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晋王心疼第8天

    宴席后的这半日可谓是风平浪静, 李驿昀并未来东宫, 可这却让苏澜更是心神不宁, 如今她身处东宫,一丝消息都放不进来, 苏澜顿觉有些束手束脚。

    她也不知谢常安那儿究竟怎么样了,他与李承珺根本不对付,那脾气怕是还要在李承珺那儿吃亏。

    “姑娘。”屋外响起轻叩声。

    苏澜赶忙回到床榻上躺下,“怎么了?”

    “陆姑娘来了。”

    陆姑娘?陆若涵,她来这里做什么?

    苏澜缓缓地掀开帷幔,“咳咳,先劳烦陆姑娘在外候着吧,我先起个身。”

    “不必了, 苏妹妹。”陆若涵倒也是不客气,她推门而入,“妹妹不必起身, 我不过是来看看你, 替你送些药罢了, 你安心歇着便是。”

    “姐姐怎么来了?”苏澜面露喜色, 坐起身来,将陆若涵拉到床榻旁让她坐下,她压低声音道:“我如今被禁足在院子里, 陆姐姐怕是废了不少劲儿才进来的吧。”

    “不碍事。”陆若涵拍了拍她的手,“我可是得了太子殿下的应允才来的。你身子不好,虽说宫中太医甚多, 但待得久了难免不闷出病来,我便过来陪陪你。”

    “多谢陆姐姐记挂。”

    “今日之事吓着了吧,不说你,我都吓得心颤了颤。想来那贼人早就在暗中探查到你要送怡妃娘娘字画,这才将你的贺礼偷换了。”陆若涵安抚着她,“不必忧心,太子殿下定当会将贼人抓出来还你清白的。”

    “嗯。”苏澜点了点头,“我自然相信太子殿下的。”

    陆若涵眼眸微闪,望了门外一眼,见春白不在,这才道:“这两日就我一人来看你?”

    “嗯?陆姐姐这是何意?”

    陆若涵莞尔一笑,“晋王没有来看妹妹吗?”

    苏澜笑意褪去三分,“陆姐姐这是何意?好端端的晋王为何要来?”

    苏澜心中冷笑,她倒是在想这陆若涵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原来是来探消息的。

    “你还想骗我。”陆若涵嗔笑道:“宫里宫外早已传遍了,你入宫那日,晋王可是将自己的赤狐都交由你照看,还带着你与那苏衡在宫内走了一遭。”

    苏澜谦笑,“晋王殿下疼爱苏衡,我也不过是跟着沾光罢了。”

    “我瞧着可并非如此呢。”陆若涵戏谑道:“平日里哪有女子能近晋王之身,可你不一般,刚入京城便得了晋王青睐,外道都传,那只小狐狸可是晋王的宝贝疙瘩,平日里别说碰了,瞧都不让人多瞧一眼,你倒好,能与小狐狸那般亲近,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澜了然,想来这陆若涵在李承珺那吃了闭门羹,便想方设法要从小狐狸身上着手。

    “我也不知。”苏澜日有所思,“我平日里常常喝药,想必是小狐狸喜爱我身上的药草味儿吧。”

    陆若涵见苏澜说得真切,便默默记在心上,她转而一笑,“苏妹妹,你可知晓,我第一回 见你时就觉得像在哪儿见过你一般。”

    “是吗?我见着陆姐姐也觉得甚是亲切。”

    “我可没有与你说笑。”陆若涵话中带着些许得意,“几个月前,我去过一回晋王府。”陆若涵故作不经意地看了苏澜一眼,“你猜我在书房内瞧见了什么?”

    苏澜当做不知其意,顺着她的话问道:“瞧见什么了?”

    “我瞧见一幅画,画中是一红衣女子,右手拿着一把剑,面掩轻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苏澜呼吸一滞,她能猜到那画中人是谁。

    “初见你时我便觉得有些惊奇,但之后见晋王待你亲近,与旁人很不一般,我便记起……你这双眼睛与晋王画中之人别无二致!”

    “陆姐姐这说哪儿去了,这世上相像的人多了去,更何况只是眼睛。”苏澜默默握紧了手,说不心虚定是假的,自她入京以来,不管是李承珺还是白方瑾,一个个都仅凭借着眼睛差点将她认出来。

    “苏妹妹急什么,我不过是说笑罢了。”陆若涵掩唇轻笑,“你这叫当局者迷,这眼睛啊既能骗得了人,可又骗不了人,我瞧着晋王看你之时……眼中的情意可不似有假。”

    苏澜急切地拉着陆若涵的手,“姐姐,这话你可不能乱说,晋王怎可能对我有情意,更何况我也配不上晋王,晋王那般的人自然是陆姐姐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才是。”

    陆若涵面色一僵,很快地掩饰了下去,她拉着苏澜的手语重心长道:“我拿你当姐妹,才会与你说这些知心话的,晋王虽好,可并非是你的良人。晋王作画,这定是表明他心中定有其人,如今他虽待你好,但也不过是因为你与那人有些相像罢了,若是那人回来了,日后你哪里还有你的地方,这些话你别不爱听,我不过是怕你日后会受伤,才会与你说这些的。”

    苏澜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陆若涵今日是特意来与她说这的?

    陆若涵说来说去不过一个意思,只叫她别再死皮赖脸黏着李承珺了,李承珺如今还能容忍她不过是因她眼睛与画中那人相像罢了,说到底只是一个替身,等日后正主回来了,还是要将她踹得远远的。

    “我心中知晓陆姐姐是为我好,可陆姐姐定是误会什么了,我与晋王殿下当真没什么。”

    陆若涵正欲说什么,外头响起了敲门声,“陆姑娘,时鸳姑娘来了,似乎有要事。”

    时鸳是陆若涵的贴身婢女,既然如此,陆若涵便也不好再久留,她拍了拍苏澜的手,“那你先好好歇着,我回去了,等得了空,我再来看你。”

    “多谢陆姐姐。”

    转身离开的陆若涵并不知晓苏澜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手中还躺着一块白玉……

    “姑娘。”时鸳等候在东侧院外,见陆若涵出来了,赶忙上前,“老爷要回府了,催促姑娘快一些呢。”

    “我知道了。”陆若涵哪里还有方才的言笑晏晏,她极为不耐地看了眼苏澜的院落,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庶女,还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姑娘消消气,不值当。”

    “她那双眼睛真叫人看着碍眼。”陆若涵轻嗤了一声,“若是没了那双眼睛,她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时鸳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走吧。”陆若涵收回目光,往前走去,“你派人与陆迁说一声,等寻到了苏澜出宫的时机就出手,也不必让她死,废了她那双眼睛即可,他若是办成了,我自然会在父亲面前美言他几句的。”

    时鸳微微往后一缩,“是。”

    ……

    正卯之时,苏衡便回来了,他人还未迈入东侧院,苏澜便在屋内听到了他的声响,“姑姑,姑姑!”

    “你跑得那么急做什么!”苏澜打开门,就见苏衡急匆匆迈着小腿跑了过来,本欲扑进她怀里,但还是止住了步伐。

    苏澜看了眼院子里的人,将他拉进屋内,“进来说话。”

    “姑姑,衡儿瞧见你吐血了……”

    苏澜揉了揉他的脑袋,“是假的,今日之事你不必担心,姑姑没事。”

    苏衡松了口气,他压低声音在苏澜耳边道:“姑姑,爹爹说了,他会找三叔想法子将我们救出去的。”

    苏澜皱了皱眉,“你爹何时与你说的?”

    “就在方才,不过爹爹已经出宫了。”

    “乖。”苏澜蹲下身轻抚着苏衡的脸,“听姑姑的,现下我们还不能回府,待在宫中才是最安全的。”

    这几日谢常安还会在京城,老皇帝与李驿昀定是将他与李承珺盯得紧,苏家不管是谁,都不能在明面上与二人接近。

    虽说她与苏衡还在宫中,但只要老皇帝不想让苏衡死,那他在宫中便是安全的,而她身在东宫也方便行事。

    “姑姑,你又要出去吗?”苏衡见苏澜将长发只用一只桃木簪束着,不由问道。

    “嗯,等入夜了我便出去,你待在屋子里睡觉,千万别走动。”苏澜知道他是个机灵的,倒也不会太过担心,“我去去就回,不会耽搁多少时辰。”

    “姑姑。”苏衡拉住苏澜的袖子,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姑姑你究竟想做什么?那些事不能让旁人知晓吗?”

    苏澜一顿,她揉了揉苏衡的脑袋,望着他真挚的眼神,眼中柔和的不像话,“姑姑只不过想让你,亦想让你的子孙后代都能活在太平盛世之中……”

    年幼的苏衡并不知她这话是何意,只觉得此刻的苏澜很是不同,她眼中装着太多东西,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而此时的他更不知,面前之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直至他再长大了些,方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也才知晓为何她会这般决绝。

    即便是几十年后,他已在朝中成为万人敬仰的骠骑大将军,他亦能回想起今日,有这么一位奇女子在他面前诉说着雄心壮志与家国情怀。

    他唯一庆幸的是,此时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守在她身边,默默等着她,又在她快要落入悬崖之时,拉了她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李承珺(点烟.jpg):永远活在别人话中的我……

    第62章 晋王不爽第1天

    苏澜毫不犹豫直接去了晋王府, 她没多少时辰可以耗, 况且她如今还不能在谢常安面前暴露身份, 只得去找李承珺问谢常安的消息。

    晋王府倒是与往日一般沉寂,只是沉寂得过了头, 偌大的晋王府竟然没有暗卫守着,苏澜也摸不清什么状况,只得硬着头皮翻墙而入。

    李承珺是三年前回京的,在那之前这座晋王府也只是一个空院子,苏澜并未来过,她也陌生的很。但不得不说,他这府邸就算是镇国侯府比起来也逊色了三分,不论亭台楼阁还是汀兰水榭, 皆做工精致考究。

    苏澜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也没找着他书房在哪里。

    倒是后院中还亮着烛火,苏澜顺着光从屋檐上慢慢走过去,她趴在屋顶上倒是看得真切, 院子有两人正在说话, 一人怀里抱着赤狐, 另一人腰间挂着佩剑。

    不是李承珺和谢常安还能是谁!令人不解的是, 谢常安为何深夜会出现在晋王府?况且这大晚上的非要在外面说话做什么?

    苏澜没着急下去,偷偷听着二人说话。

    谢常安正襟危坐,即便在夜色中, 亦是能察觉到他身上“生人勿近”的气息,“今日太子殿下来找过我了,他说皇上想要另外那半块虎符, 命我三日之内将虎符交出。”

    李承珺端起温茶抿了一口,“那谢将军给他不就是了。”

    “晋王这是什么意思?”谢常安手轻叩着石桌,“东西不在我手上……晋王不是知晓的吗?若是我有虎符,皇上能放任我在边关三年?如今皇上也只是借着这个事由想找回虎符,若能找到,自然是好,若找不到,便有理由下罪于我,无论如何,他皆百利而无一害。”

    李承珺放下茶盏,把玩着,“不在谢将军身上,但谢将军知道在哪儿,不是吗?”

    苏澜趴在屋顶上气得直哆嗦,这狗男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渐长了,知道虎符放在哪儿的是他,拿走虎符的也是他,现在倒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还在这儿得了便宜卖乖。

    这是瞧着她家谢常安老实,就来欺负他了?

    “虎符一直被将军带在身边,将军不在以后虎符也随之失踪了,谢某当真不知虎符在何处。”谢常安正色庄容,“若是虎符当真让皇上与太子拿走,谢某也无话可说,只怕万一落在居心不良之人手中,会酿成大错。”

    李承珺懒懒地又沏了一口茶,“还不下来,站在上面不冷吗?”

    谢常安疑惑地看了李承珺一眼,一言不发。

    而苏澜亦是一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李承珺在与她说话,见自己暴露,她也没必要再遮掩下去,坦坦荡荡地从下了屋顶,走到李承珺身旁,“巧了,晋王,在这儿都能遇上你。”

    李承珺没再说话,又惬意地抿了一口茶。

    “你是……”谢常安微微眯起眼睛,有些疑惑。

    “谢将军,民女是苏澜。”早在被李承珺发现时,她就将面纱取了下来,若是戴着面纱,谢常安定是会盯着她眼睛看,十有八/九就能认出她来,倒不如像现在这般坦坦荡荡的。

    谢常安没有再与苏澜说什么,只是看了李承珺一眼,“这是晋王的人?”

    李承珺回头看了苏澜一眼,点了点头,“嗯,我的人。”

    苏澜皱了皱眉,总觉得这话似乎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既然是晋王的人,那便用不着避嫌了,我长话短说,太子与皇上想要虎符,若是在我身上,我不会不给,但如今东西非但没有在我这儿,边关的将士们也陷入困境,若是晋王有虎符的消息,还请告知谢某,这东西是将军的,如今将军不在了,我也有权处置,以半块虎符换三百万两救军中将士也是无奈之举,想必就算是将军知晓了也断然不会怪罪的。”

    苏澜在一旁暗暗心惊,军中有难……三百万两?可是军中又缺粮草了?仔细一想能让谢常安亲自进京的也无非是军中的这些事。

    她见着李承珺坐在一旁缄默不言,愈发不满,苏澜往他身后靠了靠,食指在他背后戳了戳,压低声音道:“晋王,民女有要事禀报。”

    这道声音谢常安听得一清二楚,他站起身来,“既然晋王还有要事,谢某便不打扰了,若有消息,晋王派人来驿站告知我一声即可。”

    “谢将军留步!”苏澜赶忙上去拉住谢常安的手,可谢常安却毫不留情地将她的手甩开,苏澜尴尬地轻咳两声,“民女只是与晋王说几句话,若是谢将军不急,可否稍等片刻,晋王定是还有其他话要说。”

    苏澜偏过头朝着李承珺挤眉弄眼,可李承珺愣是没反应,苏澜转过身来,咬牙切齿道:“晋王殿下可否移步,民女有话要说。”

    李承珺看了谢常安一眼,“谢将军稍等片刻。”

    谢常安也并未为难他,点了点头。

    苏澜拉着李承珺到了院落的回廊里,她确认谢常安根本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后,才松开了李承珺的衣袖。

    苏澜摊开手伸到她面前。

    李承珺微微皱眉,“什么?”

    “虎符啊。”

    李承珺转过身,“我上回与你说了,东西放在我这儿安全些。”

    苏澜跟了上去,拦住他,“我没说我要拿,是给谢常安啊,他不是说皇帝要虎符吗?那你就给他啊,虎符放在你身上又没有用。”

    李承珺终是正眼看她,只是眼中隐隐染着不满,“谢常安想要虎符就给他?”

    “不然呢?”苏澜有些气,那东西本来就是她的,如今只是身份不允许,所以只得暂且放在他这罢了,如今既然有更要紧的用途,自然是救急用了。

    “那若是我想要,你给不给?”

    苏澜一愣,以为方才自己听岔了,“晋王说什么?”

    “东西给出去容易,拿回来可就难了。”李承珺背着月光,苏澜根本瞧不清他的神色,“还有半块虎符就在皇帝手里,若你将这半块给出去,那宫里那位便可以随意调遣军队。苏澜,你应当不会不知孰轻孰重。”

    “我知道!自然是边关的将士更重要了!”苏澜正色道:“你并不知没有粮草会让一个军队陷入怎样的困境,虎符没了,我还可以拿回来,可若是边关的将士……”

    苏澜顿一顿,“那便真的回不来了……你可知军中过得是什么日子?每日素餐白面,只能勉强填饱肚子,他们一个个大男人哪能吃饱喝足,就连提刀舞抢都没有气力,更别说上阵杀敌了。晋王,他们亦是有血有肉之人,身后还有妻儿爹娘等着他们回去。在我眼中,半块虎符根本抵不上他们重要。”

    苏澜偏过头去避开李承珺的目光,觉得方才自己过于激慨,生怕李承珺会看出什么,有道:“若是将军在,她断然也是如此选择。”

    李承珺只是轻笑一声,“你倒是与她很像,她对军中的将士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苏澜心一沉,隐隐泛着酸涩,那又如何,她掏心掏肺,最后还是“死”在某些人手里。

    “此事我会再做定夺,你不必操心。”李承珺转身就走。

    苏澜连忙拉住他,感情她说了那么多,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不必再定夺了,晋王直接将虎符给他不就成了?”

    李承珺不着痕迹地将她的手扯开,语气都不由得冷上三分,“苏五姑娘似乎对谢将军之事甚是上心,本王想着,苏五姑娘今夜冒险出宫,应当不是来找本王的吧。”

    苏澜信誓旦旦道:“哪里,民女自然是来找晋王的。”

    李承珺见她一脸诚恳,脸色终于稍稍好些了,“是吗,找我何事?

    “我只是来想问问谢常……谢将军今日在皇帝那儿……”苏澜声音越来越轻,因为她已发觉李承珺脸色愈发沉郁,眼神毫无半点柔和。

    “苏五姑娘既然是来问谢常安的,如今他就在那儿,为何不直接问。”话音刚落,李承珺便转身离开。

    苏澜赶忙追上去,“晋王,那虎符之事呢?”

    李承珺头也不回,“如今虎符在我手中,自然也是我说了算。”

    苏澜:……

    这狗男人今日是吃错药了?

    谢常安倒是还等在原地,可李承珺刚回去便下了逐客令,“谢将军先回驿站吧,本王若有消息定会告知一二。”

    谢常安不蠢,见李承珺自从与苏澜说完话后脸色不大好,便也知趣地退下了。

    苏澜望着谢常安的背影,心中是说不出的酸涩,这三年来,他替她背负太多了。

    月色清冷,李承珺的声音比月更胜三分,“夜已深,苏五姑娘也请回吧。”

    “我还有事与晋王说呢。”这话是真的,她怕苏景云乱来,便想着先与李承珺说一声。

    “若非急事,留着日后说吧,我先回去歇下了。”李承珺将石桌上的茶盏一并收了起来,夜里寒,茶水早就冰冷,可也及不上他的指尖。

    “李承珺!”苏澜顿时来了脾气,李承珺分明就是有意对她这般,她也不明白了,今夜她哪里说错话惹他不快了。

    李承珺一顿,不知为何,心中的阴郁似乎因为她唤了他一声便渐渐消散下去,可他依旧未转身。

    苏澜走到他面前,将他手中的茶具一把夺了过来,“你若是心中不快,就与我当面说,我最恨那些女人家的拐弯抹角了,你不必如此,有什么说什么便是,我这人不喜欢藏着掖着。”

    李承珺脸色一沉,“我先前就与你说过,不准擅自行动,为何做事从来不与我商量,朝中之事并未有你想的那般简单,宫里的那位更甚,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你还会将苏家拖下水。”

    苏澜也不肯让步,“我自有分寸!”

    李承珺冷哼一声,“分寸?还未与我商议便入了东宫,这就是你说的分寸?”

    “此事我与晋王先前提过,我说了我要入东宫的,那时晋王并未驳斥,怎么如今翻脸不认账了?”

    “东宫?”李承珺脸上最后一抹笑意褪下,“那你可知李驿昀是什么人?”

    “晋王想说什么?李驿昀不是真的李驿昀这事儿?”苏澜见李承珺眼中透着不可置信,她轻笑了一声,“若非知道他不是真正的李驿昀,我说不准还不会早早打算,既然晋王知晓此事,应当也知道他是北狄人,以我如今的身份,自然是入了东宫更易探入敌人内部,能入东宫机会不多,我不能错失。”

    “朝中原比我想象的更复杂,李驿昀是北狄人,他蛰伏的这些年,朝中又会有多少人是他的人,你的身边,我的身边或许都有。”

    “我做事自然有分寸,有些事情也不比晋王知晓的少,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苏澜轻叹了一口气,不想再与他争吵,“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晋王早些休息吧。”

    苏澜说完,当真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李承珺望着她的背影,想起她决绝的眼神,心口突然如万千虫蚁啃噬一般,方才苏澜说话之时,他眼前突然浮现出另一幕:

    那人一袭红衣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叔玄,我做事自有我的分寸,严廖华不杀,必留后患,你有时太过心慈手软,斩草还需除根,若留他一命,也不知哪一日会被他反噬。”

    她不见人回应,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你还在气我,不过我并不觉得我错了,这些时日你好好想想吧。哎,时辰不早了,我得走了,今年北狄有异动,我怕是赶不上陪你过年了,让小狐狸陪你吧,等年后我再找个机会来看你。”

    那时的他做了什么?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抱着狐狸入了府,只是淡淡地送了四个字,“一路顺风。”

    那时的他哪里会知晓,她一语成谶,当真没赶上陪他过年,不仅如此,此后的几年,她也没有再回来过,即便他在每年年初特意回到晋州,可依旧是等不来那个人了……

    可笑的是,苏澜临走前的那一眼,竟让他觉得她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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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晋王不爽第2天

    这一夜, 苏澜辗转反侧, 一直不得入眠, 她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起夜里李承珺与她的话来。

    她自从与李承珺相识以来, 两人只争吵过两次,第二次是方才,第一回 便是三年前。

    她与李承珺是截然不同的两人,李承珺自小便被送来了晋州,在旁人眼里他是晋州的封王,高不可攀,可在他身旁的人都知晓他活得有多卑微,他手中无权, 在朝中亦无势,与流放无异。

    在晋州的那些年,他学会了如何掩藏自己与低头折节, 在他心中, 不赶尽杀绝与得饶人处且饶人便是自己最好的退路, 他身后无人, 本就艰难,是万万不可再树敌的。

    而她不同,谢常安常说她心狠手辣, 根本不给人一丝活路,每每听到这儿,她也只是笑而不语。

    在战场上, 怜悯与心软才是最致命的,一个人永远不会知道它何时会变成一把刀子刺进自己的身子里。

    对她有威胁的人她从来不会心慈手软,该杀的她从不留下活口,若不是当初李承珺拦着她,陆清远也早就成了她刀下亡魂,哪里还由得他如今在朝堂上风生水起。

    今夜与他的争吵让她恍若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一日,那时她依旧与今日这般不肯低头服输,她知道李承珺身上背负太多,会有太多顾虑,既然他不可,那她替他来。

    苏澜闭上眼,强迫自己睡去,半沉半醒间她恍若回到了她与李承珺初见之时……

    黄沙满天,帐内帐外皆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只有几人还依稀有些微弱的气息,眼中是藏不住的绝望。

    有人匆匆跑了过来,一把掀开帐帘,“宋副尉,送往京城的信又被人截了。”

    帐中之人缓缓转过身来,头顶缠着白布,还隐隐渗着血,她脸上皆是血迹与尘土,能看清的只有一双清明的眼睛。

    她约摸六尺,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脸上亦能瞧出稚嫩来,可她眼中的沉稳却叫人无法忽视。

    “三个人都被截了?”

    来人低着头,咬牙切齿道:“就在十里外,我去时三人身子都已经凉透了,身上的信件也不翼而飞。”

    她冷笑了一声,“常安,你说……宫里那位是不是想让我们都死在这儿?如今我们伤亡惨重,京城不仅不派援兵,就连粮草与军饷都未支援,当真以为我们是铜注之身吗?”

    “副尉,让常安进京吧。”谢常安跪在地上,“如今局势刻不容缓,若是三日内再无军粮,北狄若有动静,我们怕是根本抵挡不住。”

    “你去有何用?”她自嘲地笑了笑,“孙将军殉国之事应当也传入那些人耳中了,可他们又有何作为?你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哪来的本事能进宫面圣。”

    谢常安一脸愁容,默不作声。

    这时帐子突然被人一把掀起,带着愤恨与焦躁,一道声音充斥着整个营帐,“援军呢!为何援军还未到!”

    只见一膀大腰粗之人提着剑怒冲冲地走了进来,怒目圆睁,来人正是昭武校尉曹彰。

    曹彰一见她,立马面露不满,“宋幼清!你为何会在主帐中?”

    宋幼清虽矮了曹彰不少,可说起话来底气十足,让人也不觉瘦弱,“孙将军先前已将虎符交由我处置,如今孙将军不在了,自然是由我来主持大局,曹校尉可有异议?”

    “主持个屁!”曹彰见面前之人也才高不过他胸口,气的心中郁结,“你个毛头小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老子上阵杀敌之时你还在你娘胎里呢!宋幼清!还敢在老子面前威风,你奶断干净了吗?”

    她脸色微沉,“曹校尉还请把嘴巴放干净些,如今不是争吵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得到足够的药材救治伤员,曹校尉在我面前嚷嚷援军亦不会来,有着这力气还不如想想日后该怎么办!”

    曹彰气得一把揪住宋幼清的领子,“你能耐了啊,宋幼清,那虎符就算是孙将军给你的,你也无权处置,你不过是个九品下的陪戎副尉,在军中跟条狗一般,还想要压我一个六品昭武校尉不成?按军职来,怎么也轮不着你来拿虎符。”

    宋幼清毫不示弱,她一把握住曹彰的手腕,狠狠一掰,将他手甩开,“我如今可是明白了,曹校尉为何在军中快二十年了却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昭武校尉,感情您这些年都是拿嘴在那舞刀弄枪啊。”

    曹彰一怔,等宋幼清走到一旁他才明白过来宋幼清是说他没什么真本事,只会耍嘴皮子功夫。

    曹彰一口气还未咽下,又被宋幼清气得堵了一口气,“宋幼清,你——”

    话还未说完,突然抛过来一物什,曹彰赶忙接住,他定眼一瞧,甚是差异,“你这……”

    手中之物不是虎符又是什么!

    宋幼清并未在意,她提起桌案上的剑,就往外走,“我要出去两日,这两日便劳烦曹副尉守着军中各将士了,北狄如今也是元气大伤,这两日应当不会再出兵。”

    她刚走到营帐口,突然顿住步伐,回过身看了曹彰一眼,“我把这东西给曹副尉,并非因为您是六品昭武校尉,毕竟军中比您官职高的人不少。”

    “那你为何?”曹彰握着虎符,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方才这小子说话还盛气凌人,转眼就将虎符给了他,竟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了。

    “如今在军中……宋某能相信的也只有曹副尉了。”说完,宋幼清便掀开帐帘走了出去,谢常安也立马起身跟上,只留得曹彰一人看着手中的虎符若有所思。

    “宋副尉!”谢常安跟在后头,可前面的人根本毫无反应,他提了提嗓子,“宋幼清!”

    宋幼清这才停下脚步,“怎么?”

    谢常安快步走了过来,将腰间的佩刀取下,塞进宋幼清手中,“既然要入京,还是带着这个的为好,京中之人皆是豺狼虎豹,你拿着也可以备不时之需。”

    宋幼清皱了皱眉,“我不入京。”

    谢常安一怔,“不入京?”

    宋幼清也没矫情,将短刀拿了过来,在腰间系上,“给京城送信的人接二连三出事,定是有人在半路拦截,报信之人也应当混在军。我将虎符暂且给曹副尉也是无奈之举,你无军职,将虎符给你他们势必不服,如今军中也只有曹副尉可信任,这些时日你别乱跑,好好听他命令行事。”

    谢常安撇撇嘴,“分明我还比你大些,倒是常常听你念叨我。”

    “好了,不多说了,我该走了,这些时日你也不必再派人去京城了。”宋幼清沉思了片刻,还是与他说道:“宫里那位是不会派来救我们了,孙将军是皇后的亲哥哥,他死了,外戚势力才能被斩断,只怕是孙将军战死沙场,死后还要背负莫须有的罪名。”

    谢常安皱眉,“既然不去京城,那你要去哪儿?”

    “晋州。”

    谢常安不解,“晋州?你去晋州做什么?”

    宋幼清无奈道:“先前听你提起过,晋州不是还有个晋王吗?我去碰碰运气,看他能不能帮我们。”

    谢常安心有不快,但不想让宋幼清瞧出来,只是淡淡道:“虽说他封地在晋州,可他也是李家人,难保不串通一气。”

    宋幼清拍了拍他的胸膛,“你有见过将自家人送到那么远的地方不闻不问那么多年的吗?说实话,我也不指望他,只是先去瞧瞧,我等得及,可军中这么多将士等不及。”

    “那我陪你一道去,晋州不远,可也有几十里地,我不放心你,而且你我二人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你留在这儿替曹副尉打点着,军中定会有人趁乱作祟,我怕他应付不过来。”宋幼清说着便牵过一匹马翻身而上,“我走了,你回去吧。”

    宋幼清扬起马鞭,驰骋而去。

    等她离了军营十里,才回想起来似乎忘了问谢常安一件事。

    那个晋王……他叫什么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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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晋王不爽第3天

    她马不停歇地赶往晋州, 一路上连一个时辰也不敢耽搁, 晋州他从未去过, 从旁人耳中听到最多的便是那是个荒夷之地,京中的那位早就不管不顾了, 任由晋州自生自灭,不仅如此,他还将晋州以作封地给了自己的亲弟弟,说是让他回封地,实则还不是流放。

    她不禁有些好奇,那晋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这般忍气吞声在偏远之地一待就是十几年。

    刚入晋州城中之时,宋幼清满腹狐疑, 不是说晋州是个荒夷之地吗?为何她瞧着并非如此。

    街道上虽比不上京城繁华,但也是一派热闹非凡之景,她入城之时不少人都朝她看来, 上下打量着她。

    也不怪人惊讶, 如今她身上遍布着伤口, 明眼人一瞧便知是从关外来的。

    她问了好些人才兜兜转转到了晋王府。

    “来着何人?”门口的侍卫上前拦住她。

    宋幼清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 “我是陪戎校尉宋幼清,是孙将军的手下,今日来, 是想找晋王殿下商讨要事。”

    侍卫皆看了对方一眼,有一人道:“还请回吧,晋王如今不在府中。”

    “没事, 那我等着他回来。”宋幼清说着,便在一旁坐下,“不碍事,你们忙你们的,我在这儿坐着就好。”

    那两个侍卫见她如此,倒也不惊讶,来找晋王的人不少,可一个个都等不住便都回去了。

    可天色都微微阴沉下来,府外坐着的某人却是没有丝毫要走的迹象。

    两人本以为来人也只是说说,哪想着当真在府外坐了两个时辰,其中一侍卫朝另一人点了点头,便朝着府内匆匆走去。

    宋幼清并未转头,但那人的脚步声她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呵,还想骗她不在府,就看看谁更耗不住了。

    若是搁在往日,她自然是直接翻墙入府了,可今日是来求人家的,自然要规规矩矩来,万一惹了人家不快,自己被打倒无所谓,怕是还要坏事,军中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她呢,能不能渡过难关就看她今日了。

    宋幼清拧着自己的衣角,打发着时辰,等着那侍卫再出来。

    ……

    而此时,内院里正坐着一人,他低着头,正抟心揖志地刻着手中的木雕。

    匆忙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可他也并未抬头,只是手中的动作更慢了些。

    “晋王,外头来了一小孩,自称是孙将军的人,说是要见您,属下原本将他打发了,可他一直坐在府外不走,如今都已两个时辰了。”

    “小孩?”他拿着刻刀的手一顿,缓缓抬起头来,“罢了,你让他走吧,我不见客。”

    “是,属下这就去。”

    “慢着。”他叫住那侍卫,“去厨房给他拿两个包子吧,等了那么久也定是饿坏了。”

    “是。”

    那侍卫走后,他便接着刻着手中的木头,仿若方才不曾发生过什么,若是有旁人,再仔细瞧,定是能发现他手中是一支簪子。

    ……

    虽说离年关还有一月有余,但外头的寒气与大寒之日无异,宋幼清坐在外头不由得擤了擤鼻子,她等了快一盏茶的功夫了,都不见有什么动静。

    刚欲起身,就见方才那侍卫走了出来,“还请回吧,管家说了,今日王爷不会回来了。”他将纸包的两个包子塞进了宋幼清手里,“趁热吃吧,对不住,让你久等了。”

    宋幼清也没推脱,她身上也没银子,早就饿的不行,也是一直强忍着,这如今有两个包子也能让她抵一天了,“多谢,既然晋王今日不在,那我便明日再来。”

    那侍卫暗暗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面前之人是真傻还是装傻,“就算王爷回府了,你也见不着,王爷他从不见客,怎可能在你身上破例,还是请回吧。”

    “麻烦大哥再进去通禀一声吧,我是真的有军中要事。”手中的两个包子还温热,却烫得宋幼清心头暖暖的,会让人给她送两个包子的人,定然不是冷血无情之人。

    那侍卫摆了摆手,不再多说,将宋幼清往外推去。

    宋幼清撇撇嘴,没了法子,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可她刚离了那侍卫的视线,便偷偷摸摸地往侧门走去。

    她匆匆吃了一只包子,便将剩下那只塞进怀中,她绕了整个府邸两回,才找了个无人又低矮的墙爬了上去。

    说实话,这府邸是有够简陋的,别说比不上皇宫了,就连她家的府邸都比不上,不是说是皇帝的亲弟弟吗?这差别也太大了些。

    宋幼清也不知那晋王现下在哪里,只是沿着门径往内走去,他府里的人不多,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也未遇上一人。

    宋幼清胆子也愈发的大了,拿了另一只包子开始细嚼慢咽起来,肉香味清香扑鼻,让她有些舍不得吃完。

    军中已有一月未开荤了,每日都是馒头白粥配些野菜,她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然有些扛不住。

    “哪有在主人家偷偷摸摸吃人家的东西的?”

    宋幼清一噎,吓得身子往后一缩,是谁在说话?正当她以为是自己幻听时,又听得那人道:“出来吧,不必躲在那。”

    宋幼清下意识以为是有人在诈她,便立在原地不动,却听又一道并无恶意的轻笑声:“我都闻到了肉包味儿,你再躲着也没有用。”

    宋幼清脸上臊的不行,人家好心给了她吃的,她还偷偷摸摸入人家府,这些不说,她还被人当场抓住,宋幼清饶是再厚的脸皮也躲不下去了,她缓缓走了出去。

    只见一白衣男子正坐在院中,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

    宋幼清试探着喊道:“晋……王?”

    那人终于抬起头,缓缓向宋幼清看来,宋幼清吃了一半的包子卡在喉咙里,死活咽不下去。

    那老皇帝的模样她早就看腻了,本以为他弟弟也是也是个老气横秋之人,却不想……

    宋幼清下意识以为自己走错了地儿。

    只见面前之人春山画眉,明眸似寒江,只是身形有些瘦弱,面上有些病态,但根本无法忽视他的寒黛清列……

    在往后的许多日子里,宋幼清时常后悔,为何那日自己不好好打理自己一番再来,与清风明月一般的李承珺比起来,自己就像刚从坑里被捞起来的土渣渣。

    “我方才不是让人与你说了吗,不见客。”他将手中的刻刀放下,轻轻抚了抚木簪。

    宋幼清赶忙跑过去,“晋王,晋王我来是有要事相求。”

    李承珺懒懒地看了她一眼,声音轻柔但并未刻意掩藏话中的疏离,“我与你非亲非故,今日也不过是第一回 见面,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求到我面前,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宋幼清一噎,他这话说的也不错,可如今是她在求人,也只得低声下气些,“如今边关陷入困窘之中,朝中也并未有人来支援,现下军中休整,将士们都在养伤,可粮草与药草都短缺,军中恐怕难渡此关,所以……”

    李承珺微微挑眉,“所以你今日是来做什么?”

    宋幼清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进去,她低着头,“我想来请晋王帮个忙……”

    “小孩。”

    宋幼清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李承珺是在叫她。

    李承珺上下扫了她一眼,“你今年多大?”

    “十二。”

    李承珺又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信,倒也不能怪他,宋幼清确是比同龄的孩子瘦小一些,脸庞也瘦削不少,“是谁让你来的?”

    宋幼清军职太低,她也不好说是自己来的,她想了想,胡诌一番,“曹副尉曹彰。”

    李承珺对此倒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眉角隐隐有些寡淡,“军中那么多人,偏偏就让你来?”李承珺轻笑了一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懂什么。

    “军中各位大人有要事在身,自然派我前来。”宋幼清往前走了几步,有些为难道:“晋王,可否向您借些银子?”

    见李承珺不答,宋幼清以为是他怕银子太多,她便继续道:“不用多,就二十万两!”

    虽说二十万两不多,比不上百万两来得实在,但也可解燃眉之急,更何况人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或许这二十万两都有些有些为难。

    “晋王,若是您觉得二十万两有些多了,那就十五万两,可以吗?我是当真没办法才求到您这儿的,您放心,这银两我一定会还!”

    李承珺微微挑眉,“你来还?”

    宋幼清拧着眉思索了片刻,“晋王就当是我向您借的,那自然是我来还。”

    李承珺对此似乎并不意外,他轻笑了一声,“我只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怕是帮不上小兄弟的忙,军中之事自然是由朝中直接接管,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插手。”

    李承珺说着便站起身来,“小孩,回去吧,你找错人了。”

    宋幼清见李承珺要走,赶忙上前一把拉住他,“晋王,求求你了,我不会说是您的银子,再则,我定是会将钱还给您的。”

    宋幼清生怕他不信,从怀里掏出一枚白色佩玉,“我叫宋幼清,父亲是伯爵侯宋民怀,这玉是我出生时便放在我身上的,从不离身,若晋王有所顾虑,我可将此玉暂且交由晋王,若是有所欺瞒,晋王可以去找我父亲。”

    “宋幼清?”李承珺一愣,他又看了宋幼清一眼,这才接过她手中的玉看了眼,上面果真刻着一个“宋”字。

    姓宋的本就不多,伯爵侯也就只有京城的那一位,面前这人若是诓他,他找人查探一番便都知晓了,想来这小孩也没那个胆子骗他,算上年岁,的确是这般大。

    “不曾想都长那么大了。”

    “嗯?”宋幼清不解。

    “没什么。”李承珺将玉塞回他手中,“容我再考虑考虑吧,于我来说,二十万两亦不是一个小数目。”

    宋幼清知道李承珺这么说,就是有些松口了,满心欢喜,“我瞧着晋王这霁月清风般的谦谦君子之态,定是一个好人。”

    李承珺脸上的笑意微微褪下,“没有谁生来便是好人。”他低头看了眼宋幼清还攥着他衣袖的手,微微皱眉。

    宋幼清发觉不妥,立马松了手,“对不住,把你衣服弄脏了。”

    李承珺看着自己的衣袖一言不发,他不喜有人碰他,可衣袖上沾染的不是尘土……分明是血迹,他眼眸一沉,将手收了回去,藏在了背后,“不碍事。”

    李承珺这才仔细打量起面前的人来,这个叫宋幼清的看起来确实稚嫩的紧,不过他身上却有超脱同龄人的沉稳,他头上与手臂上皆缠着细布,还沾染着不少血迹,让人一眼便知是刚从战场上来的。

    “今夜你先在我府上住下吧,夜里赶路不便,明日再回去。”李承珺拿起石桌上的木簪便往内走去,一字一句叫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来,“我让人给你备些热水,你换身衣服,再擦些药。”

    “多谢晋王!”

    李承珺不再说什么,渐渐远去。

    一个时辰后,宋幼清换上李承珺让人送来的深衣从屋内走了出来,也不知道这是谁的衣服,她穿着着实有些大了。

    “宋公子。”

    正在低头系着衣带的宋幼清一惊,见面前突然走出一人来,“你……你是?”

    来人恭敬作揖,“属下无南,是晋王的侍卫,晋王命属下来邀宋公子去前厅。”

    宋幼清点点头,虽不知有什么事,但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晋王府不大,走了半盏茶功夫就到了,而李承珺早已坐在厅中,他听到厅外传来脚步声,便抬起头来,若是仔细瞧定是能发现他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宋幼清头上虽说还绑着细布,可因将脸上的血迹和尘土都洗尽了,这才瞧出了明眸秀眉之态,面如冠玉,倒也是个傅粉何郎,眼神便更为清列清明,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李承珺收回了目光,心中不禁感慨,这些年过去了,这孩子长得倒是不赖。

    宋幼清哪会知晓李承珺在想什么,她见着一桌的菜早就饿得不行了,但还是规规矩矩问道:“晋王找我来是……”

    “坐。”李承珺示意宋幼清坐下,他看了无南一眼,无南会意,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递给了宋幼清。

    宋幼清还未仔细看上面是什么,便听李承珺清越之声道:“你一人来晋州,提着银两不便,到时还需购得粮草与药材,会耽搁不少时日,我已命人都备好了,明日让他们一同随你去边关。”

    宋幼清一惊,“晋王您同意了!”

    “战乱之中受苦的还是将士与百姓。”

    “我就知道,晋王您定是深明大义之人。您放心,三年内我定是将这笔钱悉数奉还,我在这儿替边关的将士先谢过晋王。”

    李承珺端起茶轻抿了一口,“起来吧,不必如此,我也不是什么善人,实话说,你父亲是我的恩人,我也只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帮你一回,就当是偿还了他的恩情。”

    “那可不一样。”宋幼清崭然一笑,“晋王这份恩情自然是记在我名下的,日后也定当是我来还。”

    李承珺浅浅一笑,淡到让人看不出情绪来,“吃吧,到时候回去早些歇着。”

    “多谢晋王。”

    宋幼清自幼是个话痨子,吃饭之时也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她一人从天南地北谈到朝里朝外,李承珺一言不发,只是淡淡的听着,时不时的倒是会点点头。

    “晋王这些年来都是一个人住?”明知道如此,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她虽觉得自己也没比他好哪儿去,可好歹在京中还有李驿昀与白方瑾和她一道作伴,来了边关后又认识了谢常安,日子虽说艰难,但与人互相扶持还是能过得下去。

    可李承珺却是一人在这儿住着,今日看来,他应当也是闭门不出的那种人,更别说有什么亲友了。

    “嗯。”李承珺也并未多说,只是淡淡回了这一个字,便低头吃着菜。

    “无碍无碍。”宋幼清笑了笑,“还有一个月便是年关了,到时候边关应该能稳定下来,反正我也回不了京,若是晋王不嫌弃,那时我陪你来过年,你一个人未免太冷清了些,两个人自当是好些。”

    李承珺一怔,在缄默片刻后,他缓缓道:“自然是军中要务更重要些。”

    宋幼清只是笑了笑,并不回他话,她顺手从怀里将方才那块刻着“宋”字的白玉取了出来放在桌上,“这玉您收不收那是您的事儿,但我还是得给的,晋王就当我暂且放在您这儿,等三年后我将这二十万两一并还清后,我再来把玉取回去。”

    宋幼清说完,根本不容李承珺再说什么,起身告退,“宋某先回去歇着了,明日还得早起赶路,今晚多谢晋王的款待。”

    说完,她便匆匆转身离去。

    望着宋幼清远去的背影,李承珺突然低着头笑了笑。

    无南一愣,顺着李承珺的视线望去,不由得心中诧异,这宋幼清是什么来头,自家主子这般以礼相待不说,还难得地笑了。

    “无南。”

    无南赶忙收回目光,“主子,有何吩咐?”

    “今年过年东西都备双份吧。”李承珺看了眼桌上被吃了大半的几道菜,浅浅一笑,“这些菜到时候都让厨房备着就是。”

    “是。”无南心中有疑,“主子,您真的要让那宋公子来?”

    李承珺看着被宋幼清留在桌上的那枚白玉,也不知是柔和了月光还是烛火,他微微抬眼,顾盼生辉,“我一个人太久了,都忘了身边有人念叨是什么感觉了……”

    ……

    宋幼清回到房内,扑在床榻上倒头就睡,如今事情已安定,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她轻嗅着枕间的清香,愈发的心神安宁,不知不觉当真沉睡了过去……

    “姑姑,姑姑!”^O^轻^O^吻^O^想^O^想^O^独^O^家^O^整^O^理^O^

    恍惚中,似乎有声音在她耳旁,将她从梦境的沉浮间拉了出来,她猛地睁开眼,见小萝卜头站在床榻旁呼喊,竟一时间分不清究竟哪个是梦。

    “姑姑,我都从皇上那儿回来了,你怎的还睡着,该用午膳了。”苏衡见苏澜愣神,将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都要午膳了吗?”苏澜坐起身来,她看了眼桌上已经摆好的菜肴,不由得蹙眉,自己竟然睡了那么久……

    “嗯,姑姑定是昨日累坏了,这才睡得沉。”谢衡待苏澜梳洗一番后才拉着她到桌上,一脸兴奋道:“姑姑,今日衡儿说想吃烧鸡了,皇上就赐了烧鸡给我们!”

    苏澜兴致淡淡,她一直回想着昨夜做了什么梦,可又记不大清,像是忘了什么重要之事,不免有些焦躁。

    “姑姑,怎么了?”苏衡迈着小腿跑过来,“姑姑可是昨夜没睡好?”

    苏澜笑了笑,“没有,你瞧我睡得那么沉,怎可能没睡好。”

    苏衡满腹狐疑,“昨夜我听见姑姑说梦话了,好像是……叫什么来着……”苏衡低着头冥思苦想,“对了!好像叫书轩!姑姑,书轩是什么?”

    苏澜心头一紧,夹了只鸡腿放在他碗里,“吃你的饭,说那么多做什么!我醒了哪能记得昨夜梦见什么。”

    苏澜没由来得一阵心虚,扒着饭默不作声。

    书轩……叔玄……还能是什么!苏澜敢肯定,定是昨夜与李承珺争吵了,这才梦见了他。

    苏衡却有些不依不饶,“姑姑昨夜说梦话说了一宿呢,想来这书轩定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又或是什么好玩的地儿,否则姑姑怎可能这么记挂,连梦里都要喊它都名字,姑姑,改日也带我去呗。”

    “再说再说。”苏澜觉着跟孩子万万不能讲道理,只得敷衍地应了几声。

    苏衡得了她的回应,一阵欣喜,这才好好吃起饭来。

    “姑娘,今日的药来了。”春白推开门,手中提着几贴药,“奴婢都查过了,没有问题,太医院的太医倒也是心细,写了好些医嘱。”

    “嗯,好,你都放那儿吧。”苏澜随意地比了个位置,便继续低头吃着菜。

    “是。”春白也未作多想,放下药便走了出去。

    刚关上门,苏澜便站了起来。

    “姑姑,你做什么?”

    “你吃你的就成。”苏澜走到一旁将药都拆开,果然在其中一帖药中发现了药方,底下依旧是医嘱。

    她将药方拿到烛火上,让烛火的灼热侵蚀着药方,纸上的字渐渐褪去,只留着零星几个字散乱在纸上。

    苏澜眉头紧皱,毫不犹豫地将药方放在烛火之上,看着它被烧成灰烬后才重新坐下。

    上面说谢常安已拿了虎符呈给了老皇帝,他要粮草与药材的条件老皇帝也已松口。

    如今谢常安应当是在整顿粮草与药材,最晚应当明晚就会出发回边关。

    这本是好事,可她不知为何心头却阵阵发闷,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姑姑,你怎么冒汗了!”谢衡赶忙递了帕子过来给她,“今日这么冷,姑姑怎么还有汗。”

    “没事。”苏澜将额间的虚汗擦去,“许是床榻上太热了。”苏澜有些不安起来,如今她身子愈发虚弱,不可再耽搁时日了。

    苏澜正想着怎么找借口光明正大回一趟府,丑时便来了一道圣旨。

    东侧院的一行人皆跪在地上。

    公公提着圣旨走了过来,看了苏澜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苏五姑娘,接旨吧。”

    “是。”苏澜跪在地上,将头埋得极低。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兹闻吏部尚书之女苏澜品貌出众、朕闻之甚悦,今太子李驿昀已适婚娶之龄,特赐苏澜为正四品良媛,择日入东宫。钦此。”

    苏澜心惊,为何那么快?那日皇帝瞧着根本没有要将她送入东宫的意思,可这才过了一日圣旨都下来了。

    如今事态发展已愈发不受控制,若这是李驿昀的计划,那他断然又要在近日有所动作。

    苏澜虽心中疑惑,但还是叩首谢恩,面上是不可忽视的喜悦,“谢皇上恩典。”

    公公笑了笑,将圣旨递给了苏澜,“老奴在这儿先恭贺苏五姑娘了。”

    “多谢公公。”苏澜正欲将手探入荷包中,就见公公拦住了她,“诶,不必,苏五姑娘日后是要住在东宫的人,老奴日后还是得要仰仗姑娘你呢。”

    “公公这是哪里话。”苏澜将荷包偷偷塞进了公公手中,“公公今日特意来想必也是累了,苏澜如今也是借住东宫,倒也不能好好招待公公,只得献上些小心意,让公公平日多喝些茶酒了。”

    那太监也不再推脱,笑着点了点头,“苏五姑娘这般谦卑有礼、大方得体,日后定会得到太子殿下宠爱的。”

    苏澜低着头羞涩地笑了笑,“公公说的是哪里话。”

    公公看了周围人一眼,压低声音道:“虽说姑娘只是个六品良媛,但如今东宫可还未有正主……苏五姑娘这般聪慧,定是明白老奴意思的。”

    苏澜嫣然一笑,“多谢公公提点。”

    公公点了点头,正色道:“皇上还说了,既然已赐婚,住在东宫便也不合礼,特许苏五姑娘与苏小公子回府住着,直至苏五姑娘入东宫。”

    苏澜行了个礼,“多谢公公。”

    “既然如此,苏五姑娘好好整顿吧,老奴先行告退。”

    “公公慢走。”苏澜将人送走后才拉着苏衡回了院子。

    只是手中的圣旨愈发沉重起来,分明离计划更近一步,可她心中却是没有半分喜悦。

    不知为何,她耳畔突然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等事成之后,我娶你。”

    苏澜莫名地有些烦躁,将圣旨丢下一旁,强迫自己不作他想,春白替她去安排出宫的马车,其余人都被她打发了出去,屋内便只有她与苏衡两人。

    苏澜看着苏衡垂着脑袋一言不发,走上前去,“怎么,听到要回府了,还闷闷不乐?前些日子不知是谁吵着闹着要回府的?难不成还想在这儿住着?”

    苏衡闷不做声,瞧着脸上布满了委屈。

    “怎么了?与姑姑说说。”苏澜以为这孩子太久没有回家,心中委屈。

    “姑姑!”苏衡一把抱住苏澜,“你真的要嫁给太子吗?”

    苏澜一愣,没想到他竟是因为这个,她揉了揉苏衡脑袋,“嗯,皇上已经赐婚了,姑姑就是要嫁给他的。”

    “我不要!”苏衡不知道哪来的脾气,他死死抱着苏澜,“我不要姑姑嫁给太子,他不是一个好人。”

    苏澜赶忙捂着苏衡的嘴,“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忘了这是什么地儿了吗?”

    苏衡这回根本不在怕的,哭得更为肆意,“姑姑,那三叔怎么办!”

    苏澜突然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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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晋王不爽第4天

    苏澜与苏衡回到苏府时, 府外早就有一行人候着了, 见着马车缓缓停靠, 陆岚辛赶忙上前,“衡儿, 衡儿。”

    苏衡刚下车就被齐齐围住,“快,让祖母瞧瞧,哎哟,这些日子都清瘦了不少,快,快进去,祖母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 今日多吃一些。”

    “母亲!”苏景云打断了陆岚辛的话,示意她有所顾忌,马车旁还站着宫内一同随行的公公与侍卫, 此刻皆低着头一言不发, 可方才陆岚辛的话他们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说苏衡近日瘦了, 那岂不是暗道他在宫中受了苛待, 若是让闲言碎语传入宫中,苏家哪里还能安逸。

    苏景云上前,“公公辛苦了, 家中备了便饭,几位若是不嫌弃吃了再走。”

    “苏公子的好意咱家心领了,只是宫中还有要事, 皇上那儿还等着咱家去禀告,得先走了。”

    “今日劳烦公公了。”苏景云塞了几锭银子在他手里,“我母亲实在疼爱这个孙儿,一时说不清话,还请公公见谅。”

    那公公将自己默默收了回去,“夫人爱孙心情,咱家自然是明白的,苏公子请回吧,不必送了。”

    苏景云这才点了点头,将人送走。

    苏澜看着苏家一众人一言不发,陆岚辛实在太过蠢笨,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差错,三个苏景云怕是都不够用的。

    再则,陆清远她是一定要除的,而陆岚辛是陆清远的亲妹妹,她难保陆岚辛不会狗急跳墙对苏家有坏心,毕竟如今在外看来,正是因为娘家得势并且还有一子,陆岚辛才能稳固住在苏家的地位,若是陆家倒台,她于苏家来说,便也可有可无。

    苏家一行人簇拥着苏衡往里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生生忽视了一直站在一旁的苏澜。

    苏衡频频回头看向苏澜,却又一言不发。

    “他今日可是在与你闹脾气?”苏景云站在苏澜身旁,“这些日子委实辛苦你了。”

    “不辛苦,苏衡很懂事。”苏澜不在意地笑了笑,“想来他今日是高兴坏了,许久没回家,才会这般。”

    “圣旨方才亦到了,苏澜,若是你不愿嫁给太子,大哥便进宫——”

    “不必,大哥。”苏澜看了苏景云一眼,“圣旨已下,是万万不可收回的,更何况,苏澜也倾慕太子殿下,皇上能赐婚,苏澜断然是欣喜的。”

    前头传来嗤笑声,“怎么,还不进来?如今马上要做太子良媛,便瞧不上我们苏家了吗?”

    苏澜低着头一言不发。

    苏芸恨得咬牙,她最瞧不上的便是苏澜这副模样,“苏澜,你还在这儿装什么!表面上柔弱不争,实则你才是最有心机的人,原本入宫的应该是我,你抢走了这不说,还死皮赖脸地缠着太子殿下,若是没有你,入东宫的应当是我!”

    苏澜心中暗暗叹气,真是不知者无畏,看上了李驿昀的皮相与地位那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命享。

    “芸儿!”

    “大哥,你如今也变了,我才是你亲妹妹啊,你为何总是帮着一个外人说话,若是我成了太子妃,我才能扶持你,苏澜她又算什么!”

    苏景云暗暗头疼,“你若是再站在府外大吵大嚷,别说太子了,商贾之家怕是也不想娶你。”

    “五姑娘。”有小婢女匆匆跑了出来,“老夫人请你去一趟。”

    苏芸见状,便也不再说什么,怒气冲冲地往府内走去。

    苏澜点了点头,“大哥,苏澜先进去了。”

    “嗯。”苏景云望着苏澜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从未看透过这个妹妹,她身上似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此次赐婚之事他也觉得断然没有那么简单。

    ……

    苏老夫人早就等候在屋内,见着苏澜来了,她屏退了所有人。

    “今日之事,是你的安排?”

    苏澜点了点头。

    “你糊涂啊!”苏老夫人眼眶通红,“姨祖母虽不知你要做什么,可你为何要将自己的后半生白白搭上!就算事成,你离了太子,可你终归是嫁过人的!”

    “姨祖母,在国事面前,这些儿女情长根本不值一提,若能事成,别说后半生的幸福了,我的性命亦可不顾。”

    “阿清!”姨祖母紧紧攥着她的手,“就当姨祖母求你了,不管三年前发生过什么,都放下吧,祖母可以想法子让你回到镇国侯府,到时你们一家团聚,若你能再遇上心仪的人,再让你父亲说亲,这样岂不好?你已经死过一回了,你母亲他们万万不可再遭受一次失子之痛了。”

    “姨祖母。”苏澜拍了拍她的手,满不在乎道:“他们并不知道我还活着,与其让她们再痛苦一次,不如什么也不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那我死不死的也无关痛痒了。”

    “你!”苏老夫人无可奈何,“你这孩子脾气为何还是这么倔,明知太子不是良人,你还要上赶着去。”

    “苏家如今是李驿昀的掌中之物,就算今日赐婚的不是我,也可能是苏青苏芸,亦或者是苏盈,我还能明哲保身,可她们呢?不管是谁入了东宫,苏家都不可能再持中立之态,到时不仅苏家女儿在东宫受束缚,苏伯父与苏大哥在朝中亦受牵制。”

    看到苏老夫人沉思,苏澜便知她听进去了些,“姨祖母,三年前我将苏家安排入京城这并非我的私心,苏大哥是个可造之材,我不希望他在那穷乡小地被埋没,亦不想他如今在朝中处处受阻。”

    “有句话虽不中听,但我还是要说,苏伯父也只是个平庸之才,这辈子能有个尚书之位已是不易,今后也难有作为,这吏部尚书我不是替苏伯父谋的,而是替苏大哥。”

    “苏家如今大不如前,需得有一人撑起苏家才行。皇帝与李驿昀也定然是看重了苏大哥的才能,这才匆忙赐婚,然而被送入东宫的苏家女儿最后只有死,姨祖母,您能明白吗?”

    苏老夫人平添一声叹气,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姨祖母,您放心,我做事自由分寸。”

    “阿清……”苏老夫人眼中满是怜惜,“姨祖母也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此生平平安安,你这些年过得太苦了,是该替自己打算了,姨祖母知道,你与晋王关系亲厚,姨祖母打心底觉得晋王或许才是良人——”

    “姨祖母!”苏澜打断了苏老夫人的话,“我欠他太多了,早已偿还不起,不想愈陷愈深了。”

    “你……”苏老夫人欲言又止,最后却只化作一声轻叹。

    “祖母,若是无事,苏澜便先退下了,您好好休息,我还得为入东宫作打算。”苏澜行了个礼便要退下。

    “阿清。”苏老夫人叫住了她,“有些事本想一直藏在心里,但见你如此,姨祖母觉得还是与你说的好。晋王是个面冷心热之人,这些年来他对苏家很是照顾,于镇国侯府亦是如此,这几年每年年关初时,他都会去侯府拜访。”

    “姨祖母猜测晋王应当是知晓你身份的,不然他也不会如此。阿清,姨祖母是过来人,经历了多少风雨,看透了多少人情冷暖,晋王对你的情意我都瞧出来了,我不信你会不知!”

    “阿清,有些人他一直在身后等着,但总不会等一辈子,他年纪不小,也该娶妻生子了,你莫要叫人等得心寒了,若他日后真的娶了旁人,你悔恨也来不及啊。”

    苏澜背对着苏老夫人,迟迟不肯转过身去,一滴清泪而下,烫得她心有发颤,她压了压声音,不敢叫人听出她的哭腔,“姨祖母,你弄错了,我对他只有兄弟之情,别无其他,更何况在李承珺眼中,我已是个死人了。”

    “可你如今真真切切地活着啊!”苏老夫人急切地声音都有些喑哑。

    苏澜低着头一言不发,是啊,她如今是活着,可她又能活多久呢……

    “阿清,你扪心自问,当真是一点情意也没有吗?若你当真无情,又怎会在入京时接近他!姨祖母怎会不知你是一个多克制的人,你自入京以来都能忍着不去见你父亲母亲,可为何在他那儿偏偏就不成呢!”

    苏澜猛然一怔,心头不明情绪在无尽翻涌,她紧紧握住了手,脸色愈发苍白,仿佛有一道力将她藏在深处的秘密一丝剥开,让她无处遁形。

    “罢了,事已至此,我多说也无益,你回去好好歇着吧。”苏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椅在贵妃榻上不再作声。

    “是。”苏澜将泪水收了回去,行了行礼,这才匆匆回了自己院子。

    “姑娘,这是怎么了?”拂冬许久未见着苏澜,本是欣喜的很,却见苏澜头一回眼眶通红带着泪痕回来,惊得赶忙上前,“可是老夫人训了?”

    “没事。”苏澜扯出一抹笑容,摆摆手,“我要歇下了,你忙你的便是,不必来侍候我。”

    “姑娘……”拂冬还想说什么,可苏澜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澜将门合上后便躺在床榻上,她闭上眼睛,想要将脑中的那些声音抛去,可不管她如何做,苏老夫人的那些话还是在她脑中辗转,搅得她愈发不耐。

    而此时,窗外突然传来异响,苏澜烦躁地起身,打开了窗子,“你又来做——”苏澜一顿,看清眼前人后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

    “无南侍卫……”

    无南站在窗外,看清苏澜面容之时,猛然一怔,他以为自己瞧错了,苏五姑娘这是刚哭过?

    无南亦不敢多问,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锦盒递给苏澜,“这是晋王让属下交给苏五姑娘的。”

    苏澜接过,“这是什么?”昨夜两人刚争吵过,今日他就让人来送东西?

    无南眼神有些闪躲,清了清嗓这才缓缓道:“主子听说了皇上赐婚之事,说苏五姑娘如今得偿所愿,这是给苏五姑娘你备好的贺礼。”

    苏澜轻声一笑,圣旨刚下来,他便让人把贺礼送来,再响起苏老夫人的话,她不由觉得有些讽刺。

    无南见苏澜的反应,也并未意外,他顿了顿,有些为难道:“苏五姑娘,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不必说了。”苏澜将锦盒收起,一手又将窗合上。

    “诶诶!苏五姑娘!”无南赶忙拦着她,“苏五姑娘,您听属下说了再走。”

    苏澜站着未动。

    无南正了正色,“苏五姑娘,属下也不知昨夜您与主子说了什么,但属下便是觉着主子昨日有些不同,他将自己关在书房内一夜都并未出来。”

    苏澜本就烦躁,听到这些心里更为不耐烦,“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属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跟苏五姑娘说,主子是极其在意苏五姑娘的,就如今日这般,属下觉得主子并非真心想送这贺礼给姑娘,他只是昨夜气急了,又拉不下脸来,只得让属下来姑娘这儿,姑娘若是去见见主子,兴许他就好了。”

    苏澜看着手中的锦盒,也不知是何情绪,“那就劳烦无南侍卫替我递句话吧。”

    无南见苏澜松口,欣喜地点了点头。

    “就说苏澜多谢晋王的贺礼,先收下了。”苏澜将窗子合上,“待日后晋王寻到良人,苏澜自然也会送上贺礼。”

    无南脸色一僵,“苏五姑娘。”

    可不管无南再说什么,也得不到苏澜的回应……

    直至半盏茶后,窗外才没了无南的动静,苏澜这才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手中拿着的便是方才那个锦盒。

    她绕到后院的竹林,随意找了一处地方,挖了个土坑把锦盒埋了进去,随之她踩了踩松软的土,当做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淡然离去。

    这个锦盒她不想打开,日后也不会打开,锦盒之中装着什么她也不想知道。

    从今日起,她与他之间不该再有瓜葛了。因为她生怕自己会后悔,会不顾一切放弃仇恨,哪怕一刻也不可……

    无南回到晋王府时,府中依旧是一贯地清冷,但又多了份道不明的压抑。

    他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来。”

    “主子,属下已将东西送到苏五姑娘手中了。”

    李承珺手一顿,又提笔写着字,“嗯。”

    “主子,苏五姑娘让属下传个话,她说——”

    “不必说。”李承珺打断了无南,“你出去吧,将马车备好,再与谢常安的人接应,那些粮草与药材都送往驿站,你派二十余人一同跟随,不要出了差错。”

    无南那后半句话又硬生生给咽了进去,既然主子不想知道,那他便也不说了。

    “是。”无南悄声往外退去,直至将门合上时也不见得李承珺抬起头来再多说一句。

    无南心中有些焦躁,正欲离开时,还是忍不住道:“主子,属下去见苏五姑娘时见她眼眶红着,似乎哭过……”

    可里头的人恍若未闻,依旧低着头临着字帖,无南不知自家主子在想什么,只得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书房的门被合上,李承珺这才缓缓抬起头来,手中的笔已搁置,只见纸上晕染着黑墨,早已分不清是什么字。

    她哭了?

    ……

    “主子,谢将军来了。”刚离开的无南又折了回来。

    “让他进来就是。”李承珺将案上的纸揉成一团,丢在了一旁。

    与此同时,谢常安推门而入,“晋王。”

    “东西都备好了?”李承珺拿起一旁的帕子拭了拭手。

    “粮草整装还需半日,药材都已备好,这些东西对将士们万分重要,晋王能确保平安送到关外?”

    “你若是信不过我,便也不会应了我的要求不是吗?”李承珺将帕子丢在一旁,“到时我会分三路将粮草运行,我们在十里外的长亭汇合。”

    “可太子知晓我们要回去,路上定是会派人阻拦,若你我二人不在行队中,到时候出了意外,那……”

    “不会,如今虎符在他手上,于他来说军中将士安然无恙对他才最有利,所以这批粮草能平安到达关外,他不会蠢到作茧自缚。”

    谢常安想了想,觉得甚是有道理,不由得点了点头,“晋王,那明日之事便拜托你了。”

    李承珺低垂眉眼,“我不是在帮你,只是在替她守住她倾尽所有都要保住的一切。”

    谢常安眼中亦闪过一抹伤痛,可他一回想起昨夜之事,正色道:“于晋王来说,将军是什么人?”

    李承珺眼眸微颤,声音中不由得染着一抹哀愁,“故人。”

    “既然如此,谢某还是有句话要对晋王说,谢某知道晋王心中有愧,想要弥补将军,但即便晋王如今做得再多又能如何,将军也回不来了,晋王做得种种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知道……”即便他先前再遭受多大的痛楚与不公,也未有像如今这般挫败。

    谢常安说得不错,他就算做的再多,她也活不过来了,一直以来,他也不过是死人的愧疚而已……

    谢常安不愿再多说什么,拱手作揖,“谢某先行告退。”还不等李承珺说什么,谢常安便转身离开。

    李承珺抱起一直趴在桌案上的赤狐,难得没有逗弄它,“无南。”

    “属下在。”

    “你替我去备着那件云锦白袍。”

    无南不解,但还是奉命行事。

    李承珺眼中含着从未有过的柔情,他低着头抚摸着赤狐,“明日我就要去见她了,她曾说过,她最爱我穿那一身了……阿清,明日你跟着我一道去,可好?你也许久不见她了吧,可有想她?”

    小狐狸气息微弱,呜咽了一声。

    “我等这一日等了三年,可等到后我才心知,若是我不曾等到那该多好,我还能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她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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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晋王不爽第5天

    翌日, 所有行动皆在李承珺掌握之中, 护送粮草的队伍安全前行, 一刻钟后他才在十里长亭处等到了姗姗来迟的谢常安。

    谢常安佩剑之上染着血腥,见到李承珺已在长亭等候并未意外, “方才身后跟着些鼠蚁之辈,花了些功夫,晋王久等了。”

    李承珺只是点了点头,重新坐回了马车中,“走吧,早去早回。”

    谢常安见李承珺身旁除了车夫再无他人,而车夫也并非无南,他心中有疑, 但也只是皱了皱眉,并未作声。

    锁龙坡归属锦城,离京城有些远, 两人到锦城之时已至黄昏。

    “我曾来过锁龙坡, 锁龙坡山势险峻, 不利夜行, 等明日一早我们再上山。”

    李承珺抱着赤狐,神色未变,点了点头。

    却不想一路寡言少语的谢常安开口道:“三年前, 淮沂之战时,将军与我便来过锁龙坡,锁龙坡地势得天独厚, 借此也抵御了不少外敌,将军说过,这是一个好地方,却不想她最后葬在了这里。”

    谢常安转身看向李承珺,“谢某心中有一疑虑,但若是晋王不想说,就当谢某不曾问过,是谁发现了将军的尸首,又将将军葬于此地的?”

    李承珺脑中突然浮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重要吗?”

    “自然重要,等边关战事稳定,谢某定会亲自登门拜谢。”

    李承珺望着谢常安,竟也不忍欺他,“那人你见过,就是苏澜。”

    谢常安皱了皱眉,“苏澜?可是那日在晋王府见到的那位?”

    “正是。”

    谢常安眉头紧蹙,“只她一人?”

    李承珺神色未变,只是抱着赤狐的手微微僵住,“是,怎么了?”

    “不可能!”谢常安分外坚决,“晋王可确认是那苏澜一人将将军葬在锁龙坡的?”

    李承珺心一紧,声色微颤,“谢将军这是何意?”

    “她可有说将军被葬在何处?”

    “山顶。”

    谢常安深吸一口气,怒不可遏,“那苏澜定是骗了晋王,她一介弱女子根本不可能带着将军上山!”

    李承珺心中郁结,他如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情绪,他期望是苏澜骗了他,可又不期望她欺他骗他,话到嘴边,竟是替她说话,“她身子不弱,会武。”

    “那也不可。”谢常安格外坚决,“锁龙坡山势与别处不用,一人独行都有些困难,更别说再背着一人了。她身形比不上将军,尸身冰冷沉重,她只凭一身蛮力根本做不到的。若真的是那个叫苏澜的人,那她身旁定是有另一人,但若如她所言是她一人把将军带上山的,谢某可断定她在说谎。”

    李承珺抱着赤狐,手中的力愈来愈紧,当初苏澜告诉他宋幼清葬在锁龙坡之时他确有疑虑,但因世上只有苏澜一人知晓宋幼清被葬在何处,他也便不作他想。

    但经谢常安一说,他心中某些情绪却愈发翻涌起来,“我先前有问过你,幼清身边可有一个叫阿容的女子,你说不曾见过,你再仔细想想,她说她是五年前被幼清捡来的。”

    谢常安蹙着眉,“此人谢某当真未听说过,只因将军之事谢某从不多问,不过将军心善,确是会在临镇带些孤儿回来,有些男孩身子骨好便被留在军营中行军打仗,可那时的将军也只是个九品的陪戎副尉,在军中也说不上话,而军中多一人便是多一口粮,于是那些女子便被将军送去南方寄养给了富裕却无子的人家。”

    南方……江南,这似乎与苏澜的身世又能相符。

    李承珺暗暗松了口气,“这些事我从未听她提起过。”

    “晋王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将军哪能事事都与晋王说。”

    谢常安这话又让李承珺想起了苏澜,那日他错把苏澜当做宋幼清后,苏澜亦是这般对他说的。

    “这些事情我既已说出口了,断然是不会欺瞒晋王。我倒是还记得,四年前将军捡回来一人,他医术精湛,后被留在军中,半年来军中伤亡锐减,很得将军赏识,便一直跟在将军身旁。”

    李承珺眉心一蹙,“医术精湛?”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可又捉摸不住,“他叫什么?”

    “姓沈,单名一个安字。不过自三年前将军出事后,便不见了他的踪影,我派人找了他好些年都没有找到,或许他早已隐姓埋名躲在了某处不为人知的地方。”

    “沈安。”李承珺轻声呢喃着,若是以谢常安说的那般,苏澜当时身旁有另一人,那人会不会就是沈安?

    谢常安轻笑了一声,颇为无奈,“若是沈安那时在将军身边又该多好,说不准还有一丝救活将军的希望。”

    今夜谢常安与他说的许多让他一时间回不过神来,似乎有什么渐渐浮出水面,“什么叫还有救活的希望?”

    李承珺微微发颤,心尖是隐隐的酸涩与无尽的挫败感,与宋幼清相识那么多年,他如今才发觉他根本不了解她。

    谢常安长叹一口气,“被北狄王穿透胸膛的那一剑于旁人来说是致命的,但对于将军来说不尽然。不过此事也只有将军亲近的几人知晓,将军与旁人不同,她的心生于右侧,那一剑被刺入时是为左,与将军来说,只能伤及肺叶,那时将军只是失血过多,但若是沈安在,他定是可以将将军救回来。”

    “将军身受重伤等血流涌尽后,才被北狄王丢下了山坡,那时我孤军一人受北狄牵制,根本救不回将军,等从北狄人手中逃出后再去找将军时,早已寻不到她踪迹,想来在我去寻之前,就已有人找到将军了,这些年来,我一直担心是敌军寻到了将军,但若是晋王口中的苏澜,那我倒也心安了。”

    “你今日为何与我说那么多?”这些事李承珺三年前并未少问,可那时的谢常安见到他不是绕道而行便是闭口不谈。

    “想说就说了。”谢常安擦试着手中的剑,“或许是知道将军就在此地,便不由得话多了起来。谢某承认心中还是记恨晋王的,但如今将军就在此地,我不想惹她不快。”

    而李承珺只是看着谢常安,某一念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似要挣脱他压抑的心,“谢常安,你可曾想过,她或许没有死呢……”

    谢常安擦拭的动作一顿,“我知道晋王是何意,人都是如此,即使是一丝希望也不肯放过。我曾经也想过将军是不是还活着,我也想过沈安失踪可是与将军有关,我也有过一丝希冀,沈安救走了将军,将军并未死。”

    谢常安抬头望着天,月影枝头,是说不出的寂凉,“我这些年也找过,可每次回来的人都说并未有将军踪迹,时间久了,我便也不奢求了。一个人若是还活着,怎可能不被人发觉,那些只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那日晋王与我说将军葬在锁龙坡时,我心中却是庆幸,只因我最怕她生前遭受了那般磨难,死后不得安宁,好在这些年也无人打扰。”

    李承珺方才燃起的心又倏而凉了一截,他低着头一言不发,怀中的赤狐似乎也能察觉出压抑的气氛,一路上都闷沉沉的,默不作声。

    “嗯,我知晓了。”李承珺收回了目光,站起身来,“谢将军早些休息吧,明日我们再上山。”

    “好。”说罢,两人便各自回了客房。

    锁龙坡也算得上边境之地,战乱之时这里也免不了有人葬身,入夜之后,窗外的寒风都似乎裹挟着阴郁的血腥味儿。

    李承珺不得沉睡,睡梦中似乎总有什么牵引着他,一道声音缓缓萦绕于他耳旁,将他的心刺得生疼:

    “叔玄,我好疼啊,叔玄……”

    一丝丝绝望破裂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叔玄,你为何不来救我!”

    “叔玄!”

    他根本捉摸不住那道声音,阴郁的气息压得他根本无法回应,他伸出手正要去抓那抹虚无的声音,可脚下便是万丈悬崖,他身子一轻,直直坠下。

    猛然间,李承珺睁开眼睛,他定神凝视许久才清醒过来,原来方才那只是梦境。

    应当也只是梦境了,只因往日她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不会在他面前喊疼,她的脆弱亦是从不会在他面前展露一二。

    李承珺低着头,轻唤了一声,“幼清……”

    正当他要躺下之时,耳旁突然又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似乎压抑着无尽的痛楚凄声道:“叔玄——”

    李承珺浑身一震,他不可置信地翻身下了床榻,他分明就又听见了,听见了幼清的声音!

    客栈连着后山,他打开窗子之时,扑面而来的便是山林的腐浊之气,雨落下窗台之上,将山中的阴冷一并带了进来。

    雨声灌耳,仿若那声呼唤只是错觉,可他确信方才没有听错,那道声音就像是从山中传来。李承珺顾不得其他,换上衣袍,取了把油纸伞便翻身出了客房。

    李承珺动静不小,亦将小狐狸惊醒了,它在屋内蹿腾着,却不见李承珺在屋内,急得团团转。它跑到门旁,以尖锐的牙齿咬着木门,好半晌才堪堪推开一条缝,它用力一撞,才将门打开,一溜烟儿地窜了出去……

    今日之夜注定不平静,苏澜自知晓谢常安出城之后便一直隐隐不安,等到入夜许久后才堪堪睡了过去。

    可夜里越来越凉,不知何时下起雨来,雨声愈来愈大,将寒气也一并带入了屋内。

    她最不喜的便是雨日,只因每到阴雨之日,她身上的伤口都会疼痛欲裂,恍若千万枚针齐齐刺入她心肺,搅得她恨不得死去。

    还在睡梦中的苏澜缩了缩身子,气息愈发沉重,身上数十道伤口齐齐疼痛起来,叫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如今根本分不出自己何时为梦又何时清醒,她只感觉一把剑向她刺来,生生刺穿了她的胸膛,鲜血涌出,染红了半身,她的气息一点点被剥夺。

    面前突然走来一道身影,她艰难地抬起头,可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知他一身云锦白袍,手中还抱着一只赤狐。

    她知道来人是谁!她伸出手来,想去拉他,可面前之人却往后退了一步。

    她捂着胸口的剑伤,压抑着无尽的痛楚,“叔玄,我好疼啊,叔玄……”

    可面前之人却转身离开,一丝丝绝望破裂开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叔玄,你为何不来救我!”

    “叔玄!”

    她如同垂死之人还在挣扎,可气息却愈发的微弱,正在她以为要疼死过去之时,她口中突然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就要吐出,可口中之物却在她唇齿间渐渐化开,清凉之意将她的疼痛一并压下,她长长得舒了口气。

    她沉沉睡去,期间半梦半醒之时似乎又听到了什么声音。

    “今夜下雨,猜到你会发作,就过来瞧瞧,果不其然。”

    “看样子,他确是你心中的那个人,还骗我说不是,你瞧你,就连做梦喊的都是他的名字。”

    伴着一声轻笑,屋内又归于平静,只留得窗外淅沥的雨声。

    ……

    李承珺身上已经沾染了雨水与泥泞,可他根本不在乎,手中折子的火光在夜风中跳跃,时隐时现。

    夜里风声夹杂着雨声,显得山林更为空旷寂寥,他一想到她一人待在这里,便不由得加快步伐,“幼清,你等等我,我来了……”

    谢常安说得不错,锁龙坡山势险峻,夜里本就看不清山路,再则风雨交加,无疑是更为艰难,可李承珺根本没有丝毫停歇,向着山头爬去。

    苏澜给他的地图他不知看了多少回了,位置他早已铭记于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堪堪爬上山顶。

    苏澜没有骗他,山顶之处有五座坟,坟上早已覆着野草,若非立着墓碑,根本无法辨认。

    李承珺脚步一顿,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他生怕没有在这里看到她,可又怕在这里看到她。

    雨越来越大,快要模糊了他的视线,手中的火折子渐渐暗了下去,就快熄灭。

    李承珺不敢再耽搁,他咬了咬牙,上前将火光探到石碑之上,所到之处将石碑上的刻字都清晰地印在他眼前,他庆幸面前的石碑不是她,可又失落于不是她。

    正看到第三座石碑之时,他突然一顿,今夜一直压抑着的沉闷在此刻倾泻而出,他看着石碑突然轻笑出声。

    苏澜骗了他,这不是一座无字碑,上面刻着字,亦只有三个字:宋幼清。

    火折子也在这一刻突然熄灭,四周突然暗了下来,归于夜色之中,他什么也瞧不见,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与紧密的雨落声。

    李承珺凄凄一笑,“我找了你三年,却不想你躲在了这里,若是我没有遇见苏澜,你是不是准备在这儿待一辈子了。”

    “宋幼清,我性子可不好,没那个耐心等你那么多年,你若是走前与我说一声,我也断然不会白白等着。”

    李承珺轻笑了一声,“不然我早就娶了美娇娘,孩子亦能喊我爹爹了。”

    也不知道他眼角的究竟是泪还是雨水,他轻轻抚摸着石碑上的刻字,“我这么说,你可是恼了?”他的唇角渐染苦涩,“你先前问过我,等天下太平后想做什么,我如今告诉你……我想娶你,你可知……我连嫁衣都已命人备好了,等你归来,我便去侯府提亲……”

    李承珺怔怔地望着石碑,“我这些年怕是魔怔了,见着像的,都觉得那是你,你可还记得那阿容?第一次见她之时我便愣了,这三年来,她是我见过最像你的人,即便像的只有眼睛……”

    “除此之外,她就连脾气都与你像极了,她好几回与我说话之时,我都以为你回到了我身边。”

    “可我如今怕极了,只因她太像你,我总忍不住想要接近她,可我又知那不是你,我生怕哪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

    “幼清,你不许恼我,我日后断然不会如此了,等回京后,我便速速将事情了结替你报仇,到时候我就回晋州,一直陪着你……”

    李承珺跪坐在一旁,手覆上已生满野草的坟头,他将草一并拔去,赤手将泥土拨开。

    他突然笑了,仿若又看见了那道清丽的身影,“幼清,我带你回家,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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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晋王不爽第6天

    雨渗入土中, 泥泞不堪, 他的动作也愈发吃力起来。

    坟下无棺, 尸骸渐渐显露,李承珺生怕雨水灌入坟中, 将伞大半遮盖在了坟上。

    突然一道力将他推开,李承珺未稳住身子,跌坐在一旁。

    “李承珺,你做什么!”谢常安震怒,一把抽出长剑抵在李承珺脖子上,“我说了明日一起上山,你为何夜里孤身前来,若是我不来, 你可是要让将军的尸骸暴露荒野。”

    李承珺看了一眼谢常安肩上的赤狐,便猜到是它带谢常安来的,他收回目光, 将颈间冰凉的剑推开, “我只是想将她带回去。”

    “我不同意, 将军如今已安身于此地, 你为何还要搅得她不得安宁?”

    李承珺微微抬眼,眼中沾染着腥红,“京城才是她的家。”

    谢常安手一松, 剑缓缓放下,耳中仿若又回响起一道声音,“常安, 你想家吗?我有些想回家了……”

    谢常安咬了咬牙,“离开锁龙坡后,我便直接回军营了。”

    “我知晓。”李承珺继续低着拨着土,“我会自己把她带回去的,你不必跟着,军中很有诸多要事需要你去处置,你自己回去便可。”

    谢常安并未说什么,蹲下身来,赤手刨着厚土,李承珺也一言不发,两人只是将坟中的尸骨小心翼翼地包裹在衣袍之中。

    待手骨渐渐显露出来之时,谢常安遽然一顿,在雨夜之中,他的神色更暗淡了几分。

    李承珺自是察觉出他的异样,“怎么了?”

    “没什么。”谢常安收回了视线,眼中最后的一抹光渐渐暗了下去,他自嘲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两人拾掇了许久,完毕之时也已逼近黎明,看着已空荡荡的坟墓与孤零零的石碑,心中是无尽的苍凉。

    李承珺抱着尸骨,眼中氤氲着无尽的柔和,“幼清,我带你回京。”

    ……

    苏澜醒来之时顿觉浑身酸疼,屋内湿气有些重,她起身打开窗看了一眼,果见地上湿润一片,昨夜应当是下过雨了。

    她揉了揉左胸口,伤口处隐隐作痛,可当真是怪了,昨夜她都没有吃药,竟未被疼醒。

    苏澜又走回床榻便,顺手拿起了枕下的玉瓶,突然一愣,她不可置信地又晃了晃,里头竟然有东西。

    她赶忙打开,见里头装满了药,不由得惊喜。

    他来京城了!

    苏澜还未来得及再欣喜,门外的声音如一盆凉水将她心中的温热熄灭,“姑娘,太子殿下派人来了,老爷与夫人请你过去呢。”

    “好,我知晓了,我换身衣服就来。”苏澜将玉瓶藏在枕下,换了杏色的云锦这才走了出去。

    正厅之中好不热闹,苏澜远远地便听见了攀谈之声,她走了进去,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王公公,父亲,主母。”

    “都等着你一个人呢,怎么现在才来?”陆岚辛嗔怪地看了苏澜一眼,将她拉了过来。

    “咱家先在这儿恭贺苏大人了。”王公公摆了摆手,身后便有人将聘礼抬上,摆了整整五大箱,“太子殿下说了,虽说苏五姑娘只是被赐为良媛,但好歹是东宫的第一位主子,礼自然要厚重些,苏五姑娘瞧瞧,若是还差些什么,咱家便禀告给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派王公公前来,已是苏澜的荣幸,苏澜心满意足,不敢奢求过多。”

    王公公点了点头,“太子殿下说了,五日后便是良辰吉日,到时便迎苏五姑娘入东宫,这些时日还有劳烦苏大人与苏夫人多操劳些了。”

    苏万州赶忙上去迎合,“王公公这是哪里话,这都是应该的。”

    “好了,咱家也将话传到了,还得回宫复命,就不久留了。”王公公站起身来看了苏澜一眼,“这几日苏五姑娘便在家好生歇着吧,切不可再出府抛头露面了。”

    “是。”

    “公公慢走。”苏万州与苏景云一同送王公公出了府。

    苏澜站着未动,看着地上的聘礼不禁有些讽刺,她不过是一个妾,竟用得着这么厚的聘礼,想来李驿昀对苏家势在必得。

    苏澜并不想瞧见这些东西,她福了福身,“主母,苏澜有些不适,先行退下了。”

    陆岚辛自然是巴不得苏澜快些走的,她微微颔首,“嗯,你回去吧。”

    苏澜回了院子,进了屋子后便坐在窗台旁临字帖。入东宫之事已成定数,她如今得思量虎符之事,若她猜的不错,这两日李驿昀应当就会有动静,虎符在他手中,那谢常安手中的十数万将士便听他指示,若北狄再来犯,怕是难以招架,她得找个机会将虎符偷出来才是。

    苏澜叹了口气,尽力不做他想,提着笔想要抛开杂念,可脑海中却总是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有些烦躁,低头之时却见纸上赫然两个字:叔玄。

    她心惊,赶忙又提笔将字抹去,好半晌才静下心来开始临字。

    而另一边,李承珺也正挥笔自如时,书房的被叩响。

    “进来。”

    “主子。”无南突然跪下。

    “何事?”

    “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主子责罚。”

    李承珺一顿,“什么事。”

    “属下疏忽,在清理尸骨之时,无意中……”无南索性闭上眼,等着李承珺的责备,“将一块小骨给弄丢了……”

    果真如他所料,整个书房中的气息都阴郁沉闷起来,无南恍若有千万的冰刀子在他身上,宛若凌迟。

    “弄丢了?”李承珺缓缓抬起头来,声色都有些喑哑。

    “是。还请主子责罚!”无南低着头,根本不敢说他清理之时就已发觉有缺失,或许是主子在带回来之时便有遗漏。可那是将军的骨骸,主子心疼得紧,怎可能会弄错,定是他疏忽了。

    李承珺沉了沉声,“丢了哪一块?”

    “右……右手小指的一节指骨。”预想的怪罪并未来,无南抬起头,却见李承珺怔怔地盯着右手。

    “主……主子?可有不妥?”

    “你断定是右手?”

    无南有些为难,“属下也不敢断定究竟是哪一只手的手骨,只是最终处理右手时才发觉少了一块,少的许是右手指骨,又或是左手……”

    李承珺拧着眉,根本没再听无南的话。

    右手……小指又缺了一骨节,那便是断指。

    他脑中顿时浮现了一道身影,为何会这么巧,宋幼清的尸骨少了一节指骨,而苏澜亦是!

    李承珺不免有些烦躁,手中的笔再也写不下一个字来,他干脆搁在一旁,站起身来,“苏家昨日可有什么动静?”

    无南这才抬起头来,有些试探道:“额……主子是想问苏家……还是苏五姑娘?”

    李承珺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无南暗道不好,一五一十道:“回主子,苏家一切安好,苏老夫人一直在禅房念经,苏大人与苏大公子这几日被特赦免了上朝,正与苏夫人一同在筹备纳娶之仪,苏小公子这几日也一直在房中练字……”

    无南声音越来越轻,他望着神色有些阴沉的李承珺,竟说不出一个字来。主子不是有意避着苏五姑娘吗,那他便老老实实将苏家的动静说与他听了,主子为何还不高兴?

    李承珺拿起帕子擦拭了指尖,“我出去一趟,你仔细盯着皇宫,若虎符有异动,便来——”李承珺一顿,“便来苏府寻我。”

    正于此事,书房的门又被叩响,李承珺有些不耐,“何事?”

    门外传来另一道声音,“王爷,陆姑娘来了。”

    无南知晓主子如今有心事,本就不待见陆姑娘,她今日来定是要吃闭门羹了,“主子,属下去与陆姑娘说吧。”

    “嗯,就说我不在府里。”李承珺说完,便推开门离去,只是一眨眼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无南只得硬着头皮上,他最怕的便是对付女人了,那陆姑娘是什么性子他也一清二楚,他见陆若涵提着一食盒便知道她又是为何而来,“陆姑娘请回吧,王爷如今不在府中。”

    “无南侍卫,你莫要诓我,我在这儿站了好半晌了,分明就没瞧见晋王出来。”陆若涵掩着唇含笑,“听说晋王爱吃桂花糕,我便做了些想让晋王尝尝。”

    无南皱了皱眉,“陆姑娘怕是弄错了,王爷不爱吃糕点,送来怕是还要糟蹋了陆姑娘的苦心。”

    “不碍事,既然王爷不想见我,那还请无南侍卫替我送进去。”陆若涵将食盒递了过去。

    无南无奈接过,若是不拿,这陆若涵还能在府外折腾许久,到时旁人看起来还真的以为她与晋王府有什么,“陆姑娘请回吧,属下先告退。”

    “好。”陆若涵见无南走了才转身离开,方入马车,脸上的笑意渐渐褪下。

    “姑娘,您瞧瞧,不过是个侍卫,架子竟这般大。”时鸳在一旁嘀咕着。

    陆若涵轻笑一声,“那又如何,等我入了晋王府,他还不是得要在我面前低头。好了,我们走吧。”

    马车缓缓前行,从晋王府到陆府定是要经过城门,可不曾想城门外传来喧闹声,陆若涵掀开帷裳,“停下。”

    只见城外有一女子推搡着守城的侍卫,衣间褴褛,与城中之人格格不入,“你们放我进去,为何不放我进去!”

    那守卫极不耐烦道:“我说了,要有照身帖才能入城,你不给我又如何知道你是何身份!”

    “我说了我照身帖被人用了,我没有照身帖了!”

    陆若涵眉间微怔,不知为何她对这女子颇为在意,不觉之中已经走下了马车,“发生了什么事?”

    “陆姑娘。”那守卫是识得陆若涵的,“这女子没有照身帖就想入城,属下怕她是敌国的细作。”

    “我不是细作。”那女子急了,上前就要来拉陆若涵,“姑娘,求求你帮帮我,我想入城,我家就在京城。”

    陆若涵暗暗往后退了一步,“你叫什么?我找人替你问问。”

    那女子一听,欣悦不已,说出的话惊得陆若涵震在原地:

    “我姓苏,单名一个澜字!”

    作者有话要说:  李承珺:我媳妇儿说了,大伙不用急,掉马要水到渠成才行……本王还得再加把劲儿!

    阿之还威胁本王,说若是本王不帮她推新的预开文,她就不给我媳妇儿,诸位,我的后半生就靠你们了!喜欢就收藏一下呗!

    【对呐对呐,大家点开我专栏就能看到了!】

    【《戒他》文案:】

    东城一高有两个极端。

    一个是处于端顶的祁呈,他清冷寡言,高不可攀。

    另一个是立于端底的江初,她嚣张跋扈,不学无术。

    用江初自己的话说,她就是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可即便如此,在第一眼见到祁呈时,江初就对他上了瘾,怎么戒也戒不掉。

    江初总去祁呈班门口堵他,“祁呈,做我男朋友。”

    可那个一贯白色衬衫的少年却对她满目厌恶,“江初,你离我远一些。”

    江初表面不以为意,可为了更靠近他一点,她拼命地改掉陋习。

    戒酒,她用了一个月。

    戒烟,她用了三个月。

    可不曾想,戒心与戒他,她却用了整整五年……

    再见时,她正坐在餐厅与家里安排的人相亲,而他从她身边走过,惊鸿一瞥,她曾经心中的少年一如初见。

    她以为再见不过萍水相逢,哪知刚离开时被他一身戾气地推倒在车里。

    褪去青涩的祁呈将她困于车座上,眼眸幽深,“江初,你又在玩什么把戏,我警告过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江初笑了,笑得张扬却又漫不经心,“我早已戒烟戒酒了。”

    她在祁呈愣神之时,一把推开他,“也把你戒了,祁先生。”

    在之后的某一宴席之上,祁呈将她拉到角落锁在怀里,眼眸低沉腥红,“阿初,可我戒不掉你。”

    #祁呈,我曾多用尽气力想靠近你,如今就多不在意远离。#

    #当他不再是她的朱砂痣,她却成了他的心头血#

    【狗男人追妻火葬场!】

    入坑指南:

    1.人设已设定,不喜误入哟

    2.前期虐女,后期虐男

    3.不要太死抠逻辑啦

    4.sc!我的文都是sc!

    感谢:读者“柱柱柱竹子”,灌溉营养液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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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晋王不爽第7天

    陆若涵正了正色, 压抑着心中的惊诧, “苏澜?为何我听着这名儿有些熟悉, 那苏家的五姑娘也叫苏澜,这世上竟有这般巧的事儿。”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侍卫, 压低声音道:“还是说你当真欺瞒了我们?”

    那女子神色一慌,她赶忙解释,“不是的,我没有撒谎,我才是真的苏澜!”

    陆若涵收回目光,“这里不便说话,你随我来吧。”

    她神色微闪,有些犹豫。

    “怎么?你不信我?”陆若涵不在意地笑了笑, “既然如此,就当我今日多管闲事了,时鸳, 我们走吧。”说着, 陆若涵当真转身就走。

    “姑娘!姑娘!”女子赶忙上前, 可还是被那守卫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姑娘别走,我自然信姑娘的,姑娘可否帮帮我?”

    陆若涵嘴角轻抹笑意, 她转过身来对守卫道:“这人我认得,我将她带走了。”

    他有些为难,“陆姑娘, 可她没有照身帖,按理说不得入城。”

    “她照身帖在我府中,你的意思是让我亲自回去取来给你看吗?”

    “属下不敢。”

    陆若涵示意了时鸳一眼,时鸳会意,塞了一锭银子给守卫,“不过是一介弱女子,哪会出什么事,今日你就当没有见过她就成了,日后当真有什么,也是我陆家顶着,算不到你头上来。”

    那守卫这才松了口,将人放行。

    陆若涵坐在马车中,见面前之人唯唯诺诺,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苏澜,两人着实差异有些大,与之对比,眼前之人才像是从乡野间出来的一般,她心中有了些考量,“你说你是苏澜,我凭什么相信你?”

    女子赶忙将凌乱的头发往后拨,露出后颈来,她侧过身给陆若涵看,“我这儿有一块胎记,我家里人定是知晓的,若是姑娘大发慈悲能带我回苏府,那我就能自证身份。”

    “可如今苏府已经有一苏澜,你说你是苏澜,那她又是谁?”

    女子眼中蕴藏着愤恨,“她是假的,是她冒充了我!原本回苏府的应当是我,我才是苏家人,是她夺走了我的照身帖与玉佩,占用了我的身份回京。”

    陆若涵轻抚着指尖,眼眸中透着慵懒与算计,“就算你是真的苏澜,如今回了苏府,苏家也断然不会再认你的。”

    “为何?我才是真正的苏家五小姐啊!”

    陆若涵盈盈一笑,“如今她可是将要成太子良媛了,苏家可都指望着她呢,怎会让你去坏了好事!就算她是假的,你也不能奈她何,苏家的五姑娘是她,也只能是她。”

    女子难掩恨意,声音尖锐起来,“可本该是我做太子良媛的,她一个冒牌货怎么配得上!”

    陆若涵神色微动,心中了然,若她猜的不错,这个苏澜应当是知晓了京中之事,才匆忙入京的。“若我说我能帮你呢?”

    女子渐渐安静下来,她来京城早已身无分文,如今也无法自证,只得孤注一掷,相信面前之人,“真的吗?”

    “自然,你想要回苏家不难,但是得听我的,若是你信得过我的话——”

    “信得过,自然信得过,陆姑娘若是能帮我,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陆若涵默不作声,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笑意。

    ……

    苏澜坐在房中,心中愈发烦闷,谢常安也已顺利出京城,她倒是不担心路上会出什么事,可不知为何心里总是堵得慌,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眼前忽而阴沉下来,苏澜猛地抬头,惊叫出声,“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她方才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了,并未发觉有人进来。

    李承珺没有说话,死死盯着她右手。

    李承珺的目光过于灼热,烫得她猛地将手收回,她脑中又浮现出李承珺送来的那个锦盒,她声音低沉,“晋王突然到访也不去正厅,直接入我闺房怕是不妥吧,过些时日我就要嫁给太子殿下了,若是被人发觉说出去岂不是要被人指点诟病。”

    李承珺轻笑,“嫁?”

    苏澜顿觉脸上赤烫,“即便是妾,晋王也不可——你做什么!”

    此刻,李承珺已一把抓住她右手手腕,将她扯了过来,“我又不是第一回 来,怎么?如今利用完了就要撇清关系了?”

    苏澜一怔,她也不再挣扎,死死盯着李承珺,“晋王这是何意?利用?”

    “我已经去过锁龙坡了。”

    苏澜一僵,后背起了冷汗,她气息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何时去的?

    苏澜脸上闪过的不自然根本逃不过李承珺的眼睛,李承珺将目光移至她右手上,她捏着一方帕子,将小指裹得严严实实。

    苏澜心虚得紧,根本不敢看李承珺的眼睛,她生怕谢常安也去了,或是又对他说了什么。

    “苏澜,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李承珺的声音比窗外的阴风更刺骨。

    苏澜躲闪,“没有,我没有什么秘密。”可越说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曾经也是这般,什么胡话她都可信手拈来,可单单在李承珺面前就心虚,这毛病过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好。

    “我将她尸骨也带回来了。”

    本就心虚的苏澜就连额间也渗出了薄汗,“是吗?”

    李承珺轻笑一声,“你难道不想知道她如今被葬在何处?”

    苏澜强装镇定,“晋王若是想说,定会告诉我的,我也不会随意揣测。”

    李承珺勾人的眼角此刻蕴着揶揄,“我如今给你机会随意揣测,你可否能推断出我发现了什么?”

    苏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李承珺,想从他眼中看出些东西,如今她根本不知谢常安有无对他说什么,她根本不敢贸然开口。

    “姑娘,奴婢让小厨房做了些桂花糕。”

    门外的声音吓得苏澜差点没了半条命,她下意识就要去推李承珺,可他似乎根本没在怕的,站在原地不动,恍若未闻。

    拂冬叩了叩门,“姑娘,奴婢进来了。”

    “别进来!”苏澜厉声阻止,她一边推着李承珺一边对门外道:“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别来扰我。”

    拂冬端着一碟子桂花糕,满是无奈,“那姑娘你好生歇着,奴婢告退了。”

    苏澜听着拂冬的声音远去,这才松了口气,她又出声道:“晋王究竟想做什么?这是苏府,可不是晋王府。”

    “苏澜,我最恨人骗我了。”他依旧盯着她的右手,“我再问你最后一回,你手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先前说过了,五年前我从家中逃出,那时我的手就已——”

    “那具尸骨好巧不巧也少了一根小指节。”

    李承珺的声音不似方才那般冰冷,可叫苏澜顿时仿若入寒冰封一般,动弹不得。

    “苏澜,这世上总免不了会有巧合,但若是巧合过多,让人难免会有所怀疑。”李承珺另一只手触碰到她手上的帕子,将其取下。

    苏澜愣在原地,根本忘了挣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右指又一次地暴露在他面前。

    李承珺根本不给她一丝一毫都机会,“你解释你的,听不听,那便是我的事,你这道伤虽已愈合,但我依旧能派人替你查验出这是几年前的伤,到时候我便看看究竟是五年前受的伤……还是三年……”

    “李承珺!”苏澜奋力挣脱,她眼眸赤红,翻涌着无尽的怒意,“你非要一次次将我伤口扒开,将我心头戳得血淋淋才满意吗?”

    苏澜冷笑一声,将右手毫不遮掩地摆在他面前,咄咄道:“你不是想知道我这断手是怎么来的吗?好啊,我如今就告诉你!这根指头是三年前我亲自斩断的!”

    李承珺眼神一缩,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苏澜知道,李承珺开始信了,她正了正色,压抑着自己情绪,不让他察觉出她的不安来。

    李承珺今日来,定是心中有了度量,事到如今,她亦不可能再瞒着先前断指之事,“将军在死前被人剁了指。”

    苏澜分明就瞧见李承珺眼中闪过一抹错愕,糅杂着疼惜,她咬了咬牙,沉声道:

    “我也不知这世上有多少人知晓此事,既然我要入京报仇,断然是要做好完全准备的,为了将军,我可以豁出我的性命,更别说是一根指头了!”

    苏澜紧紧盯着李承珺的眼睛,想从他眼中看出些情绪,她如今别无他法,也不知李承珺究竟信了没有。

    李承珺缓缓松开了苏澜的手,“苏澜,若是让本王知晓你话中又有欺瞒——”

    “晋王若是不放心,自是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于晋王来说,我不也是可有可无?”

    李承珺眼眸微沉,深不见底,他终是不再逼问他,只是比方才更捉摸不透情绪了,“李驿昀之事,你不必插手,我会处置。你若是违背我的话私自出手,等出了事,别指望我会来帮你。”

    “不劳晋王费心。李驿昀于你我来说都是敌人,但有些仇我还是得亲自报,晋王有何计划,我从来不作多问,我有何打算,也请晋王不要再多做干涉。”

    李承珺冷哼了一声,并未再说话,只听得窗台上的吱呀声,便没了他的身影。

    苏澜顿时失了气力,瘫坐在椅上,她能确认的是,谢常安并未与李承珺提起过她先前断指之事,今日李承珺前来应当只是疑惑巧合罢了。

    若她抵死不认,李承珺也不能将她如何,可如今他对她已有所怀疑,她行事得更小心才是,若再被他发现什么,她入东宫的计划怕是都会受阻。

    苏澜低着头,心中隐隐酸涩,他与李承珺之间有什么变了,好似有什么渐渐阻隔在两人之间……两人愈发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承珺:我终于感觉我聪明了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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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晋王发觉第1天

    “主子, 您回来了。”无南再入书房时, 见李承珺面容阴戾, 他下意识有些发怵,手中的东西紧了紧。

    “何事?”

    “陆姑娘方才来时, 说是主子爱吃桂花糕,便送了些过来,属下知晓主子不会收,但这东西属下也不敢擅自处置,便来与主子说一声。”

    李承珺厌烦不已,“丢了就是,拿来做什么!”

    “是,那属下这就去处理了。”无南提着食盒转身离开。

    “慢着。”

    无南一顿, 转过身去,“主子……”

    李承珺盯着无南手中的食盒,眉目阴沉, 夹杂着些困惑, “我爱吃桂花糕?”

    无南一怔, 不知自家主子这是何意, 主子他爱吃什么自己不知吗?竟来问他?

    “回主子,属下也不知主子爱不爱吃,但每回送来的糕点也就只有桂花糕能让主子多吃两口了。想来是因此, 他们才觉得主子爱吃吧。”

    李承珺看着无南,似是不信,而无南也愈发没了底气。

    无南脑中突然闪过一道身影, 他灵光一现,“主子,属下想起来了,是将军,将军她爱吃!”

    无南话音刚落,便顿觉有些不对,一想起方才自己竟提起了将军,赶忙哑声,悔不当初。

    李承珺神色未变,“你说下去。”

    无南这才继续道:“前些年将军都来晋州找主子过年,那时候主子命人去给将军准备糕点,许是后厨知晓了将军爱吃,便年年备着,想来是这些年习惯使然,主子这才……”无南试探着看向李承珺,“主子,怎么了?这桂花糕可有不妥?”

    李承珺一言不发,眉心紧蹙。方才去找苏澜时,她的婢女来找她,手中端来的就是桂花糕……为何事情又会有这般巧合?

    “无南,自明日起,你就不必跟在我身边了。”

    无南一惊,赶忙跪在地上,“主子,属下若是做错了什么事理?,还请主子责罚,主子不要将属下赶走。”

    李承珺拧了拧眉,“我是让你日后就跟在苏澜身边。”

    无南这才松了口气,可回过神来时才发觉不对,“苏五姑娘?”先前两人不是疏远了吗?主子怎的又关照起来了。

    “你跟在她身边,切不可被她察觉,她的一举一动都向我禀报。”生怕无南出差错,他便又加了一句,“不止是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就连她每日的吃穿用度都细细记下。”

    无南脸色一变,有些为难,“主子,苏五姑娘是个姑娘家,属下一个大男人怕是有些不便……”

    这监视人他还拿手,可自家主子说的这些分明就是窥探了啊!

    “苏澜身边不是还有人吗?这些事还需要你做什么。”

    无南一怔,“主子,当真要用她吗?属下怕苏五姑娘警觉,会有所察觉。”

    李承珺拿着墨锭好整以暇地磨着墨,“她在苏府也许久了,是该用起来了。一个人若是想瞒着什么事,总不可能一辈子不露出破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还有,你多派些人去找一个叫沈安的人,应当与我差不多年岁,医术精湛。”自那日谢常安与他说起沈安后,他总感觉这个沈安不简单。

    “是。”

    李承珺放下墨锭,“尸骨下棺了吗?”

    “还未,属下正等主子指令。”

    “嗯,我去看看。”李承珺站起身来,推门而出。

    尸骨被暂且安置在了灵堂中,堂中正摆着一口石棺。李承珺皱了皱眉,走了进去。

    无南紧跟而上,下一刻却见李承珺在那尸骨旁躺下身来,他惊呼出声,“主子!”

    李承珺恍若未闻,他侧过身来看着身旁的白骨,眼眸越来越深。

    无南还未来得及说第二句话来,就见李承珺已坐起身,他正聚精凝神盯着摆在一旁的尸骨,又缓缓拿起一块手骨放在手心里。

    无南不敢说话,总觉着气氛有些诡异,几个时辰前主子回府时提着尸骨,饶是他见惯了死人也还是被惊住,那时的主子一身狼狈,眸中是决绝与苍凉。

    而现下主子着实是太冷静了,简直判若两人,仿若面前这尸骨……不是将军的一般……无南不敢多言。

    而此刻,却听李承珺忽而轻笑一声,他将手骨放下,站起身来,“在后山寻一处地将其好生安葬了吧。”

    无南一怔,什么?后山?

    李承珺回头看了一眼,眼中裹挟着笑意,“关心则乱,这几个字说的当真不错。苏澜,你倒是好的很,又将我耍得团团转。”

    而另一边的苏澜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将斗篷又紧了紧。今日她好说歹说才让陆岚辛准许她出府,她紧紧攥着手中的药方站在巷中,有些不知所措。

    沈安定是来京城了,但她又不知他如今隐在哪一家医馆中,只好一家家试探,可手中都提了七八帖药了,他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姑娘,不是说出来买簪子的吗?为何买了那么多药?府中有大夫,大可不必亲自出府买药的。”

    “府里的大夫我不放心,我们买好药就去买簪子。”苏澜看了拂冬一眼,“拂冬,我有些饿了,你去前头替我买些糕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好,那姑娘可不要随意走动了。”拂冬赶忙撒开腿就往前面走去。

    苏澜笑意一沉,见拂冬走远了,转身便往另一家医馆走去,拂冬在身旁跟着实在是太碍事。

    “姑娘,看病还是抓药?”

    “抓药。”苏澜将药方子递了过去,那坐堂大夫什么也没说,便抓药去了。

    苏澜心一沉,不由得失落,又不是。她更为疑惑,沈安他到底藏在哪儿!

    一帖药递了过来,苏澜递过银子后便离开,刚走至巷口,身后突然有一道黑影压下,苏澜手中的药就要往后砸去。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哎哎哎,别糟蹋了药!”

    苏澜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转过身去,“沈安!”

    来人一身靛色云锦,髻上簪着一支白玉,皎如玉树,此刻正笑盈盈地看着苏澜,“嘘,我如今叫许巍,别弄错人了。”他上下瞥了一眼苏澜,揶揄道:“宋幼清,你还没死啊。”

    苏澜脸色一沉,一脚踹过去,“沈安!你是想弄得人尽皆知吗!我问你,你是何时来的京城?为何要来?如今又住在哪儿?可有人发现你的身份?”

    “啧,不能一个个问吗?”沈安满是嫌弃地看了苏澜一眼,“你瞧瞧你,这么久没见怎么还是这副德行,急性子,也不知道那姓李的喜欢你什么?”

    苏澜脸色一沉,咬牙切齿道:“沈安!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瞧你瞧,又急了!我可曾说过那姓李的是谁吗?分明就是你心里想着人家,还要怨我。”沈安轻哼了一声,“我说你也是下得去狠手,为了对付李驿昀,不惜将自己搭进去,啧,堂堂镇国侯嫡女跑去给人做妾。”

    “你说够了没?”气得苏澜恨不得一刀将他舌头割了,“沈安,我如今也没功夫在这儿给你耗,长话短说,我当下身边没有可任意进出府的人替我递消息,身边的人要不是动不得,要不就是信不过,你想个法子将苏府的大夫换下顶替上去。”

    沈安不以为意,他指了指巷子远处正站在摊前的背拂冬,“哝,你不是还有个小婢女可供差遣?”

    苏澜顺着沈安的目光朝街头望去,眼眸低沉,“我信不过她。”

    沈安心中了然,也只是浅浅一笑,静默不语。

    “还有,你帮我盯着些李承珺。”苏澜正了正色,“今日他来找过我了,说他已去过锁龙坡,还见着了那具尸骨,你说他是不是怀疑我了?”

    沈安无奈,“当初你那么做的时候我就与你说过日后或许会出事,李承珺是什么人,你随手丢一块骨头在他面前,他一眼就能给你辨出是人骨还是兽骨,你还想瞒他?他可不是谢常安,没那么好糊弄。”

    “我虽未与他相交过,但这些年下来也略知一二,他除了在你的事儿上总因关心而乱,可其他事从未有过差错。皇帝与太子这么忌惮他也不无道理,如今你身前要对付李驿昀,身后又防着李承珺,哪里能受得住?要我说你就把事情告诉李承珺,索性让他来,你就安安心心养身子,你当真以为你现在还是三年前的宋幼清?”

    沈安根本不等苏澜回应,一把抓过了她的手替她诊脉,苏澜低着头不敢瞧他。

    沈安冷哼一声,松开了她,“苏澜,命是你的,我管不着,但如今你这命也有我的功劳,我花了三年光景才让你能像现下这般,你可别给我糟蹋了,到时别说多活三年了,三个月都是奢望,老子把你救活了,可不是让你来送死的。”

    苏澜眼眶微红,“可我还是活不久……不是吗?”

    沈安一怔,方才的凌厉荡然无存,他目光微微躲闪,轻和道:“不会的,我会替你调理好的,我的医术你还不信吗?你想想你当初,就跟个血尸一般,当时连我都以为你要死了,可还不是将你救活了。”

    苏澜低着头苦涩地笑了笑,她知晓这是沈安在安慰她,她自己的身子究竟如何自己又怎会不知,“沈安,我婢女来了,我得走了。”

    “走吧走吧。”沈安摆了摆手,“你放心,我会想法子入苏府的。”

    苏澜这才抹了抹眼角,匆匆离开。

    沈安见她走远后,神色才渐渐沉重起来,她脉象不稳,时虚时实……

    不是个好兆头。

    第70章 晋王发觉第2天

    回了府后, 苏澜便老老实实待在屋内。

    拂冬端着药走了进来, “姑娘, 府里来了个新的大夫,老爷说趁着今日就给府里的主子们都诊诊脉, 现下正在主院呢。”

    苏澜心一紧,她知晓应当是沈安,却不想他动作那么快,她装作不解,“新的大夫?先前的刘大夫呢?”

    拂冬耐心道:“刘大夫说是家中有事,便向老爷辞了差事,匆匆回乡下老家了,怕是没个二三月的回不来, 老爷便干脆又找了个新大夫,那大夫年纪轻轻,医术倒是不逊色于刘大夫, 主院的几位很是喜欢呢。”

    苏澜暗暗笑了声, 怎可能不喜呢, 沈安顶着那张脸就是个祸害。

    门外传来另一侍女的声音, “姑娘,许大夫来了。”

    拂冬一愣,“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姑娘,奴婢去将人请进来。”

    苏澜点了点头,沏了一杯温茶。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苏五姑娘。”

    苏澜站起身来,微微行了个礼,“劳烦许大夫了。”

    沈安挑了挑眉,嘴角是眼藏不住的笑意,不怪他忍不住,着实是因为她这般纤姿淑女之态还是第一回 瞧见。

    “拂冬,你去小厨房将药渣取来,顺道让许大夫瞧一瞧。”

    “是。”

    等拂冬走后沈安才卸下了防备,他从怀中取出一玉瓶,“往后你就吃这个药,其他的就别喝了。”说完,沈安直接端起苏澜手边的那碗药一饮而尽。

    “喂!”苏澜还来不及拦,就见药碗已经见了底,“不喝倒了就是,你喝它做什么!”

    “你往哪儿倒?若是被你那婢女发现了又是麻烦,还不如我喝了算了。”沈安抹了抹嘴角的药汁,“你猜我来苏府之前遇见了什么事儿?”

    “什么?”

    沈安索性坐了下来,“你那老相好在派人查我。”

    苏澜心惊,“他怎会知道你?”

    沈安笑意不止,“你瞧你瞧!我可没说老相好是谁,你就承认了。”

    苏澜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沈安什么都好,就是管不住嘴,这些年她没少被他揶揄打趣过。

    “好了好了,不与你说笑,我想来应当也是谢常安说的,既然你说李承珺去了锁龙坡,那肯定与谢常安脱不了干系。”沈安端起温茶抿了一口,“不过你放心,谢常安已经回边关了,如今在京城没人认得我。”

    “李承珺既然能查你,他对我应当也有所怀疑,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时日一长,李驿昀愈难对付,如今半个朝堂都已是他的人,老皇帝年纪也大了,皇宫被他把控,朝中亦是,若是兵权还在他手里,那将不堪设想。谢常安那呆子,除了老老实实带兵打仗,什么也不会。”苏澜长叹了一口气,“不过也好,老皇帝暂且不会觉得他有异心,还会用他。”

    沈安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若你是个男儿身,以这身才华,高官厚禄不在话下……如今倒是可惜了。”

    苏澜倒是不在意,“都是为国效力,管他男儿身女儿身。”苏澜突然脸色一沉,“许大夫,吃了这些药,我这身子便能好了?”

    沈安一怔,猜到了大意,顺着苏澜的话接着道:“苏五姑娘底子差,要将身子养好见不得快,怕是还得要个七八载。”

    话音刚落,果见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拂冬捧来了药渣子,摆在沈安面前,“许大夫,这是姑娘喝的药,您瞧瞧。”

    沈安也不含糊,当真拨看着药渣,他眉心不可见地紧了紧,微微颔首,“嗯,药没什么问题,我开了新方子给苏五姑娘,日后就照着新方子熬便是。”

    苏澜摆了摆手,“拂冬,你去把药渣丢了吧,这药味太重了,我闻着有些不适。”

    拂冬赶忙接过,“是,奴婢这就去。”

    沈安见拂冬离开,脸色一沉,“这药渣比我方才喝的少了一味药,那药虽然对你暂且没什么损害,但此事也是一个兆头,若有人要害你,从药上入手就成。日后若我不在,你万不可随意喝药,苏府鱼龙混杂,你也分不清谁是李驿昀安插的人。”

    苏澜眼眸暗淡,“嗯,我知晓。”

    “我不可久留,先走了。”沈安提着药箱便往外走,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贼贼一笑,“改日请我喝喜酒啊。”

    苏澜皱了皱眉,也并未细想,她不过是做个妾,有哪门子的喜酒。

    苏澜正想着何时找机会进宫,却不想拂冬匆匆跑了过来,“姑娘姑娘!不好了,小公子不见了,主院都已乱作一团了。”

    “什么?”苏澜一惊,“我过去瞧瞧!”

    苏澜本以为是苏衡贪玩,在府里撒欢又躲着不见人,可见着一整个苏府的人都在寻人,她便暗暗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一眼便瞧见了苏景云,赶忙上前,“大哥,苏衡何时不见的?先前谁见着他了?”

    心急如焚的苏景云此刻哪里还能想着为何什么也不懂的苏澜话中能这般紧密,“想来是最多有半个时辰,他在母亲院子里睡下了,方才母亲去时发觉床上已没了人影,差遣了几个人去寻也没找到,这孩子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大哥,你莫急,他定是贪玩躲着了,又说不准跑出府去了。你们在府里寻着,我出府去看看。”苏澜还未等苏景云说什么,便转身往府外走去。

    如今府里乱做一团,根本无人在意苏澜出府合不合规矩。

    苏澜看了街巷一眼,便往巷子深处走去。

    若她没猜错,苏衡定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带进了宫里,可她如今亦入不了宫,咬了咬牙,只得前往晋王府。

    苏澜没寻思着翻墙入内,晋王府太大,她也不知李承珺现在在哪个院子里,寻他还要费不少功夫,便索性径直走到晋王府正门口,“劳烦大哥通禀一声,民女苏澜想见一见晋王。”

    两个侍卫狐疑地看了苏澜一眼,“姑娘请回吧,王爷不在府中。”

    “还请大哥通报一声,民女当真是有要事。”苏澜将荷包塞进了那侍卫手中,“劳烦大哥了。”

    那侍卫将荷包又塞回给了她,“姑娘,不是我们不帮你,王爷的确不在府中。”

    苏澜心一沉,“那可知晋王去了何处?”

    “王爷之事属下从不敢多问。”

    苏澜见他神色如常,不似说谎,只得作罢,“多谢大哥了。”苏澜转身便离开。

    那侍卫见苏澜走远了,这才与身旁之人嘀咕道:“今日这是怎么了?这么多姑娘来找王爷?”

    另一人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闭上你的嘴!反正王爷不在府中,都打发了就是。”

    ……

    苏澜心急如焚,李承珺真是的,平日里总在她面前晃悠,当真有事儿找他了,却寻不见个人影。

    苏澜快步往苏府走去,可刚走至街角,她猛然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远远走来之人。

    她为何会在这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澜心头烦闷不已,她一咬牙,还是回过身走了过去。

    苏澜一把拉住那人,还未等那人惊呼出声,就将她扯到了巷子里,她厉声道:“你为何会在这儿?”

    这人不是真正的苏澜又能是谁!她不是南下了吗?为何会出现的京城?

    面前之人一看清人,眼中迸发出怒意来,“好啊,我正要寻你呢,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你夺了我的身份逍遥快活了许久,如今我回来了,你自然是要将身份还给我!”

    苏澜如今没工夫与她闲扯,塞了一把银子在她手里,“这些银子够你用些时日了,你赶快出城,日后不再入京城,我便不与你计较。”

    “这么些银子就想打发我了?”她轻蔑一笑,“你可是要做太子良媛了,就只有这些银子?”

    苏澜皱了皱眉,如今还不知苏衡究竟如何,她毫无心思顾及面前之人,语气不由得重了几分,“先前是你不要入京的,我才顶着你的身份前来,如今你想反悔可没那么容易,我早就与你说过,京中没你想得那般简单,若你不想死,就赶快出城。”

    “凭什么!凭什么你在这儿做高高在上的太子良媛,我就得出城苟且偷生,我才是真正的苏澜!”

    苏澜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威胁道:“凭什么?就凭你一旦入京就能死个百八十次,你当真以为你苏家五小姐的身份是香饽饽嘛?”

    “疼,疼死了,你放开我!”

    苏澜手中力道不减,“我现下没有工夫与你鬼扯,让你出城你就出城。”苏澜想到了什么,眉心骤然一紧,“我问你,你没有照身帖,是入城的?又可曾见过谁?”

    她理直气壮道:“我自然是偷了旁人的……见过谁?怎的,你心虚了?怕我将你冒名顶替之事说出去?”

    苏澜冷笑了一声,松开了手,“我会怕你?你也该担心自己有没有命说出去才是,更何况如今有谁会信你?”

    面前之人低眉垂眼,不再反驳。

    苏澜与她相交数月,知道这孩子有时只是蠢笨了些,并无坏心,她也下不了狠手赶尽杀绝,“再给我一个月,若是事情办妥了,我将你的身份还给你。”

    她眼睛一亮,“当真?”

    “我既然说到就会做到。”苏澜又将发簪取下塞进她手里,“这些够你在临镇住上两月了,到时我会来寻你。”

    苏澜见她不再说什么,便松了一口气,“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赶快出城,不要耽搁了。”

    “好吧。”她将东西都收了起来,就往巷子外走去,“我走就是了。”

    “嗯。”苏澜见着她往城门口走去,这才收回目光,急切地往苏府而去。

    殊不知,那人停下了脚步,看了眼苏澜的背影,冷哼了一声,“傻子才听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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