。
晚风吹得院内的海棠花枝摇颤。
隔壁的老院子里也住着人家,约莫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家里养了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咿咿呀呀的戏曲声穿透古旧的墙面传过来。
伴随着“铛”的一声,清亮的唱腔一收,他们今天的这顿饭也临近尾声了。
朱曼玥的父母一辆车,她和萧宗延一辆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胡同里。
萧捍和王淑华夫妇把他们送到院门口,王淑华又折返回去,先是把提前准备好给司机的那份晚餐拿上,又从厢房里提溜出两提别人送的燕窝和胶原蛋白,火急火燎地跑出来,把打包好的晚餐给守在车里的老吴,把补品分别放进了两车的后备箱。
又寒暄和叮嘱了一番后,才放两辆车启程。
朱曼玥今天晚上着实吃撑了,坐在车里喜笑颜开地给萧宗延表演“小肚子消失术”。
她先全身放松,用手拍打肚皮的同时把鼓鼓囊囊的小肚子吸进去,原本圆滚滚的肚皮瞬间变得平坦。
“坐好了,别乱动。”萧宗延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却略显低哑,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不然我会觉得你在暗示什么,明白吗?”
他提醒她时朱曼玥还没意识到他话中的深意,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茅塞顿开。
她的脸腾地爆红,羞愤地说:“我为什么能听懂?我还是个纯洁的孩子呢!”
老吴再次默默升起了隔板。
第23章
萧宗延父母家和他自己家不在一个区, 那边晴空万里,晚风温柔,然而快到他家的时候乌云肉眼可见, 不一会儿就电闪雷鸣,开始断断续续地滴雨。
谁也没想到这些天的天气预报都报的大晴天, 还能下雨。
之前下暴雨, 车上备的伞都用过了,湿哒哒的放在车上容易长虫,老吴前两天才把车上备的伞拿去露台晒了,因为数量众多,收回来以后就没来得及放回车里。
这下可不好进门了。
萧宗延的家是租地盖的自建房, 当初为了图清静,方圆五里都没邻居的那种。
又因为是租来的地皮,不好动土,没修地下车库。
地面上有一大块空地安了新能源的充电桩, 是专门停车的地方。
但是车开到这里就不能往前走了,距离家门口还有很长的一段路程, 都是鹅卵石路和绿油油的草坪。
家大了就是怕下雨,没伞寸步难行。
偏偏朱曼玥是个怕麻烦的急性子,不等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就兴高采烈地跳下了车:“这才多大的雨呀,淋湿就淋湿嘛, 回去洗个澡就好啦。时候不早了, 老吴你赶紧回家把饭吃了。这点儿路, 跑两步不就到了。”
车上的两个男人都没反应过来,朱曼玥就用双手遮着脑袋跑进了雨幕里。
老吴担忧地看着准备跟上去的萧宗延, 提醒道:“先生,您忘了您一淋雨就发烧, 还是等我去附近超市买了伞再回去吧。或者我冒雨去家里拿一把,我是糙人不怕淋雨。又或者,您叫朱小姐从家里带一把出来也行啊。”
要不是因为他这一淋雨就发烧的体质,那天去医院接朱曼玥的时候他也不会专程带两把伞。
萧宗延看了眼车外阴沉的天空,说道:“不用了,她今天难得高兴。她没打伞就回了家,见我半天没回去,还是打了伞才回去的,该怪我端着架子不陪她了。”
“……”
这就是传说中的色令智昏?
小姑娘不高兴就不高兴,她不高兴的时候多着呢,哪有身子骨重要?
可他还想再劝时,萧宗延已经毅然走进了雨幕里。
老吴摇头叹息。
这是何必呢。
外面的雨看着不大,但稍走远一点,身上就全淋湿了。
朱曼玥到家后捋了一把额前因浸湿黏在一起变成一根一根的碎发,随后使劲打落身上附着的雨珠,但还是没能阻止大部分雨珠渗进衣料里,洇开了一大块。
还好是夏天,不然很容易冻感冒。
萧宗延呢?
朱曼玥一回头,萧宗延并没有紧跟在她身后。
她探头朝门外张望,也没有看到萧宗延的身影,不禁有些失望。
还说她金尊玉贵,和他不是同路人,他这不是比她更会享清福?
不管是对她没感情的时候还是有感情的时候,都不愿陪她一起淋雨,算什么患难之交。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萧宗延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她身后,脱下他的西装外套团成一团,用没湿的里衬给她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
“不是说回来就洗澡吗?站在门口发什么呆?”
朱曼玥倍觉惊喜,喜滋滋地看着他,娇俏地说:“我这就要去洗了。你跑哪儿去了,怎么这么慢?”
萧宗延打趣道:“老人家了,没你跑得快。”
朱曼玥被他呛声,想起之前总是明里暗里嘲讽他老,实际上他也就比她大七岁,三十岁是正值壮年的年纪,虽称不上风华正茂,但也绝不算老。
她之前气急了骂他,经常性的攻击他的年龄,现在仔细想来,的确是不尊重人的表现。
他不跟她计较,足见仁慈宽厚。
这会儿讥诮几句,没什么大不了,反而让她从话音里听出几分豁达。
朱曼玥觉得自己大抵是病了。
看着他时竟有了“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感觉。
不仅觉得他容貌俊美,脾气貌似也没昨天她腹诽时形容的那么大了。
她感觉照这个节奏发展,她可能真的会死心塌地的爱上他。
这么明显的迹象,让她有了心跳如雷的预感。
朱曼玥收回目光,娇羞而幼稚地说:“先到先得,我先回来的,不许跟我抢浴室,你去你主卧的浴室洗吧。”
萧宗延淡淡“嗯”了一声:“你快去洗吧,洗好了我帮你吹头。”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为她服务,不愧是去父母家见了王淑华一面,受到了耳提面命的教诲,知道疼人了。
朱曼玥面红耳赤,心里却隐隐期待。
他在为她吹头发的时候,手离她是最近的,其次是脸,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白皙的后颈和嶙峋的锁骨。
暖风会将她柔顺的秀发吹起来,缠绵地勾住他的指尖。
刚洗完澡的乳香和沐浴露的清香会钻进他的鼻间,摇晃他的心神。
他会为她动心吗?
朱曼玥带着遐思洗澡洗得心猿意马,可事实却和她想象中的相去甚远。
萧宗延给她吹头发时不像是被她蛊惑了,更像是漫不经心,好几次停留在一处很久,烤到她的头皮烫出痛觉。
朱曼玥猛然回头,正欲斥责他到底会不会吹,却意料之外地看见他皱紧眉头,一副难受极了的样子。
指责的话一瞬间全部咽回肚子里,她懵懂地看着他问:“你怎么了?”
萧宗延瞒着她说:“没什么,有点困了。”
朱曼玥虽然不会给人看病治疗,但在医院里见到的患者没一千个也有一百个,一眼就看出他病了,忙不迭伸手一摸。
他的额头滚烫。
“你发烧了?”
他也没淋多少雨啊。
“家里有温度计吗?测一下。”
“不用了。”
朱曼玥当机立断:“不用什么啊不用,最讨厌你们这种生着病不当回事,还拒绝治疗的病人了。打电话叫你私人医生来家里吧。导致发烧的病理有很多,我推断不出来是因为什么。万一不是感冒发烧呢?会越拖越严重的。”
萧宗延淡定地收好吹风机,语气如常地说:“睡一觉就没事了。你要实在担心我,家里的医疗箱里存了药水。你不是正好学的护理?检验你业务水平的时候到了。”
突如其来的考试?
朱曼玥虽然觊觎他手上的静脉血管很久了,但每次都是口嗨,正因为知道他不会给她扎,所以才肆无忌惮地把“梦中情管”当梗在玩。
她压根就没有实践基础,是只胆小如鼠的菜鸡,怎么敢在他身上做实验。
萧宗延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之将她在车上不经意说的话耿耿于怀地记了下来:“不是怪别的男生给你扎,我不给你扎吗?现在机会来了。”
“感谢你的信任哦,但是我还是没胆量在你身上实操。”为了让她的话听起来更可信,她还提供了求证方式,“不信你问我同事,这到现在对我来说依然是道过不去的难关。”
“那就算了,不用管我。”萧宗延没强行要求她克服心理障碍,而是转身离开。
朱曼玥终究是放心不下他,追上去,绕到他身前问:“医疗箱在哪?”
萧宗延在昏暗处勾起唇角:“跟我来。”
作为一个资深药罐,萧宗延的医疗箱高级得不能再高级,说是顶配都不为过,所有仪器装备都是专业级别的。
除了一般家庭都会配备的创可贴、消毒喷雾、纱布,还有血压计、血糖仪,所有常见病的备用药。
最关键的是,里面的药剂没有一样是过期的,常换常新。
朱曼玥见状评价道:“看得出来,你是真的怕死啊……”
萧宗延眼神凌厉,暗含杀气,看得她后背发凉。
好吧,能把命交到她手里,也没有那么怕死了。
她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朱曼玥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从一大堆杂七杂八的药品装备中挑出需要用的,相当专业地按照老师教过的步骤和流程,不敢有丝毫懈怠。
她先是给萧宗延测了一□□温,随后认真核对了输液瓶上的药品信息,将输液管穿透瓶塞,找了根衣帽架当输液架排气。
接下来就是令她大气不敢出的环节了。
朱曼玥小心翼翼地给萧宗延绑上止血带,贴心地问他:“疼吗?”
萧宗延摇头。
朱曼玥用蘸了碘伏的棉签在萧宗延的手背上圈画。
事实证明,好不好扎针跟肤色没有太大关系。
萧宗延的肤色比崔至洺的还要黑上一个色度,但手背上的青筋格外明显,不会给她太大压力。
朱曼玥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扎下去,看到血液回流后打开输液器,用胶带将刺进萧宗延血管里的针固定住,措置裕如地扯掉止血带,调节好滴速。
竟然奇迹般地船到桥头自然直了。
朱曼玥如释重负,随即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激动。
她看着发着烧目光却依旧锐利的萧宗延,举起双臂开心地说:“我成功了!我会扎针了!”
她得意洋洋地笑着说,“明天我就去科室广而告之,再不会有人拿我不会给病人扎针说事了!”
萧宗延欣慰地笑笑:“恭喜我们朱护士了。”
朱曼玥欣喜若狂,避开输液的管线,一把抱住了他,就差往他脸上亲一口了。
“我爱死你了萧宗延!他们都是嘴上说说,你是真敢让我上手做啊。”
萧宗延笑意不减:“知道我的座右铭是什么吗?”
朱曼玥配合地问:“是什么?”
萧宗延用没插针的那只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铿锵有力地说:“言必信,行必果。”
瞧把他牛的。
有了第一次,接下来的无数次就会顺理成章接踵而至。
在没在萧宗延的鼓励下迈出这步之前,朱曼玥打死也没想到自己能成为他们科室的扎针专业户。
一上午而已,她扎得已经越来越顺手了。
一听到有病人需要输液她就积极踊跃地举手报名:“我来我来!”
崔至洺笑着揶揄:“你别这么激动,让病人看见了还以为你为了业绩盼着给医院创收呢。”
李乐颖也觉得奇怪:“你不是昨天还不敢吗?怎么一晚上不见就打通任督二脉了?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朱曼玥乐不可支,脸上荡漾起甜蜜的笑容,神神秘秘地说:“那可能是有高人托梦,让我脱胎换骨了。”
第24章
王淑华昨天在饭桌上说让人给算日子, 真把这当成了一桩大事,第二天一大清早就提上了日程,风风火火地找人打听好了。
八月一号, 建军节,阳气旺, 黄历上也写得是宜合婚订婚的黄道吉日, 再结合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卜了一卦,大吉。
订婚的日子就这么定下了。
定好日期后,剩下的就是具体细节,王淑华张罗一项就给萧宗延打一通电话,萧宗延不胜其扰, 拉了个家庭群让王淑华在群里留言,然后把群聊屏蔽去忙公司的事了。
他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歇一会儿,群里的消息竟然已经99+了。
聊什么能聊这么多?
他点进去一看, 基本是王淑华在单方面操持。
他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骤然震惊。
“这家酒店怎么样?顶楼的露天很大, 到时候叫人弄两个热气球来,你们两个要登场,就坐在那热气球上朝大家挥手。晚上开party也方便,对面就是商厦的巨幕, 租一晚来直播宗延求婚。”
不得不感慨, 王女士真是个旷世奇才, 这点子一般人能想出来?
继续往下滑了一屏,他竟然看见了朱曼玥激情饱满的回复。
“好的伯母!”
两个女人一台戏。
没一句话靠谱。
他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马上呼内线给张书婷:“挑几家高端婚庆,有丰富大型婚宴经验的, 拿几套可行的策划方案给我。”
……
傍晚的时候,萧宗延顺道接朱曼玥下班。
朱曼玥总算准时出来了一回,连蹦带跳地飞奔到车边,一钻进车里就和他贴贴,摸着他的额头人工量体温:“好像是退烧了。”
萧宗延看到她一脑门的汗,掏出手帕来给朱曼玥擦脸。
朱曼玥见他恢复神速,也就不担心了,兴致勃勃地问他:“群里的消息你看到没?”
萧宗延气定神闲地说:“酒店和策划方案都要换。”
“什么酒店啊,是雍和宫!你到底看群里消息没?是不是把我和伯母屏蔽了。”朱曼玥见他没有时刻关注群聊,不满地说,“群明明是你建的,你都不认真看里面的消息,我今天还不是忙活了一天,照样一条不落地看完了,我看你心里就是没有我和伯母。”
这个罪过可就大了。
萧宗延轻声细语地哄:“对不起,我路上接了客户的电话,在为项目的收尾工作做最后的评述,没有及时看手机就到医院门口了。之前的消息我都看了,只不过没有在里面回话,以后每五分钟就看一次好吗?”
朱曼玥没想到萧宗延的认错态度意外好。
准确地说,她埋怨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要他道歉。
他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她无力招架,她支支吾吾地酝酿了一会儿便说:“好吧,算你诚恳,这次就原谅你吧。”
萧宗延微微一笑,问她:“约好什么时候去了吗?”
其实他不用看她们的聊天记录都知道,不可能这么快定下来的。
王女士是典型的三分钟热度,一会儿一个主意。朱曼玥呢,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墙头草,听别人说什么都觉得好。
意见相左不好做决定,意见太多且飘忽不定更不好做决定。
最重要的是王女士不信佛。
朱曼玥也不是佛教徒,恐怕只有期末考试临时抱佛脚的时候才会拜拜山头。
眼下暑期正值旅游旺季,雍和宫作为热门景点,香火旺,连票都抢不到,势必人山人海。估计还没到雍和宫门前,这准婆媳俩就望而却步了。
果不其然,朱曼玥遗憾地说:“还没呢。我才实习没多久,好多东西需要学习,每天都忙得恨不得一天有48小时。一想到还要考核我的脑瓜就突突的疼,根本没时间去。我估计结业考核前会去拜一拜,求我考核能高分通过。还有,求你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朱曼玥的语速快,萧宗延每次听她一口气说那么一长串,都会觉得她随时可能一口气喘不上来,替她捏一把汗。
这次本来提着心,吊着胆,倏然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心像是被什么暖洋洋的东西从四面八方包裹了起来,随即被充实地填满。
如果仔细捕捉的话,不难意识到,那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就冲朱曼玥这句话,某天萧宗延前往市政开会,路过雍和宫,心念一动,托政府的朋友帮他弄了张门票。
25元一张的门票虽然不贵,但在旅游高峰期一票难求,他就为了这25元欠了对方一个人情。
他萧宗延,坐飞机只坐豪华头等舱,动车只坐商务座,行程再私密一点会搭乘私人飞机,去哪儿走的都是超级贵宾通道。
但佛祖面前众生平等,为了给自己求姻缘,给朱曼玥求学业,他挤在人头攒动的人潮里,化为茫茫人海中微如尘芥的渺小一员。
低眉诵念,虔诚祈愿。
本以为两个女人是心血来潮才计划去雍和宫求神拜佛,萧宗延找人拿票的时候就没多要。
谁知她们竟是来真的。
朱曼玥预约抢票抢了三天才抢到两张票,不禁欢呼雀跃,高兴得手舞足蹈。
萧宗延要是明说自己去过了,大可以将名额腾出来给王淑华,让两个女人搭伙去,可他偏不,最后王女士为了儿子的终身幸福被迫退出行程,作出了伟大的牺牲。
然而车开到门口,萧宗延却说自己身体不适,闻不得寺庙里的香灰味,要她一个人进去。
实际上是因为他上次去的时候,遇到了里面的喇嘛,说他是有缘人,他怕人家见到他认出来,戳穿他曾经来过。
他对朱曼玥说,不信神佛。
但是如果她能得神佛庇佑,他怎可不信?
为自己求姻缘这件事还是不让朱曼玥知晓为妙。
他怕自己的爱意太赤///裸,会中情深不寿的魔咒。
朱曼玥不知道他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他分明答应她陪她来了又玩文字游戏临时变卦,都到门口了却不陪她进去,身体羸弱不堪大用,恹恹地说:“就知道关键时刻男人靠不住。”
萧宗延随便找了个妥当的借口:“人不在车里,待会儿交警来了该贴罚单了。”
朱曼玥嘟囔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守法公民。”
嘿,这话说的。
他本来就遵纪守法。
话说回来。
“我还不是为了让你少走几步路?一会儿又说把车停太远,累着你尊贵的玉足了。”
朱曼玥玩起梗来:“什么都玉只会害了你!”
不过他说的确有道理。
她大学的时候不爱去景区就是因为大部分景区都太大了,户外逛一圈,又晒又累,前期还好,后期崩溃。
出来一趟,少说得休养十天半月,血槽里清空的血才能回满。
“行吧,不去就不去吧,省得你摆着这副不可一世的尊容在佛祖面前晃悠,叫佛祖见了觉得你不敬。”
“戴个帽子。”萧宗延提醒道。
朱曼玥出门前涂了半管防晒霜,遮脸的和挡胳膊的都戴上了,几乎全副武装,还带了把阳伞出来。
一上车,吹到了空调风,觉得这些装备碍事,不到五分钟全摘了。
这会儿临下车了,一样没上身。
朱曼玥闻言想起来,手忙脚乱地开始穿戴。
清秀白皙的脸上浮现出愁苦又烦躁的表情,莫名有点可爱。
萧宗延见她急急忙忙的样子觉得好笑,伸手帮忙。
朱曼玥原本自己的事情自己干的时候还挺积极的,轮到有他帮衬便一动不动任由他伺候,活像个祖宗。
折腾了一番,做好一切防晒准备后,朱曼玥又楚楚可怜地问了他一遍“真的不陪我去吗”才慢吞吞地推门下了车。
萧宗延又递给她一只便捷的小风扇,无声拒绝。
萧宗延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纤瘦而无助的背影,险些就把车扔在这里,陪她一起进去。
他把车停在黄瓦红墙下稀疏的树荫里,车窗全封,深色镀膜将车内的一切彻底挡住,兀自思考着该把车停去哪里。
公然停在这里被人拍到了,不等交警来都会发酵成引起社会热议和阶级矛盾的话题。
平时出门大都公务在身,他会带上老吴,停车这种事一般都是老吴该操心的,他已经很久没在人流如此密集的场所停过车了。
来来往往的有准备去雍和宫进香的香客,也有外来的游客,熙熙攘攘。
任谁经过都要瞥一眼他今天来出来的这辆科尼赛克Agera。
这牌子在国内罕见,在国外也不是很出名,远不如那些排行榜上位列前十的显赫,许多人都认不得这车的车标,看起来就是水货杂牌,但性能和价格在一众豪车里能排在第一档。
如果不是家里的其他车品牌名气实在太大,过于招摇,他今天也不会把这辆比其他车都更能镇场的车开出来。
奈何它的外形实在炫酷,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想低调都低调不了。
他坐在车里才一会儿的工夫,就听到有路人议论。
“哇,这又是哪个总裁陪他的小娇妻来上香啊。”
“自从上次那辆大G开进故宫,现在谁敢把车这样光明正大地停门口,肯定是方丈的了。”
萧宗延:“……”
第25章
拜佛请愿的人排成了长龙, 劝退了不少拖家带口出来玩的亲子家庭和情侣,剩下的就只有每天清早去超市排队排得习以为常的大爷大妈和朱曼玥这样孤身闯天涯的闲人。
朱曼玥平时性子急,遇到玄学她可就有耐心了, 在佛堂殿内长跪不起,随后又在“法物流通处”讨了好多开光的珠串, 两只小臂上都戴满了。
她从雍和宫出来的时候, 浑身一股香炉旁熏出的浓重香灰味,粘附在衣料上带进了萧宗延的车里。
车门一开,萧宗延嗅觉敏感,闻到她身上刺鼻的气味别过了脸。
朱曼玥见状“嘿”了一身,飞快钻进来凑过去搂住了他的脖子:“好哇, 你嫌弃我!都在一张床上睡过了你还嫌弃我。”
谁还记得他当初跟她约法三章,其中的一条就是不洗澡不准碰他呢?
萧宗延被她箍得动弹不得,手不小心摁在了喇叭上,科尼赛克Agera发出一声长鸣, 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
依稀听到手挽手经过的一对姐妹嗤笑道:“俩人在车上干什么呢。”
萧宗延还没被这样奚落过,恼羞成怒, 对着始作俑者说:“朱曼玥,你知点羞。”
朱曼玥也听见了这句话,登时面红耳赤,正襟危坐, 飞快拉过安全带系上。
她可还是冰清玉洁的黄花大闺女呢。
她手上带的一留手串刚才碰到了萧宗延的脸。
除了那天去萧宗延家拜访, 王女士送她的那些, 都是今天从雍和宫里带出来的。
萧宗延阴阳怪气地问:“排你后面的人没骂你?”
朱曼玥心虚地说:“我觉得他们在心里骂我,但是他们不敢在佛前骂人。而且这是花钱的项目, 没有多少人。我给佛祖添了好多香火钱,他们没有理由骂我这个花钱的。”
说着她抬起手点着手上的法物一串一串地说:“这串是给我妈的, 这串是给护士长的,这串是给带我的颖姐的,这串是给心怡的,这串是给婷宝的,这串是给西西的,这串是给萍萍的,这串……”
再听她一一说下去不知道她能说到什么时候。
这段路是禁止鸣笛的路段,他的车后堵了好几辆车了,再不开走,后面的司机该下车骂人了。
萧宗延赶紧启动车,顺便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你不是说今天是来替自己求学业,替我求平安的吗?”
朱曼玥理直气壮的答:“凡人都是很贪心的,不贪心就不是凡人了。我这是把佛祖当领导供着,提供多重选择,看哪个觉得不成,挑其他的给我实现嘛。”
萧宗延被她的歪理气笑了。
他还以为自己是她心中的第一顺位,结果现在告诉他,他只不过是和其他所有人并列第一。
要是不排队,一个小时她就能从雍和宫里出来了。
排队耽搁了许多时间,转眼间就到饭点了。
朱曼玥饥肠辘辘,胃开始有反应了。
她揉着肚子提议:“我们今天中午去吃寿喜锅好不好?我知道附近有家新开的店,想去试吃一下。”
她还想涮火锅?
闻到她身上的这股味,萧宗延恨不得拿她涮火锅。
在等她的这段时间里,萧宗延已经有约,对方为他们安排好了行程。
他面无表情地对朱曼玥说:“先洗澡再吃饭。”!!!
这是什么究极洁癖的变态行为!
饭前洗手还算正常操作,饭前洗澡是怎么回事?
朱曼玥抱怨道:“你的洁癖也太严重了,跟你在一起日子快过不下去了……”
萧宗延沉吟片刻,解释道:“朋友开了一家洗浴养生会馆,约在那里见面。洗个澡,去吃自助餐,除了火锅什么都有。据说配套有网咖、游戏房、台球室,还有SPA按摩服务。我到时候和他谈事,你随便打发一下时间。”
“好耶!”
其他的项目都不重要,按摩可以有!
—
萧宗延朋友的养生会馆闹中取静,开在新开发的商业区里,车子开不进去。
萧宗延把车停在停车场里,和朱曼玥步行进入繁华的街巷。
如今的俊男美女主打的是夜生活,白天的街道并不热闹,人群之间留有充足的间隙。
朱曼玥精力充沛,活力四射,走着走着边不满足于挽着萧宗延的胳膊,迁就着他稳健的步伐走了。
她蹦蹦跳跳打着前锋,四下张望,寻找着养生会馆的指示牌。
现在的洗浴中心和上世纪的已经截然不同了,有了更好听的统称,近两年又冒出一个新的关键词——疗愈。
萧宗延的朋友也是顺应时代潮流,给自己的店取名“愈见空间”。
朱曼玥手握导航,被指引到了一个角落,正准备回头跟萧宗延说“没有这家店啊”,蓦地一抬眼,就看到了这家店的巨型广告牌。
这家店在二楼,要沿着水泥砌成的台阶上去。
一楼是一家文创店,文创店里还有一间咖啡厅。
朱曼玥指着一楼的文创店说:“等我做完SPA来这里转转。”
萧宗延说:“随你。”
在楼下看的时候觉得这家店不是很大,原来是因为他们站在拐角处,视线被门口的七彩喷泉景观挡住了,实际上这家店比萧宗延家还大两倍。
在寸土寸金的地段能拿到这么大的店面,财力不容小觑。
店门口做成了水帘洞式的外观。
不知里面的哪块壁面上安装了加湿器,源源不断的“仙雾”从洞内飘出,进洞更是别有洞天,流淌着令人心境平和的禅意。
前台有穿着得体制服的店员接待,让他们在楼上的大堂稍事休息。
楼上的大堂延续了楼下古朴的风格。
雕花的屏风显露出淡雅别致的风韵。
低温蜡烛貌似是香熏,散发着馥郁的芬芳,火焰随着室内的微风四面摇曳。
一排排精油摆放在展架上,标着不菲的价格。
珍稀的中药材被锁在玻璃柜里,备注了名称。
桌面上的摆饰新奇有趣。
整个大堂是全封闭的环境,靠着中央空调和通气口换氧。
氛围全靠昏昧的光线营造,格外有艺术格调。
朱曼玥已经很久没出来按摩了。
她本身不爱运动,年纪轻轻,骨骼关节一堆毛病,别人按摩是享受,她按摩是熬刑,一般出来只做面部的SPA。
但是好久没做,心里又痒,所以萧宗延一说她就兴冲冲地来了。
像这家店易拉宝上的宣传的泰式马杀鸡她还没体验过。
只是精油按摩,不按穴位和筋络,或许不会疼?
朱曼玥正弯腰盯着海报内容看,店员端来了一个托盘,放在了支在沙发上的圆形藤编矮几上。
“女士,给您备了一些点心和我们店特别调制的元气茶,请您慢用。”
“好的,谢谢。”
朱曼玥终于和萧宗延一样,老实坐在了沙发上。
托盘里除了店员说的特调养生元气茶,还有东南亚的椰子软糖,以及一碗加了谷物和麦片的酸奶。
朱曼玥把酸奶吃完垫了垫肚子后,萧宗延的朋友终于从会所的办公区出来了。
姗姗来迟的男人走到萧宗延身前跟他握手:“抱歉,有点事耽搁了,久等。”
说是朋友,言谈举止间还是带着商业气息的客气。
看来萧宗延说的朋友,是指生意场上的盟友。
朱曼玥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应对了。
她上前礼貌地问好,看起来异常乖巧,在外面给足了萧宗延面子。
萧宗延知道她不擅长也不喜欢这种枯燥的交际,偏头对她说:“去享受服务吧,我谈完了联系你。”
萧宗延的朋友笑着说起客套话:“玩得愉快。”
店员热情地领着朱曼玥进入“男士止步区”,把她带进了一间按摩室。
“您先洗澡,洗完了按铃,我叫芳疗师进来。”店员说完便关上门,把朱曼玥留在了按摩室里。
按摩室里的环境和酒店客房差不多,淋浴室、卫生间、浴缸都是独立的,配备了梳妆台,吹风机也是最新出的三档可调节科技产品。
朱曼玥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连头发也一起洗了,把头发吹干后唤进了芳疗师,随后脱掉浴袍趴在了按摩床上。
“您好,我是27号技师,即将为您做的是90分钟的玫瑰水晶盐泰式热石SPA,现在开始为您服务。”
90分钟?
萧宗延该把事情谈完了吧。
按摩过程中,有助于冥想的轻音乐从音响中流出,朱曼玥感受着圆滑滚烫的石头和着精油沿着她的骨头缝和筋络滑下,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芳疗师告诉她已经完成了按摩项目,可以去餐厅享用自助餐了。
朱曼玥闻言顿时感到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连忙从按摩床上翻身起来,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一看时间,一点半了。
怪不得她这么饿。
她去餐厅的时候,萧宗延已经先她一步到达,和朋友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
大堂乌漆嘛黑,餐厅却意外的宽敞明亮,穹顶高挑,270°的极景落地窗,可以俯瞰到脚下的整条街道。
朱曼玥朝他们施施然走过去,不知是恐高还是饿得低血糖,在走到萧宗延面前的时候,只觉得眼冒金星,一阵眩晕,堪堪摔倒在萧宗延怀里,被他接了个正着。
第26章
朱曼玥只感觉天旋地转, 整个人在虚空中像摆锤一样在摇晃,有气无力地扒在萧宗延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哼唧。
“你不要动嘛。”
“我没有动。”萧宗延说完, 眉头不由自主地拧了起来。
朱曼玥嘴唇发乌,脸色惨白, 汗珠大颗大颗地从额头上渗出来, 一开始还能搂住他的脖子,逐渐卸了力,在手完全垂下前抓住了他了西装布料,到后面腿也软了,手也松了, 身子止不住向下滑。
萧宗延越是拦着她的腰不让她坠,她就越难受。
他只好扶着她坐下来。
朱曼玥屁股一落座,就一头扎进了他怀里,非要用额头顶在萧宗延胸口那块最敏感的位置上才舒服。
萧宗延尽量不去碰她, 手一时不知道摆在哪里好。
萧宗延的朋友见状连忙询问:“要送她去医院吗?我帮你把她弄上车吧。”
萧宗延如今宝贝小姑娘宝贝得很,哪肯轻易让人染指, 要抱也只能是他自己抱。
此刻他低头观察了一下朱曼玥的状况,回朋友的话:“没有一下不省人事应该就没大碍。可能是没怎么吃东西就去做了按摩,等症状缓解一点我喂她吧。”
萧宗延虽然这么说了,但他的朋友是个有眼力见儿的, 忙不迭去取餐区给朱曼玥打了碗皮蛋瘦肉粥来。
“谢谢。”萧宗延接过朋友递来的粥, 舀了一勺后, 先自己用薄唇试了一下温度,见只是温热便径直送到了朱曼玥的嘴边。
朱曼玥起初躲着他的勺子说“不吃”, 舌头无意间舔到唇角不经意沾到的粥,尝到了淡淡的咸味和鲜味, 又凑到他举着的勺子前啜了一小口,继而渐渐进食了。
萧宗延端着碗,像喂小孩儿似的一口一口地把粥喂进她嘴里。
朱曼玥从小口吞咽变成大口咀嚼,当真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元气。
她怯生生地盯着萧宗延看了几秒。
萧宗延对上她的视线,把碗刮干净,把最后一口粥喂给她:“再吃一口。”
朱曼玥乖巧张嘴,细嚼慢咽,随后疑惑地问他:“你怎么不训我啊?难道你不生气吗?”
萧宗延不禁失笑:“我训你干什么,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按你的话说,你都生病了我还教训你,不是很不近人情?”
朱曼玥不打自招:“你不会联想到是我之前把身体造得太厉害才会变成现在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吗?而且我最近熬夜熬得也多,还背着你偷偷吃了好多零食。”
萧宗延看着她沉默许久,把她都看心虚了才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大家都把你当小孩子,但是你心里也清楚,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个世界上的诱惑很多,你得自己学会节制。”
朱曼玥讨好地蹭蹭他,嬉皮笑脸地谄媚道:“首先喜欢你这件事我就节制不了。”
萧宗延不知道说什么好。
朱曼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说:“我也不知道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我感觉我好像才上大学,堪堪十八岁,一眨眼五年过去了,我都要毕业了,好想再上一次大学。”
萧宗延漫不经心地说:“你每天吃了睡,睡醒了玩,十节课有九节旷掉,不到期末不学习,考试全靠老师划重点,怎么会不喜欢大学呢?你要像别人一样,从大一起就不停地考证,假期在校外打工,交过学费的课一节不落,闲暇时间被运动占满,还会喜欢大学吗?”
朱曼玥忍不住嘀咕:“才说了你不训我……”
萧宗延长叹一口气:“你说你要变得和我一样,可每天这么一成不变地过,别说五年,就是十年也不见得能长大。你爸妈把你交给我,我本有义务带着你成长,但你也说了,你这样自得其乐也挺好的。”
朱曼玥听到他这么说心里有点慌:“萧宗延,是不是不论我怎么努力,你只可能短暂地喜欢我一下,不愿意把一辈子浪费在我身上?”
他是商人嘛。
商人重利轻别离。
谁知道她将来人老珠黄,他会不会另觅新欢?
萧宗延没说话。
他掉鞅商场这么多年,能有今天这样的地位,就是因为他从不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那些转瞬即逝的念头他自己知道曾经有过就可以了,难以克服的困难更不会留到对方知晓才解决掉。
他既然是想和她长相厮守的,压根不可能把减分项抛出来,给将来的自己增添任何麻烦。
今天在她面前说的已经够多了。
他不可能让她觉得,他大她七岁大很多,远没有她找个志趣相投的同龄人来得划算,不是她要担心他今后变心,而是他该担心她现在就爱上别人。
他也不可能让她觉得,他是在拿她从没有接触过的社会经验在碾压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菜鸟,实则胜之不武。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提醒她,他欠了她多大的恩情。
因为如果未来她一直拿这份恩情来要挟他,会很消磨感情。
从感觉到自己不排斥他们的婚姻起,他就开始诱导他们的感情良心发展了。
不管他从前是如何看待她和婚约的,以及成家后会不会给他的事业和前途造成影响,他都不需要顾虑。
他萧宗延,不怕有软肋。
朱曼玥眼巴巴地望着萧宗延,见他半天没表示,心里打起鼓来。
谁知萧宗延一开口就给她喂了颗定心丸。
“让你感到担惊受怕,是我之前给你的印象不好。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们可以慢慢了解彼此。承蒙依赖和信任,希望我今后能够让你更安心一点。”
朱曼玥听了他这番话后没有马上反应过来,消化了片刻才察觉到这相当于他做出的承诺。
潜台词就是说他不会再张口闭口提退婚了。
虽然他以前对她不怎么好,但今后会多她多加照顾的。
行,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姑且算他是个好男人吧。
自助餐往往以煎炒烹炸为主,都是重油的产物,朱曼玥现在吃了粥,身体刚舒服一点,闻不得油腥味,吃不了一点,想着山珍海味注定与她无缘,略带遗憾地让萧宗延给她盛点清新开胃的水果来。
萧宗延起身去取餐区,回来的时候除了她点名要的水果,还给她捎了一大碗叻沙和越南春卷。
原来这家养生会馆主打的是东南亚风。
不但按摩是泰式的,自助也收纳了东南亚不同国家的菜色,足不出国门就能尝到正宗的异域风情。
皮蛋瘦肉粥只是为了迎合大部分顾客的中国胃随便煮的。
奈何朱曼玥因为突如其来的小插曲,胃已经被粥填满了。
她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朱曼玥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幽怨得要命。
不过,她自有妙招。
勺子刚才吃粥的时候用过了,萧宗延又去给她拿了一个干净勺子供她喝鲜鸡汤。
他这么贴心的侍奉,让朱曼玥很动容,她不假思索地问:“你发烧的时候我都没这样照顾你,现在却让你这样屈尊降贵,鞍前马后,你会不会觉得很亏?”
萧宗延很多时候都不能理解她的逻辑,再次笑出声:“没道理我家的小姑娘在外面伺候了别人,回家还要围着我转吧?我又不是没保姆。”
朱曼玥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心满意足。
“你先吃着,我去趟洗手间。”萧宗延跟她知会了一声便起身。
朱曼玥停下手中的动作,仰头望向他:“你不吃啦。”
她不知道这里的餐品是东南亚料理的原因,除了来的时候满眼都是他,没留意到远处的保温箱里装的什么,最主要是还是他有不浪费粮食的习惯,就算是自助也只拿少量自己确定能吃完的,她来的时候他盘子的餐食都进了他的肚里。
她也不知道他吃了多少,吃饱了没有。
萧宗延没说他吃没吃饱,只是单纯回答她的问题:“不吃了。”
朱曼玥应了一声,继续品尝下一个口味的越南春卷。
她刚才吃到了虾仁的,现在吃到的是鸡胸肉的。
原汁原味,真香。
萧宗延没离开多久,他的朋友就回来了,见萧宗延不在,便问同行的她:“萧宗延呢?”
朱曼玥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告知:“洗手间。”
萧宗延的朋友“哦”了一声,礼貌地问道:“怎么样?身体好点了?这里的菜还合胃口吗?”
朱曼玥满意地点头:“太好吃啦。老板,我可以打一点其他菜打包带走吗?”
萧宗延的朋友没遇见过像她这样要求打包自助的自来熟,不由愣了愣,随即笑着说:“可以啊。你要带哪些跟服务员说,有打包盒。”
朱曼玥气色已然恢复红润,笑容甜美:“谢谢老板,我就不客气了。”
过了一会儿,萧宗延回来,看见她叫人打包了一大堆菜,第一反应是:“这么多菜是给谁带的?”
朱曼玥还以为他会说“别人这是不能打包的自助,你怎么像爱贪小便宜的市井小民”,她连应对的腹稿都打好了,却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灵机一动,欢快地说:“是给下午犯饿的朱曼玥哒。”
萧宗延惊讶:“你能吃这么多?”
朱曼玥点头如捣蒜。
萧宗延啼笑皆非:“行吧,好养活,省下一顿饭,本来要带你去吃潮汕牛肉火锅的。”!!!
朱曼玥追悔莫及:“你不早说!”
第27章
自从萧宗延告诉她原本下午可以吃她心心念念的牛肉火锅后, 朱曼玥耿耿于怀了。
她坐在副驾上,看看手上的五个打包盒,又想想痛失的火锅, 爆发出悠长又销魂的嚎叫。
“啊~~~”
正在开车的萧宗延吓得一个激灵,不怒自威:“干什么?”
要不是萧宗延双手把着方向盘, 朱曼玥真想抱住他的胳膊摇, 抓心挠肝地说:“我想吃火锅~~~”
她这抑扬顿挫、阴柔婉转、嗲里嗲气的央求,像是在唱歌。
萧宗延听着却脑仁疼,冷淡地说:“那你把打包的扔了,我带你去吃火锅。”
这些菜大多是不能过夜的,亚硝酸盐含量太高, 他这也没有吃剩饭的习惯。
她打的时候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带那么多,吃不了只能扔了。
朱曼玥也知道浪费粮食不好,何况带出来的都是她今天中午没有尝到又特别想吃的, 不愿糟蹋了,强烈反对他的提议。
“成年人为什么要做选择?这些和火锅我都要!”
“饿晕以后又暴食暴饮, 真有你的。”
那当然,不愧是她。
朱曼玥振振有词地辩解道:“我那是多重因素作用下的晕倒,不能简单的判定为饿晕。也不一定是饿的,我还吃了一碗酸奶呢。吃掉这些也不算暴食暴饮, 只要结合一定的运动, 是完全能消化, 同时把能量消耗掉的。”
这时候她想起她的职业身份了,信手拈来加强说服力, “我好歹是医护人员,相当于半个医生, 你信我。”
她总是有理,从来不认错。
大学五年平庸虚度,摇身一变成了实习期的小护士,就开始学习网上那些专家的风范,凭空捏造看起来颇具权威的伪科学了。
萧宗延也不跟她争别的,只问她:“运动呢?”
她说了结合一定的运动。
萧宗延逻辑无敌,最擅长从对方的话里寻找漏洞,朱曼玥一不小心被她自己挖的坑给埋了。
朱曼玥沉默半晌,清亮乌黑的眼珠滴溜一转,电光石火间迸发出灵感,轻快又果决地说:“我上午在雍和宫逛了那么久,提前预支了运动量。”
说着她把这档事与她的病因联系到一起,“没准我刚才晕倒是因为中暑了。”
没毛病啊。
她在户外晒了一上午,洗的是热水澡,做的也是热石按摩,一做还90分钟之久,可不就是中暑了嘛!
破案!
萧宗延被她用三脚猫功夫认真给自己诊病的操作气笑了,他还是头一次听说饭后运动还能饭前预支的。
他给了她几条路选择,看似民主,实则强硬霸道,不容置喙。
“跑步,打球,跳操,攀岩,马术,选哪个?”
她今天上午少说走了两万步,好累好累啊,真的不想再动了。
他说的这几个运动项目,只有骑马听起来轻松点。
骑马应该是马累,她不累吧?
“骑马吧。”朱曼玥做出了她的选择。
她可真会选,一选就选了萧宗延最不喜欢的项目。
马厩的气味太难闻了,马身上也没好到哪儿去,萧捍非说这是男人味,马术能锻炼骑士精神,从他小时候就逼着他学御马。
要不是生意场的伙伴约在自家马场谈合作细节,送了他一匹好马,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跨上马鞍。
但其实朱曼玥会选马术他一点也不意外。
前面几项运动听着就累,小姑娘素来最会躲懒,他也是说的时候就想到了她一样都不会选,这才委屈自己给了她这个选项。
既然有了计划,也没必要拖延,萧宗延一贯是雷厉风行的作风,当即联系马场的经营者。
“王总,我今天带我未婚妻来玩,马场那边有正常营业吗?”
“有有有,你们直接过来就成。你亲自教的话好说,反正马是你的。”
他都说了是带未婚妻来,言下之意就是不需要用到马场的教练。人和马都不需要用到俱乐部的资源,时间自然就好安排了。
马场临近西郊,离萧宗延家和朱曼玥实习的医院都很近。
他们骑完马以后可以在附近找家别人探过的火锅店,吃完火锅以后,回家洗个舒服的热水澡。
今天也算是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假期了。
他们要去的马术俱乐部与国际接轨,硬件设施十分完备,经营了两年,该有的指示牌和卫星定位都有的。
虽然地处偏僻,但也不算难找。何况萧宗延来过几回,轻车熟路,没多久就成功进到了马场里面。
朱曼玥在萧宗延车上浅睡了一觉,把头上的发圈取了下来,在车上把头发重新绑好,又把放在腿上的打包盒挪到合适的地方才下车。
户外马场广阔无垠,已有几位俱乐部的老学员在教练的看顾下纵马驰骋。
朱曼玥看着蔚蓝高远的天空和绵软而层次感的云朵,伸了个懒腰,情不自禁地举起双手,振臂高呼:“大自然,我来啦!”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到的是呼伦贝尔大草原。
萧宗延已经习惯了她间歇性的神经质,直接忽略了她,跟来接应他们的马场员工对接。
沟通好后,工作人员带他们去换专业的骑乘装束。
萧宗延有一套他专属的装备寄放在这里,朱曼玥却因从来没来过,必须现场试穿选购。
马场的工作人员温柔耐心,从头盔马甲到靴子,不厌其烦地给朱曼玥试尺寸,直到所有装备和朱曼玥的身形完全贴合,麻烦到朱曼玥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对方却很亲切的夸奖道:“您的身材真好。”
也不完全是出于礼貌的职业恭维。
身上附着的装备将朱曼玥的腰、臀、腿的曲线完美勾勒了出来,衬得她娇小的身板前挺后翘,飒爽中多了几分独属于女性的风姿。
朱曼玥换好装束从装备库里回到马场,萧宗延的马已经被人从马厩里牵了出来。
萧宗延正在上马试骑。
萧宗延的马是千年难遇的纯种良驹,起源自欧洲,血统尊贵,只吃高档草料,身上的异味不算重了。
萧宗延身着大她好几号的马术装备,魁梧英朗地骑在高头大马上策马奔腾,驾驭着马匹跨过半米高的横杆,挑战着高技术含量的特种动作。
燃到炸裂,荷尔蒙爆棚。
朱曼玥被他帅得忘了呼吸,等他绕了一圈,在她面前刹住,她的鼻息才恢复。
萧宗延踩着脚蹬,整个人往后挪了一点,空出半个马鞍,左脚一踢,从脚蹬中挣出来,把脚蹬让给她,朝她伸手。
“上来。”
朱曼玥长这么大,只见过马,没上过马,顿时不知所措。
她犹豫了一会儿,对萧宗延说:“你先让我自己坐会儿适应一下。”
旁观的教练也帮腔道:“这位小姐从来没有骑过马的话,还是让她先自己体验一下在马背上的感觉,牵着她绕着马场走一圈。”
朱曼玥点头,忙不迭说:“让我试试再说。”
萧宗延闻言利落地翻身下马,顺势把暂时用不到的马鞭递给教练。
朱曼玥之前从来没见过真正的马鞭,只在浏览网页的时候不小心被闪送链接诱导进过情趣用品店,见过情趣用品里的。
上面的皮革比这个大多了。
于是她脱口而出:“这么细?”
教练见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笑了笑:“就是这么细打得才疼。”
萧宗延替她解释,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她没挨过打,不知道疼。”
她谢谢他哦!
朱曼玥在萧宗延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却姿势难看地爬上了马。
中途觉得太高了想打退堂鼓,被萧宗延托着臀部送了上去。
结果她上马以后更惶恐了,慌张地抓着萧宗延的手不撒手:“哎呀,你先别松手,我害怕。”
早知道刚才萧宗延在上面的时候,她就听他的话上去了,至少背后还有他可以倚靠。
萧宗延镇定自若地说:“腿夹紧。”
朱曼玥娇声回:“我夹紧了。”
话音刚落,萧宗延就收回了手。
朱曼玥平衡了一秒,克服不了心理障碍,换成抱马脖子了。
“呜呜,我不可以,我要下来。”
她骑个马,竟骑出了骑虎难下的既视感。
脚自然从脚蹬里脱落,想下来却没了着力点。
萧宗延无奈:“你往前挪一点。”
朱曼玥还以为他说的是和刚才“腿夹紧”一样的高招,依言慢吞吞地移了一点。
不料下一秒,萧宗延陡然跨上马,将她圈在怀里,拉过了缰绳。
原本他是想为她牵马的,但是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朱曼玥瞬间感受到了他身上滚烫的温度和喷薄在她后颈上的火热吐息,四肢僵得更厉害了。
萧宗延搂着她的腰,将她捞起来往怀里按了按。
朱曼玥的俯姿终于得以变成坐姿,却心猿意马起来。
她感觉自己被丢进了火堆里,剧烈燃烧,她的血液在沸腾。
“坐好了。”萧宗延提醒她后,便拽住缰绳,控着马走起来。
有他在身后,朱曼玥安心了不少,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闻到了一股来自他身上令人心旷神怡的沉香。
是很高级淡雅的味道。
第28章
踢哒, 踢哒,踢哒。
马蹄踏地的频率逐渐加快,从脸颊擦过的微风变成了疾风。
马背轻微耸起, 一下下颠簸。
朱曼玥即便是被萧宗延抱在怀里,还是很不适应马匹奔腾的节奏, 时刻觉得自己摇摇欲坠, 不由闭上了眼睛。
“朱曼玥,睁开眼。”
萧宗延不知什么时候发现她闭着眼睛的,他在她身后也看不到,但就是被他发觉了。
可能是她突然不惊叫了吧。
“恩嗯~~”她死活不愿意。
“别怕,我护着你呢, 可以睁开。”
风的确是大,萧宗延温柔得声音都快被风盖住听不见了。
朱曼玥做了半天心理斗争,终于在他的劝哄下缓缓睁开了眼。
她移动得好快,像骑在机车上一样, 风驰电掣。
一阵玄妙的刺激感让她体内的肾上腺激素飙升,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舒爽, 和驾驭、征服的快乐。
她甚至想再快一点。
只不过他们上马时没带马鞭,跑这么快已经是极限了。
“呀呼~~~”
不一会儿,朱曼玥情不自禁地发出类似于野兽返祖的怪叫,发自内心的愉悦。
萧宗延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宠溺的笑意:“怎么样, 没骗你吧?”
“嗯嗯。”朱曼玥心情大好, 小嘴儿像抹了蜜一样甜, “我知道,你萧宗延从不骗人。”
这份甜蜜渗进了萧宗延的心坎里, 他会心一笑,对她说:“抓住缰绳, 你来骑。”
“啊?”朱曼玥顿时不知所措,“你别把缰绳给我,我不会。”
“不会可以学,我教你。”
“我又不是古人,学这个有什么用,还不如教我开车。”
“你不是古人,我就是?改天教你开车,今天先学骑马。做我萧宗延的女人,怎么能没点魄力?”
“做你的女人怎么这么难,要学这么多东西,我能不能不做了?”
她这一反悔,直接让萧宗延没了好声好气游说的耐性,抓住她的手就把缰绳塞进了她手里,继而握着她的手间接御马。
饶是实际控制权仍旧在他手里,也把朱曼玥吓得不轻。
萧宗延感受到她的紧张,又放缓语气说:“马是有灵性的动物,你在它背上这么惊恐,也会吓到它。它很乖的,你放松一点,自如地驾驭它,它会听你的话。”
朱曼玥被他抚平了不安,按照他说的技巧尝试了一下,马果然很听她指挥,霎时间让她充满了成就感。
他们一共绕马场兜了八圈,也就十来分钟而已。
但是由于太紧张了,朱曼玥夹马肚子夹得很紧,夹时间长了,下马时腿酸得不行。
折腾了一番,午餐吃的粥也消化完了,朱曼玥忽然有了饥饿感,中午打包的东南亚菜可算派上了用场。
从马上下来的时候她分明已经满脸疲惫,没精打采,一想到吃的她就来了精神,飞快跑到车里把餐盒拎了过来。
她打包带走的都是蒸煮过的海鲜,夏天凉菜也能吃,不用再多道加热的工序。
马场的工作人员见朱曼玥自己带了吃的,便洗了些土生土长的葡萄端过来。
“这是旁边农场里我们自己种的葡萄。没打农药,新鲜采摘的,你们尝尝,挺甜的。”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了谢。
朱曼玥双手合十,满眼期待地望着萧宗延说:“我听一个朋友说,要想检验一个人爱不爱你,就看他愿不愿意给你剥葡萄。”
她总是有话不直说,拐弯抹角的用这种小心思不能再明显的暗示。
萧宗延知道她又反矫情了,面不改色地说:“这是葡萄,不是提子,吃进嘴里皮就吐出来了,还用得着剥皮?”
这下朱曼玥不藏着掖着了,娇嗔地说:“我就要你给我剥嘛。”
萧宗延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蛊,她要闹,就整天陪着她闹,对她百依百顺,那点儿原则都快被她造光了。
他忍着心底的那点不耐烦,默默在心里对自己说:再宠也不能这样事事惯着,最后一次了。
下定决心以后,他拿起和打包盒一起从朋友那儿带出来的一次性手套,从容戴上,一颗葡萄一颗葡萄地剥皮。
朱曼玥计谋得逞,骄傲地抬着下巴摇头晃脑。
突然间,她脑海中闪过一念,徒增了几分危机感。
她倾向萧宗延,在他身侧忐忑地问:“萧宗延,你把这些东西都教给我了,不会不管我了吧。”
萧宗延听了心中五味杂陈。
原本母亲有父亲照顾,他一个人本可以无牵无挂,天降厄运,他被人殴打成重伤,生命垂危,被她所救,从此便多了一份责任。
如果只是责任还好,偏生又多了丝丝缕缕情感的羁绊。
他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对她生出感情的。
换做以前,她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他总是有办法将她扫地出门的。
现在?
他的底线屡次遭到挑战,每次想发火的时候依然觉得还能再忍忍。
仿佛她就是他的底线。
能怎么办呢?
小姑娘作的时候作上天,乖的时候又很乖。
每次他一起把她从家里扔出去的念头,遇到的都恰恰是她乖顺无辜的时候,她一个眼神投过来便叫他心软。
他狠不下心来。
假如有朝一日他深陷困局,恐怕也很难放心将她托付给别人。
她问他教她这么多是不是不想管她了。
怎么会呢?
眼下教得再多,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还是会担心她无法自力更生,会害怕她在外面过得不好。
只有她在他眼皮底下的时候,他才不会没来由地惦念她。
萧宗延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掩饰得天///衣无缝,云淡风轻地说:“不会不管你,但你要是成天这么气我,可能会英年丧偶。”
朱曼玥听他这么说笑嘻嘻的。
虽然不是无懈可击的回答,但她很满意。
没多久萧宗延就把一串葡萄给她剥好了,把碗给她的时候戏谑道:“籽用不用给你去掉?”
他问用不用给她去籽,在朱曼玥这里跟要不要接吻一个意思。
朱曼玥闻言小脸一红,嘟囔道:“老不正经。”
萧宗延听见了,轻轻扯扯她的耳朵:“你这些骂人的话都跟谁学的?”
朱曼玥最烦别人揪她耳朵了,马上捂着耳朵说:“还用得着学吗?我无师自通。”
萧宗延的语气听起来也没有多不悦的样子,不冷不热地说:“你再说我老,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是怎么为老不尊的。”
朱曼玥却真被威胁到,警惕地往远离他的方向坐了一点:“你想干嘛……”
小姑娘一点不经吓唬。
萧宗延也不想同她较真,淡淡道:“不干什么。不给你爸妈打个电话,炫耀一下你学会骑马了?”
朱曼玥一惊一乍:“可不敢让他们知道我出来骑马了!你也不要告诉他们,尤其是我妈。”
萧宗延不解:“为什么?”
朱曼玥难为情地说:“因为我是妈宝女啊。”
说着她掰着指头数起来,“蹦极,漂流,滑翔,攀岩,潜水,还有赛车。但凡和危险沾边的事,我爸妈都不让我做,生怕我重伤失血,血库里没合适的配型,想救都救不活。连纹身都不可以。就因为这个,我少了好多快乐。”
萧宗延笑起来:“果然娇气。”
要是别人这么说,叛逆如她,早就跳起来反驳了。
但萧宗延和她一个血型,不能说他是男人,就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朱曼玥诚挚地说:“所以你今天带我来骑马,我心里是很感谢你的。谢谢你让我有了从没有过的刺激体验,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快活洒脱的事是我没尝试过的。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我都看遍了,没有什么能激起我的兴趣了,可我来到你家才知道我有多么孤陋寡闻。我不知道那么多的纸箱只能卖五块钱,我不知道邮政编码有什么用,我不知道我讨厌的那些食物也可以做得很好吃。我不知道……原来我真的可以喜欢上一个大我这么多岁的男人……”
萧宗延闻言一愕,被她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措手不及。
朱曼玥目光殷切,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底满是真诚:“萧宗延,我好像离不开你了。”
萧宗延的心彻底乱了。
他总以为只要他对她足够好,她就能忽略他们年龄上的差距。
没想到她远比他更清楚,却一意孤行地喜欢他。
他放在桌下的手微微颤抖,他却强作镇定地说:“没有谁离不开谁。你只是年纪太小了,经历的事情太少了,说是离不开我的血还差不多。你放心大胆的去体验人生吧,不要怕受伤,如果有万一,我的血输给你就是了。”
朱曼玥起初的确是把他当移动血包来看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听他这么说反倒有些伤心,想要说点什么反驳他的话,又无从开口。
半晌,她兀自说:“又不是只有血的原因,我很怕疼的。”
因为这些交心的肺腑之言,两个人离开马场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等到他们到火锅店,菜都上齐就剩下锅了,马场的工作人员给萧宗延打来电话。
“萧总,您未婚妻的手串是不是落在马场了,现在放在前台了。”
萧宗延抬头看了朱曼玥一眼。
小姑娘依稀听到了听筒里漏出的内容,正摩挲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腕。
上午在雍和宫排队求了将近两个小时,花了几万块,险些通通打水漂。
萧宗延回复马场的工作人员:“先放你们那里寄存吧,我明天抽空来拿。”
他一收线,朱曼玥连忙顶着锅盖解释:“我换衣服的时候穿不上去,就先都摘下来了。走的时候一不小心忘记了……你也没提醒我。”
萧宗延叹息:“你把锅盖拿下来。你犯错,我买单就是了。”
第29章
萧宗延想请朱曼玥吃的潮汕牛肉火锅是藏在他公司附近深巷里开了将近二十年的老字号。
只可惜在马场的另一侧, 去到那边无异于南辕北辙。
他们现在吃的这家火锅店是朱曼玥选的,团购平台上评分很高,主打川蜀牛油火锅。
她就是肠胃不好又管不住自己的嘴, 在萧宗延眼皮子底下还耍花招,打算来个先斩后奏, 痛快了再考虑别的事。
谁知道商家拓展业务, 全新推出了椰子鸡,很荣幸地成为了他们今天涮锅的汤底。
和萧宗延在一起,就是有很多事情不能随心所欲。
她迟早变得跟他一样养生,提前迈入中老年的队伍。
好在这家的椰子鸡地道纯正,没有让人失望。
鸡汤清鲜, 鸡肉紧实却不柴,每一口都散发着椰青的香味。
朱曼玥开心地大快朵颐,不由自主地左右摇晃,满脸洋溢着品尝美食的快乐。
萧宗延给她点了几份牛羊肉, 腥膻味太重,他不吃, 得最后再下进锅里。
他饭量不大,经常吃的也都是减脂餐,身材管理在一众同资产的老总里是出类拔萃的。
他看着朱曼玥今天又是打包又是吃嘛嘛香,总有种平时没喂好她的错觉。
朱曼玥吃到心心念念的火锅, 整个人都有点膨胀, 无厘头地问他:“你说咱这儿分明是北京, 为什么北京菜馆不多,反倒是全国各地的菜馆都开遍了呢?”
“烤鸭店还少了?”萧宗延当真认真回答起她的问题, “首都,经济发达, 外来人口多,定居以后未必都适口,想念家乡的味道,开一家家乡菜馆有问题吗?况且也不是开家菜馆,牌子上写着北京菜馆才是北京菜馆,它是根深蒂固地融入你的饮食习惯里的,很多省的菜传到北京也根据北京人的胃做了改良。”
说完他一针见血道,“北京多的是做国宴菜的餐厅,桌上都是北京菜,是你上大学净惦记着吃,天南海北的私房菜都被你尝遍了,北京菜馆反倒不显眼了。”
朱曼玥问的时候是自言自语,也没想让他回答,学着艾明湘平时教训她的口吻,又添了自己的感受,嘟囔道:“我说一句你说十句,啰里吧嗦。”
萧宗延顿时不想再和她说话了。
小姑娘一天到晚阴晴不定,脸色几变,这会儿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朱曼玥这顿火锅吃得肚满肠肥。
主要是她临收尾,发现火锅油条浸了汤汁后相当鲜美,忍不住炫了两根。
最后只能靠萧宗延扶出门。
这种时候她就特别佩服萧宗延的定力。
他是怎么做到火锅也只吃七分饱的?
萧宗延看着朱曼玥饕餮般的吃相就知道她得吃多,所以他在餐厅里面的时候就决定带她逛街消食。
现在逛街没几个人真在街上买东西,都是这家店看看,那家店坐坐,全程休闲式漫步,注意力都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上,既耗费体力,又不觉得疲惫。
朱曼玥跟那些人都不一样,她囊中闲钱多,手里还有萧宗延那天给她的黑金卡,看到感兴趣的东西她是真的买!
一开始她只是跑到品牌旗舰店里淘几支口红,然后从上到下换了身行头,在文创店里买了一大堆可爱、美丽但全无用处的物件,到最后,买起了挂壁墙画音响和家具家电。
前期是说:“萧宗延,这个给我拿一下。”
后期是对店员说:“喏,这个地址,麻烦帮我寄一下。”
萧宗延看她这副架势,是要把他的房子重新装修一遍,忍不住说:“到时候还要换婚房的,你买这么多,搬家的时候怎么办?”
朱曼玥行事的一贯宗旨是:不拿自己的爱好挑战别人的专业。
她闻言理直气壮地说:“让搬家公司搬啊,给钱就行了。”
萧宗延发现她自从认领了他未婚妻的身份,身上那股财大气粗的土财主的气质越发明显了。
还是怪他把她宠得没边没沿了。
他笑得没脾气,严肃地教育道:“朱曼玥,钱不是万能的。”
朱曼玥歪着脑袋冲他眨眼:“但是用来搬家还绰绰有余不是吗?”
她反过来教育他,“置办婚房还远着呢,现在该怎么办呢?要是你家里还全都是你的东西,岂不还是你一个人的家?萧宗延,我们应该专注于当下,目光太长远,容易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她真的是伶牙俐齿,诡辩无敌。
萧宗延想反驳都不知道从哪个角度。
见她这副娇纵的样子,萧宗延已经在愁将来生个女儿怎么办了。
一个大的,一个小的,母女俩轮番在家里闹,那别开生面的画面不敢想象。
反正他眼下就一个态度——买,都给她买。
他答应过她的,卡随便她刷。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得言而有信。
朱曼玥得偿所愿,心满意足,把手上的东西托某家店一同寄走后,她一个助跑扑上萧宗延的后背,攀在他身上,搂住他的脖子,再次告白:“萧宗延,我好爱你哦。”
萧宗延在她扑上来的瞬间眼疾手快地托住她两条纤细的大腿,冷笑一声:“少来。你的爱可太沉重了,我哪儿承受得起。”
朱曼玥厚颜无耻地娇柔道:“你是在说我是你的全世界吗?”
萧宗延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朱曼玥趁胜追击:“萧老板,你的后背好有力量,一看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肯定有很多女生喜欢吧。也不知道哪个女孩子这么大福气,能成为你的太太,一定是一万年才修来的福气吧。”
萧宗延被她逗笑,也打趣道:“我未来的太太活了上千年了,有九条尾巴,没事就上房揭瓦,晚上也不回家。”
说谁狐狸精呢!
朱曼玥气急败坏地擂了他一拳,忘了自己不是在平地上,一撒手“哎哟哟”嚎了一嗓子,差点从他身上栽下去,吓得她连忙将萧宗延抱得更紧了。
调整好姿势以后,她朝旁边看了一眼,拜萧宗延的长腿所赐,地面在脚下飞快掠过。
萧宗延一米九的个子不是一般高,她的恐高症都险些犯。
只看了一眼她便扭过头,把下巴搁在他肩窝偃旗息鼓了。
萧宗延一路把她背回车上,已是大汗淋漓,汗水沿着下颚凌厉的线条淌下,额前的碎发也被汗水浸湿,然而他打开车门拎出瓶运动饮料,拧开瓶盖后,递给了朱曼玥,没有自己先喝。
朱曼玥没想到被人背也是体力活,她胳膊架在他肩上,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血液不通,也很难受。
但她又怕她说了,下次萧宗延就不背她了,一直忍到了现在。
她坐在车里,伸直了细白的长腿,抵在地下车库的胶皮地面上,捶打着自己酸痛的胳膊。
见萧宗延给她递水还不满足,仰着脑袋示意萧宗延喂给她喝。
萧宗延心领神会,也没讽刺她没长手,微喘着气,将瓶口送到她嘴边。
倾斜瓶身两秒后,改变倾斜角度顿一顿,等她咽下去再继续倒。
就这样喂了她半瓶。
朱曼玥喝了半瓶后,鼓着腮帮冲他摇了摇头,不喝了。
剩下半瓶她不喝也是浪费。
萧宗延本身是有洁癖的,但是这会儿鬼使神差,一口气把她没喝完的饮料一饮而尽,还顺手把空瓶捏扁了。
他喝完才意识到不对,蓦地一怔。
原本盯着他喉结看的朱曼玥也愣住了。
半晌,她指着他手中变形的空瓶,结结巴巴地说:“你喝了我喝过的水……”
萧宗延看看自己手里的瓶子,又看看她,佯装若无其事,把瓶盖拧上丢进车里,无所谓地说:“喝就喝了呗。不是总说我嫌弃你,这回还说吗?”
朱曼玥仍然呆若木鸡地沉浸在令她震惊的瞬间,宛若一尊风化的石像。
萧宗延见她一动不动,弯腰把她的腿放进车里,关上了她那边的车门,随即绕到驾驶座上,也钻进了车里,难得心慌意乱。
朱曼玥略微翻身,坐正后讷讷摸了摸自己的唇。
萧宗延想替她系上安全带又觉得不合适,便出言提醒她系上。
朱曼玥犹如一只树懒,姿势僵硬,动作迟缓,一言不发地拉过安全带,扣进了卡扣里,半天没缓过神。
萧宗延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意图缓解尴尬:“听歌还是听电台?”
朱曼玥心神未定,小声喃喃:“随便。”
萧宗延问的时候忘了自己这台车里也没有存歌,便打开了音乐电台,顿时蹦出一首震耳欲聋的经典老歌。
“今天你要嫁给我~~~”
他手忙脚乱地切换频道,随即一道清丽的女声从扩音器里传出来。
“现代都市的男女关系是十分复杂的——”
婉转的播音腔戛然而止。
萧宗延关掉车载系统,同时下定论:“还是安静点好。”
朱曼玥破天荒地和他达成了共识:“嗯……”
接下来的一路,车厢里安静得可怕。
到家后,萧宗延强作镇定,从车里捞出空瓶,随便找了个垃圾桶扔掉。
朱曼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皎洁的月光清冷地洒在命中注定的两个人身上。
两人经过门口的无边喷泉时,水里映出影影绰绰的倒影。
无风的月夜,连波纹都浅了。
第30章
一瓶运动饮料, 比咖啡和茶都管用,两个人都无可避免的失眠了。
萧宗延半夜起来解手,朱曼玥半夜起来喝水, 分别从不同房间出来,在客厅撞个正着, 异口同声地问对方起来干什么。
“上厕所。”
“喝水。”
随后互相点头, 擦肩而过,各怀心思。
没过多久,不出意外,在同样的地点又碰面了。
萧宗延为人冷淡,这样的场面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可朱曼玥是个很有礼貌的社交达人, 只要有一面之缘的人她都会热情地问早晚安,连遇见只猫狗都要问句“吃了没”。
此时此刻也没让人失望,没话找话地说了句:“肾挺好啊……”
萧宗延眼神先是一黯,随即在寂静的深夜里发出澄亮的光, 只有他自己知道她的这句话有多能撩拨他的欲望。
他今年将近三十岁,还没有真刀真枪地实战过, 清心寡欲到任谁听了都会笑话的程度。
可他不是不行,只是生理问题都是自己纾解的,没有碰过女人而已。
这个年龄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这么多年不知道攒了多少火, 他都很怕自己万一失控, 朱曼玥的小身板能不能招架得住, 她还无知懵懂地在这无心撩拨。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萧宗延的嗓音已经喑哑:“睡觉去吧。”
朱曼玥“哦”了一声,并没有意识到危险, 仅仅觉得场面怪尴尬的,迅速溜走了。
第二天一早, 保姆来了,两个人都装无事发生,绝口不提。
朱曼玥对保姆大姐说:“姐姐,昨天我和萧宗延去逛街,在外面买了好多东西,这几天可能会陆陆续续到很多快递,我去上班的时候帮我签收一下。大件当着快递员的面拆开,看看运输过程中有没有损坏。那些比较轻小的就不用拆了,我想拍个拆箱视频。”
保姆应了声“好”。
萧宗延这阵子为了给之后的订婚宴腾出筹备的时间,已经加班加点把要处理的事都集中处理完了。
他看似忙碌,实则行程自由可控,可以适时根据实际情况调整。
周末工作,可工作日他可以不去上班。
想当初周末朱曼玥不用上班在他面前瞎得瑟,现在风水轮流转,他倒也没有以牙还牙,只是贤惠地嘱咐她下了班早点回家,他在家里等她。
“家”着实是个温暖的字眼。
朱曼玥听了顿时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朱曼玥今天上班,发现科室比往常安静,连一贯喜欢提前来科室把卫生打扫一遍的李乐颖都不见了踪迹。
这很反常。
朱曼玥察觉到端倪,马上掏出手机,正打算在群里询问,就发现群里昨天就发了消息,今天医院组织员工进行一年一度的福利体检,连同实习生一起参加。
通知体检的名单里,他们科室在第一批。
护士长在群里艾特了她三遍,她一遍也没回复。
天啊。
朱曼玥如遭雷击。
她本来是手机几乎不离手的人,可惜昨天和萧宗延腻歪在一起厮混,整整一天没想起看一眼手机。
朱曼玥火急火燎地赶到体检区,一路火花带闪电,跑得气喘吁吁。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全科室的人已经把身高体重、心率血压测完了。
她刚经过剧烈运动,心率血压测不准,在门口随手自取了体检单,匆忙测完身高体重,也没来得及看一眼数据结果,就赶紧溜到血检队伍的尾巴了。
他们科室在做血检的没剩几个人了,李乐颖为了等她,一直让对面的人往前面插,见她来后怒气冲冲地斥责道:“护士长在群里艾特了你三遍,我又私聊了你,你都装看不见?去哪儿了?迟到让整个科室都等着你。”
她没迟到,是他们来的太早了……
除了李乐颖,她也没见科室里的谁等她啊?
朱曼玥连连作揖:“颖姐,你消消气,我不是装看不见,是真没看见。我昨天有点私事儿,一整天都没摸手机。”
李乐颖怒气未消,不耐烦地说:“不看手机你买它干嘛?谁家里没点私事,但公事不能耽搁啊。”
朱曼玥闻言也有点生气了。
从她来医院报到的第一天,李乐颖对她就不太友善,说那些指手画脚的话明面上是为了帮助她成长,实际上还是带着强烈的优越感在打压她,打心眼里不太看得起她这个没什么经验的愣头青,即便是她都学会扎针了,也没少奚落她。
一开始是摆资历,后来是秀男友,要她帮忙干了苦力活事后也没说句感谢的话,完全心安理得地把她当驴使唤。
这不就是小西巴他们的不良文化吗?
是,她大学没好好学习活该吃这份苦,但她不是二话没说都承受了。
能学的她都学了,交代给她的本职工作她也做了,还要她怎么样?
何必揪着她的私生活挑事?她是跟医院签了卖身契吗?下了班还不能有点私人空间了。工作上的通知本来就应该上班时间发。
朱曼玥满脸写着“我给你脸了”,大战一触即发。
一句“统共没工作几年装什么前辈,护士长都没说我,你算老几”都到嘴边了,被迎面走来的崔至洺堵了回去。
崔至洺的微笑很有感染力,似春风化雨:“玥玥来了,前面的项目都还没来得及做吧?你先和我们一起做后面的项目,前面的项目,到时候我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待会儿准你插个队。”
朱曼玥真的很想对李乐颖说:看看别人怎么做前辈的,再看看你!
她冲崔至洺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谢谢前辈。”
李乐颖翻了个白眼:“你就惯着她。”
略略略~
朱曼玥险些对着李乐颖扮鬼脸,吐舌头。
一上午的体检都做得很顺利。
朱曼玥还年轻,基础的常规体检没什么大问题。
最后一项,她看着别的女生都在排队,她也去排。
排到她后,做体检的医生把表格还给她:“你未婚跑来凑什么热闹?”
同事跟她说她才知道,这项是查阴///道。
她连忙落荒而逃。
等到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血检的结果出来,朱曼玥才意识到这场体检给她带来了怎样的灾难。
朱曼玥正根据医生的处方配药,准备送到患者的病房里,科室里突然来了一个她不认识的同事,严肃地问她:“朱曼玥,你是Rh阴性血?”
朱曼玥被吓得怔住,以为是自己的血检检查出了问题,命不久矣,慌乱地回答:“是啊。”
对方面色冷淡地说:“那你准备献血吧。一会儿有人来采血,你别说什么都不知道。”
朱曼玥一脸懵逼。
她就是什么也不知道啊。
李乐颖恰好进来,听到来人这么说,跟对方吵起来:“你就这么通知,她知道什么?你别欺负我们科室的新人不懂事,往死里糊弄她。无偿献血是自愿的,你问过她意愿了吗?”
对方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人还走什么流程?作为医护工作者,不是理当有无私奉献的思想觉悟吗?这点大局观都没有,来医院上什么班。她不是也占了免费体检的资源?怎么轮到她付出的时候就这么多事?”
李乐颖气笑,双手环抱,跟对方起了争执:“不走流程你还有理了?现在在哪儿上班不包体检,内部划拨关她什么事儿?不怕别人说咱们医院,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我们咱们医院的名声就是这么被你们败坏的。”
“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我不跟你们扯。”对方气急败坏地说,“一孩子正躺手术台上急等着用血呢。一条人命,你们看着办吧。要是这孩子从手术台上下不来,你们脱不了干系。”
对方走后,李乐颖拍了拍朱曼玥的背,安慰道:“她有病,别跟她一般见识,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道德绑架。你清醒点,千万别献。甭管他们说得多好听,宣传针管有多干净卫生,献血本身是特别伤身体的。真以为洗脑包发多了,就能钓到上当受骗的人。有一就有二。你这次献了,以后都找你,血库里的血都从你身上抽。”
“我知道。”朱曼玥吓得不轻,眼里隐隐闪着泪光,抬头讷讷问李乐颖,“可是我能躲得过吗?他们已经知道我血型了。我总感觉即便是我换家医院上班,他们还是能找到我。”
李乐颖沉默片刻,貌似很有底气地说:“天子脚下,还没王法了。我现在就去投诉她,我看她过阵子还能不能这样耍威风。玥玥,你没有错,混不下去的不是你。大不了鱼死网破,这事要捅出去,可比这段时间的什么新闻都大。他们等着被唾沫星子喷死吧。”
朱曼玥听着这些话,感动得掉眼泪。
她吸了吸鼻子,一把拥住李乐颖:“颖姐,你真好,我差点就被她的阵仗唬住去献了。到时候肯定不是200毫升这么简单,说不定会把我吸干。他们这不是道德绑架,是诈骗,是犯罪,我要告他们,让他们付出代价!”
李乐颖笑起来:“小姑娘看着挺傻,关键时刻还蛮聪明的。”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