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古语有云:失之东隅, 收之桑榆。
有失必有得,是这世间亘古不变的守恒之道。
在某一方面失去些什么,会在另一方面给你些补偿,陈暮对这一道理是无比认同的, 所以当她真的如愿捡漏买到了一张last minute船票时, 好像很开心, 可又没有那么开心。
站在船司提供的酒店旋转门前, 何欣将行李箱拉杆递到她手里,“陈暮同学,怎么回事啊,买到Silversea的船票还不开心?”
有关Silversea的鼎鼎大名, 何欣已经跟她科普了好多回,道是Silversea的邮轮是所有南极邮轮中最奢华顶级的存在, 她能以六千美金的价格买到一张triple share的船票,实在令人羡慕。
其实在何欣跟她科普Silversea时, 那一刻, 陈暮想到的是大前天傍晚在桌旁,何欣对她的劝诫,她说:“住share room的年轻姑娘碰上住suites的客人, 那种吸引力,对她们来说是致命的”
她在心里无声的笑, 想,没料到有一天她真的会成为何欣口中住share room的年轻姑娘, 但不同的是,她应该不会被住suites的客人吸引, 因为在此之前,她已然遇见了一个让她心动难忘的人
陈暮挥别何欣, 拉着行李箱走进酒店,从这一刻起,将开启她为期十五天的南极之旅。作为地球上最后一个被发现,且唯一没有被人类定居过的大陆,几百年来,吸引着一批又一批的冒险家来此探索。
而如今,在南极大陆被发现的几百年后,这片神秘的纯白世界无疑是每一位旅行爱好者的终极梦想。
陈暮心里对接下来的旅途也充满了期待,她按照手中的行程指引手册,慢悠悠的走到206房间门口,正式上船前,她将在这里先住一晚。
站定在房门口,她收起手册,从口袋里取出方才酒店工作人员交给她的房卡,行程手册上说酒店同房间室友,也是她上船后的室友,她不知道,她的室友此刻在不在房间里。
嘀一声——
房间门应声打开,陈暮推开房门走进去,这是一间双床房,一位年轻的白人女生正站在桌边收拾东西,俩人视线撞上,很自然的开始了一场寒暄。
陈暮弯唇打招呼:“你好,我是Moira。”
“你好,Cassie。”她看了眼陈暮手中的行李箱和背包,友好地问道:“需要帮忙吗?”
陈暮反手关上房间门,笑笑说:“谢谢,不用了。”
俩人各自在房间收拾东西,Cassie是个很健谈的女生,收拾行李的过程中,她一分钟也没闲着,从聊天中陈暮得知她是一名yotuber,今天刚抵达乌斯怀亚。
陈暮也简单和对方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说话间,有工作人员来敲门,Cassie比她快一步去开了门。
两分钟后,工作人员离开,Cassie拿着本次邮轮乘客名单返回房间,她问陈暮:“等我先看一下,再给你好吗?”
陈暮笑笑说:“你慢慢看,我对乘客名单没什么兴趣。”
Cassie听言坐在桌前认真研究起乘客名单来,索性只在这酒店里住一晚,第二天下午就要上船,陈暮只是简单取了些洗漱护肤用品,其他都原封不动的放在行李箱里。
这会儿她收拾好东西,坐在床边翻阅起背包里随身携带的一本书,美国作家罗伯特·沃勒所著的《廊桥遗梦》,这是她实习期间的合租室友前段时间看的一本小说,看完后觉得后劲儿很大,强烈推荐她有空可以看看。
出发前,她把这本还没来得及看的小说随手装进了背包里,预备闲着没事的时候翻翻看,结果到今天才第一次拿出来。
她看书速度很快,十分钟的阅读之后,陈暮发现,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位中年主妇和摄影师一见钟情的故事。
第一次见面,初来乍到的男主迷了路,向女主询问罗斯曼桥的位置,女主带着男主找到桥,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男主竟然去过她并不知名的家乡小镇,聊天过程中,他无意碰到了她的腿,她平静的心,就此起了波澜。
看到这里,陈暮合上书,她在心中无声感慨,一见钟情果然是文学作品的常青树题材,她又想起室友说的,这本书后劲儿很大,她好像知道了,这一定是个一见钟情却没有好结果的故事,如果是浪漫的结局,不会让室友在她耳边念叨几天并和她强调,有空一定要看。
Cassie在这时出声说:“我看完了,你要来看吗?”
陈暮把小说重新装进背包,她对这本书没什么兴趣了,关于一见钟情没有结果这事,昨天她才真切的感受到过,她不想再看同类型的故事自寻烦恼了。
拉上背包拉链,陈暮说:“你放在桌子上吧,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再去看。”
Cassie:“好的,不过你对乘客名单一点都不好奇吗?我们即将在同一艘船上度过十几天诶,你不想知道她们都是谁,来自哪里?”
陈暮认真想了想,她还真没对同行的人产生过好奇。
她说:“没有,大家都来自不同的地方,只是因为对同一片陆地的好奇相聚在一艘船上,互相也不认识,行程结束大概率再也不会见的人,有什么好好奇的。”
Cassie对此并不认同:“好吧,可是像我就会好奇大家的年龄、国籍,比如同龄人,可能就会是很好的聊天对象,但我看了下,我们这艘船,老年人居多,年轻人比例很小,哦,对了,除了你,船上还有几个中国人哦。”
陈暮听言淡淡应一声,国内经济发展越来越好,有国人来此旅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瞧见陈暮冷淡的反应,Cassie得出结论,她是真的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于是她话锋一转,说:“现在时间还早,你要出去逛逛吗,我想去世界尽头的邮局给粉丝们寄一些明信片,要一起吗?”
索性在房间里呆着也没事,陈暮应下了Cassie的邀请,俩人一起出门,前往小镇中号称世界尽头的邮局。
邮局距离酒店有一段距离,俩人选择打车前往,一路上她们发现,小镇中几乎所有的店铺、餐厅或是公共设施都会冠上“世界最南端”或是“世界尽头”的称号,对于这个发现,俩人都觉得很有趣。
车子很快到达邮局所在的乌斯怀亚国家公园门口,下车后俩人并肩步行,前往公园深处的世界尽头邮局,这邮局规模很小,只有一间小木屋,小木屋里,坐着一位老爷爷,她俩进去的时候正巧上一波客人出来。
瞧见新的客人进来,老爷爷友好的问她们是想寄信还是寄明信片,Cassie回答寄明信片,老爷爷默认陈暮作为同行者和Cassie一样,于是给她俩指了指一整面墙的明信片款式,让她俩随意挑选。
陈暮旅行途中一向没有寄明信片的习惯,她连一间完全属于她的房间都没有,没有地方可以存放这些算不上重要的东西。
但来都来了,她还是跟着Cassie一起走到满是明信片陈列的墙面前,很快,一张明信片吸引了她全部视线。
明信片上的图画,是小镇街景,巧的是,这幅街景画面,正是那晚顾时屹牵着她一路奔跑的那条路,也是在图片里的那个路灯下,她鬼迷心窍、出其不意的主动亲了他。
一切好像都是从那一晚的相处开始变的不同的,陈暮忍不住去想象另一种可能,如果她在酒店长廊上没有应下他的邀请,那此刻,心里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浓烈的怅然感了。
可这世界没有如果,发生过的事情无法倒流。
她猛地收回视线,轻轻拍了下Cassie的肩膀,“我去外面随便逛逛,过会儿回来找你。”
Cassie侧过脸瞧她一眼,应声说好,转而继续挑选要送出去的明信片。
陈暮转身走出小木屋,到岸边寻了处长椅坐下,托腮静静望向远处的雪山,宁静的风景好似让她的心也平静了不少,是了,统共不过一两天的相处,若不是方才的触景生情,她好像也不会很经常的想起他,遗忘这件事,还是继续交给无情的时间来处理吧。
约莫十几分钟后,陈暮感受到身侧有人坐下,Cassie对上她看过来的视线,笑着说:“怎么了,感觉你有点不开心?”
陈暮小幅度弯弯唇,说:“没有不开心,只是在烦恼今晚去吃点什么,有时候选择太多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Cassie扬扬眉梢,眸中了然一闪而过,她觉得陈暮的状态有点像她那个受了情伤之后,对世俗都没了欲望的朋友,但两人毕竟只是初识的室友,这个判断她不好问出口,于是她说:
“Moira,这种大价钱的旅行,你竟然没好好看行程手册,今晚有船司准备的welcome party,所有乘客都会去,大家可以互相认识一下,聚会包括晚餐,所以你不用烦恼吃什么了。”
陈暮浅浅的笑了下,她随口讲的烦恼,没想到还真被Cassie解决了。
下一秒,Cassie站起身,“走了,回去吧,让我们好好打扮一下准备出席今晚的派对。”
中西方文化的差异让陈暮和Cassie面对今晚船司组织的welcome party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Cassie从行李箱中找出一早准备好的礼服,化妆品摆满了一整个桌面,而陈暮,安静坐在床沿等待Cassie梳妆打扮。
面对陈暮这般不上心的态度,Cassie好奇问道:“你不期待今晚的party吗?”
陈暮说:“期待的。”
Cassie皱眉:“那你就准备穿这身去了?”
她眼神在陈暮身上上下扫了一圈。
陈暮低头笑笑,说:“没有规定说必须要穿礼服才能参加今晚的派对吧,我提前并不知道,没有准备,而且我们没有你们源远流长的派对文化。”
Cassie对陈暮的解释表示理解,但她还是劝说道:“我行李箱里有多余的礼服,要不我借给你一件,你好好打扮一下,派对就是要穿得漂漂亮亮的,然后去认识新朋友啊。”
陈暮思索几秒,婉拒了Cassie。
今晚的派对于她而言,就是去用晚餐的,她没有什么交朋友的欲望,这趟旅程,她只是想单纯的欣赏极地美景。
面对这样的结果,Cassie尽管心中遗憾,但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而继续对着镜子打扮自己去了,陈暮百无聊赖的坐在床沿继续等她。
半个小时后,Cassie终于梳妆完毕,她起身走到陈暮旁边,在陈暮面前转了一圈,之后问道:“我今晚的妆造怎么样?”
陈暮对于Cassie眼前一亮的打扮不吝夸赞:“特别好看,不愧是坐拥几十万粉丝的网红博主。”
Cassie听言开心的笑起来:“谢谢。”
言毕,她拿出手机看一眼,离派对开场还有十分钟,对于自己的时间掌控,Cassie十分满意,她转身拿起手包,说:“Moira,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陈暮站起身,她走到镜子前,认真审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穿搭,上身一件拼色毛衣,下穿一件水洗牛仔裤,是她一贯的穿衣风格。
Cassie走至她身侧,打趣说:“是不是有点后悔没有听我的好好打扮一番,小心一会儿的派对上遇见你的Mr right。”
陈暮无可奈何的瞥一眼Cassie,那眼神像是在说:“没可能的事。”
Cassie不置可否的扯扯唇,“这可说不定,爱情这种东西,谁又能说得准呢。”
话音落下,两人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再说什么,派对开始在即,她们必须要出发了。
晚间派对布置在酒店的宴会厅。
两人有说有笑的抵达宴会厅所在的楼层,进到会场的那一刻,陈暮完全没料到映入眼帘的第一张面孔会是熟悉的人,对方却好像对她的出现完全不惊讶。
那人站在数步远的地方,弯唇浅笑,会场声音嘈杂,她却很清晰的听见对方的说话声:“又见面了。”
第14章
陈暮听声惊喜的几步走上前, “婆婆,好巧,又见面了。”
眼前这位婆婆,是她转机时在候机大厅认识的。
那会儿, 她原本靠在座椅上小憩, 刚结束一段长途飞行让她疲惫不堪, 可候机大厅来来往往的旅人和各种声响吵得她头昏脑涨。
睁开眼, 便瞧见一位婆婆弓着腰不知在寻找什么东西,她眉头紧锁,面色焦急,陈暮看着这一幕, 没来由的,想起了自己已故多年的奶奶。
于是她站起身, 朝那位老太太走过去,到跟前, 经过一番询问, 她得知这位婆婆不小心把自己的戒指弄丢了,那是她的婚戒,跟着她走过了几十年的老物件儿。
陈暮当即决定帮着婆婆找戒指, 老太太很确定戒指就遗失在这片区域,她进一旁的店铺购物前戒指还在手指上戴着, 进去店铺便发现戒指不见了。
陈暮了解完情况,跟婆婆说:“婆婆, 我帮您找,您跟在我身边就好, 您年龄大了,一直这么躬着身腰受不了, 我的航班起飞还早,放心,今天我一定陪您把戒指找到。”
老太太一开始觉得这样太过麻烦她,说什么都不肯,后来还是陈暮说看到她这样想到了她的奶奶,老太太才同意了她的提议,那天,陈暮陪着婆婆在机场大厅找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找到了婆婆丢失的戒指。
找到戒指后,陈暮婉拒了婆婆的所有感谢,却没想到两人是同一班飞机,老太太悄没声的帮她升了舱,陈暮推脱不过,后半程飞行舒舒服服的在头等舱睡了一路。
下机后一路往海关走的路上,俩人并肩同行,老太太得知她来乌斯怀亚打工,祝她一切顺利,她知晓老太太是去南极旅行,祝福老太太旅途愉快。
陈暮原以为,和老太太的缘分,就止于出机场分别的那一刻,却不想,世事难料,最后她们竟然登上了同一艘南极邮轮。
回忆到这里,老太太慈祥的望着陈暮说:“下午在乘客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我当即找管家问了你的房间号,没想到敲了半天门你不在,后来问了酒店工作人员,才知道你和室友出去了,今晚这派对我早早就来了,就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你,没成想还真是。”
陈暮浅浅地笑着说:“我还没看乘客名单,要是看到您也在,我一定先去找您。”
老太太望一眼身后不远处站着的Cassie,说:“你的室友还在那等你,你们两个年轻人去玩吧,我就先回去了,确认是你就好,总归这一趟行程才刚开始。”
陈暮回头瞅一眼Cassie,温声说:“派对刚开始,婆婆您不参加吗?”
老太太回答:“我年龄大了,对这种活动提不起什么兴趣,你们年轻人玩就好。”
陈暮平平笑着,之后一路把老太太送到了电梯口。
送走老太太,回到Cassie身边,她问陈暮:“你们认识?”
陈暮说:“嗯,来时在机场认识的,没想到在这儿又碰上了。”
Cassie了然的点点头,“这样,我要先去社交一下,你是跟我一起还是自己有安排?”
陈暮不做思考的答:“我去吃东西,在用餐区等你。”
Cassie嗯一声,之后两人各自朝不同的目的地走去。
陈暮一个人走至长长的餐台边,这会儿派对刚开始,有人在舞池跳舞,有人举着香槟杯闲聊,用餐区域并不见几个人。
于是她一个人悠闲的在餐桌前慢慢挑选。Silversea不愧是何欣口中最奢华的南极邮轮公司,看着派对提供的餐食,加上场内不限量供应的香槟,她的心情不自觉雀跃了不少。
这趟行程,除了极地美景,应该还会有很不错的饮食体验,早知道她应该听何欣的,把行李箱的杯面拿出来节省点空间的。
这么想着,她突然更期待本次行程了。
美食、美景、好相处的室友,一定会是一趟很美好的旅程。
*****
北美,波士顿机场。
顾湉汐下机时脑子还一团乱,她一想到苏南可能出了点什么意外,身体就抑制不住的发抖。
顾时屹看在眼里,想骂两句,又心知时机不对,这个时候说什么,他这个妹妹,都是听不进去的。
出机场坐上车,顾时屹有条不紊的指挥顾湉汐:“你再给他室友打个电话问问,看有没有什么最新情况。”
顾湉汐气音应一声,之后拿出手机拨给苏南公寓室友。
一分钟后,电话挂断,她说:“哥,他室友说他们这会人都在医院,但他不在波士顿,所以具体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
顾时屹问:“哪家医院?”
顾湉汐打开信息界面说:“他说马上信息发我地址。”
说话间,手机有新信息进来,顾时屹看完地址后,吩咐司机更改路线,直接去医院。
抵达医院是在半个小时后,这是一家价格昂贵的私人医院,顾时屹带着慌不择路的顾湉汐在导诊台询问有没有一位叫苏南的病人,护士查询后说没有。
顾湉汐扒着导诊台说不可能,麻烦护士再帮忙查询一下。
护士好脾气的再次进行了查询,结果依旧是没有,顾湉汐正预备麻烦护士第三次,顾时屹制止了她,他问护士:“请问今天有没有因为车祸送进来的病人?”
护士说:“我们是私人医院,不能随意泄露病人隐私。”
顾时屹解释说:“我们朋友出事故,的确是被告知送来了这家医院,烦请您告知一下住院位置,我们自己去看一看。 ”
护士看着眼前一脸慌乱的女生和贵气感十足的男人,心下一番思索后还是把今天新入院病人情况告诉了俩人。
顾时屹道了谢,带着顾湉汐往住院楼走去。
路上,顾时屹没忍住厉声说:“没有登记,说明他大概率没有受伤办理入院,顾汐汐,你看看你这一路像什么样子。”
顾湉汐听着她哥的呵斥,下意识反驳道:“哥,我知道你看不惯苏南,但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万一他是重伤昏迷还没醒没法登记呢。”
说完这句顾湉汐就后悔了,有点口不择言,哪有这样咒人的。
顾时屹冷笑一声:“以苏南现在的情况,但凡他还有一口气,都不会让救护车把他送到这家医院。”
美国医疗昂贵,就算有学生医疗保险,私人医院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消费,顾湉汐在她哥有理有据的分析中一点点清醒过来,是了,在这家医院,大概率是因为苏南本人没事,有事的是他同行的朋友,可内心里,她又不想承认这个可能。
她移开与她哥相交的视线,嘴硬:“不可能,如果他没事,一定不会不接我的电话。”
顾时屹很轻的哂笑一声,看着近在眼前的住院楼,他没再说什么。
进去住院楼,俩人直奔护士所说的三楼病房,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顾湉汐不知看见了什么,侧过身就往外跑,速度快到顾时屹甚至没来得及抓住她,他紧跟着出去电梯,大步跟在顾湉汐身后。
很快,他知晓了顾湉汐往外跑的原因,他妹远远望见一个背影,便认出了苏南本人。
另一边,顾湉汐猛地停在苏南身边,抓住他的衣袖上下打量,想要确认他有没有哪里受伤:“苏南,听说你出车祸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苏南侧过脸看见来人,眸中温情一闪而过,余光瞥见顾时屹身影,他冷声:“谁跟你说我车祸,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言毕,甩开顾湉汐抓在他衣袖上的手。
顾湉汐因这毫无防备的大力甩开动作往后退了一小步,好在顾时屹及时在后面扶了她一下,松开手,不等他发作,顾湉汐已然又走至苏南身边。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室友说你和朋友出去玩发生车祸,我打电话联系不上你,只是有点担心你,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平安无事。”
苏南说话之际,顾时屹先开了口:“你最好考虑清楚再说话。”
苏南笑一声,再开口,依然是很不屑的语气:“顾总希望我能考虑清楚什么。”
他瞥一眼呆愣在一旁的顾湉汐,继续说:“考虑你这个从小金尊玉贵的妹妹,怎么甩都甩不开,非要在我身边晃荡吗?”
瞧见顾时屹预备挥拳的动作,顾湉汐赶忙抓住顾时屹,侧过脸,她抿着唇望向那个她从小喜欢到大,却从不给她好脸色的人:“苏南,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苏南转过身,丢下一句:“我还要照顾病人,也没空再和你说什么。”之后,径直朝前走去。
顾湉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等不见了人影,她收回视线,低着头站在那一言不发。
顾时屹鼻音里哼一声:“顾汐汐,为这个人”
顾湉汐打断他的话,低声说:“哥,你别骂我了,我心里够难受了,这边没事了,过会儿我自己回住处,你快返程吧,别耽误了正事。”
顾时屹瞥一眼一脸垂头丧气的顾湉汐,无奈叹口气,思量几秒,他说:“先把你送回去,我再返程。”
顾湉汐正想抬头婉拒,顾时屹盯着人说:“顾汐汐,是不是打算等我走了,再跑过去帮着他照顾人。”
顾湉汐被看穿心中所想,抿着唇不言语,顾时屹放了狠话:“一会儿把你送回公寓后,我叫冉德明去照顾你几天,接下来几天没什么必要的话,不要出门了。”
顾湉汐不满顾时屹的安排,想反驳,可对上她哥一脸冷酷且不容置喙的神情,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
总归她哥马上就离开,还是不要当面和她哥对着干,人走了,她再想办法就是。
安置好顾湉汐已是一个小时后,顾时屹来不及休息,当即上车前往机场,返程乌斯怀亚,这一路路途奔波,加上照顾顾湉汐,手机进来许多新消息,他都没来得及看。
这会得了片刻空闲,趁着没上机,他拿出手机按照紧急程度开始处理未读消息,先是一些工作上的邮件回复,最后一封打开的,是船司管家发来的。
邮件主题是本次游轮乘客名单通知。
他原是没想点开的,可连着处理了几十封邮件,让他手指下意识的做出了点开动作。
名单第一排,是套房乘客名单,Silversea的游轮配置只两间船东套房,分别写着他和那位老太太的名字,眼睛下意识确认完这一信息,正欲关闭邮件附件。
下一秒,一个眼熟的名字映入他的眼帘,那行字写着。
【Triple share room passenger list: MU CHEN/CN】
第15章
翌日下午, 陈暮和Cassie跟着船司的安排上船、办理入住,Silversea的三人间比她俩的预期要好得多。
房间面积约二十平,最里侧左右各一张单人床,房门口左边是公用书桌, 右边是三个大小一致的衣柜, 衣柜上方是三人间的另一张床位。
Cassie推开门看见房间布局, 一溜烟跑到左侧单人床边站定:“share room床位先到先得, 我要睡这里,你呢?”
陈暮拉着行李箱走到右边的单人床坐下:“我睡这里。”
松开行李箱拉杆,她双臂展开往床面倒下去,拉着行李箱在邮轮上上下下走了近二十分钟, 有够累的,片刻, 像是想到什么,她侧过脸问Cassie:“另一位室友不是老婆婆吧, 是的话我们是不是不好让她睡那么高?”
Cassie无奈的笑:“你是不是还没看乘客名单, 另一位室友叫Grace,美国女生,年龄和我们差不了多少, 绝对不是老婆婆。”
陈暮昨晚在派对上小酌了几杯,今天在酒店房间美美的补觉到中饭时间, 收拾东西时她把乘客名单随手装进了行李箱,的确还没来得及看。
听此, 她心里那点负担顷刻间消散殆尽,低处的单人床舒适度怎么也要比高处的床位好。
又过了会, 两人缓过劲儿来,Cassie提议趁现在还没出发, 船还不晃,先去逛逛她们即将要呆十多天的游轮是什么样的布局,陈暮觉得可行,预备跟着Cassie一起。
两人准备出门之际,房间门从外打开,她们的另一位室友一只手拉着行李箱,一只手举着手机走了进来,新进来的室友用膝关节关上门后,直接背转过身站在门后继续讲电话,出门通道被阻,走不出去,两人对视一眼,无奈只得退回房间,面面相觑的坐在床沿等待新室友让出通道。
约莫几分钟后,新室友挂断电话,抱歉的同她们说:“不好意思,客户那边太难搞了,差点耽误这次行程,还好赶上了。”
两人礼节性笑笑,简单和新室友互相自我介绍后,并肩出了房间,走至楼梯口,Cassie扭头确认离房间足够远,这才放心和陈暮吐槽道:“你听到她刚才打电话的内容了吗?”
陈暮摇摇头,她方才坐在那儿,隐约听到了打电话的声音,却又没仔细听,大脑像是在进行自己的运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Cassie偏头看她:“我发誓我也不是故意听她讲电话,毕竟房间只有那么大,然后吧,她一听就是广告公司的客户执行,我做博主的,又最经常和这种人打交道,太可怕了,听她电话听得我脾气都要上来了。”
Cassie声情并茂的愤慨语气让陈暮没忍住笑出声来。
瞧见陈暮的反应,接下来的参观过程中,Cassie顺势给陈暮讲了几个做博主以来遇到过的奇葩广告方,两人就这么边聊边在邮轮上闲逛。
陈暮全程安静聆听,最后总结说:“听你这么讲,做博主好像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
Cassie:“当然啊,把它当做一份全职工作来做的话,和任何工作都是一样的,毕竟没有哪份钱是好赚的,所以我每完成一次我设定的目标,就会旅行奖励一下辛苦工作的自己。中国我还没去过,这趟行程认识了你,以后有机会去中国看看。”
陈暮对此表示欢迎,提及祖国,加之方才Cassie的吐槽,她说:“你知道你刚讲的这些人用中文怎么形容她们嘛?”
Cassie问叫什么。
陈暮说:“事精儿。”
话落,对上Cassie一脸懵懂神情,陈暮兀自笑起来,继而又思考如何用英文把这个词解释给她听。
一番输出之后,Cassie表示,中文真是博大精深,短短两个音节竟然表达出了这么有内涵性的内容,在开启她的中国行之前,看来有必要学习点中文
……
俩人一口气逛完了船上的各种公共设施,全景餐厅、无边泳池、液压观景平台、健身房、酒吧
陈暮没有过邮轮出行体验,对这些船上设施,没什么直观对比感,反倒是Cassie,在参观完后感叹道:“不愧是顶奢邮轮公司,这么一对比,我之前的邮轮行,真的弱爆了。”
她眨着星星眼望向陈暮:“你认识的那位老太太不是在船东套房住,能带我去拜访她,参观一下她的套房布置吗?我想拍点视频素材。”
这一路除了闲聊,Cassie作为全职博主,也没忘了拿着相机拍视频攒素材,陈暮略一思索,答应了Cassie。
今天从酒店出发,坐大巴上邮轮的一路她都没碰上那位婆婆,此刻她的确也想去看望一下老太太。
Cassie看见她点头应下,没忍住回了她个贴面礼,再次站直身,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陈暮并不习惯西方礼仪,她连忙补救道:“抱歉,太兴奋了。”
陈暮弯弯唇:“没事,正好我也想去看望一下婆婆,不过能不能拍摄我不确定。”
Cassie说:“只参观不拍摄也可以的,单纯想去看看船东套房长什么样,就当激励自己回去好好赚钱了。”
短暂相处下来,陈暮总会很轻易的被Cassie乐观开朗的生活态度感染到,俩人转身走至步梯间,往套房所在楼层走去。
Silversea的套房在邮轮顶层,一左一右共两间,站定在老太太的房门前,陈暮抬手敲门,厚重的木板门很快由内打开。
老太太瞧见来人是陈暮和她的室友,笑着把人请进了房间里,两人寒暄几句之后,她向老太太询问了室友的拍摄请求,老太太说:“当然可以,不如你跟我去喝杯东西聊聊天,把空间留给你室友让她好好拍。”
Cassie闻言忙说不用这么麻烦,人在房间里她一样可以拍摄,老太太望一眼陈暮,笑着说:“是我一个人呆着太无聊了,想找个人陪我出去逛逛。”
Cassie转而无措的看向陈暮,她和老太太不算熟悉,放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拍摄,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陈暮回了个让她安心拍摄的眼神,“你放心拍摄,我陪婆婆去逛逛。”
听见陈暮也这么说,Cassie在心里无声感谢俩人对她的信任,面上不再扭捏,转而开始调试自己手中的设备,陈暮则跟在老太太身边,步调悠闲的往外走去。
刚走出房间几步远,陈暮忽而听见前方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走近,她下意识抬眼去看,就这么不期然的看到了顾时屹的身影。
顾时屹显然也看到了她,因为他上一秒还无波无澜的眼眸转瞬浮起几分笑意,是他一贯的多情眼。
假若前天她没有撞破那一幕,她一定会满心欢喜的回着笑,主动和他打招呼。
可已然发生的事情,她做不到这般,况且,她怎么也没想过,会在这艘南极邮轮上再次遇见他。
分神的几秒功夫里,顾时屹已经迈步走至她面前,他先是和老太太问了好,之后目光偏转,同她问好,一如往常的悦耳声线,他弯唇:“又见面了。”
昨晚的派对上听到老太太说这四个字有多惊喜,此刻听顾时屹讲这四个字就有多无力。
苍天大地,如此孽缘,倒也不必,她才下定决心斩断心中最后那点旖旎心思,今天又把人送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狗血剧情?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该同他一样装作若无其事的和他打招呼,可情感上,自己第一次动心竟然错付给了这样的渣男,陈暮又没办法违背内心的为人准则,她不想和他说一个字。
于是她只当没听见顾时屹同她说话,侧过脸,小声且急速的同老太太说自己临时有很紧急的事情,需要回去找室友一趟,也不等老太太回答,转身就往回跑。
老太太关切的目光一路追随陈暮,直至她进去房间,回过头,瞧见顾时屹还未放平的唇角,她第一次对这位年轻人产生了点好奇:“你和她认识。”
陈暮的反常,加之眼前人的神情,老太太这话说的很肯定。
顾时屹想到方才小姑娘的反应,掀掀唇角,毫不避讳的应了句是。
老太太又说:“但看她的反应,好似并不想理你。”
顾时屹回忆了一下陈暮方才的反应,除了惊讶之外,的确是还掺了点……嫌弃?
但接连两段长途飞行,让他身心俱疲,简单思索几秒,他没想出这份嫌弃源自哪里,于是便只淡淡笑着,没回话。
这反应在老太太看来,有点像是小情侣间女孩子单方面闹脾气,男孩子无理由纵容。
但这只是出于对刚刚这一幕的判断,她拿不准陈暮和顾时屹的具体关系,可想了想,她觉得有必要提前和顾时屹说明她的态度:“这姑娘帮过我的忙,情感上,如果她有求于我,我还真不好拒绝她,但我希望……”
话到一半,顾时屹出声打断老太太的话,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说:“您放心,生意是生意,我不会拿她和您的私人交情让她帮我做任何事。”
且不说他俩现在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关系,就算有,他顾时屹想在事业上有发展,也不会去靠一个女孩子帮他做什么。
老太太对于顾时屹的表态很满意,顾时屹看在眼里,回了个笑,又说,“路途奔波,我先回房间了,有关川禾和吉桑尔的合作,后面我再找您详谈。”
话题轻易被顾时屹绕回两家合作上,老太太只微笑,不表态,不回答。
顾时屹也不着急,点头致意后,拉着行李箱往房间走去。
走至方才陈暮一溜烟跑没影的房门口时,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唇角已然轻轻一勾,邮轮再遇,是意外的惊喜,可她的态度着实蹊跷,这中间的误会,源自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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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sie将才找好拍摄角度,举起相机,人还没进入状态,身后门开合发出的声响让她下意识回头看过去。
瞧见陈暮飞速跑进来,又站在那儿一脸的惊慌失措,她赶忙把相机放在手边的桌子上,朝陈暮快步走过去,“发生什么了?”
陈暮感受着胸腔中的心脏蓬勃跳动,这场再遇,发生的太过突然,逃离了事故发生地,她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心里面已经做好的决断,在再次看到他的那一秒,好似被蒙了尘一般,他太过耀眼。
但好在最后,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让她做出了逃跑的反应。
陈暮暗自吐一口气,试探性的问Cassie:“那份乘客名单你还有印象吗?”
Cassie虽然对陈暮的提问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很快回答:“有的。”
毕竟她昨天才对着那份名单研究了二十分钟有余。
陈暮又问:“那你记不记得,另一间船东套房的客人是哪里人?”
Cassie没做任何思考地说:“和你同国籍啊,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这船上还有好几个中国人呢。”
陈暮忍不住扶额懊悔,她为什么没有提前看那份乘客名单,如若她提前看了,今天的这场尴尬再遇,就不会发生了。
俩人说话的功夫里,陈暮也没忘了留意门外动静,她先是隐隐约约的听见了顾时屹和老太太的说话声,到这会儿,一声清晰可闻的开关门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
陈暮竖起耳朵又听了会儿,确认走廊上再无顾时屹的动静后,她笑笑,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说:“没事了,你拍视频吧,婆婆还在外面等我。”
话落,她转身朝外走,Cassie对陈暮这一连串反常行为更好奇了,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暮返回的时间比老太太预计中早了点,瞧见她努力表现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她也便不去点破她拙劣的演技。
老太太提议陈暮陪她去书吧一趟,选几本书籍拿回房间方便闲时翻阅,陈暮说:“您不是想去随便逛逛。”
老太太回:“突然就没了闲逛的兴致,南极邮轮行,算上这一趟,是我第三次来,每回都是搭乘Silversea的游轮,该逛的地方早就逛过了。”
陈暮不解:“这里的风景,值得反复看这么多次吗?”
老太太笑笑,给了她解答:“我丈夫年轻时工作忙,全世界各地飞,我跟着他,能去的地方基本都去过了,所以等他真的退休之后再旅行,那些繁华都市全部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外。”
“因为对那些城市的回忆算不上美好,虽然他每次出差都把我带在身边,尽量照顾我的感受,可更多的时候,是我每天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呆在酒店房间,倒是远离都市的邮轮行,他能把所有的时间都给到我,如今他不在了,我们俩那些美好的回忆都在这里。”
陈暮没想到老太太身上还有这样的过往,听起来是一段令人羡慕的爱情故事,可经老太太这般讲述之后,又莫名觉得有点悲情|色彩在。
“希望我在您这个年龄的时候,能像您一样洒脱。”
老太太平平一笑,道:“像我没什么好的,私心里,祝愿你阅尽千帆之后,还能有一个常伴在身边的人。这世间的繁华,还是有人共赏,才更有一番韵味。”
陈暮莞尔笑着,没接老太太的话,最美好的年纪里,她都没能有一个这样的人在身边,更久的以后,她又哪敢幻想呢。
两人到了书吧之后,老太太瞧出陈暮没什么心思选书,便让陈暮一个人坐着等她。
二十分钟后 ,老太太完成挑选,走回陈暮身边,小姑娘一个人安静坐在那,不知在想什么,但大概率,这飘忽的思绪,和住在她对面的那位年轻人有关,二十多岁的年纪 ,谁又没有为情所困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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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去房间,陈暮第一时间从行李箱中找出乘客名单,顾时屹的名字就印在名单的第一行。
那一刻,她心中竟然有几分庆幸,庆幸至少在两人的相处中,还有那么一些信息是真实的,比如他的姓名,如若连这名字也是假的,那他在她这,真的会被立马判以死刑,永不饶恕。
夜晚,陈暮辗转反侧好久,她在想,接下来的行程,要如何避免和他的碰面,她们在不同的楼层住,那么能碰到的地方,也就是各种公共场所,其他所有地方她都可以不去,唯有餐厅,她总不能,在接下来的行程中不吃不喝。
但很快,陈暮发现,是她多虑了,她倒是想吃,可游轮驶离乌斯怀亚之后,进入德雷克海峡。
有着魔鬼西风带之称的德雷克海峡果然名不虚传,作为三大洋的交汇地,完全被风暴主宰,即使是Silversea的六星顶奢游轮,也无法阻挡十几米高的巨浪。
进入海峡之后,陈暮的活动空间只剩她狭小的单人床和卫生间。
船体的巨幅晃动让她全身所有的器官跟着震荡,她所在的三人间里,她是晕船症状最严重的,Grace在服用晕船药后,勉强能扶着栏杆摇摇晃晃的前去餐厅用餐,陈暮在服药后,晕船症状没得到一点改善不说,肠胃反而更加不舒服了 。
好在Cassie全程没一点反应,细心的照顾着晕船的陈暮。
第一天,她每次饭后会从餐厅给陈暮带些清淡的食物,可就算是再清淡,严重晕船反应的陈暮也吃不下去,到晚上,一天没吃东西的陈暮面上已经没了一点血色。
Cassie对此表示很担心,她身体素质一向很好,也不是没有见过人晕船,虽说德雷克海峡的确名不虚传,在餐厅用餐见到的乘客多多少少都因为巨浪面色不佳,但没有谁,像陈暮这么严重的。
陈暮虚弱的躺在床上,反过来安慰Cassie:“没事的,第一天已经挺过去了,这海峡不是两天就过去了吗,后面风平浪静之后我好好休养一下就好啦。”
Cassie心中怜惜,又无能为力,最后只说,那你躺着好好休息吧,我再去帮你接些温水。
这一整天,陈暮什么都吃不下,好在还能喝点温水。
陈暮小幅度弯弯唇,表示自己的感谢。
Cassie拿起水杯,预备前去这一层的水吧帮陈暮的水杯补充些温水储存。
出房间不久,Cassie倏地感受到一抹阴影笼罩过来,好似有人停在了她面前,会是谁呢,她下意识抬眼,就瞧见一个好看的东方男人正眉眼温润的笑着看她。
他说:“请问你是住在206房间吗?”
Cassie不明所以的点点头,男人周身散发的气场让她清晰感知到这人并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图谋,所以她答的坦然。
下一秒,顾时屹说:“你房间有位室友叫陈暮对吗,我和她相识,但今天一天都没在餐厅遇到她,想了解一下,她是不是因为风暴,身体吃不消?”
Cassie前一秒还在想,这位气宇不昂的东方男人真是足够帅气,一点不输她追的好莱坞巨星,乍然听到这人提起陈暮的名字,她点点头,“对,她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就只能喝得下去温水,我就是去帮她接水呢。”
顾时屹很自然的接过她手中的水杯,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我来吧 ,辛苦你等我两分钟。”
他把她安置的明明白白,Cassie就这么看着这位帅气的东方男人走向水吧帮她打水。
片刻功夫后,他接完水回来,又问:“她有吃晕船药吗?”
Cassie答:“吃了,但没什么效果。”
这结果顾时屹猜到了,他凝眉思索几秒,说:“我这儿有个缓解晕船的法子,辛苦你跟我学一下,回去后可以让她试试看,或许会有用。”
……
……
陈暮半睡半醒间感觉到Cassie在她身侧坐下,因为巨浪,这一天她仿佛被置身在不停旋转的搅拌机里。
感受到她的手腕被Cassie轻轻抓住,陈暮慢慢睁开眼睛,Cassie对上她的视线,说:“我刚刚学了个缓解晕船的法子,在你身上试验一下。”
她听见Cassie小声念叨道:“三指宽…相交点…按揉三到五分钟。”
这之后,Cassie食指用力在她手腕上进行着按揉动作。
陈暮开始有点没明白这是在做什么,但几分钟后,感觉到肠胃难得的清明之后,她惊喜道:“你还懂穴位,这么厉害?”
Cassie没什么底气的回着笑:“去帮你接水,遇到你的同胞,听见他在教别人怎么用中医法子缓解晕船,说是比吃药管用多了,我就站在旁边跟着学了一下,看你表情,好像还真挺有用的。”
她答应了那位好看的东方男人,不告知陈暮实情,事实是,这男人对着她足足讲了十多分钟,几次三番的确认她能找到正确的穴位,掌握了正确的按揉方法,这才放她离开。
她一个外国人,对他口中所讲的中医之道、穴位疗法完全不懂,全程云里雾里,但好在经过那男人不懈的教学之后,这法子奏效了。
陈暮缓缓坐起身说:“我怎么没想到我们博大精深的中医穴位,你还记得是跟谁学的吗?”
等过去德雷克海峡,她定要好好去感谢一番。
Cassie移开视线,在心中思索如何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片刻,她说:“你们东方人的名字实在难记,我只记得是三个音节,具体是什么,忘记了。”
陈暮笑笑,没再追问,那天她补看乘客名单时好像有印象,她们这一层还住着一对来自南方的中年夫妻,这位教授Cassie穴位按法的同胞,应该就是这对夫妻之一了吧。
有了Cassie告诉她的穴位缓解之法,在难受了一整天之后,陈暮总算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靠着自己时不时的穴位按揉,也能吃进去东西了。
经过两天的行驶之后,游轮终于驶出了可怕的德雷克海峡,愈发的朝南极海域靠近。
这天一早,船上广播通知今日邮轮上有不同的专家组织讲座,将会为乘客讲解南极生物知识,如有需要,可以前去会议厅进行学习。
身处没有网络的船上两天,Cassie对任何可以消磨她时间的事情都很有兴趣,她问陈暮:“你身体怎么样,今天的讲座要去听吗?”
彼时陈暮站在衣柜边收拾东西,两天的风浪让她还没完全缓过劲儿来,她说:“我今天再休息一天,明天再去参加船上的活动吧。”
Cassie应声说好,这两天陈暮的痛苦她看在眼里,刚进入平静海域,她的确需要再休息一二。
房间里很快只剩下她一个人,陈暮百无聊赖的坐在桌边发呆,今早她跟Cassie一起去餐厅用餐,许是因为去的足够早,并没遇见顾时屹,可这才是行程的第三天,今早的没遇见,不代表之后都不会遇见,假若再见面,她要怎么面对他。
就这么发了会儿呆,船上广播突然播报了一条让她振奋的消息,船长在广播里通知说,本次航行很幸运的遇见了鲸群,想要一睹鲸鱼风采的乘客请尽快到甲板观赏。
陈暮腾地站起身,而后往甲板跑过去。
当真的站在甲板上,亲眼目睹超出陆地上所有动物的雄伟块头在水面上腾空跃出、喷水的那一刻,陈暮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感动,这感动令人惊诧,再回味,却也好理解。
她感动于眼前这巍峨又安详的庞然大物,这是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感动于这世界的神奇、物种的多样性,也感动于前两天的罪总算没白受。
安静观赏完鲸群的表演,陈暮还站在那,心绪起起伏伏,久久未归于平静,好一时,又看了会没了鲸群的平静海面,海风刮得她面上生疼,她这才预备转身回房间。
却不想,转身的那一瞬,会瞧见不久前还在令她烦恼的那个人。
顾时屹也不知在她身后站了多久,他穿着和她一样,由船司统一发放的橙色抗风服,眉眼含笑的立在她身后几步远的甲板处。
瞧见她回头,他说:“今天身体好点了吗?”
陈暮觉得好笑,他可真能装,前脚在雪场安慰因为朋友出车祸而心情低落的佳人,如今在船上又能当做若无其事的和她来往。
她可做不到如他这般,于是陈暮只当没听到顾时屹的问话,脚步偏转,打算从另一方向离开,错身之际,顾时屹毫无预兆的抓住她的手腕,“哪里惹你不开心,叫你连话都不想跟我讲?”
陈暮抿着唇,想瞪他,却又撞进那双让她沉溺的眸子里。
既然如此,索性说个明白好了,这么想着,陈暮偏开视线,给了提示:“Las lenas,我都看到了。”
顾时屹微微移动身体,替陈暮挡住吹在她面上的海风,瞧着她气鼓鼓的表情,他忽然就笑了,原来这姑娘是把他当成玩弄别人感情的渣男了。
“在Las lenas碰上了,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陈暮听言想甩开被桎梏的手腕,奈何力量悬殊,她尝试了几下,也没成功。
于是她装作不在意的笑起来:“顾先生忙着安慰失意佳人,我怎好上前打扰。”
帽子跟随她忿然的偏头动作掉了下来,顾时屹自然的抬手,帮她扶正帽子,挡住寒风,听见他说:
“佳人没失意,在生气倒是真的。”
凛冽的寒风好似突然静止。
她的心也随之停滞一秒。
陈暮攥拳,羞愤于心底的心动难抑,片刻,她咬着牙说:“我都看到了,游客中心。”
摆事实,讲证据,她才不要让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搅乱她心神。
顾时屹轻轻笑起来:“那是我妹妹,亲的,她”不想把苏南定义在顾湉汐的朋友之列,他思忖两秒,继续说,“她同学意外车祸,若是我看到你在场,你们年龄相当,或许你能比我更好的安抚她的情绪。”
“陈小暮,就为这个不理人,我这委屈,是不是受的有点怨?”
第16章
陈暮在这一刻莫名生出些无措感, 从前她和朋友笑话电视剧里的各种狗血情节,却不想这情节有朝一日会发生在她身上。
艺术来源于生活,老话诚不欺我。原来这几天,全是她庸人自扰。
无措过后, 细细体会, 心底又好似无端有欣喜冒头。
她看他半晌, 之后微微昂首, 笑着说:“谁不理你,我刚不是在跟你讲话?”
顾时屹瞧着眼前姑娘俏皮的笑,眸中笑意不自觉也深了些。
陈暮私心里觉得,既然说清楚了, 让这个话题自然而然的揭过是最好的结局,可显然顾时屹不这么想。
因为他说:“没谁, 就一小白眼狼,一晚上没睡陪她看星星等日出, 换来的就是装看不见, 有点心寒。”
这话听着是在讨伐她,但她不想承认。于是陈暮眼神左右转了一圈,像是在替他找出这“白眼狼”在哪儿, 片刻搜寻未果,她颇愤慨地说:
“谁这么没良心, 真是不应该,下次别带她看星星等日出了。”
顾时屹听着她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话声, 很轻的笑了下,正打算回话, 陈暮抢先一步开了口:“我就不一样了,我这人很有良心的, 你送我了个挂件,那我就回请你喝杯东西吧。”
于是两人转移阵地,从甲板移步至室内酒吧,在临窗位置坐下后,陈暮很大方地说:“想喝什么,随便点,感谢你,我很有诚意的。”
顾时屹笑一笑,慢条斯理的翻开桌面上的酒水单,“很有诚意,随便点?”
陈暮嗯一声,像是怕他不信,补充说:“只要这酒水单或是船上有,要是你想喝的这船上没有,那我就没办法了。”
顾时屹招手叫来服务生,同时说:“好,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盛情难却,就随意点一个吧。”
陈暮微微弯唇,事情在朝着她预期的方向发展,这很好,喝了她请的酒,这茬儿就算彻底过去了。
服务生在这时恭敬说道:“柏图斯一瓶,好的,请稍等。”
陈暮在服务生话音落下的那一秒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很好,点的真随意,也就是几万块一瓶而已。
顾时屹像是一不小心听到她的抽气声,淡淡抬眼关切道:“不喜欢柏图斯的红酒吗,要不换一个?”
陈暮嘴角轻抽一下,心中有苦难言,“我身体不舒服,今天不方便喝酒,你喜欢就好。”
她转而侧脸对上还站在一旁的服务生说:“麻烦帮我来杯热巧,谢谢。”
服务生应下她的话后,转身朝吧台处走去。
早知如此,在甲板上不如应下他对她的讨伐好了,也好过此刻的大出血,这下真的要刷江逾白的卡了,要是用她的小金库付了这酒钱,别说她研究生的学费生活费,就是连回去的机票也买不起了。
思及此,陈暮没忍住呛上一句:“这才上午,你就喝酒,下午不准备参加船上的活动了吗?”
顾时屹不假思索说:“不是你主动请我喝东西感谢我,我总不好拂了你的意。”
陈暮:“”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是会回答的。
对面人却在这时话锋一转问道:“在Las lenas的比赛怎么样?”
陈暮这下彻底怒了,“顾时屹,可以了。”
他明明去了Las lenas看比赛,知道她根本没参加什么比赛,还在这儿哪壶不开提哪壶。
在顾时屹看来,对面姑娘这幅恼羞成怒的模样实在可爱,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眼神里那点凶狠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心里没来由的痒了一下,他坐正身,说:“真诚待人,坦诚待己。”
又来算旧账,真是没完没了。
陈暮想了想,为免这种境况再有发生的可能性,不如全部解释一下好了:“我来乌斯怀亚是为了打工,本来计划应聘盛世游轮公司的探险队员,但他们今年需求量不大,没有工作机会,所以临时改主意买了船票。”
顾时屹像是想到什么,问:“考冲锋艇驾驶证就是为了这份工作?”
陈暮嗯一声,想到花了大价钱考下来的冲锋艇驾驶证大概率没了用武之地,心里不免觉得可惜。
顾时屹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似的,安慰她说:“没关系,今年没机会,明年再来。”
陈暮笑一笑,无所谓地说:“以后应该也没机会了。”
不想再就自己深入聊下去,陈暮努力思考转移话题,须臾,她说:“你不是说来这边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什么工作,要在邮轮上处理。
顾时屹回答:“公司想和美国的一家研究所谈笔合作,进展不太顺利,昨天站在你身边的那位老太太,就是这家研究所最大的投资人。”
陈暮闻言怔了几秒,以她俩现在的交情,这是可以直接告诉她的事情吗,她有点不自在地说:“你不用和我讲这么详细的。”
顾时屹端起酒杯轻轻摇晃着,对上她闪烁的目光,他说:“还是说清楚点好,以免有人再误会什么不理人。”
陈暮知晓他言外之意,他在说明他的态度,他是对那位老太太有所求,但这和俩人的来往无关,也不想她多想。
陈暮端起一旁的热巧,作干杯状:“一切顺利。”
杯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没压过他势在必得的回话,十足的肯定语气:“会的。”
陈暮不由扬了扬唇角,不得不承认,这就是顾时屹身上独有的魅力,她的那份心动,不止来自于初遇的惊艳,更源自之后几次相处中他的言谈举止,一个处处完美的人,总会轻易吸引他人。
和顾时屹的聊天无疑是愉快的,他博学多闻、见识独到,任何一个很小的点也能由他发散开来,两个几面之缘的人,就这么坐着聊了一个多小时。
留意到快到中饭开餐时间,陈暮招手叫来服务生:“我和室友约好了一起用中饭,今天就到这里吧。”
顾时屹轻抬手腕看了眼时间,说:“好,下午见。”
陈暮不由失笑,下午开始船上会分批组织登陆活动,他的语气,好似她俩真的会被分到同一组似的,“你在suites住,肯定优先登陆,我们大概率不是一组。”
对面人说:“我们会是一组。”
十足的肯定语气,陈暮眉毛挑挑,调侃说:“难不成住suites还能指定同行人选?”
顾时屹跟着笑,“倒也不能指定,不过,我同你有缘,多半会是在一组的。”
陈暮不由想起她俩一而再、再而三的偶遇,这么说倒也没错,她随即弯唇:“那下午见。”
服务生在这时走至她身边,问道:“女士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陈暮说:“麻烦结下账。”
服务生:“账单已经记在这位先生名下了,船上所有消费,下船统一清账。”
陈暮微怔一秒,她竟不知道,船上的规矩是这样的,上船以来,还是第一次进到单独收费的场所,她说:“麻烦把账单挂在我名下,今天的账单我来付。”
服务生皱着眉小心觑了眼顾时屹。
下一秒,她听见顾时屹笑着喊她的名字:“陈小暮,跟你打个商量。”
陈暮听声望过去。
“这次就挂我账上吧,你看见服务生刚才那个眼神了吧,要是今天这酒挂在你账上,回头整船工作人员都要知道住suites的客人骗小姑娘酒喝了。”
陈暮抿抿唇:“可是开始说好的呀,感谢你送我挂件,免得我真成你口中的”
他打断她:“不会,来日方长,机会还很多。”
来日方长,长的是在船上的日子,还是更久的以后呢,因为他的话,陈暮不由分神一秒。
趁着她分神的间隙里,顾时屹笑着对那服务生说:“没事了,记我账上就好。”
服务生应声点头离开。
陈暮在渐起的脚步声中回过神来,对上他一如既往的带笑眉眼,她弯唇笑笑,同他道别:“那下午见。”
*****
回到房间,Cassie托着腮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在椅子上看她:“你去哪了,说好一起用中饭,我回房间好久,不见你人。”
陈暮扯唇笑笑,说:“那会儿听到广播说有鲸群看,我就去甲板上了。”
Cassie歪着脑袋皱眉看她:“这都多久了,鲸群出现那会儿,我也去看了,你总不能在甲板上呆到现在吧。”
陈暮把抗风服重新挂回衣柜,说:“噢,之后想着回房间无聊,我去书吧呆了会儿。”
Cassie闻言不疑有它,听了一上午专业讲座,用脑过度,此刻她亟需进食补充能量,瞧见陈暮换好衣服,她说:“好吧,下午开始就有登陆活动了,我们快去用中饭吧。”
两人中饭选择的还是包含在船票内的免费餐厅,端着餐盘在自助餐台前选好食物,陈暮和Cassie随便找了张空餐桌坐下,她下意识抬眼在餐厅望了一圈,并没瞧见顾时屹的身影,像是想到什么,她问Cassie:“这船上是不是还有别的餐厅?”
Cassie停下切牛排的动作,说:“当然啊,这个餐厅是包含在船票内的免费餐厅。”
想到陈暮之前对游轮的一无所知,她继续科普说:“还有单独收费的餐厅、酒吧,也有赌|场等其他收费的娱乐场所,你有兴趣吗?”
陈暮想到那瓶价格高昂的红酒,她连连摇头,这张船票于她而言已然价格不菲,她不想再有多余的任何消费了。
难怪在餐厅没见到过顾时屹和那位老太太,想来她们能负担得起套房的昂贵费用,自然是不愿来船上吃自助的。
瞧着陈暮一脸的受教神情,Cassie好奇问道:“你买了这么贵的船票,都不提前做功课的吗。”
陈暮说:“我是临时在乌斯怀亚买的last minute船票,之前没有做过功课。”
Cassie闻言猛地坐直身:“真的吗,你买的船票什么价格?”
陈暮答:“六千美金。”
Cassie欲哭无泪:“我半年前订的票,和你住同一房间的我花了三万美金,我哭,当时其实我也考虑过不如来乌斯怀亚碰碰运气等一张last minute船票,但是又怕买不到白来一趟,你运气好好。”
陈暮真切感受到自己的幸运之后,只是嘿嘿笑了声,价格对比如此明显,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Cassie。
下一秒,Cassie说:“不行,这一趟我要放开吃,能吃回来点算点,回去再做身材管理。”
用过中饭,俩人回房间等待下午登陆活动的分组,今天下午开始,船上将会分批送她们去经过的登陆点近距离观赏企鹅、冰山。
Silversea的游轮共载有乘客二百余名,每次登陆限制人数为五十人,登录时间为三个小时,船上乘客将会被分为四组分批登录,没有轮到登陆的乘客,可以留在船上参加各类学术讲座活动。
Cassie坐在桌前用电脑观看提前下载好的企鹅科普纪录片,观看间隙,她和陈暮说:“今天上午的讲座讲的就是企鹅相关,老师很专业,企鹅讲座后天还有,你记得去听。”
陈暮点头记下Cassie告知的时间,索性没事做,她搬着椅子到桌前和Cassie一起看纪录片。
两人看的正起劲儿,门外传来敲门声,另一位室友Grace站起身说:“你们继续看吧,我去。”
片刻工夫后,Grace拿着登陆分组名单回到房间,一路走过来的过程中,她已经记下了自己的分组,到跟前,她把名单放到两人中间:“我们住在同一个房间,竟然被分在三个不同的组,神奇。”
陈暮捏了下衣摆,迅速低头浏览名单搜索自己的名字,很快,她看到了自己所在的分组。
果然神奇,还真叫顾时屹说中了,她俩竟然真的在同一个分组里。
也是在这时,脑海里再次回响起他的那句:“我同你有缘。”
陈暮不由很轻的勾了下唇,她同他,当真有缘。
第17章
陈暮到达准备室的时候, 房间里已经站了不少人,本次行程的第一次登陆活动,显而易见,大家都很兴奋, 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
靠近准备室门口的位置最是拥挤, 可陈暮却还是在踏进屋里的第一秒就看到了顾时屹的身影。
视线相触一秒, 顾时屹迈步朝她走过来。
陈暮午睡刚醒不久, 脑子还有点不清醒,于是她便安静站在门口的位置,远远看着,有点不知所措的懵懂。
顾时屹在这时走至她身边, 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问她:“刚睡醒?”
陈暮歪歪脑袋:“很明显吗?”
他笑一声, 缓缓说:“嗯,很明显, 像只犯困的小猫咪。”
呆萌、可爱, 看着就叫人心情愉悦。
陈暮不满的嘟起唇,哪有把人比作猫咪的。
下一秒,船身毫无预兆的猛晃了一下, 陈暮跟着船身的晃动往左边歪去,她旁边站着一位白人老爷爷, 就在陈暮以为自己要撞在老爷爷身上的时候,顾时屹伸手拉住了她。
还不等陈暮开口道谢, 船身又往反方向晃了下,这一回, 陈暮以一种很暧昧的姿态陷进了顾时屹怀里。
海上的浪又翻滚了几下才归于平静,陈暮在风平浪静后赶忙站直身,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触碰,她还有点没回过神来,于是她选择低头盯脚尖,掩饰面上神色:“谢谢。”
不知是方才的风浪带来的晕眩未散,还是什么别的,陈暮好似听见顾时屹在笑,可她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
凝神几秒,陈暮确认这笑声真实存在,不解地抬头看他:“你在笑什么?”
顾时屹却在问话后抬手揉了下她的发顶,笑着说:“猫咪这形容不太准确,该是棉花糖才对。”
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抱在怀里。
“顾时屹!”陈暮提高音量表达自己的气愤,比喻越来越离谱,有点过分。
顾时屹轻声笑着,指了指刚走进来的探险队员,“好了,向导来了,看看下午什么安排。”
陈暮收回瞪过去的眼神,转而望向站定在准备室中间的探险队员。
“稍后将会进行我们本次行程的第一次登陆活动,请大家将自己身上的外衣和靴子送到等在准备室门口的工作人员手上,将由工作人员进行统一的除尘和消毒,以免携带任何非南极大陆的外来物种。”
话落后有人问外衣是否包括裤子,叫他在人前脱裤子还怪不好意思的,探险队员回答只脱身上的抗风服即可,无需脱裤子,他长吁一口气后连连说着这就好这就好,周围人纷纷被这一来一回的问话逗笑。
陈暮也跟着笑,笑声后,她开始寻找房间里哪里可以坐下,船司统一发放的靴子是过膝的长度,站着脱不太方便。
视线转了一圈,准备室里所有能坐的地方均被爷爷奶奶辈儿的人坐满,经过这几天的行程她发现,船上乘客百分之八十都是上年龄的欧美老人,这艘南极游轮,简直像欧美版的离退休老|干|部活动所。
她一个年轻小姑娘,总不好和一群爷爷奶奶要位置坐。于是便也只能克服一下。
陈暮先是弯身准备脱靴子,这样等她脱好靴子再把外衣脱掉,一趟就可以送过去,可这靴筒实在是很长,单脚在摇晃的船上保持平衡又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每次还不等她把靴子脱掉,就要赶紧脚踩地先站稳,几次之后,陈暮无端觉得烦躁,这靴子难穿就算了,怎么脱也这么难!
忽的,陈暮感受到顾时屹半蹲在了她面前,他一只手握住她的小腿,说:“扶着我的肩膀,站稳了,然后抬脚。”
陈暮试图把腿从他的手中抽开,“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这动作太亲昵,她一时有点没法接受。
顾时屹抬眼看她一下,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扶着我的肩膀,抬脚,听话。”
这一次,陈暮像是被蛊惑一般,乖乖听话扶着顾时屹的肩膀抬起了脚,刚刚自己怎么脱也拽不下来的靴子,在他手中倒也听话,一下便从她的腿上取了下来。
两只靴子脱好,他自然地拎起来,站到她身边,“把外衣一块给我吧。”
陈暮还未从被蛊惑的状态中抽离,闻言很快照做,之后她一路看着他去帮她送衣靴,直至他转身的前一秒,陈暮才回过神来。
等顾时屹回到她身边站定,她装作若无其事的再次和他道谢,“刚刚,谢谢。”
顾时屹淡淡笑一声,“陈小暮,就这一会儿,谢我几回了?”
陈暮一时不知道这话要怎么回,他帮了她,她道声谢,再平常不过的行为,怎么他倒像有点不乐意似的。
“跟我,没必要这么客气,要不往后谢不完了。”
这是他第二次在她面前提到以后,第一次时,他说来日方长,机会还很多,这一次,他说往后谢不完了。
可陈暮忍不住在心里想,船上行程统共十多天,过去今天,剩下的日子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又会长到哪里去呢。
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房间里的探险队员瞧见大家差不多都送完了衣靴,再次扬声说道:“等待消毒除尘的过程,将会进行我船惯例惊喜活动,即将进入南极洲范围内,请各位大胆猜测一下,本船将会在什么时间第一次遇上南极浮冰,要具体到小时哦,成功猜对的将会获得一份惊喜大礼。”
话音落下,原本或站或立的大家都来了兴趣,为这个惊喜小活动,陈暮的注意力也随着探险队员的话迅速转移,想不通的问题就先放弃吧。
她走到探险队员身边领了纸和笔,余光瞧见顾时屹站在原地没动,陈暮笑着又向探险队员领了份。
回到方才的位置,她把顾时屹的那份递过去:“你要参加吗?”
顾时屹接过陈暮递过去的纸笔,说:“有人替我做好了决定,就参加呗。”
陈暮作势就要把顾时屹手中的纸笔拿回来,“我才没帮你做决定,不想参加的话,一会儿我把纸笔送回去就是了。”
顾时屹没给,他说:“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会碰上第一块浮冰?”
陈暮小幅度往后退了一步,“不告诉你,这奖品肯定有我一份。”
顾时屹眼神挪过来,将信将疑的在她脸上稍作停留。
“这么有自信能猜对?”
陈暮得意回:“我最近运气可好了,八成能猜对。”
顾时屹说:“那不是还有两成可能猜不对呢。”
陈暮叹口气:“顾时屹,不带你这么扫人兴的。”
顾时屹含着笑,点了下头:“好,那我的运气也分给你,这份大奖,肯定有你一份。”
陈暮高兴的笑起来:“这还差不多。”
周围陆续有人填好,将手中纸笔送回到探险队员手中,陈暮也趁着有人从靠墙座椅上离开的功夫,迅速找到一处位置,把纸张按在墙上,填上了自己猜测的时间。
等她填好,回头发现顾时屹正朝她走过来,陈暮赶忙把手中的纸叠起来。
来人说:“不用藏这么严实吧。”
陈暮:“要的,能少一个人分这大奖,那我不就可以多得点。”
顾时屹瞧着她这幅笃定模样,笑意深了深,“给我吧,一块儿送过去。”
陈暮摇摇头:“不要,我们自己送自己的,以免对方偷看,万一你抄我答案怎么办。”
顾时屹没忍住点了下陈暮的脑袋:“陈小暮,你今年到底几岁。”
提及年龄,陈暮不免又想起那一晚她们坐在车后厢气垫床上的场景,脸无端红了下,陈暮赶忙转过身,拿着纸笔往探险队员所在的地方走过去,也没忘了呛上一句:“反正比你年轻。”
冲锋艇稳稳停在南极洲边缘的一座小岛旁,陈暮听见站在船头的探险队员扬声喊说:
“欢迎登陆,请您在下船时,沿着旗帜路线往上走,保持安静,尊重野生动物,与企鹅保持15英尺的距离,另一边的小企鹅,保持35英尺的距离,不要把你的背包或是拍摄器材放在地上,不要坐在或跪在地上,确保除了你的靴子以外不和陆地有任何接触,路线有点滑,请注意安全,禁止进入封闭区域,最后一趟回船的冲锋艇时间是五点钟,祝您有一个美好的登陆体验。”
探险队员话音落下,陈暮遥遥往岛上看了眼,小岛边,几只一米多长的海狮安静躺在那儿晒太阳,小岛上,尽管还不算正式进入南极洲领域,但这里也生活着成千上万只的企鹅,密密麻麻黑白一片。
隔得远,陈暮看不清企鹅的品种,她问身旁人:“你知道这座小岛上的是什么企鹅吗?”
顾时屹说:“大部分是帽带企鹅,小部分是巴布亚企鹅。”
陈暮只是随口一问,她没想到顾时屹真能答得上来,于是她扬扬眉梢,又问:“昨天上午的企鹅讲座你不是也没去听?”
言外之意,一样没去听的两个人,你怎么知道?
顾时屹扶着她站起身,示意她小心走路,“刚你去卫生间的时候,向导在准备室有讲。”
那会儿交完纸笔,陈暮一时有点不想面对顾时屹,于是便借口去卫生间躲了会儿。没想到这一小会儿的功夫,竟然错过了探险队员的讲解,有点可惜。
她又问:“还有讲别的吗?”
顾时屹说:“只简单讲了下这岛上的企鹅种类,没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得了这句话,陈暮心里才稍稍平衡了些。
上到岛上的那一刻,陈暮忽而发现,方才远远瞧见岛上大片大片的粉色好像并不是岛上的土地,而是——企鹅的便便,因为这东西散发的气味实在是难闻,经过德雷克海峡时的晕眩也只是让她胃里难受,因为没怎么吃东西,陈暮并没怎么呕吐,倒是这会儿,她反胃的差点吐出来。
顾时屹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崭新的口罩递过来,陈暮屏息看过去,有点惊讶于他未卜先知般的准备。
戴上口罩,总算隔绝了点岛上直冲上天的难闻气味。
陈暮问:“你怎么这么神,还知道准备口罩?”
顾时屹说:“猜到你大概率受不住这气味,专门找船员要的。”
说这话时,她俩不躲不避的对视着,他没戴口罩,陈暮感受到他清浅的呼吸落在她眼睫上。
心无端泛痒,这行为太过贴心,一时叫陈暮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她忽略这话,转过身,朝前走去,掩盖这气味后,企鹅的确足够憨态可掬,是很值得观赏的动物。
陈暮看着它们一晃一晃的跳来跳去,情不自禁的连连感慨:“好可爱。”
忽的,陈暮在往前走的过程中感受到有一只企鹅正朝她走来,她想起探险队员的嘱咐,不能靠近企鹅,于是她赶忙扭头向身后人求助,“顾时屹,有只企鹅过来了,怎么办?”
顾时屹瞧着女孩惊慌失措的表情,淡淡说:“我们不能靠近企鹅,没说企鹅不能靠近我们,这么可爱,近距离观赏,多好。”
陈暮对于顾时屹的“见死不救”心有不满,但这话说的的确也没错,可她回头之际再次看清朝她靠近的那只企鹅身上粘的东西时,又着实不想让它更靠近她,所谓距离产生美,在这一刻,陈暮深以为然。
于是她再次回头求救:“它还是隔远点看起来更可爱,顾时屹,你快帮帮忙,怎么才能让它走开?”
这一回,顾时屹作出一副偏头思索的模样,须臾,他说:“你举高手臂,企鹅会觉得你很高大,心生畏惧之后,自然就离开了。”
陈暮对这话的真实性存疑,她说:“这也行?你没骗我?”
顾时屹一本正经答:“没骗你。”
余光瞥见企鹅离她越来越近,索性也没别的办法,于是陈暮赶忙回过头,老老实实按照顾时屹所说举高了手臂。
她穿着厚实的抗风服,举高手臂这动作做起来实在不太舒服,好在没一会儿,企鹅竟然真的如顾时屹所说,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上下打量她一番后,转身离开了。
陈暮觉得这方法真是神奇,她的身高原本就比这只企鹅高很多,为何举高手臂前它不觉得她高大而心生畏惧,陈暮有点不理解,但总归这方法奏效了。
打算回头向顾时屹表达感谢之际,陈暮却意外瞧见顾时屹放开的大笑,记忆里这是头一回,听见他说:
“看着挺聪明一姑娘,怎么这么好骗?”
第18章
这笑蔫坏, 与他往日里表现出的成熟稳重判若两人,陈暮觉得新鲜之余,又心里不爽,她真心实意的向他“求救”, 结果他却这样拿她取乐。
当下尽管是南极的夏天, 可这里的风仍旧寒冽, 为了抵御这里的低气温, 她穿得厚重,举高手臂的样子想想就很滑稽,而她之所以会这么做,全拜他所赐, 思及此,陈暮愤怒转身:“顾时屹, 我今天不想跟你说话了。”
接下来的登陆行程,陈暮也就真的故意和他保持距离, 但凡感觉到顾时屹有一点点靠近的趋势, 她就选择和身边的人随意闲聊两句,权当看不见他的存在。
不一时,陈暮被眼前企鹅妈妈喂食的画面吸引, 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紧盯着不远处的画面看, 企鹅妈妈一点点的将存储在嗉囊里半消化的鱼虾吐给企鹅宝宝吃。
这进食过程大约持续了五六分钟,等企鹅妈妈完成喂食, 企鹅宝宝不满的边叫边在企鹅妈妈身上蹭来蹭去,那叫声像是在说:妈妈, 我还没吃饱呢,你快再吐出来点呀。
企鹅妈妈回着叫, 像是在回答:吐不出来了,一点也没了。
企鹅宝宝显然不满这回答,叫的更大声了。
陈暮被自己脑补的这出对话险些逗笑,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企鹅的叫声和鸭子差不多,类似于咯咯咯。
记得前天和Cassie看企鹅纪录片时里面讲,企鹅有两个声带,这在动物界并不多见。
因为企鹅外形相似,所以它们有一个单独的声带,用于分辨亲友,不然企鹅妈妈在生产后不畏严寒的外出捕食,回来后却因为认不出自己的孩子,把千辛万苦带回的食物喂给别人的孩子,想想也是挺心塞的。
观看完这对企鹅母子的喂食画面,陈暮站起身,打算去另一边仔细观赏会儿岛上的另一种企鹅——阿布亚企鹅。
走了没两步,一对白人老夫妻出声叫住陈暮,那位奶奶说:“小姑娘,能帮我们拍张合影吗?”
陈暮笑着说没问题,接过奶奶递过来的相机,帮俩人拍了很多张合照。
完成拍照,白人奶奶同陈暮道了谢,之后很自然的和陈暮聊了起来:“美丽的亚洲姑娘,你来自哪里?”
陈暮说:“中国。”
白人奶奶听到陈暮的话后惊喜的望了眼身旁的丈夫,说:“我们二十年前去过中国,那年为了庆祝我的生日,他决定带我去遥远的东方国度看看。”
陈暮听言觉得有点不可置信,二十年前把中国作为庆祝生日的地方,这选择很超前,她问:“奶奶,您当年都去过中国的哪里?”
她回答:“我们先是从伦敦飞到了香港,那时香港还是英国的领地,之后我们又去了广州、西安、成都、重庆,每个地方都有很多美食,后来又去了北京,爬了长城。”
她丈夫在这时补充说:“你们是不是有一句话,不到长城非好汉,是这样说的吧 ,这话很有意思,所以我们爬了长城。”
陈暮回答:“是的。”
白人奶奶不满丈夫打断自己的话,瞪了他一眼,继续说:“还有一些地方,我有点记不清了,最后我们去了临城,也是从那里结束我们的行程,飞回英国的。”
陈暮笑一笑,温声说:“我的家乡就在临城,我就是在那里出生长大的。”
“是吗,你的家乡很漂亮,我还记得你们城市的中间有一条江,那时候江边在建一座很高的电视塔,可以想象,建成之后,一定会给你的城市增添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陈暮说:“是的,现在那座电视塔是临城的地标建筑。”
“奶奶,您记忆里的中国是什么样的?”
“很大,人很多,食物的种类也很多。”
陈暮:“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香港回归到我的祖国,每个城市也都大变样。”
奶奶点头应道:“那是当然,中国的发展速度很了不起。”
奶奶眼中流露出真心实意的夸赞让陈暮对她亲切了不少,她问:“方便问一下,您今年多大吗?”
奶奶说:“我今年七十岁,二十年前就是为了庆祝我五十岁生日去的中国,今年这趟南极行,算是庆祝七十岁生日的出行。”
听到回答的那一秒,陈暮心里忽然涩了一下,她的生日好像也快到了,自从爸爸和奶奶相继离开之后,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过生日了,但这样的情绪不该在陌生人前表露出来,于是她扯唇笑笑,道:“是吗,祝您生日快乐,也欢迎您再次去中国玩。”
奶奶回着笑,说:“谢谢,谢谢你的祝福,也祝你行程愉快。”
和这对白人夫妻告别后,陈暮再次开始了自己的闲逛,方才些微的发涩心情,好像也因为独处有了放大的趋势。
她马上就要步入新的一岁了,小的时候总想快快长大,可当真的到了小时候渴望的年纪,好像又没小时候以为的那么开心。
如果知道长大后要面临别离和数不清的烦恼,那她小时候的心愿,一定不会是希望自己快快长大,而是可以永远做个无忧无虑的小朋友。
陈暮倏地轻笑了声,这趟南极行,就当做自己送给自己二十二岁的生日礼物吧,如此遥远的地方,一生可能也只会来这一次了。
顾时屹就是在这时再次走至她身边的,他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还在生气?”
陈暮摇摇头,又点头:“嗯,谁叫你戏弄我,对着企鹅举高手臂好半天,它肯定是觉得我太滑稽,才没继续朝我靠近的。”
其实她是想说那只企鹅大约是觉得她的行为有点蠢,但话到嘴边还是没好意思这么形容自己。
顾时屹笑一笑,伸出手指指向前方的一只企鹅,说:“你瞧,那不就是刚才朝你靠近的那只企鹅,等我问问它,看它有没有觉得你滑稽。”
陈暮跟随顾时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只企鹅看着的确和方才她被戏弄时朝她走近的企鹅差不多,可这难道不是因为它们是同一种类的帽带企鹅嘛。
他是怎么确定这就是那一只的,她瞧着这些企鹅明明差不多的样子,难不成他也有两个声带,可以靠这个分辨企鹅?
顾时屹却在这时说,“这不是很好认吗?你没看见它头下面有一道连接左右耳的黑色条纹,左臂下面和右臂上面都沾了东西,这不就是那会儿朝你靠近的那只企鹅?”
陈暮抿着唇不解的望向顾时屹,很难不怀疑他这是又在逗弄她,明明他说的这些特征在这岛上随便一找,可以找出一堆企鹅来。
顾时屹却在这时说:“你等我帮你问问看,这企鹅有没有觉得你高举手臂的样子滑稽。”
于是顾时屹侧过脸,面对那只企鹅,就这么问了句:“还记得你不久前靠近过她嘛?”
说话时他手指了指陈暮。
企鹅不知怎的,还真很给面子的叫了声。
顾时屹接着问,“她那会儿举着手臂站在你面前,你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决定转身离开的?”
陈暮还是没搞明白顾时屹到底是想干嘛,他这问话正式的叫旁人听去,怕不是真的会以为他能和企鹅对话。
陈暮觉得有点好笑,她就想看看,要是企鹅这回不理他,他要怎么收场。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在顾时屹问话后,企鹅又对着她俩所在的方向连连叫了好几声,顾时屹回过头,朝她扬了扬眉:
“听到了吧,它说那会靠近你是觉得你长得漂亮,后来听到你说不想叫它靠近,所以它就停下脚步了,还有,你举手臂的样子一点都不滑稽,反而很可爱。”
陈暮听着顾时屹一本正经的胡说,心里最后那点对他的不满终于散的没了影,原本也就是有一点点不满他对她的逗弄,可他前后用这么一出自导自演的戏码来哄她,她又不得不承认,她很受用。
但她不能这么轻易的表现出来,于是她故作生气地说:“顾时屹,你又逗我,我又不是小朋友,才不信你真能跟企鹅对话。”
顾时屹敛着眸注视她,少顷,唇角勾起浅淡的弧,磁沉声线缓缓响起:“嗯,不是小朋友,所以那不是企鹅的想法,是我的,真不滑稽,很可爱。”
闻言,陈暮垂在身侧的手指骤然缩了一下。
大约是因为他的眼神太过柔情,又或是这话沾了点暧昧。
两人短暂的对视因陈暮猝然偏开的视线而结束,陈暮往前走了一步,说:“别以为你夸我可爱我就能原谅你。”
顾时屹在身后轻轻笑着,“嗯,没指望能这么轻易得到我们陈大歌手的原谅,某人难哄得很,我记着呢。”
陈暮向前的脚步忽而一顿,她又想起,那晚在小镇海边,临睡前顾时屹说的那句:“这么难哄啊,那也就是我了,才能任你折腾,陈暮,不如你以后跟我得了。”
她一直以为他就是随口一说,可原来他真的记着她说过的话,也真的如他说的那般,愿意玩这种小把戏哄她开心。
很多年后,当有人劝她,哪有人因为一段失败的恋爱就再也不相信爱情的,总要给别人机会试试看,才能知道你和他合适不合适。
可只有她知道,除了顾时屹,再也不会有人包容她所有的小脾气,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让她真切感受到,她是值得被爱的存在。
*****
隔天傍晚,船上组织了一次派对,南极行的第一次登陆活动圆满结束,游轮驶进南极洲,一天半之后,将会驶近本次行程的第二站。
而在这一天半的海上行程中,船上除了每日例行的各种生物讲座外,额外增加了一场晚间派对,庆祝大家进入南极海域,同时将会揭晓浮冰有奖竞猜活动的奖品。
陈暮和Cassie一起听完当天下午的座头鲸讲座后,原本还想去隔壁的会议室,看一看大家登陆活动的摄影作品展,但Cassie对摄影展没什么兴趣,她说:
“晚间派对就要开始了,我还等着回房间收拾自己呢,我们明天上午反正也没事做,到时我再来陪你看摄影展吧,而且我的作品也在摄影展上展出了好多,你不如回房间对着我的相机直接看,显示屏上的色彩饱满度比打印出来的作品观赏性高很多。”
听此,陈暮放弃了看展,跟着Cassie一起回了房间,路上,Cassie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问陈暮:“你还打算就这样直接参加派对,不打扮自己一下吗?”
这两天,Cassie无意间撞到了两回陈暮和顾时屹站在一起的场景,她道是那天在走廊上为何那男人会无故拦下她,非要教她缓解晕船的法子,原来这俩人真的在进行一场暧昧游戏。
陈暮说:‘你知道的,我没有准备礼服,现在想买也买不到,当然只能这样直接去参加派对了。’
Cassie恨铁不成钢的对着陈暮摇摇头:“要我说你什么好,听我的,今晚打扮的漂亮一点,直接拿下他,剩下的行程,你就不用和我们挤在三人间里了,直接去住套房,多好。”
陈暮觉得Cassie误解了她和顾时屹的关系,她说:“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Cassie朝她耸耸肩:“你俩早晚是我想的那样。”
陈暮知道自己再说什么Cassie都不信,人往往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任她解释再多,她也只会觉得她这是在狡辩,所以她选择用沉默结束这个话题
那晚最后,陈暮还是坚持己见穿着自己的衣服,没有特意打扮的去参加了当晚的派对。
在去宴会厅的路上,Cassie还在替她惋惜:“你俩果然是典型的东方人性格,明明互相有好感,还这么……”
她停顿几秒,像是在思考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片刻,她继续说:“端着?墨迹?反正是我的话,站在一起的那一刻,我肯定直接就亲上去了。”
陈暮因这话很轻的笑了声,她想起,她们之间的第一次亲吻,的确是因为她没把持住,主动亲上去而开始的,反而是顾时屹,没有主动做过什么逾距的行为。
Cassie听到她的笑声,问她在笑什么,陈暮说:“亲过的,是我主动吻的他。”
Cassie瞬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真的嘛?完全看不出来,你可以哦,那下一步,睡了他,这男人帅气又多金,要不是因为有你在,我都想试试了。”
陈暮在心里想,这想法她还真有过,临城机场看见他的第一眼,她心里就冒出过这大胆的念头,但骨子里的羞涩让她不好再继续和Cassie讨论这个话题,于是她说:“好了,不聊了,马上到宴会厅了,开始你的社交主场吧。”
晚间派对流程与上船前那场派对无异,先是由船长发表讲话,庆祝大家进入南极领域,同时祝大家有一个美好的夜晚,之后香槟开场,有船上乐队表演,大家纷纷在美妙的歌声中进入舞池跳舞。
陈暮在开场后不久,瞧见顾时屹和那位老太太坐在会场角落的桌边不知在聊什么,她猜想他应该是在为两家的合作努力,于是便没上前打扰,自己一个人转身去了餐台位置。
大约是因为全船参与的宴会,今晚的食物比平时餐厅的食物种类更多了些,陈暮一个人优哉游哉的享受着终于变了花样的美食。
也没留意到顾时屹是什么时候结束和老太太的谈话朝她走过来的。
只是听见有人站在她身后,问她:“什么东西这么好吃,值得叫你在餐台前停留这么久?”
陈暮辨出来人声音,回头看过去:“合作谈成了嘛?”
他说:“没有这么容易。”
预料之中的回答,如果老太太能轻易答应的话,想必他也不会跟着老太太上船了。
陈暮正想说没关系,反正在船上的时间还长,你还有机会。
船长在这时再次走上舞台,说:“想必大家一定拥有了一个很愉快的夜晚,那么现在将由我为大家揭晓本次浮冰竞猜有奖的奖品。”
陈暮一早得知自己中奖这事,这也是她在餐台前这么久没有回房间的原因,她想第一时间知道,她能获得什么礼物。
陈暮得意的看一眼顾时屹,这奖品她有,他没有。
多扬眉吐气、值得得瑟的一件事情。
顾时屹笑看着眼前姑娘,这笑里,带着点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意味。
俩人并肩而立,等待船长揭晓谜底。
下一秒,船长嘹亮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全场:“我船搭载有南极定制探险游艇,可下潜近一千英尺,沉浸式探索南极海底的奥秘,让我们恭喜以下三名乘客,获得定制探险游艇一千美金优惠券及优先下海权,没有获奖的也不必伤心,定制探险游艇下潜南极海底只需六万美金,感兴趣的可以在派对结束后寻找你身边的工作人员报名,机会有限,先到先得。”
顾时屹瞥见身边姑娘瞬间垮掉的表情,没忍住再次放声大笑起来,这活动策划,也算是营销鬼才了。
陈暮期待了一整晚的奖品,任她怎么想,也没料到奖品会是这种不中用的东西。
活动很好,但如果都是这样的奖品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再搞了。
第19章
隔天下午, 迎来了本次南极行的第二次登陆活动。
下冲锋艇时,探险队员告诉她们,本次登陆活动不止可以看到企鹅、海豹、海狮等南极生物,这座小岛也是南极冰山的绝佳观赏点。
是以上岛没一会儿, 陈暮就对看企鹅失去了兴趣, 其实她主要是忍受不了企鹅聚集地的难闻气味。
但此时上岛的大部队大多还停留在沿岸观赏动物, 陈暮不确定能不能自行前往小岛背面的冰山最佳观赏点。
顾时屹轻易看穿了陈暮的心思, 往前走了两步,他装作随意的回头问身后的姑娘:“要不要去后面看看?”
陈暮惊喜的两步走到顾时屹身边:“要去看冰川吗?”
顾时屹嗯一声。
陈暮兴奋的连连点头,片刻,又犹疑道:“可是, 我们可以直接去嘛?大家还都在这里。”
顾时屹说:“下冲锋艇时向导不是说了岛上活动是自由的,只要不错过最后一艘回船的冲锋艇就好。”
听此, 陈暮放下心来,跟着顾时屹往小岛背面走去。
这个岛上有座废弃已久的捕鲸站, 因而随处可见鲸鱼尸骸, 往小岛背面的路算不上好走,陈暮不忍踩在任何一块鲸鱼尸骸上,只能见缝插针的找空地。
随处可见的白花花尸骸让她的心情不自觉也低落了很多, 她从没觉得她是那种圣母心泛滥的人,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的道理她也懂, 但当真的亲临如此触目惊心的第一现场,她就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悯之情。
忽的, 顾时屹毫无预兆的牵住她的手,磁沉声线随之在她耳畔响起:“抬头, 看天,看海。”
陈暮正因顾时屹这暖心举动而心生柔软时, 又听见他说:“或者,看我。”
心里那点还未来得及蔓延开的柔软之情顷刻间停止生长,陈暮在心里暗骂:不正经。
她清楚他的用意,是不想她被无力改变的事情牵绊心情,但面上又不想表现出来,于是陈暮如他所言,微微昂首看向远方的天空,傲娇道:“才不看你。”
她听见顾时屹很轻的笑了一声,而后说:“嗯,那我看你。”
这人,恶趣味又来了。船上无聊的日子里,他总这样拿她寻开心,偏她还没什么更好的应对之法,只能恶狠狠的回一句:“你看好脚下,不许看我。”
顾时屹笑意缱绻,道:“怎么越来越霸道了。”
陈暮也是在这句话后,才意识到自己在顾时屹面前,好像真的有点恃宠而骄,明明她们两个还什么关系都没有,可和他的相处实在是轻松,他又总是一副无意识的偏心纵容姿态,仿佛她在他这里,就是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
她半晌不语,霸道这个词,已经有多久没有听到过了,幼时她是院子里的孩子王,霸道横行,因为爸爸会无条件给她撑腰。
后来付女士改嫁,她在奶奶病逝后被付女士接到江家,付女士不止一遍的嘱咐她:“家里有个不好惹的哥哥,不要去招他,这里的孩子都非富即贵,收起你那点霸道行径。”
那时她很想说:“妈妈,你已经有多久没见我了,我早就不是别的孩子嘴里的小霸王了。”
可付女士根本没功夫再听她说什么,转身就出了房间,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每天在江家见到的,就只有江家的保姆阿姨。
陈暮抿抿唇,缓缓说:“顾时屹,我很霸道嘛。”
很久以后,陈暮依然记得顾时屹当时的回答,那时他懒散笑着,揉了下她的发顶,“霸道点多好,只有欺负人的份儿,别人休想在你这占一点便宜。”
这样的话,在记忆长河里,统共有两个人跟她说过,一个是全世界最爱她的人,还有一个是分开多年她怎么忘也忘不掉的人
抵达小岛背面,两人登高远眺,陈暮静静望着南极宽广的雪原、瑰丽的冰川、蜿蜒的冰河、奇形怪状的冰山,她好一番思索,也不知道如何用言语来形容眼前的壮观景象。
曾几何时,这里或许是一片绿洲,但如今,它是无边无际的冰雪世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好一时,陈暮道出自己绞尽脑汁才想出能匹配眼前景象的八个字:“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眼前景象在海面上的倒影,让这八个字在她脑海中第一次具象化。
顾时屹好笑道:“还想到了什么?”
陈暮摇摇头,片刻,又颇遗憾地说:“如果我现在刚高考完,或许还能多想出几句更贴切的词句,但可惜我现在大学都要毕业了,脑子里实在没什么墨水,这八个字属实已经算掏空脑袋才想出来的了。”
顾时屹笑了笑,又说:“我也思考了一下,要怎么用语言来描绘眼前景象,结论是想不到。”
陈暮对此表示赞同,她觉得任何一种语言都描绘不出眼前景象所带给人的震撼。
两个人并肩站在那,又观赏了好一会儿,也是在那时,陈暮想通了一个道理,人在自然面前,是如此的渺小,生命短暂,有些事情,想做就要去做,不必太过忧虑以后。
身后人渐渐多了起来,陈暮问身旁人,“你要回船上吗?”
他回答:“走吧。”
坐在冲锋艇上好一时,才凑够人数回船,探险队员瞧见身后坐满,在驾驶位回头和她们说:“回船前还有一个保留项目。”
大家都好奇是什么,探险队员也没吊大家胃口,他回答:“稍后冲锋艇会开到冰川中间,大家可以近距离观赏冰川,同时,如果对黑冰感兴趣的话,还可以捞一块上来回船泡酒喝,我们是今天第一艘回船的艇,大家应该可以捞到个头最大的黑冰。”
方才在小岛背面,陈暮便注意到除了白色的冰山和隐在海面下的蓝色浮冰外,海面下还有少许深黑色的冰块。
那会儿她好奇海里怎么会有纯黑的冰块,总不能是在海里被污染了吧。
顾时屹给了她解答,他说那冰实际是透明的,只是视觉上看着是黑色,因为冰块在海下经过长时间的挤压,内部空气被完全排出,导致散射出来的光很少,所以看上去是黑色的,越黑,代表这块冰在海下的时间越长。
到达冰川所在的水域,探险队员放慢了冲锋艇的速度,她们在海面上慢慢的飘荡,大家两两合作,一人扶着另一人,在海面上兴致高昂的捞着历史悠久的黑冰。
陈暮盯着海面上荡漾的波纹,心里面对于拿这冰块泡酒喝一时有点无法接受。
反倒是顾时屹先问她:“想试试吗?”
陈暮皱皱眉,说:“海里生活了好多动物,企鹅也会在海里觅食,这里面捞出来的冰块真的可以泡酒喝吗?感觉有点不卫生。”
顾时屹淡淡说:“偶尔一次又何妨,有句老话怎么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陈暮倏地笑出声,她忍俊不禁的望向顾时屹:“你还知道这种老话,我以为这种话只存在于我奶奶她们那辈人。”
他扯扯唇,道:“这话也是从我奶奶那听来的。”
听此,陈暮长舒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片刻,她说:“那试试吧,这样的体验,兴许一生也就这一次了。”
顾时屹闻言数落道:“年纪轻轻,怎么就一生只有一次了。”
陈暮浅浅的笑,其实她是想说,这一生能和他一起用黑冰泡酒喝的机会,大抵是只有这一次的,转念一想这话不合适,才说了那句。
“顾时屹,你扶着我,我要捞一块最大的黑冰上来泡酒喝。”
他笑:“会喝酒吗?”
陈暮昂起脑袋:“小看我,上回晕船身体不舒服才没喝的,今天回船让你见识一下我的酒量。”
他捞着她一只手臂,让她弯身在海面上挑冰块。
两三分钟后,陈暮捞到了一块令她满意的巨大黑冰,飘在海下的黝黑冰块,拿在手中果然如顾时屹讲的那般,晶莹透亮的程度,冰上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探险队员瞧见大家差不多都选中了自己满意的冰块,视线在大家手中的冰块来回看了一圈,说:“尽情享用来自大自然的馈赠吧,黑冰的形成可能需要几千年甚至上万年,预祝各位回船后都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到船上排队给靴子消毒时,陈暮听到同艇的乘客有人商量不如上船后直接去酒吧,一边享用南极黑冰一边用晚餐,陈暮觉得这安排很不错。
但她捞出来的冰块还要和顾时屹共享,且这冰块此刻在他手中,于是她只安静听着大家的对话。
完成消毒,两人一前一后进到船舱,往前走了没几步,顾时屹脚步忽而一顿,陈暮因顾时屹骤止的脚步险些撞进他怀里,两人以一种很暧昧的姿势面对面站着。
距离近到,她稍稍抬眼,就能从他眼底看到她自己,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须臾,顾时屹轻笑一声,向她发出邀请:“我房间有瓶很不错的威士忌,要去尝尝吗?”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能看透这份邀请背后的含义,船上行程已过半,再有几天,就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为什么不呢,她想。
于是陈暮展颜一笑,直勾勾地看着顾时屹,“好呀。”
那一晚的开始,她们坐在顶层套房的露台对坐饮酒,顾时屹真的从房间的酒柜中拿出了一瓶威士忌,他站在酒柜旁的吧台处理冰块,“黑冰威士忌,应该会是很不错的体验。”
等他端着酒杯坐在陈暮身边时,顾时屹再次问了句:“真能喝酒?我可不想带坏好姑娘。”
陈暮在冲锋艇上的回答其实有夸大成分,今夜以前她其实只喝过啤酒和低度数的红酒,威士忌这种烈酒她从未尝试过,但她不想还没开始就露了怯,所以她选择用行动来回答他的问题。
接过顾时屹递来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
威士忌进入喉管的那一刻,陈暮才知道自己有多自不量力,这酒真是烈,酒的清香只是在嘴巴里有一瞬的感知,剩下的,便是无尽的灼烧感。
因这口烈酒,陈暮猛咳不止,顾时屹像是早有预料一般,递过来一杯白水,溺笑着轻轻拍她的后背,好一时,陈暮顺过气来,脸还憋得通红,一方面是咳的,再有,就是扯谎被拆穿羞的。
顾时屹在这时端起她方才喝过的那杯酒,毫不顾忌的就着杯口浅饮了几下,而后指了指桌上的另一杯酒,说:“那杯才是你的,尝尝。”
陈暮视线在两杯酒上转了两圈,没看出来这两杯酒有什么区别,可如果那杯酒是她的话,方才,他为何要把另一杯递到她手里呢。
等陈暮端起顾时屹口中那杯才是你的酒抿了一口后,她方知道这酒的区别,这杯大约是单独为她调的酒,入口很甜,这一回,她慢慢品味到了唇齿间的酒香,这人,猜到她喝不了烈酒,还故意看她笑话。
她忍不住嗔道:“顾时屹,你猜到我喝不了,还故意把你的酒给我。”
顾时屹端着酒杯慢慢摇晃,同时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总该叫你知道不是所有事都可以随便逞能。”
陈暮不知道这话有没有什么弦外之音,她明明只喝了一口,再列的酒也总不至于一口就叫人失去清醒,所以她也不知道在那一刻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能让她问出:“可我要是有时候就想呢?”
顾时屹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长腿交叠靠坐在椅背上,笑得肆意,他侧脸看她,缓缓说:“在我面前可以。”
陈暮忽然就笑了,她举起酒杯朝着他的方向虚虚碰了个杯,而后仰头又喝了一大口。
这杯调酒味道的确很不错,她侧脸问他:“你要尝尝这杯酒吗,很甜。”
顾时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而后伸出手搭在她的后颈上,倾身,吻了过来,陈暮不可思议的睁了下眼睛,他的速度太快,倾身过来的动作很快,离开的也很快,一触极离的吻,他托着她的后颈看她,似笑非笑,“尝过了,很甜。”
陈暮盯着他情思涌动的眸,很薄的唇,脑海里闪过大学时她们宿舍的一场夜谈,睡在她临铺的姑娘最爱在网上看各种情感类资讯,然后再在例行夜谈上和她们分享,有天她说:“嘴唇薄的男人天生就是无情的。”
眼前人的唇就很薄,可他却有着让人沉溺的多情眼,陈暮在心里无声的笑,她想,哪还管得了这么多,网上的资讯本就是真假参半,反正在当下,她还是想遵从自己的心。
顾时屹看着眼前姑娘水盈盈的双眸,柔软的唇,听见她说:
“顾时屹,我想亲你。”
第20章
人这一生有多少次能完全放纵自己的机会?
太多人出生起就像是被设置好的程序, 按部就班的读书、工作,每个年龄都会有人告诉你,你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欲望, 很多个时刻, 想不计后果的沉溺在某种快乐中, 逃离禁锢, 释放自我。
在这一晚,陈暮承认,面对眼前人,她的的确确对他产生了性|渴|望。
是一场冲动也好, 露水情缘也罢,哪怕只有这一晚, 只要是他,她就情愿。
她们对视, 许久许久, 像是想要看穿对方,身体悬空只是一瞬间,他身上的气息顷刻包裹她。
顾时屹一只手环在她腰上, 另一只手贴在她后颈。
陈暮的心一下子提起来,细细密密泛着痒。
这姿势让她俩抵达一种前所未有的暧|昧巅峰。
她期待即将发生的事情, 又不可避免的有点害怕。
陈暮手无意识攥住顾时屹衣摆一角,捏一下, 又放开,再捏一下, 再放开。
顾时屹盯着她循环往复的小动作,脚步停了下来, 他低眸,视线凝在她柔软的唇上,轻轻勾了勾唇。
陈暮以为他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可他却忽然低头,蜻蜓点水的吻了她一下。
之后他的唇从她的脸上慢慢划过,停在她耳侧,坏笑道:“刚刚不是想亲我,我总不好让你主动。”
停顿几秒,他又说:“现在亲过了,还想继续回去喝酒吗?”
陈暮在这话后终于松开了被她捏的不成样的衣摆,一拳砸在他胸口上。
其实她知道他大概是在给她反悔的机会,她没想过。
陈暮咬着唇,眨着双目望近在咫尺的他。
太主动的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她没和谁有过这种时刻。
最后,她只是轻声叫他的名字,“顾时屹。”
喊了两遍,还是说不出后面的话,轻叹一口气,陈暮选择放弃,她无力的闭上眼睛,恨自己关键时刻的不争气,他太好了,好到这种时候还能暂停给她反悔的机会。
下一秒,她听见他低沉的笑声。
顾时屹抬起头,下巴抵在陈暮额头上,轻轻摩挲,他说:“女孩子在这种事上,有随时叫停的权利。”
陈暮感受到心跳一瞬间的加速,她忍下胸腔中起起伏伏的悸动感,之后,一点点靠近他心口。
脸贴在他胸膛的那一刻,她听到两个人重叠的心跳声,咚咚,咚咚。
共鸣的心跳声,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一点点消散着她心里的虚幻感。
在美妙的夜开始前,他说,女孩子在这种事上,有随时叫停的权利。
像是被忽然喂下了一片定心丸,那颗上蹿下跳的心一下子便安定了。
悸动之后,她忍不住笑着问:“女孩子有叫停的权利,男孩子没有嘛?”
这话把顾时屹听笑了。
看,明明前一刻还怕得不行,这会儿又能笑着跟你侃,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偏还叫你觉得新鲜。
“这种事上,女孩子总是容易吃亏的那一方。”
“男孩子就不会吃亏吗?比如我今晚跟你睡了,明天就翻脸不认人。”
顾时屹扶住她的脸,叫她正视他,而后,他扬扬眉:“你舍不得。”
这话挺耐人寻味,陈暮忍不住往前凑了凑,学着他扬眉的样子,昂着脑袋、信誓旦旦反驳说:“我舍得。”
她承认她今晚很馋他,但这世界上男人这么多,也绝没到非他不可的程度。
顾时屹听言用手掌擦了下她的脸,又把人往上抱了抱,隔几秒,他轻叹:“是我舍不得。”
轰一声。
陈暮好不容易蓄积起来的气势,因为这句话,瞬间像松了口的气球,跑的没了踪影。
看吧,他这样的人,什么女孩子没见过呢,偏还能在这种时候满含深情的跟你说这种话,叫你觉得,你是多么的不可替代,他有多么的中意你。
陈暮的心情因为这没来由的一句轻叹扬了又扬,她紧了紧环在他后颈上的手臂,眉梢飞舞道:“那就看你今晚的表现了。”
顾时屹笑着,低下头亲在她泛着红的耳尖。
……
……
风从未关严的露台吹进来,床头绿植在风中摇摆飘荡,有叶子在摇曳中掉下,轻轻漂浮,重重坠落。
寂静的夜,让人沉沦的夜
后半夜陈暮怎么都睡不着,她在他怀里微微昂首,小声说:“顾时屹,我们的酒还没喝完呢。”
顾时屹拥着她,好脾气的笑:“现在想喝酒,会不会晚了点。”
陈暮紧了紧环着他的手臂,撒娇:“可我现在就是想喝。”
索性睡不着,不如畅饮一整晚。
顾时屹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瞧着她,片刻,他伸手从一旁的衣架上捞过来睡袍,抱着人起身,动作温柔的给她穿上,薄薄的衣料,阻挡不了他温热的体温,陈暮因这不明显的触碰,身体不受控的轻颤。
顾时屹感受到她的发颤,停下穿衣的动作,埋首在她细腻的肩上,这下,陈暮不止身体发颤,心也跟着颤,才结束没多久,总不能……她不想了,一点也不想了。
顾时屹像是看穿她心中所想似的,发狠的咬了下怀里的姑娘,他自诩克己,却在这一晚,少有的失控。
陈暮唇边不受控的溢出一声,之后软声软调的表达自己的不满:“顾时屹,你是小狗吗。”
顾时屹亲在那咬痕上一下,而后动作迅速的帮她把睡袍穿好,瞧着眼前姑娘小猫似的发狠神情,他捏了下她软乎乎的脸颊,笑道:“你是小猫,我是小狗,猫狗夫妇,咱俩绝配。”
陈暮慢吞吞的偏开脸,嗔他:“谁跟你猫狗夫妇。”
顾时屹牵牵唇角,拿起一旁的睡袍裹在自己身上,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女孩,但没对谁有过感觉。
眼前姑娘气鼓鼓嘟着唇的模样真是可爱,想抱进怀里,狠狠亲两下,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做了。
四肢还未散尽的酸痛感让陈暮下意识想推开他,“顾时屹,不要了,说好的去喝酒,你还说……”
真真切切的有过一场酣畅淋漓后,陈暮深刻相信了那八字箴言: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可信!
她中间叫停了好几次,都被他吻着堵了回去。
再提这话,她都替他羞。
但某个餍足的男人显然没意识到这一点,他喘着气,按她的腰窝,“还说什么,嗯?”
他一下又一下的诱哄她继续往下说,陈暮受不住他手上动作,抖着攀住他的勃颈,用近乎气音的声响重复他不久前的话:“你说,女孩子有随时叫停的权利。”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没底气,呢喃细语,娇得过分。
顾时屹听着她发抖的声线,努力压制心中那点上窜的小火苗,初经人事的小姑娘,真弄狠了,以后吃亏的还是他。
他抬起头,轻柔地亲吻她的发顶,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嗯,我们暮暮有这个权利。”
陈暮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这一刻内心沉溺其中的感觉,她觉得没有谁能在这样恰到好处的柔情下逃脱。
情感小白遇上情场高手,好像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落荒而逃的结局。
陈暮忍不住想问他,顾时屹,你怎么这么会,一段感情的开始,你就给人地老天荒的错觉。
话在口中绕了又绕,她只是说:“我想喝酒。”
他笑着应了声好,抱着她回到露台。
露台风大,走到一半意识到这一点,他又抱着她折返回房间拿毯子。
陈暮被他毫无预兆的折返吓了一大跳,他看穿她的心思,拢着她的腰笑她。
两人重新坐回露台,已是夜半时刻,天际依旧明亮,当下是南极的极昼期,那天的讲座上,有位探险队员告诉她,夜半的光亮有个好听的名字,翻译为中文是午夜阳光,她觉得这名字起得真好。
陈暮坐在顾时屹怀里,端起他递过来的酒杯抿了口,放下杯子,她问顾时屹,“这酒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酒,它叫什么名字?”
顾时屹顺着她的发,回答说:“今晚第一次尝试,专门给你调的,所以还没有名字。”
陈暮盯着酒杯半晌不语,好一时,她抬眸说:“那我给它取个名字吧。”
他挑起眉梢看她,示意陈暮继续。
“就叫它午夜阳光吧,好不好,希望以后还能喝得到。”
顾时屹低垂着眉眼望她,笑道:“看不出来,原来我们暮暮想做小酒鬼。”
她摇摇头,把脸埋在他胸上,有些话,视线相对她讲不出,可今夜氛围太好,总给她一种这美好是无期限的错觉,她说:“不想当酒鬼,就是不喜欢吃苦,天生偏爱甜口,这酒很甜,我喜欢。”
顾时屹敛着眸看怀里的女孩,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说:“往后,总不会叫你吃苦的。”
可又觉得没必要,这一晚,他好像不受控的说了太多甜言蜜语,一段男女关系中,做应该是大过说的。
他的女孩这么娇,谁会舍得让她吃苦
陈暮也不记得她那一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记得,她在他怀里,在午夜阳光下,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午夜阳光。
再次转醒,是听到清晨船上的例行广播,为了让乘客保持正常的作息,船上每天会在清晨七点准时广播,提醒大家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同时预告当天和后一天的行程。
陈暮睡眼惺忪的躺在那,听着广播里的声响,今天会有其他组的登陆活动,以及,明天会抵达帕尔默科考站和别林斯高晋科考站附近,广播提醒想要参观科考站的乘客可以在早餐后寻找工作人员报名。
听到科考站,陈暮猛地睁开眼,顾时屹的睡意也因身侧姑娘瞬间瞪大的眼睛顷刻消散,他问她:“怎么了。”
陈暮失望的撇撇嘴,明明前天的预告还说长城站也是备选可参观的科考站之一。
船司在出发前向三个途径的科考站发送了参观申请,也都收到了可参观申请的许可证,但具体能不能接受参观,还要视实际抵达日期科考站工作人员的繁忙程度而定。
这么看,长城站的工作人员大抵是因为忙碌,无法接待本次参观了。
好一会儿,陈暮才接受这个令人悲伤的消息。
她说:“我在学校的时候,听过我们学院院长好几次讲座,他是长城站的第一任站长,先后七次在南极参加科考,讲座上他说长城站的广场上有个牌子,写着南极距离临城的距离,那是他亲手做的牌子,我想在那个牌子下面打卡拍照想了好久,现在没机会了。”
顾时屹淡淡笑着,把人捞进怀里,“榆华大学,生物学院的学生。”
陈暮不可置信的昂起脑袋看他,她觉得顾时屹也太神了,平日里她有什么问题他都能回答就罢了,现下她只是提了下学院院长,他竟然都能知道她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她眨着眼睛好奇道:“以前就是觉得你博学,什么都懂,但你总不会还能记下每个学校学院院长的名字吧。”
他扬扬眉梢,“早说了,我同你有缘,恰巧知道你们学院院长罢了,学什么专业的?”
缘在这一刻再次被印证后,陈暮开心的笑:“生物制药。”
他又问:“大几了,毕业后想直接工作还是继续读书?”
陈暮得意答:“大四,我一早就保研了,要不现在这个时间段还在学校被被期末考试折磨呢。”
顾时屹握住她的手腕,夸赞道:“这么厉害,保的本校外校?”
陈暮说:“本校。”
“哪个导师?读什么方向?”
陈暮弯着眼眸看他:“你总不会还知道我们学院所有导师吧。”
他说:“那倒没有,不过我也是学生物出身,我有同学就在你们学校做硕导。”
这么一说,陈暮便也理解为何顾时屹能知道她们学院院长了。她说:“我报的齐教授,读微生物与生化药学方向。”
“开学做实验会很辛苦,毕业前怕是没有假期能像南极行这样玩了。”
陈暮叹口气,道:“是的,师姐说齐教授卯着一股劲申青基,实验室里的师兄师姐都觉得老板越来越惨无人道了,开学后我就是没有感情的科研民工。”
顾时屹听言稍作沉默,片刻,他说:“科研民工,很形象的说法,我读书那会儿还没这个词。”
陈暮被他一本正经的沉默逗得哈哈大笑气来,大约是因为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俩人年龄上的差距,“嗯,这是我们年轻人的新鲜说辞,你年龄太大了。”
顾时屹无奈的笑,想,这姑娘,怎么才一晚,就敢嘲笑他的年纪了,不过总归是他看上的人,笑就笑吧,他比她大许多岁,总是不争的事实
翌日上午,陈暮在睡梦中听到顾时屹说要外出办事,她猜想也许是找那位老太太,这般棘手的事,她应该可以趁机溜回自己房间,于是陈暮在听到关门声后瞬间坐起身,她一点也不想继续和他呆在同一房间了。
回到自己的三人间,两位室友大约都报名了科考站行程,她进去房间的时候屋里空无一人,陈暮张开双臂长呼一口气后,放松的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这床虽小,可毕竟是自己花钱买来的床位,踏实感无可比拟。
和顾时屹在套房度过的那一天两夜,总有种虚度光阴的不真实感,大约是因为他不知节制的行欢畅之事,再不溜回来,她觉得她真要吃不消了。
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儿,睡着之际,门外忽而传来一阵敲门声,陈暮拿枕头盖住脑袋,突然后悔那一晚跟着他回房间了。
这个点,能来找她的只有顾时屹了吧,他大概是来兴师问罪的,明明答应了在房间等他,却又不守信用的偷偷溜回房间。
敲门声再次响起,陈暮慢吞吞的起身走去开门,却意外看见门外站着船上的工作人员,陈暮立时收起脸上的不满神情,温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工作人员说:“您报名的科考站参观活动已经准备就绪,就等您了。”
陈暮诧异道:“科考站参观行程不是早就出发了吗?我室友她们都去了啊,而且,我没有报名科考站参观。”
她想去的只有中国科考站,对参观别国科考站,没什么兴趣。
工作人员微微笑着,回:“是顾先生帮您报的名,长城站的特许参观,他亲自申请的,本船只有您和顾先生两人参与。”
陈暮一瞬间看到烟花在眼前炸开的场景,她遗憾了一整天的事情,怎么突然就被圆满了?
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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