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章
两人只让随行的丫鬟远远跟着, 等一直走到溪边无人处,李庭兰才一指山间密林所在,“你可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
郭琪也不怪她明知故问, 正色道, “是咱们的住处,我们这样的公侯府第和宗亲的女眷住在竹林西侧的那排院子里,几位部阁家眷住在竹林以东,你的院子最靠外面。只是这会薛家夏家都无人来,部堂夫人们这边显的冷清了些。”
李庭兰点头, “咱们就住在这燕子峰西,而燕子峰那边,若我猜的没错, 是几位王爷和男客的住处了。”
就是不知道今晚“来会”自己的是谁,若是静安长公主心思歹毒一些, 会给自己准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仆从。若是胆子小一些,顾忌李府的报复,那会为自己选一个极有学问用名声不错的举子。让李府不得不捏着鼻子忍着恶心认下这门亲事。
郭琪点了点头, “你说的都对,”她现在只想听后头的话。
李庭兰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一指燕子峰,“就那么小小个山头, 别说男人了,就是咱们这些不怎么出门的姑娘, 想爬上去也费不了多大的事, 这万一位客人不小心迷了路, 跑到不该去的地方了呢?这长公主府的管事做是真是太不应心了,竟然不在中间安排仆妇守着, 也好给客人们提个醒儿。”
郭琪怔怔地看着李庭兰,半天才压低声音道,“香山庄子里,不,长公主府有你们的人?”
她连这样的安排都查清楚了,李家手里到底有多少外人不知道的隐藏势力?他们承恩公府里可有他们的人手?还有沈家夏家任家这些在洛阳城里经营百年的家族呢?他们是不是也像李家一样,在各处安插了自己的眼线?郭琪用尽力气让自己的语声平静,“你,你想做什么?”
李庭兰其实很是佩服郭家的女人,郭太后从一个不受宠的宫妃成为一国太后,靠的可是她自己的能力。而郭家的两个女儿,小小年纪就开始为家族前途奔走了。郭琪这个姐姐冲锋在前,小透明似的郭珉其实一直都在察言观色留心听别人说话。甚至在郭琪言语疏漏的时候,不着痕迹的为她描补。
虽然李庭兰能肯定郭太后会力挺秦王到底,但她想搞不清楚这什么郭太后会让雍和公主和熙和公主也到香山庄子里来,“我只想知道太后娘娘是不是顾念母女之情,准备改弦更张了?”
“怎么可能,”郭琪脱口道,“静安长公主就是个白眼狼,若没有太后娘娘,她早不知道死在哪座冷宫里了,现在靠着娘娘和皇上成了长公主,竟然不念娘娘的抚育之恩,转投江氏那个贱人,真以为她那个和她一样蠢的女儿能做皇后呢?”也得看太后娘娘和承恩公府同不同意。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李庭兰浅浅一笑,“所以你过来找我,是准备帮我了?”
郭琪连忙肯定的点头,她只知道静安长公主会对付李庭兰,但用什么办法却没有查到,但她不会让李庭兰知道这一点,“嗯,我一得到消息,就想提醒你,但若叫人给你送信,怕你未必肯信,而且长公主的邀约你也未必能推的掉,我便干脆约了雍和公主,一道儿去求了太后娘娘,跟着三位殿下出来了。”
郭琪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与李庭兰交好,“一来可以当面告诉你,二来么,雍和公主再不得宠,那也是皇家公主,真有什么事,她也能护你一二。”
李庭兰没想到郭琪竟然是这么打算的,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她确实是在为自己着想了,她轻轻握了握郭琪的手,“大恩不言谢,琪姐姐这份情兰铭记于心。”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郭琪眼睛亮亮的,“那你准备怎么做?”李庭兰都查的这么清楚了,肯定已经有了对策。
她看了一眼燕子峰,斟酌道,“既然她们不让人守,那咱们叫人守着吧。”这样是最保险也没有后患的办法。
李庭兰摇头,“只在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我总不能以后都不出门了吧?”
“琪姐姐可愿意帮我?” 她正愁和何氏两人力量有限顶多自保,现在好了,多了郭琪一行,她除了自保还可以反击了。
听完李庭兰的安排,郭琪惊的嘴都合不拢,脑子都不会转了,半天才讷讷道,“你家在长公主身边安插了多少人手?”她心里飞速把静安长公主的心腹都过了一遍,思考谁是哪个内奸。
别看李庭兰口气笃定,她其实也是在赌,当然现在她是不会让郭琪知道这一点的,“沈芊雪那边就交给郭姑娘了。”
郭琪愣愣的点头,如果李庭兰说的都是真的,这一局她掺一脚确实利大于弊,沈芊雪的父亲可是吏部天官,还是宋旭涛的心腹,他的女儿在静安长公主庄子里出了事,沈家和静安长公主可就结下死仇了。
想到这里郭琪就兴奋的两眼放光。沈芊雪不是静安长公主的目标,自己姐妹则纯粹就是来做陪的,便是事后谁也不会想到她会对沈芊雪动手,这笔买卖太值得做了。
“你确定就在今晚?”见李庭兰要走,郭琪赶紧跟上。
李庭兰嫣然一笑,“就算不是,沈姑娘也不过是多喝了几杯随意找了个地方歇了歇脚,又有什么干系?”
把沈芊雪算计进去李庭兰并不内疚,前世晋王为给谢家平反而算计李显壬的时候,沈迈在其中可是出了大力的,李显壬被罢官之后,沈迈顺理成章的成了次辅。
之后晋王又为李显壬平反,捞足了好处,可沈迈这个主力可并没有被追责。
……
香山本就不大,林间也没有猛兽,待到晚上晋王一行回来的时候,也不过猎到了几串野鸡野兔,这让自负文武全才的晋王颇为不满,直呼不过瘾,改日要到伏牛山去。那里才能痛快行猎。
静安长公主本意也不是为着让几个侄子打猎,她满目慈爱的看着额头全是汗水的晋王,“行啦,这么热的天稍微活动一下筋骨也就是了,再中了暑气就不值当的了,瞧你衣裳都湿透了,快去洗个澡将衣裳换了,晚上我还准备了两头鹿给你们。”这些人打的猎物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晋王很满意静安长公主的态度,她的态度就是世人对自己登顶的最真实想法。他斜睨一眼并肩和长公主见礼的秦王和五皇子,嫡出又怎么样?他们的父皇可不是中宫所出。
“你们也去吧,”静安长公主看着纤尘不染,额头上连一滴汗珠都没有的楚琙,不悦的皱皱眉,就算是给自己这个皇姑面子,秦王也得上马射上几箭才对,这是做什么?不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敷衍都懒得敷衍吗?
这里没有那些举子,五皇子也不装了,撇了撇嘴对静安长公主一抱拳,“那我和二哥就去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波澜不兴的楚琙,暗叹他真是好气量,“二哥身子骨一向不好受不得劳累,明个儿我陪他就先回京去了。”
他也看明白了,那些举子们眼里只有晋王,根本不将他这个五皇子放在眼里,他又何必在这里干耗着,还不如陪着秦王回洛阳去,路上可以和他套套交情,回去郭太后也必然会觉得他敬重兄长,友悌手足。
当然,他还得回去好好告静安长公主一状!
若不是只邀请晋王太过突兀,会引来太后的不满,静安长公主才懒得理会这两个侄子呢。她这个人好像命中注定和嫂子犯冲,不管是最初的太子妃朱氏,还是后来的郭皇后,现在的方皇后,她和她们都处不好。以前皇帝哥哥还得依靠朱家,郭后又是太后的亲侄女,比她这个养女更亲近,她忍她们也就算了,现在郭后死了,方皇后又不得郭太后喜欢,她们的儿子哪里值得她费心?
“也行,到时候我吩咐侍卫们护送你们回去,”静安长公主一点儿挽留的意思也没有,左右过了今晚,许多事都尘埃落定,没人有心思去关注两个皇子的去留。
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在秦王那张过分清俊的脸上,心思还是恍惚了一下。建昭帝的三个儿子,也就五皇子和建昭帝生的像些。晋王遗传了江贵妃的好容貌,一双桃花眼永远都含情脉脉,不知道勾走了多少春闺少女的心,更让她的女儿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搞的她明知会得罪郭太后,也不得不支持江氏母子。
可这个楚琙就有些奇怪了,郭太后非说他生的像老承恩公郭乾。她虽然没见过老承恩公年轻时候的模样,但郭勇她可没少见。楚琙这个外甥可和郭勇一点也不像!和仙去的郭皇后也没多少相似之处。就这颀长的身姿,冷硬清癯的轮廓,楚郭两家都找不到这样的长相!
也是因着这个,若说静安长公主对五皇子还有些疼爱之心在,那面对秦王楚琙就只剩下厌烦了,他怎么不直接死在外头呢?若是他死在外头了,郭太后也不会这么固执的将权力牢牢的握在手中,一心就想着给楚琙铺路!
“你若是身体不适,晚上就不必出来了,我命人将晚膳送到你院中去,”静安长公主觉得楚琙太堵心,干脆就不让他出席晚宴了。
楚琙拱手,“谢殿□□恤。”
“你,”静安长公主娥眉紧蹙想要发火,最终还是挥了挥手,“罢了,你回去吧。”有郭太后护着,她就不能真把秦王怎么样。和他置气就是在自找不痛快。
静安长公主看楚琙不顺眼,楚琙对静安也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在猜到她这次香山之游没安好心之后,因此也不多和她虚与委蛇,一拱手带着楚珣走了。
“真真是气死本宫了,你看他那个态度,”楚琙刚走,静安长公主手里的茶盏就落了地,虽然自我宽慰不和这种短命鬼一般见识,但她终究是让人捧了几十年的长公主殿下,江氏那样的宠妃,在自己跟前也得装一装
“殿下犯不上和秦王生气,”身边的心腹宫人笑着又给静安长公主换了盏茶,“他也就剩这点傲气了,您是长辈,这是在成全他呢!”
说的也是,楚琙也就只有嫡长这点可怜的资本了,可偏偏当今他既不嫡也不长,还很讨厌这两个字呢?
……
晚宴果如李庭兰所料那样,静安长公主兴致不是一般的好,不但和各府夫人们言笑宴宴相谈甚欢,还拿出前些年建昭帝赐下的御酒与大家同品。
“你们可不许骗我,”静安长公主心情极好的和身边的张夫人开着玩笑,“我可是见识过你们几个的酒量的,来来来,这酒当初皇兄赐我之后,我便命人将之埋在了山顶的梅树之下,嗯,足有五年了,若不是今儿大家都在,我还舍不得拿出来了。”
见这位傲气的长公主连“本宫”都不自称了,张夫人哪里还会推辞,一口将杯中酒饮尽,方道,“果然好酒,清冽爽口却没了之前的辛辣,正适合咱们饮用,殿下费心了。”
见她如此说,下首的几位夫人也都干脆的将酒饮了,纷纷夸赞酒好。
兴平王世子妃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不等赵氏说话,亲自执壶过来,为几位有了年纪的阁臣夫人和公侯夫人一一将酒斟满,“今天难得和诸位夫人同席,殿下当心疼我年轻见识少,让我也在诸位夫人跟前露个脸儿!”
兴平王是王爵之家,论辈分还是只比他年轻十岁的建昭帝的堂祖,如今整个宗室营也就数他的辈分最高了。兴平王世子虽未承爵,但世子妃的品阶也不是这些阁老夫人们能比的。何况兴平王世子妃若论辈分,得叫郭太后一声皇嫂。她亲自为大家斟酒,还将诸人捧的高高的,在场的几位又怎么会不给她面子,自是笑着谢了,再次将杯中酒饮了。
何太太一直提防着呢,见兴平王子妃执壶过来,忙起身道,“世子妃这是要折妾身的寿呢,”她翻手将酒壶从兴平王世子妃手里拿了过来,命人取了只干净的酒杯来,为兴平王世子妃满上,“妾身先敬世子妃一杯。”
兴平王世子妃是得了交待的,静安长公主说自己儿媳赵氏平时不出门不擅交际,让世子妃将替她将几位部阁夫人们招待好了,又特意提了何氏,说她虽然年纪轻,品级也低,但到底是阁老府的当家太太,让世子妃多和她说说话,省得叫人以为长公主府瞧不得她的出身轻慢了她。
兴平王世子妃是十分乐意接这个差使的,她丈夫不喜俗务,每天不是养花莳草喂鱼逗鸟,就是和他那一屋子美人嬉闹。这以后宗人令的位置都不一定能接得住。为了自己儿子的将来,兴平王世子妃不得不掩下骄傲磨去棱角,小心讨好宫中的几位主子。现在有了可以和几位部阁夫人交好的机会她又怎么会放过。
“妹子为人就是痛快,姐姐我就喜欢你这个性子,”兴平王世子妃在郭太后那里见过何氏几回,知道她是个爽利的性子,如今何氏又这么捧她的场,她就更高兴了,“一会儿咱们坐一处好好说说话,”说罢将两杯酒斟满,与何氏碰杯同饮之后,才笑眯眯的招呼别的夫人去了。
何氏眼中滑过一抹厉色,这一上来就三杯酒,没一点儿酒量的女人哪能招架的住?她转头去看坐在另一席的李庭兰。
李庭兰这会儿正陪坐下首,听宁寿郡主与两位公主说话。何氏见她身边的是安家姑娘,另一边则是沉着脸的沈芊雪不由皱眉。她刚想过去,就见李庭兰冲她微微一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何氏便停了步子,重新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和身边的夫人们说话。
李庭兰出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院子里吃了几块点心,此时只捏了块桃子小口咬着,侧耳听着郭琪和宁寿郡主一递一句的抬杠,心道这宁寿郡主也知道看人下菜碟,若是换个人家的姑娘敢和她这么说话,只怕她都要大嘴巴子招呼了。
郭琪心里有事,虽然一句也不肯饶过宁寿郡主,但与没忘记上首的两位公主。时不时的还要捎带上熙和公主几句,看着熙和公主成功的被自己激怒,又被雍和安抚住了,郭琪悬着的心略安了几分,她们要的就是熙和公主无瑕留意席间的情况。
“李姑娘怎么不动筷?是郡主安排的菜品不合胃口么?”郭琪笑容可掬的冲李庭兰扬声道,“我瞧着安姑娘和沈姑娘也没有什么食欲的样子,要不让宁寿帮你们准备些清淡的菜品?”
宁寿郡主被郭琪这种指使下人的口吻气的倒仰,冷笑道,“几位都是阁老府的千金,自然是玉粒金莼养大的,我们这些人家吃食哪里下的了口?”她知道李庭兰不会给她面子,便看向从来不会和她别苗头的沈芊雪,“沈姑娘说是不是?”
沈芊雪一愣,笑道,“郡主误会了,我只是刚才点心用多了,哪里是嫌弃公主府的菜品,”说着她便挟起一筷子兔肉,“这个炙兔肉就做的极好。”
李庭兰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酒杯,“沈姑娘说的不错,不是公主府的菜品不好,是长公主殿下赐的酒香甜却不醉人,我们几个一时不舍停杯,”她将酒杯冲四下略举了举,“大家都可以尝尝,这可是殿下的一番心意呢!”
安心逸刚想说这酒虽不辣口,但未必不会醉人,却看到两席的姑娘们都拿起了酒杯,只得也随着大家举杯,慢慢交杯中酒饮了。
李庭兰在空杯处轻轻点了点,示意身边的丫鬟为自己斟酒,口里小声和那丫鬟道,“你快着些,我得给两位公主敬酒呢。”这丫头自视甚高,从一见到她就开始和她别苗头,是断然不会让自己第一个向两位公主敬酒的。
V章
六十二、
沈芊雪听到李庭兰的话, 果然将那丫鬟手里的酒壶拿了过来,给自己斟满了,李庭兰以为自己是次辅孙女便要第一个给公主敬酒?她偏要抢在她的前头, 她起身向上首的两位公主举杯, “我敬两位公主殿下一杯,祝殿下福运绵长,永世无忧。”
沈芊雪都起身祝酒了,雍和公主与熙和公主也不能不给面子,俱都将酒饮了, 就见沈芊雪又将酒杯斟满了,这次她看的是宁寿郡主,“臣女也敬郡主一杯, 谢过郡主的盛情款待。”
宁寿郡主冷笑一声,她压根儿没将沈芊雪这个坏了名声, 注定无法嫁入高门的人放在眼里,只将杯里的酒饮了,“你不用谢我, 既然请大家过来,府上自然会用心招待。”
郭琪是有任务在身的,见沈芊雪要坐下,也将杯子举了起来, “沈姑娘好酒量,不如咱们也干一杯如何?以前大家都不常和沈姑娘碰面, 竟不知道原来也是个开朗爽利的性子, ”她冲沈芊雪眨眨眼, “以后遇到了咱们可得好好说说话。”
沈芊雪因为小时候的事被关在了退思庵,一直到满了十五岁才被接了回来, 回来之后张夫人也不怎么带她出门,因此各府的姑娘对她基本都是只闻其名难见其人。
而回到洛阳不到一年的沈芊雪,也确实没有交到什么朋友。这会儿郭琪居然主动要与自己交好,沈芊雪心下欢喜,二话不说举杯与郭琪遥碰一下,仰头将酒饮尽了。
李庭兰给了郭琪一个赞许的眼神,就见雍和公主也拿起了酒杯,“上次沈姑娘随张夫人入宫,我病着没见到人,原来是这般可亲的姑娘,以后沈姑娘若再进宫,一定到我那儿坐一坐,咱们也好好说说话儿。”雍和不知道郭琪和李庭兰在盘算什么,但她和郭琪是一边儿的,郭琪做的她支持就是了。
沈芊雪没想到她居然得到了雍和公主的青睐,虽然雍和公主是方皇后的养女,和江贵妃不睦,但这并不重要,于她来说,最重的就是洗涮曾经的污名,让洛阳城的贵女们重新认识她沈芊雪,“臣女一定会去的。”
看沈芊雪将杯中酒饮了,雍和公主笑看熙和公主,“怎么?你不喜欢沈姑娘?也是,你这个人一向爱和我作对,我喜欢的,你必然讨厌,”她有些歉意的望向沈姑娘,“对不住了沈姑娘,我这个妹妹有些小孩子脾气,不太喜欢与人交际。”
熙和公主都想啐雍和公主了,什么叫她小孩子脾气不喜欢与人交际,她这是要公然拉拢沈氏女吗?可惜她打错主意了,沈家可早就站在揽秀宫这边了,她冲沈芊雪嫣然一笑,“沈姑娘莫要听雍和公主胡说,沈家世代书香,沈阁老一心为公,我也是极仰慕的,”她冲沈芊雪举了举酒杯,“沈姑娘若是进宫,可莫嫌我那里地方小,一定要过来玩啊。”拉拢人心嘛,谁还不会来着?她哥哥可是个中高手。
沈芊雪没想到最是骄傲不过的熙和公主也会主动向自己敬酒,她不由想起家里和揽秀宫的约定来,脸登时红了,忙福身一礼,才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了,放下杯时还得意洋洋的看了李庭兰一眼。
李庭兰都不忍直视此时的沈芊雪了,只听一旁的安心逸道,“这酒虽说不上头,但毕竟是也是酒,沈姑娘还是少饮为好。”
沈芊雪这会儿确实有些头晕,但她毫不在意,反而轻嗤一声,“安姑娘还是管好自己吧,长公主殿下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给咱们准备烈酒?”她睨了一眼正小口抿酒的李庭兰,“李姑娘不也没少喝吗?你怎么不说她?”分明是瞧不起自己才来教训自己。
安心逸没想到自己善意提醒却得了这么个结果,无奈的摇头,“罢罢罢,是我滥好心了。”她可是观察过李庭兰的,看着她手不释杯,其实拿起又放下,始终就是那一杯酒罢了。而且上头这几位分明是有意在灌沈芊雪的酒,可惜她偏偏感觉不到。
李庭兰以手抚额,有些苦恼的垂下头,“沈姑娘还是听些劝吧,我这才喝了两杯,头已经开始晕晕的了呢!”
沈芊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不屑地道,“你才喝过几回酒,我以前在……”她突然住了口,她以前在长安退思庵的时候日子过的并不像大家以为的那样苦。沈家甚至在退思庵附近的山里买了处温泉庄子,她大多数日子都是在那里头过的。她母亲每年都过去陪她两个月。山里庄子没有长辈在,她就是最大的那一个,可以说想打猎就打猎,想到城里坊市逛逛就下山逛去,日子过的别提多逍遥了。这酒量也是在那个时候练出来的。
“李姑娘,你瞧那边,”安心逸目光落在主座那边,“是何太太……”
李庭兰已经坐直了身体,只见何氏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推开拦在自己身前的人,“你起开,我要给长公主殿下敬酒,你敢拦着我?”
她生在乡间自小做惯活儿的人,力气可不是席上的女子能比的,过来拦她的两个宫人被她两下就搡到了一旁,等她们站直了再要去拉时,何氏已经冲到了静安长公主面前。
“来来来,殿下,我敬您一杯,”何氏一脸醉态的将静安长公主面前的酒杯拿起塞到她的手里,“若不是殿下特特给我下帖子,我哪能见识到这皇家园子是什么模样的呢?”
她自己说完还不足意,又歪头看向下首的几位夫人,“张夫人,顾夫人,你们说是不是?呃,张夫人肯定不是,张夫人家里也是家财万贯吃金喝银的,像长公主这样的庄子你家肯定多的数不清,”她倾身盯着丁尚书的夫人顾氏,“顾夫人你来说,你是不是也没见过这么好,这么大的庄子?”
丁思亲是真正的寒门士子,三十五岁才中了进士,中举之前都是靠顾夫人做针线供他读书的,即便是做了户部尚书,也是几位尚书中家底最薄的那个。顾夫人一脸尴尬的强笑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何太太说的没错,不然怎么是皇家呢,咱们这等做臣子没见过也是正常的。”
“就是啊,所以我得敬长公主殿下一杯,”何氏握住静安长公主的手,将她手里的酒杯推到她的嘴边,“殿下喝呀,是嫌我男人官儿太小了,不肯接我的酒么?”
“你,”静安长公主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握着手灌酒的,她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一个没防备就被何氏灌了一大口,呛的她眼泪都出来了!
等口中的酒咽尽了,才瞪着通红的双眼,“你,你你,放肆!”
何氏咯咯直笑,一手揽住静安长公主,“长公主你也是的,这么好的酒只给我们喝怎么成啊,来来来咱们再喝一杯,”她冲下头目瞪口呆的诸人大声笑道,“你们也别干看着啊,大家都喝啊,这可是长公主殿下赏咱们的御酒!在梅树底下埋了好些年呢!也就皇家才喝的到!”
静安长公主已经回过神了,但她挣不开何氏揽着她胳膊的手,“你放开我,快放开,何氏,本宫要治你的罪!我要治你的,唔,咳!”
没等她话说完,又一杯酒被倒进的她张开的口中!
“好啦好啦,妾身知道啦,您要治我的罪,”何氏偎坐在静安长公主身边,好心为她抚着后背,“殿下也是的,妾身怎么说也是您请来的客人,敬您酒也是要向您表达谢意,您怎么就不肯与民同乐呢?”
她颓然倒在静安长公主的肩上,“您肯定是嫌我男人官儿小!您是看不起我,才不肯喝我敬的酒的,啊~~我那个不争气的男人啊~~叫我出门被人瞧不起啊~~”
静安长公主的宫人们此刻已经一拥而上将何氏围住了,可大家看着已经醉的满口胡话一只手却还紧紧搂着静安长公主的何氏,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座的不论老少,都是头一次见到在别家宴会上耍酒疯的女眷,都呆呆的望着柳眉倒竖却怎么也从何氏怀里挣扎不开的静安长公主,等着她发话看怎么处置何氏!
李庭兰这时候也冲到了主席这边,但她挤不到何氏身边去,只能努力去扯宫人的衣衫,口中大声喊道,“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恕罪,臣女的婶婶只是喝醉了,还请殿下宽恕一二……”
“殿下,殿下恕罪~臣女这就带婶婶回家,明日一定让婶婶亲自过来负荆请罪,”李庭兰穿过人群冲到何氏身边,挡在她的前面,直接跪在静安长公主面前,“求殿下饶过臣女婶婶这回,她也是心里太过仰慕殿下,才一时没忍住举止失当,殿下仁爱宽和,莫要与她计较。”
静安长公主都想活撕了何氏,便是皇帝也没有强逼她做什么,何氏竟敢强灌她酒!还是两杯!“咳咳,还不快将这个疯妇给本宫拉开!你说的倒轻巧的很,我看她眼里根本没有本宫这个长公主!”
好不容易被人帮着从何氏怀里出来,静安长公主转头看着直接歪在自己宽大的坐椅上呼呼大睡的何氏,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她?难不成将醉成一滩泥的人拉下去打一顿?打一顿她也不知道啊!让她出去跪着,跪到自己消气为止,可她现在的样子也跪不住啊!
还有李庭兰,想到自己的计划,她连让李庭兰替何氏受罚都不行,李庭兰得顺利的回自己院子,她的人才好将人骗到晓月亭里去。
“罢了罢了,本宫哪里会和一个醉鬼计较,”静安长公主颓然地靠在宫人身上,挥手冲宫人们道,“还不将这个疯子送回去!阁老府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李庭兰立马起身,“臣女这就送婶婶回去,婶婶酒醒之后,怕是要无地自容的!”
“哼,但愿她知道羞耻,”静安长公主冷哼一声,示意身边的宫人,“你们也去帮帮忙,这喝醉的人死沉死沉的!”
……
熙和公主已经气红了脸,“这都什么事嘛,粗鄙!李阁老家怎么娶了这么个泼妇?”她哥哥居然还要娶李氏女?
雍和公主已经注意到郭琪不在了,她不知道这两位要搞什么,但今天肯定是有大事,不然何氏一个阁老府的当家太太,再没心没肺也不可能在外头喝多了发酒疯,“我倒是觉得这一趟出来的挺值的,这可是百年不遇的热闹,”她一指一个青衣宫婢,“那不是三皇兄身边的人嘛,这是听到消息了?”
这死丫头又开始和自己唱反调,熙和公主不满的撅嘴,“何氏闹成那样,那边怎么会听不到?丢人死了!我看且得再乱一阵儿呢,我回去了!”
雍和公主冲自己的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才起身道,“咱们一起来的,走吧,皇姑母这回气的不轻,她素来最喜欢你,你可得好好开解开解她老人家。”
只有她发现,有人帮着沈芊雪的丫鬟搀扶着已经醉了的沈芊雪离开了酒宴。这个时候她得过去绊住张夫人才行,省得被张夫人发现她女儿已经离席了。
……
男宾席上晋王侧身听着宫人的回报,不悦的皱了皱眉,这何氏也太荒唐了些,阁老府有这样一位主母简直就是个笑话。等将来他和李庭兰的婚事提上议程,他要和李阁老建议一下,最好能给李清换个妻子,这京城中有名有姓的人家多了,哪家闺秀不比这乡下出身的何氏强百倍?
五皇子派过去打听消息的人也回来了,不过她没往静安长公主跟前凑,只得了雍和公主的话就赶紧往回跑了。
五皇子倒也没不瞒秦王,既然楚琙说他无意储位,那五皇子就做出全然相信的模样来,看看楚琙到底要做什么,“这何太太也太,”五皇子一脸痛惜之色,“李姑娘怎么摊上这么个婶子呢?她当时肯定害怕的不行,如今还要照顾一个醉鬼,也真是难为她了。”
楚琙不悦的打断五皇子的话,“五弟慎言,此时与咱们无关,李姑娘也不是咱们可以随便挂在嘴边的人。”他直觉这事透着蹊跷,尤其是静安长公主的个性,怎么会这么轻易的饶过何氏?
五皇子被楚琙说的小脸一红,“皇兄误会了,我也是一时情急,”他有些羞恼的一拍桌子,“一场晚宴都搞成这样,长公主府也不过如此!”
“皇妹的人就过来和你说这些?”楚琙虽然和雍和公主接触的不多,但对她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她绝不是只会和五皇子传些八卦的人。
五皇子一愣,忙道,“我这还没顾着说呢,”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皇姐说,让咱们夜里警醒着些,怕后头还有事儿!”
楚琙不由挑眉,“她让人给你捎这样的话?”
五皇子肯定的点头,又学着大人的模样揉着没一根胡须的下巴,“是不是这里头还有什么事儿啊,皇姐也不说清楚一些,我再派人去问问?”
楚琙没好气的拿扇子敲了五皇子一记,“你再派人过去,被长公主注意到怎么办?若是能说清楚,雍和必然会和你说的,她既让咱们警醒些,那咱们叫留些人手关注着这边就成了。”
想到燕子峰那条山路,楚琙心头微动,抬手叫过长空,低声吩咐了几句,复又向五皇子道,“我身边没有侍女,只好叫长空在外头留意着,你不如叫刚才那个宫人过去雍和那边伺候,想来她出门带的人手也不多。”
这主意好!五皇子立时将刚才的小宫人叫了过来,轻声吩咐了几句,待人退下,才哈哈笑着向晋王道,“皇兄,我看你的人回来了,是不是皇姑母那边出了什么事?”
是出事了,但出了什么事晋王却不想告诉五皇子和楚琙,这毕竟是李家的丑事,他可是要娶李庭兰的人,得顾及李家的形象,“没什么大事,就是女眷那边有人喝多了些,闹了起来,皇姑母叫惊吓到了。”
五皇子也不想提何氏,便顺水推舟的信了,“不如咱们也散了吧,”他现在看见这群所谓的文士就烦,那是些有眼无珠的家伙!
因宴席上有许多士子,静安长公主就没有准备歌舞。晋王和他们已经论了一天诗词文章了,实在没兴致再聊下去,“皇弟年纪小些又跑了一天的马,受不住也是有的,那好,大家都散了吧,早些休息,明天咱们一起去后头的香山寺走一走。”
这都拿自己做筏子,五皇子没好气的瞪了晋王一眼,冲向他向礼的士子们摆了摆手,率先走了。
秦王素来和晋王没多少话说,也没再留,径直往静安长公主给他准备的院子去了。左右长空盯着楚哲云呢,有什么事他会过来和自己禀报的。
……
李庭兰带人扶着何氏回了自己院子,又送走了几拨送醒酒药和问候的人,才长舒了口气,回身床上的何氏已经坐了起来,“庭兰,接下来怎么办?”
李庭兰将温水递给何氏,看着她一口将茶碗里的水喝完了,才道,“若是她们还不肯收手,必会找借口哄我出去的,咱们等着吧。”
何氏探了探身子,小声道,“郭姑娘那边如何了?可有消息过来?”
李庭兰点头,“我让樱桃去那边候着了,”若是静安长公主收手了,那沈芊雪不过就是醉酒迷了路的小事,若是她们还不死心,那对不住了,晋王一系的人窝里斗去吧。
“姑娘,”山楂挑帘进来,“外头郭姑娘的身边的姐姐来了。”
李庭兰一看山楂的脸色,不由挑眉,居然是打着郭琪的名义来诓她的,那她和郭琪联手,也算对得起这些人了,“请她进来。”
来的是一个脸生的丫鬟,穿的的确是承恩公府丫鬟的衣裳,“我怎么没在郭姑娘身边见过你?你真的是她派来的?”
那丫鬟心里一突,忙堆上满脸笑,“回李姑娘的话,奴婢是在二姑娘房里伺候的,大姑娘身边的姐姐这会儿抽不出空来,便让奴婢帮着跑个腿儿。”
解释的也算合理,李庭兰颔首,“这么晚了,你家姑娘派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那丫鬟福了福方道,“我家两位姑娘这会儿在外头的晓月亭赏月呢,派奴婢过来请李姑娘过去说说话儿。”
听到晓月亭,李庭兰心里就有数了,“还请姐姐和郭姑娘说一声,我二婶儿这会儿有些不舒服,我实在不方便离开。等明日我一定过去寻她。这山上风大,也请你们姑娘早些回去吧。”
丫鬟没想到李庭兰居然一口回绝了,忙道,“李姑娘不知道,我们大姑娘还请了雍和公主和熙和公主,雍和公主新得了好一幅好字儿,说想请姑娘过去同赏。”
怕李庭兰还是不肯,那丫鬟又道,“晓月亭就在燕子峰下,离这儿也就几步路,若何太太有什么事,姑娘回来也是极方便的。”
李庭兰迟疑片刻,“这样啊,那你且等一等,我去看看二婶儿这会儿怎么样了?”
何氏听见动静,立马睁开眼,一脸怒色道,“真的叫人来请你了?”
李庭兰冷笑道,“她们安排了这么一场,怎么可能让咱们逃过去?”那些当家夫人们,小住一两天可以,谁还能在这里住个三四天?尤其是今天何氏闹了这么一出,明天若是羞愧要走,静安长公主怎么拦?只怕就算是原定明后天的计划,也得因这件事提前到今晚了。
“山楂,你带两个妈妈,过去将那丫鬟给我摁住了,”李庭兰招手叫过山楂,“我瞧着你和她身量仿佛,捆了她之后审明白了,你换了她的衣服咱们走,要快!”
何氏已经掀被下床,“我跟你们一起去,”这事儿她太乐意干了!
李庭兰哭笑不得的看着已经披衣冲出去的何氏,“二婶儿你注意脚下,”鞋都没穿好人就出去了。
V章
李庭兰看着一脸气愤的山楂, 原来一审才知道,这丫头确实是宁寿郡主安排的人,而且为了能让李庭兰“听话”, 这丫头身上竟然带了能让人迷失心智的香囊, “去将所有窗户都打开,你们感觉怎么样?”
山楂几个离那丫头最近,甚至还有过肢体接触。
山楂摇头,“姑娘放心吧,我一听她这么说, 立马叫人将那香囊裹好装进匣子里了,我们几个也都用冷水洗了脸,那丫头说用冷水洗脸就没事了。”
想到自己和何氏也都和那丫头共处过, 李庭兰忙让人拿了冷水净面,她一会儿还有好多事要办, 可不能有一点差池。
待山楂换上了那丫头的衣裳,李庭兰不忘嘱咐,“你叫人帮你多带几条湿帕子, 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赶紧擦一擦,等明天咱们回府,立时给你们请大夫。”
她转头怒气未消的何氏,“二婶儿想个办法, 咱们将这个丫头带走。”李庭兰做不来杀人灭口的事,但又不能将这丫头留在这里。
“你放心吧, ”明天将她装在自己的箱笼里抬走就是了, 等静安长公主想起来这丫头的时候, 她早就不在洛阳了。
……
“姑娘,”她们没走多远, 穿了长公主府丫鬟衣裳的樱桃已经悄悄迎了过来,“您猜的一点儿错都没有,呸!还皇家公主呢!”
李庭兰这会儿并不往晓月亭处去,而是沿着挂着灯笼的碎石甬道往郭琪院中走,“那边可还顺利。”
“姑娘放心吧,郭姑娘可不是一般人,”樱桃竖起大姆指,“她身边有个身手极利索的妈妈,晓月亭那边的人根本没有防备。”就直接被那妈妈给摞倒了。
李庭兰到郭琪院子里时候,郭琪已经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喝茶了,看到李庭兰过来,她一指桌上的葡萄,“过来尝尝,这会儿的葡萄还没多甜,就当尝个新鲜吧。”
李庭兰施施然在郭琪对面坐了,不客气的捏了颗葡萄,“我该怎么谢你?”
大家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郭琪反而不会提什么要求了,“我早就看长公主和沈家不顺眼了,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给了我这么个好机会呢!”
想到何氏郭琪咯咯大笑出声,“你二婶儿可真不是一般人儿,你说她能叫席上乱起来,我猜了半天也没想到她会用这一招儿,也就是她了,”换了别家夫人,绝不会舍下面子做这样的事的。也是因着这个,静安长公主不会相信她是装疯。
李庭兰轻叹一声,“我们都在人家的网里了,想安然逃险只能拼死一搏了,”若是她装疯可以,她也会毫不犹豫这么做的。
你何止是要安然脱困,你还想将仇人埋了呢,郭琪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我估摸着用不了多久那边就会有动静的,咱们再等等?”
“嗯,我的丫头在那边守着呢,看到有人过去便会过来给咱们送消息,”李庭兰没细问郭琪怎么做的,堂堂承恩公府相信这点手段还是有的。
……
“你说凉亭里应该不是李姑娘?”秦王讶然的放下手中的药碗,“确定?”他以为静安长公主会将李庭兰和楚哲云凑到一起去。
长空肯定的点点头,他得了秦王的吩咐便盯着楚哲云,直到他鬼鬼祟祟的从自己住的房间出来,一路往燕子峰上跑,长空就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不过长空嫌他跑的太慢了,又不能帮他,干脆自己先去前头探路,结果发现燕子峰上山下山的路上一个值夜的都没有!长空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静安长公主这是要给这个登徒子大开方便之门了。
没等长空往回拐,就看到山角下一处不显眼的凉亭那儿来了个人,不等他细瞧那人模样,就见那人将守门的婆子一掌击倒了,之后便又有两个人扶了个人送到凉亭中去。
长空之前陪着秦王在许以尚隔壁宅子里短暂的落过脚,对许叶李几家的恩怨有所了解。他第一反应就是下去将那姑娘救出来。“小的正想着等那几个人走了,便过去先将李姑娘救出来,没想到居然看到李姑娘和承恩公府的丫鬟一起,小的还听见她们说要去承恩公府姑娘住的院子里。”
长空挠头,他不知道里头的人是谁,便立时折身回来向秦王禀报了,这救还是不救,得他主子说了才算。
李庭兰和郭琪在一起?秦王起身在屋里踱步,“你说看到个身手极为利落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人,应该有些年纪了,”长空回忆道。
秦王点头,时下会武的女人极少,内宅里就更少了,但建昭帝原配朱氏去后,她留在宫里的势力被靖安侯给了郭太后。据他所知,朱后身边是有高手保护的。
这事若有承恩公府的手笔,另一方还是楚哲云,秦王停下脚步,“你只盯着就行了,诸事与咱们都无关。”
……
等到樱桃送了消息,李庭兰和郭琪相视一笑,“天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还
忆樺
请姐姐将贵府治酒后头疼的丸药下赐几颗,以解愚妹之忧。”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郭琪掩口笑看自己的丫头将一支白瓷瓶递给早就换回自己衣裳的山楂,“走吧,我送你回去,顺便也散散身上的酒气。长公主殿下这酒,还真如安姑娘所说,喝时不觉得有什么,后劲却不小。”
郭珉正和几个宗亲家的姑娘走到院门处,“几位楚姐姐也正好要回去呢,大家刚好一路,”这几位宗亲太太们带来的姑娘,也是郭珉宴席时刻意结交的,散席后又将几人请过来说话,为的就是最后更多人能一起围观。
郭琪怎么不知道妹子的用意,冲那几位点了点头,“今晚月亮不错,咱们一起走还能赏月听风。”
李庭兰也跟着笑道,“咱们院子离的近,倒是几位楚姑娘住的略远了些,不如咱们先送她们回去吧,早上去给长公主请安的时候,我发现那边的景致更好一些呢,咱们也可以顺道再赏一次月下的景致。”
既然这局是长公主设下的,那些来无意“撞见”她不堪之事的人,应该会从主院方向出发,她们去送几位楚姑娘,便“恰好”与那些人遇到。
那几位楚家的姑娘虽挂着皇亲的名头,平素却是很难走到郭琪这些人跟前的。能被郭珉邀约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没想到又被郭琪约了同游,一路的还有阁老府的姑娘,有脑子活的听到李庭兰这么说,立时就走到李庭兰身边,曼声和她见礼攀谈邀请李庭兰到她的院子里喝茶。
能被请到香山庄子上的宗亲都是在宗室营里说得上话的几家。他们家的姑娘李庭兰上辈子嫁给楚哲云后也都是见过的。因此对她们也不算陌生。对于她们的热情李庭兰只是泛泛的应答着,并不准备在这一世与她们有太多的交集。
“姐,那边是怎么了?灯火通明的?”
几人才拐出自家院子没多远,郭珉就看到一队人打着灯笼沿着山路往山角下去,立马大声喊道。
郭琪也看到那迤逦的灯光了,“是啊,这是要往哪儿去?这么多人?”
几位楚姑娘也都驻足观望,为了显亲疏有别,宗亲们的院子离静安长公主的主院更近一些,“好像那些人是从咱们那边过来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又一个眼尖的姑娘大声道,“我看见世子妃了,世子妃也在里头呢!”
这是真要将事情闹大啊!郭琪略想了想,回头吩咐道,“你回去和夫人禀一声。”她见隔壁鲁国公府的院子也有了动静,便道,“不如咱们也过去看看吧,万一出了什么事呢?”
她命人去敲鲁国公世子夫人的院门,待有人应了门,便将自己看到的说了,“李夫人若还没有歇下,不如咱们一起去看看吧,虽说咱们当客人的不好过问主家的事,但兴平王世子妃也在呢,万一真有什么事,咱们也不能蒙在鼓里不是?”
外五六位姑娘在那儿叽叽喳喳,鲁国公世子夫人早就听到了,这会儿人家来相邀,她也不好立时拒了,而且郭琪说的也有道理,谁知道这静安长公主在闹哪一出,她亲自过去看了看,总比最后道听途说要强。
李夫人一出来,便命身边的婆子过去探问,“咱们也不好贸贸然就撞过去,先遣人过去打听打听吧,万一殿下不愿别人知道呢,”不过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真不愿意让人知道,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郭琪和李庭兰相视一眼,俱都点头称是,一行人遂放慢了脚步,缓缓往灯光处去。
“夫人,夫人,”那婆子腿脚极快,没一刻便跑了回来,“奴婢听那边人说是燕子峰那边闹了鬼,惊了守夜的婆子,殿下生恼了就叫人捉鬼去,还有,”
她眸光闪烁了下,咂咂嘴又道,“好像还说沈尚书家姑娘不见了,沈夫人禀了长公主殿下,正到处寻呢~”
还真是乱中生乱啊,李夫人见身边的几位姑娘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知道自己硬拦是拦不住的,她看向李庭兰,“李姑娘,沈姑娘是不是和你们住在一处啊,你可听到什么?”
李庭兰摇头,“夫人也是知道的,我二婶儿酒多了,我便早早扶了她回来,没顾上去看张夫人和沈姑娘,想来有张夫人在,沈姑娘也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转头吩咐身边的山楂,“你到安尚书夫人院子问一问,看安姑娘在不在,没准儿安姑娘和沈姑娘也像我们这般出来赏月来了。”
等山楂跑远了,郭琪道,“与其在这儿等人禀报,不如咱们过去亲自看看,我从来不信什么神啊鬼啊的,我猜就是守夜的婆子喝酒赌牌闹出了什么动静来,才叫人以为闹鬼呢!这庄子上常年没有正经主子,底下人作耗也是有的。”
李夫人听的直点头,她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就是这静安长公主素来是个无风也要掀起三尺浪的,也不管庄子里是不是还有客人,就自顾自的闹起来,“走吧,咱们过去瞧瞧,”她倒要看看这回静安长公主又要做什么?
兴平王世子妃去的地方就是晓月亭。那地方离李庭兰安心逸几个住的院子更近一些,等她们走到路口的时候,顾夫人已经等在那里了,“心逸已经歇下了,我便没有让她起来,走吧,我随你们一起看看去。”
顾夫人轻叹一声,“我说沈家院子刚才怎么听着闹哄哄的,张夫人还叫人来我们院子问过,这会儿没了动静,我还以为人已经寻回来了。”
她眉头皱的紧紧的,沈芊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寻人也要悄悄的寻,闹成这个样子是想做什么?“既要在庄子上宴客,哪有不提前净庄的道理?怎么会在这当口闹鬼?”
她是当了一辈子家的人,这会儿已经敏锐的嗅到其中的蹊跷,她看着李庭兰几个,“你们几个姑娘家还是早些回去安置吧,我和李夫人过去瞧瞧也就是了。”
李庭兰很感激顾夫人的好意,但这事她绝不能缺席,不然还不知道会被编排些什么不好的话来,“出了这样的事,原该我二婶婶和两位夫人一起的,但她已经歇下了我不好再去惊动,还是我与两位夫人同去吧。”
郭琪也道,“这没几步路了,我还是也一起去吧,没准儿我娘也和世子妃在一处呢!”
几位楚姑娘哪里会有热闹不看,听李庭兰和郭琪要去,也都不肯走,纷纷说自己母亲应该也在,不如过去与她们同路回去。顾夫人只得无奈的领着一众人朝晓月亭去。
……
这会儿宁寿郡主是最激动的那个,一直跟着楚哲云的人在看到楚哲云进了晓月亭,便飞身回主院向她禀报了。
想到李庭兰的下场,宁寿郡主就止不住上扬的唇角,她不顾静安长公主的命令一定要亲自过来看上一看。
其实她和李庭兰从无过节,甚至连话都未说上几句,可谁叫晋王突然想娶李庭兰呢?连她尚未及笄都不在乎。想到自己从来都是不楚珩娶亲的第一人选,宁寿郡主便心如火烧,她恨这些贪慕虚荣只知攀附的女人,是她们和她们背后的家族,才让江贵妃那个贱人贪心不足,一心破坏她和晋王的好姻缘。
她这次就要拿李庭兰这个次辅的孙女来立立威,看谁还敢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位置!
兴平王世子妃可没有什么好心情,她是被强推过来的。静安长公主拿身份压她,非说她是这庄子上辈分最高的,正当代她过来瞧瞧庄子里闹鬼的事。
话虽然说的好听,但她堂堂兴平王世子妃,是长公主府的管事婆子么?后来张夫人也寻了来,说自己女儿不见了,这也是奇了,刚才在席上她还看着沈芊雪意气风发的在那儿跟人斗酒呢。啧啧,一个世家千金脑子跟坏了似的,人家敬她她就喝,一点儿都不矜持,若是她家女孩儿敢这样,直接关家里再不许她出门丢人!
不管心里再不情愿,兴平王世子妃也只能赶鸭子上架走上这一趟了,不过她也不是个傻的,觉得里头有蹊跷还埋头往里跳。便干脆将这次宗亲里来的太太们都喊上了,左右今天何氏一闹,宴席散的早,大家在院子里呆着也没事,就当出来溜弯了,万一查出什么了不得的事,静安长公主还敢将姓楚的全灭了?
张夫人则是一脸忐忑和愤懑,席上她光顾看何氏发酒疯了,就没注意自己女儿,等宴席散时,她又忙着吩咐自己的丫鬟帮着李庭兰扶何氏回去,等自己到院子之后,才发现女儿还没回来。
刚开始她也没在意,还以为女儿和宁寿郡主或者两位公主在一起呢,可左等右等不见女儿回来,反而是她身边的丫鬟回来了,再一审问那两个丫鬟,张夫人都要被气晕了,原来宴席散的突然,跟别府下人一起躲懒儿的两个丫鬟忙出来接自家姑娘,却发现姑娘根本不在原来的席位上,她们也不敢声张,只悄悄四下里寻,却越寻心越慌,直到发现事情不对,两人再也不敢隐瞒,着急忙慌的回来禀报自家夫人。
“奴婢当时是见姑娘和两位公主喝酒说话来着,便,便,”她们也是被何氏闹的那一出吸引了,混在下人堆儿里看何太太的丑态,心里无比的乐呵,竟将自家姑娘给忘了,当然,她们也不敢说她们其实是看见了自家姑娘醉倒在位置上,而她们觉得既是醉了,她们晚过去一会儿也没什么,反正自家夫人也忙着呢!
张夫人一拍桌子,“给我住嘴,来人,将这两人给我绑了,”她起身顾不得穿大衣裳,“走,咱们去求见长公主殿下!”
……
现在在晓月亭前,张夫人却觉得两腿发软,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今天这一切都太过诡异了,“这,这里不会真的鬼吧?”
宁寿郡主冷笑一声,“张夫人胡说什么,这里是我皇帝舅舅赐下的皇家庄园,哪个鬼祟敢在这里作怪?”
她看着关的死死的红木隔扇门,“这门怎么关上了?”
兴平王世子妃轻咳一声,她不明白沈芊雪哪里得罪了宁寿郡主,让静安长公主都亲自出手对付她。但她是楚家的媳妇,兴平王府和沈相府上更无瓜葛,这队都不用选就注定了要站哪边儿了,“郡主,不如让人进去瞧瞧?刚才不是有人说沈姑娘在席上喝多了嘛,我觉得可能是沈姑娘醉倒在里头了,才将守夜的婆子给吓着了,以为有鬼呢!”
宁寿郡主才不关心沈芊雪跑哪里去了,她要的是里头的李庭兰!她的人是亲眼看见倩雪陪着李庭兰往晓月亭来才过去禀报的。倩雪身上的香囊里可是装了毒性极强的迷药,李庭兰跟在她的身边,只怕人未到晓月亭就倒下了。
“是吗?那咱们赶紧去将人叫醒吧,”宁寿郡主睨了张夫人一眼,觉得这张夫人的戏也太多了一些,“堂堂世家千金怎么好这么随意的倒在外头?”
说罢她一个眼神,早就得了嘱咐的大丫鬟就冲了过去,推了几下那门却纹丝不动,宁寿郡主心里就更有底了,咯咯笑道,“这沈姑娘也是有心了,睡着之前还知道将门插上!”
张夫人却觉得一颗心突突直跳,她上前一步,“是啊,我家雪儿一直就是个谨慎人,既然找到了,不如大家就回去吧,我来喊她就是。”
宁寿郡主有些奇怪的看着张夫人,这沈芊雪找不到难道不是自己母亲安排的嘛?毕竟闹鬼什么的这理由还是有些说不过去,寻找尚书家的千金,才更能引起大家的重视。
“夫人说的哪里话,让沈姑娘醉卧在这凉亭之中是我们家招待不周,咱们得赶紧将人扶回去,不然晚上夜露下来,沈姑娘再受寒病倒了,只怕我母亲也要被太后娘娘训斥呢!”
说罢她根本不给张夫人阻止的机会,厉声道,“来人,将门给我砸开!”
“诶诶诶,你们可轻点,千万别惊着了沈姑娘,”兴平王世子妃还是有些不忍心,“张夫人,沈姑娘毕竟只是个姑娘家,等门开了你带着人将人扶出来便是了,我们就不进去了。”
还不等她再说,红木大门已经被撞开了,宁寿郡主第一个冲了进去,“叫我瞧瞧沈芊雪在哪里,看我非笑死她不可!”
她直接冲到屏风后头,待看到地上男人的衣裳,心中大快,“啊,怎么回事?谁在这儿?来人,快来人!”
张夫人听到里头的惊叫,两眼发黑险些站立不住,“雪,雪儿,雪儿~”
兴平王世子妃长叹一声,脚却不肯往前迈一步,“郡主,可是里头出了什么事?沈姑娘可安好?”
“男人,里头有个男人,”宁寿郡主已经冲了出来,这样的事当然越多人知道越好了,她兴奋地尖叫连连,“来人,将那人给我拉出来,快,快!”
V章
六十四、
宁寿郡主冲出来时却正和李庭兰打了个照面, 她被眼前人惊的一个趔趄,万幸有丫鬟扶着才没有摔倒,“李, 李庭兰, 你怎么,你怎么?”她不是在里头吗?
宁寿郡主惊恐的回头,难道里头真的是沈芊雪?沈芊雪可是沈迈的女儿,她在自家庄子里出了事会是什么后果,宁寿郡主不敢想。
李庭兰奇怪的看着宁寿郡主, “郡主喊声那么响亮,我们也是听到郡主的声音才赶过来的,怎么了?可是里头出了什么事?”
郭琪也道, “是啊郡主,您这中气可真够足的, 只怕在峰西住的男人们都能听见您的喊叫声了。”
顾夫人的关注点却在宁寿郡主刚才的话上,她同情的看着摇摇欲坠的张夫人,走过去将人扶住了, “先进去看看,没准儿是家里的下人在这里做混账事,沈姑娘这会儿已经回院子去了呢!”
“对对对,”张夫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紧紧的握住顾夫人的手,“肯定是这样的, 肯定是这样的。”
若不是知道沈家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李庭兰都要同情张夫人了, 不过现在,她只冷眼看着颤微微的张夫人被顾夫人扶着往凉亭中去。
“芊雪!”一声凄厉的呼喊之后, 就是顾夫人的声音,“张夫人,张夫人您醒醒。”
郭琪拿帕子掩下唇角的笑纹,换上焦急的神色,“可是出了什么事?世子妃,要不您进去瞧一瞧,我看着郡主也让吓着了似的。”
兴平王世子妃大概已经猜出里头出了什么事,但也确如郭琪所说,宁寿郡主的脸色更叫人奇怪,她点点头,又拉了身边的一个妇人道,“嫂子,我这个人胆子小的很,你陪我一起进去吧。”
旁边的楚太太早就急了,听到兴平王世子妃唤她,迫不及待的就往里冲,“我胆子大着呢,没事没事,我瞧瞧什么东西叫张夫人惊着了。”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大新闻,她得好好进去瞧清楚了,回去才和亲戚们有得聊啊。
……
楚哲云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两位夫人,虽然知道他应了静安长公主安排,最终事情就会是这么个结果。但被人撞见这种事,还是叫人无地自容,“你们,你们是何人?”
张夫人已经缓过神来,她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扑到光着膀子的楚哲云跟前一巴掌就扇了过去,“我打死你这个登徒子,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怎么摸进来的?你给我等着,我一定活剐了你!”
眼前的情景让一向矜持自重的顾夫人睁不开眼,她更无法亲自去辨别床里睡着的女子到底是不是沈芊雪。便干脆也不去拦还在痛打楚哲云的张夫人,转身往外走,她自己也是客人,这种事还是交给静安长公主府的人处理好了。
兴平王世子妃来的正是时候,她皱眉看着抱着头缩在脚踏上的楚哲云,心里咯噔一下,楚哲云她可是见过的,兴平王前阵子才将人叫到府上训斥过。怎么这会儿这厮又混进了长公主府的庄子里?
她立时冲到床上将侧身而眠的女子给翻了过来,即便是心里有了猜测,她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真的是沈姑娘!”
她现在都想打死楚哲云了!这死小子是要和世家清流结仇啊!她们这些在皇权和朝臣手下活的小心翼翼的宗亲要怎么办?陪着他下地狱吗?
没等兴平王世子妃想好怎么办,已经冷静下来的宁寿郡主就又冲了进来,她一把推开兴平王世子妃,扑到床上揪起沈芊雪的头发将人看了个仔细,“怎么回事?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倩雪呢?”她大声质问跟进来的丫鬟,“去将倩雪那死蹄子给我押过来!”这么点事都办不好,她恨不得立时将人抓过来打死!
“张夫人,张夫人您息怒,沈姑娘还晕着呢,”楚太太在一边看不下去了,这样的事宗室营也不是出过一两回了,于她来说连西洋景都算不上,但倒霉催的这里头的姑娘还真是沈芊雪,“我瞧着沈姑娘是被人下了药了,您可得给姑娘做主才是!”
有打人的功夫,不如先冷静下来考虑考虑事情怎么解决,怎么才能保住自家姑娘的名誉。
张夫人被楚太太这么一劝,才缓过神来,她看了一眼在床上兀自不醒人事的沈芊雪,不由痛哭失声,“我的儿啊,你可怎么办啊!”
李庭兰走到顾夫人跟前,“夫人,一直这么闹下去不成的,若是传出去,只怕沈姑娘无法做人了,我看不如叫人去请长公主殿下来,”她压低声音,“里头可都是宗亲们,他们和咱们……”
顾夫人悚然,可不是这个理儿嘛,包括这次宴客的静安长公主都是宗亲,他们这些人和朝臣素来可说不上和睦,“我再去劝劝!”
李庭兰忙又道,“还有里头的那个恶人,一定得看紧了,指不定是谁指使的呢!”
顾夫人连连称是,便是沈芊雪的名声再不堪,那也只是说她暴戾,可没有人指摘过她的闺誉。若是将来传出什么尚书府的女儿如何如何,那她的女儿该怎么办?
……
等顾夫人急匆匆进去,郭琪和李庭兰交换了个眼神,“咳,这里的事有长辈们在,咱们还是回去吧。”
李庭兰也道,“是,我出来的时候也不短了,还不知道二婶儿怎么样了呢。”
“李庭兰,你给我站住,”宁寿郡主复又从晓月亭冲了出来,“你怎么在这儿?”
李庭兰狐疑的看着宁寿郡主,“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和郭姑娘还有几位楚姑娘在外头赏月,看到你们一大队人往这边来,便也跟着过来了,怎么?难道我们不应该来吗?”
她目光幽幽的看着一脸张惶之然的宁寿郡主,“郡主这么问,是觉得我应该在哪里呢?”
宁寿郡主被李庭兰看的心虚,“没,我只是有些奇怪,你来的也太巧了些。”
郭琪冷笑一声,“要是不来,我还不知道长公主府的规矩乱成这个样子呢,好好的闺阁千金来赴个宴命都差点儿送进去,宁寿,以后你们府上的帖子就不要再往我们承恩公府送了,我怕我们郭家的人无福消受。”
李庭兰也跟着点头,“郭姑娘的话也是我的意思,明天天一亮我便和二婶儿回去了,以后也请郡主不要再往我们府上下帖子了。”
说罢一礼,便和郭琪郭珉扬长而去。
……
“怎么样?”何氏在院子里急的团团转,看到李庭兰回来立马迎了过来。
李庭兰冲她点了点头,“无事了,明天早上咱们就去和长公主殿下辞行。”
何氏长吁了口气,拉着李庭兰的手进到屋里,才小声道,“真有个男人在?”
提起这个,李庭兰脸上已经一片怒色,“是楚哲云!”她和楚哲云在一个府里过了半辈子,怎么会听不出他的声音,“二婶儿,他们真是太毒了!”
何氏气的撸袖子就要往外冲,“他怎么敢?我去活撕了这下作行子!”
“二婶儿,”李庭兰一把将人拉住,“咱们与此事有何干系?有张夫人和沈阁老呢!”
……
第二天天色未明,鲁国公世子夫人和顾夫人便一起敲响了李庭兰的院门。
李庭兰和何氏一夜都没睡好,索性早早就起了,听到门响,立时就将人迎了进来。
李夫人也不拐弯抹角,“我们准备早上就去向长公主殿下辞行,想问问你们要不要一起走?”她昨天一夜没真睡着,满脑子想的就是赶紧离开这里,以后再有长公主府的帖子,打死她也不会再来了。
何氏忙点头,“夫人说的是,我们也都收拾好了,”她一手抚胸,“我昨天醉的太厉害了,竟然不知道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唉,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顾夫人脸上也是一言难尽,昨晚她是陪到了最后的,没办法,谁让她和张夫人品阶年纪都相仿呢,“昨晚沈相连府就赶来了,长公主殿下应该顾不着咱们,我已经遣人去说了,没准儿殿下不用咱们去辞行呢!”
她是一点也不想见静安长公主。
何氏和李庭兰对视一眼,心里无比庆幸,现在是越快离了香山庄子越好,余事与她们没半分干系。
没一刻功夫顾夫人遣去的婆子就回来了,果然如顾夫人猜的那样,静安长公主言称身体不适,让儿媳赵氏代她送客。
……
既得了长公主的回复,众人便不再迟疑,各带了自家仆从匆匆往山下二门处去。
待路过晓月亭的时候,大家几乎不约而同的向那个方向望去,何氏啧啧道,“我都没注意这儿还有这么处地方,”她又抬眼去看山间的小路,“昨天这路上居然没安排人守夜?”
想到苏醒之后就要撞柱的沈芊雪,同样有女儿的顾夫人下意识的握紧了女儿的手,心里对静安长公主忌惮更深了几分,沈迈是三辅,因着次辅李显壬不怎么管事,沈迈在内阁几乎是一人之下,诸人之上的存在。可静安长公主依然敢对他的女儿下手,那哪天自己家招了她的忌,她是不是也会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自己的女儿?
……
香山庄子静安长公主所住的正院此时落针可闻,除了沉默对峙的静安长公主和沈迈外,晋王也在上首相陪。
不过他这会儿却是如坐针毡,心里暗恨自己多事,就不该遣人过来打听出了干什么事。想到遣人的事是楚珣撺掇的,他在心里又将楚珣骂了好几遍。再想到和楚珣走的更近的楚琙,他又觉得让楚珣撺掇自己的主意,一定是楚琙那个老奸巨滑的给出的。
现在好了,他们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在自己院子里高卧,自己则如一脚踩进了泥潭,走了不是留也不是,左右都会招埋怨。
沈迈看着气势越来越弱的静安长公主,心里又恨又气。沈芊雪是他和张夫人唯一的女儿,还是个老来女。幼时确实养的娇了些,偏人又过于憨直,才一时不防被人陷害,弄出了那样的事。不但自己落了个暴戾的名声,被太后责令送到长安退思庵静心学规矩,连他也因为教女无方被皇帝敲打了。那几年只要被人问起女儿如何,沈迈就恨不得这个女儿永远消失。
偏老妻对这个女儿疼到骨子里,不但每年都过去陪伴,等她及笄之后还亲自跑到慈宁宫叩请太后允许沈家将人接回府。沈芊雪回来之后,沈迈发现退思庵的老尼姑并没有将她的性子扳过来。再加上几年未见,沈迈心里对这个没多少脑子的女儿便没剩多少舐犊之情。有时候时常想还不如直接将要留在长安嫁了省事。
但这些却不是别人可以算计她的理由!
“殿下只需要告诉臣,那姓楚的是如何跑到女眷这边来的便可,您可不要和我说,是府里管事的一时疏忽,那臣可要怀疑长公主府后院的安宁了,”沈栖已经去审楚哲云了,沈迈半是威胁半是逼问,他要听听这位长公主殿下怎么糊弄自己。
静安长公主被冰冷的目光盯的后背发凉,但她却清楚自己绝不能承认今天的一切是她故意安排的。沈迈可怕,李显壬再好说话那也是内阁次辅,沈迈她已经得罪了,便不能再得罪一位次辅了。
她并不直接回答沈迈的质问,色厉内荏道,“本宫怎么知道?本宫的别院刚重新整修,一片好心请相熟的人家到庄子上一游,谁知道令媛会喝醉了酒自己乱跑?令媛身边的丫头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寻来的,居然连自己主子跑丢了都不知道,也真是咄咄怪事!”
楚哲云是她绕不开的坑,想到那边沈栖还在审他,静安长公主有些心虚的往晋王那边靠了靠,“那个楚哲云,他是宗室营里难得的知道上进的好孩子,本宫也是起了拉拔亲戚的心思,才命人将他喊了来,想着让珩儿见上一见,却没想到居然引了头狼进来。”
想到自己这两天居然对楚哲云赞不绝口,晋王有些心虚。他装作记不清楚楚哲云的模样道,“原来是这样,咳,姑母,您也太大意了些,真是一片好心成了驴肝肺。”
沈迈目光幽幽的看向晋王,他在考虑这件事里头有没有晋王的手笔。他是接受了晋王的拉拢,暗中支持晋王夺嫡。当然,他的支持也不是白给的,等事成之后,他理所当然的越过李显壬,成为新朝的首辅。至于将女儿与晋王为妃的事,还是江贵妃向自己夫人提议的。
他之所以会答应,倒不是像胡祭酒那样野心勃勃,算计着皇家三代人。而是女儿左右是难嫁高门了,与其像那些庶女们那样低嫁联姻,倒不如嫁给晋王,将来生个公主王爷,对沈家也没有什么坏处。
但这事除了自己夫妻之外,也只有晋王母子知道了。难道晋王看不上自己女儿,却又不愿意反悔,才勾结静安长公主设了这么个局,让自家有苦难言?
晋王被沈迈看的颇有些不自在,他不满的回瞪了一眼,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未来的妃子被人糟蹋了,很有面子吗?
晋王这不满的回瞪反而上沈迈放心了,他轻咳一声,将茶盏重重放在案几上,“这里是长公主的地方,上下都是您的人,还不是您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女儿是自己主动喝醉的,又是自己跑丢的,敢情错全在女儿身上,和她静安长公主没关系喽?
静安长公主不安的扭了扭身子,“话也不是这么说的,确实是我这个主家识人不清引狼入室了,但事已至此,咱们在这儿争对错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沈相您说个章程出来。”
“父亲,”沈栖大步进来,冲沈迈一抱拳。
沈栖是奉了沈迈之命审楚哲云去了,这会儿该问的都问过了,他便回来复命。
静安长公主也不计较沈栖对她和晋王的无视,倾身问,“那杀材可招了?他怎么说?”她问的是沈栖,看的却是自己儿子周贤誉,她派儿子过去,就是为了防止楚哲云乱说话。
沈栖自然没忽略静安长公主的急切,但他只看着自己父亲,等着他的问话。一个害沈家蒙羞的女人,若不是身处高位,他立时就将人给抽死了事。
“说吧,”沈迈很满意儿子的态度,他就是要静安长公主,甚至晋王知道,现在是谁在求着谁。
楚哲云也不是个傻的,即便在沈栖的拳脚和鞭刑之下,他也只是一口咬定是喝多了迷了路了,摸到了晓月亭。床上的女子他并不认识,但看到那女子美貌,便酒劲上头失了智,做下了不才之事。
他太清楚招出静安长公主的后果了,即便她被沈家报复,自己又能落得着好吗?倒不如一口咬定酒后失德,将静安长公主给摘出来,或许她看在自己晓事的份上,还能保自己一保。
而且楚哲云也大概能猜出此事最后的结果,他的妻子不过是从李庭兰变成沈姑娘罢了。说起来这位沈姑娘的父亲是吏部尚书,家中还有三个前程正好的哥哥,沈家也是传承百年的书香门第,这沈姑娘的条件论起来比李庭兰那个没出生就克死亲爹,又不得母亲喜爱的木头要好太多了。
楚哲云存了这个心思,落到身上的拳脚和鞭子便不那么难挨了,反而是痛哭流涕的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求沈栖直接打死他。
若不是周贤誉在一旁拦着,沈栖还真想将人直接打死了干净。当他看不出这贱人的小心思么?他严重怀疑这是冲着他妹妹冲着沈家设的局。
等沈栖说完,周贤誉叹息一声,“我瞧着楚哲云也不像是说假话,这少年男女,”他话还没说完,静安长公主轻咳一声打断被自己养傻了的儿子,“行了,这件事是我的错,也是楚哲云的错,”她看着捻须沉吟的沈迈,“我还是那句话,沈相说个章程出来,我定无不从。”
晋王不完全相信楚哲云的话,但他能猜到楚哲云的想法,不过是一个急切往上爬的小人,大晚上摸到峰西女眷所居之地,为的就是这里的贵女们。而沈芊雪就是那个倒霉蛋儿,“是啊,沈相有什么要求你只管提。”
他看着眼眶红红的静安长公主,难得见到她这副可怜的模样,晋王又道,“出了这种事,不论是对沈家还是对皇姑母,都不是什么好事,我觉得皇姑母您先得和庄子上的人,尤其是今天去晓月亭的女眷们都打个招呼,此事出了庄子便都忘了吧。”
见静安长公主重重点头,晋王继续道,“至于我们那边,原就只有我收到了消息,也只是以为皇姑母受了惊吓,并不会有不好的传闻出去。”
沈栖冷笑一声,“殿下想的太简单了些,就因为今天在晓月亭的都是女眷,才最麻烦。那些女人们哪个不是叽叽喳喳以论人是非为乐?想让她们闭嘴,只怕就算是皇上下旨也未必能办到。”若不是这个长公主轻狂爱炫耀,得了个庄子便大宴宾客,自己妹妹又怎么会被人算计?
若不是自己母亲和妹子要来凑热闹,人家也不会算计到沈家头上。沈栖连自己的母亲都恨上了。
沈相摆摆手,抬眸看着晋王,“殿下觉得这件事怎么解决才好?”他想搞清楚晋王的真实态度。
“咳,我也只是不巧碰上了,才想着说两句,毕竟,”这两位都是他的支持者,若是因为这件事生出嫌隙,受影响的可就是他了。
静安长公主已经看出来沈迈对晋王的不同了,此事若换上宋旭涛或是李显壬,只怕这会儿直接将晋王给赶出去了,当然,她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珩儿的心肠打小就软和,又是个会为人着想的,”静安长公主拭去眼角的泪,“你要是有什么章程直管说出来,我们女人家家头发长见识短,遇到事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沈相冷眼看着装模作样的静安长公主,还有那个被假惺惺的静安哄的找不着北的晋王,“臣也听殿下的。”
晋王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这件事最终拍板的那个,他叹了口气,一脸歉疚的对沈迈拱拱手,“说起来楚哲云也是宗室子,这件事又出在皇姑母这里,我们皇家愧对沈相和沈姑娘。”
“但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们只能将坏事变成好事,不然楚哲云不过多个风流,沈姑娘要如何自处?”
沈迈眉心微跳,欺负了沈家女儿,楚哲云还想活着?听晋王的意思,还想让沈家接纳这样的人做女婿?沈迈下垂的眼皮挡住了眸中的厉色,他真要选这样的人做主子,将沈家的未来寄托在他身上?他得好好考虑考虑了。
V章
让沈氏女嫁给一个破落的宗室子弟, 晋王也有些说不下去。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的解决办法。
沈芊雪的名声他也是听说过的,那脾气也不比宁寿郡主好到哪里去。没了这么个女人,晋王也不心疼。
他干笑两声, “沈相可能没见过楚哲云, 其实他不但相貌生的好,学问也是极不错的,如今已经是举人了,待明年春闱,一个进士是跑不了的。父皇要是知道宗亲里还有这么出息的子弟, 怕也会很高兴的。”
虽然楚哲云现在差了些,但谁叫沈芊雪失身与他呢?以后他和沈迈都多多提携一下这个女婿,给他个好前程, 也算是对得起沈芊雪了。
“至于皇姑母,”晋王瞟了一眼垂头不语的静安长公主, 觉得不给她点儿教训只怕沈家不会消气,“沈姑娘是在您庄子里受了这种无妄之灾,这件事您难辞其咎, 不如就将这香山庄子与沈姑娘做嫁妆好了。”
这里也算是沈芊雪和楚哲云结缘之处,相信以后他们再到这处庄子避暑,会感激他这个媒人的。
沈栖已经气的浑身哆嗦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刚要说话,就被父亲严厉的目光给制止了, 只得将凶狠的目光投向静安长公主, 他敢肯定, 这一切都是静安长公主的安排!
沈迈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起身向晋王一礼, “既然殿下这么说了,那臣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照殿下说的办吧。”
……
离开了香山庄子何氏一行再无半点耽误,吩咐车夫一路疾驰赶回了阁老府。
一回到府里,何氏便吩咐李庭兰几人回自己院子休整,“你们都回去歇着,有什么事等老太爷回来再说。”
现在静安长公主和沈家都乱着,但事后两家未必不会生疑,尤其是静安长公主,她可是为了算计李庭兰才设了这么个局,结果李庭兰安然无事,沈芊雪却落进了套里,静安长公主焉能不详查?何况她们的倩雪还下落不明?
所以这个时候她们一定要镇定,做出事不关己的样子来。还有那个倩雪,她得赶紧让人将这个祸患送出洛阳城。
一出芳华院的门,李如玉再也憋不住了,“庭兰,到底出了何事?”
昨晚的晚宴何氏没让她和李妩参加,李如玉心里其实是挺不高兴的,既然带她们出来了,为什么又不让她们在人前露面?和长公主还有两位公主宴饮的机会对于她这样的姑娘多难得啊,将来到了婆家去说,也是极能给自己长脸的事。
之后何氏又被人扶了回来,李如玉才知道,原来世家贵族的太太也可以在酒席上醉酒?她本来想过去帮着照顾何氏,却又被李庭兰赶回了自己屋里。
李如玉敏锐的感觉到了应该是有什么事这两人在瞒着她们。她问李妩,李妩也是摇头不知。再后来她听到院外似乎很是乱了一阵儿,一直等到李庭兰回来她想出去问一问,却又被李妩给拦下了。
今天一早大家又都跟逃荒似的离了香山庄子,长公主郡主的一个也没见着!这也太奇怪了。
现在到了自己府里,李如玉觉得自己有必要问上一问,她也是住在这个府里的,也是姓李的,真出了什么事她心里也得有个准备才行。
李庭兰看着一脸郑重的李如玉,摇头道,“你不必担心,长公主那边确实出了点儿事,但和咱们都没有关系,我们今天急着走也是不想犯了贵人们的忌讳。”
李妩心里也存着疑呢,但李庭兰和何氏不肯露口风,她也不打算去问,而是想着回去将自己观察到的一切仔细告诉祖母湖三太太,听她老人家怎么说,不过现在李庭兰这么答了,李妩一直悬着的心也安了几分,“与咱们无关就好了,唉,我瞧着长公主殿下和郡主都挺有威严的,在她们跟前真的是大气都不敢出。”
“所以今早李夫人说一起走,我才长松了口气,”李庭兰笑容轻松,“还是自己府里好啊!”
……
待看着李如玉和李妩往西院方向去了,李庭兰才沉下脸,悄声吩咐樱桃道,“你去传个话,请伍叔有空了往府里来一趟。你和山楂看过大夫之后就歇着吧,今儿不必过来伺候了。”
静安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李庭兰并没有多少了解,但沈迈能坐到三辅之位,后来又成为嘉熙朝首辅,绝不是个好相与的。平白折了一个女儿进去,他怎么会轻易罢休?更何况静安长公主安排的又是楚哲云。楚哲云这条线都不用深查,就能查到自己头上。这些天她和阁老府都要做好准备。
……
李显壬回来的时候也带了香山别院的后续:
静安长公主代楚望江为楚哲云向沈迈夫妻提亲,沈迈已经应下了。
“沈家女儿虽然幼年就坏了名声,但到底是沈迈和张夫人的幼女,总不能就这么让她“殁了”。何况她若真的“殁了”,沈家和静安长公主府可就结了死仇了。”李显壬轻叹一声,他能理解沈迈的选择,却不赞同。
“那楚哲云也是个能屈能伸的,说会让楚望江再次去沈家提亲,还指天为誓说会对沈姑娘珍之重之,绝不二色!”李显壬面露不屑,若是他,真的宁愿把女儿送回老家做个老姑娘,也绝不会将她的终身交付到这样的人手里。
“沈家就这么应下了?”何氏眼睛睁的大大的,沈家同意的理由李显壬虽说了,但她还是不信,“这也太窝囊了吧?这种头儿可不能开啊!”以后若再有人有样学样谋求官家千金可怎么办?
“静安长公主亲自保的媒,还将香山庄子送给沈姑娘做嫁妆,”李显壬厌恶的皱眉,“往好里想,以后这姓楚的再也不会往咱们这边凑了。”但只要想到这些人居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算计自己孙女,李显壬既气愤又恶心。
他看向神情平静的李庭兰,“庭兰有什么要说的?”
李庭兰凝眉细思,“沈阁老真能咽下这口气么?为了晋王?”
“自然是不可能,”李显壬轻叹一声,深有所感道,“这就是生女儿人家的不好,一旦女儿成了他人妇,一辈子生死荣辱都系于他人之身,便再有不满不甘,为了自家女儿,家人也只能让他忍他……”
李庭兰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了下来,上辈子祖父就是这么想的吧,才眼睁睁的看着亲孙女与自己背道而驰,“与其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倒不如直接让女儿做寡妇呢!”
何氏骇了一跳,“庭兰你,”她话还未说完,就看到李显壬冷冷的目光,忙起身道,“外头还有几个管事要来与妾身对账,妾身就不多留了。”
李显壬挥手让何氏去了,才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李庭兰肯定的点头,“与其一辈子在泥淖中折磨,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反正咱们大晋又不禁再醮。不过静安长公主和沈尚书都是晋王的人,晋王未必愿意他们反目。”
“沈迈?”李显壬霍然起身,目光锐利的盯着李庭兰,“举朝皆知沈迈是宋首辅一手提拔起来的,你怎么说他是晋王的人?”他以为沈迈会同意这样的亲事,只是不在乎这个女儿的缘故。
李庭兰怔了一下,她竟然忘了这些都是晋王登基之后大家才知道的,“这,”她略迟疑了一下,咬了咬牙道,“祖父,有些事孙女知道,却没办法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但请您相信我,我绝不会做出对阁老府对李氏一族不利的事情。”
李显壬深深的看着孙女,他虽然和这个孙女相处的时日不长,却看出她不是个寻常的闺阁女子,有时候他都有些想亲自见见叶氏,看看自己孙女是怎么被她养的如此与众不同的。
但他又很快息了这样的念头,有些人自幼便天资过人,同样的事物,他们看到的和常人看到的不同,感悟也不同,这和父母师长的教导并无关系,他甚至颇为自负的想过,他能生养出李澍那种少年探花,那儿子自然也能生出李庭兰这样心胸见识都不优于常人的女儿来。
但沈迈和晋王的关系,连他这个次辅都没有觉察到,孙女却那么肯定,这叫他不能不惊心,但孙女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想去逼问什么,“不,祖父不需要你对得起阁老府,更不需要你考虑李氏一族,你甚至都不需要考虑祖父,”李显壬声音低沉却清晰,“祖父只要你平安康健,一生顺遂。”
“祖父!”饶是李庭兰自认已修的铁石心肠,也不由热了眼眶,她声音哽咽,“祖父您放心,我一定会活的好好儿的,比谁都好!”
见孙女要落泪,李显壬有些不知所措,“祖父信你,真的,兰儿说什么祖父都信。”
他不安的晃了晃身子,满脑子孙女哭了他要怎么哄,却见李庭兰已经整理情绪,小脸又恢复了惯常的恬淡之色,不由又是一叹,口里忍不住道,“你还是个小孩子呢,又是在自己家里,不必总是压着自己的性子,”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透着满满的歉疚,“那样祖父不欢喜。”
李庭兰的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但她很快就再次收敛心神,她和李显壬都是深沉人,寻常祖孙的天伦之乐之会让他们这种相处不久的祖孙更不舒服。
“祖父只管信我,沈迈是晋王的人,而且晋王承诺过,若他得大位沈迈便是首辅,”李庭兰迅速将话题转到正事上,“到那个时候,祖父又要如何自处呢?”
晋王登基肯定会有自己的班底。但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晋王为了自己的名声,只要宋旭涛不犯大错都会让他荣归。而他这个次辅,岂不正好可以拿来立威,也顺势为沈迈腾地方。他虽然拿话敷衍了江贵妃,却从来没有真正为晋王一系做过什么。
难道自己还真要把孙女嫁给晋王做继妃?李显壬摇头,那他还不如现在就乞骸骨回乡呢。但他孙女未嫁,孙子还小,族人中也未有新的领军人物,这让他如何能退?
李庭兰见李显壬捻须不语,索性说出自己的打算,“江氏母子妄自尊大惯了的,他们看不上宁寿郡主,这一点想来静安长公主也很清楚,不然宁寿也不会先后对胡姑娘和我出手。”
“但他们应该会给宁寿郡主一个侧妃之位的,”毕竟静安长公主在建昭帝跟前还能说上话,让她成事未必能够,但坏事却容易的很,而且周驸马还掌着五城兵马司。建昭帝对兵权看的极重,晋王母子从来不敢往九边伸手。
李显壬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在和孙女聊天,而是在和自己的幕僚议事,他同时也再次肯定了自己的预感,李庭兰绝不希望晋王上位,“你要的是他们两家斗起来。”
所以她在才知道静安长公主要对她下手之后,不但要自保,更要借势将沈家也拉下水。为了这个,她不惜和郭家结盟。
李庭兰毫不退缩的迎上李显壬审视的目光,“我不是要他们斗起来,我是要断了晋王的臂膀,当然,静安长公主无故对我下狠手,我也不能不回报一二。”
“那你准备怎么做?”李显壬欣赏的看着自己的孙女。
“这不现成的文章么,”李庭兰抿嘴一笑,“好好的相府千金,去了趟长公主的别院,就不得不嫁给一个破落户为妻。静安长公主真的是将朝臣和王法视为无物啊!”静安长公主的嘱咐就能让各府夫人太太们闭嘴?晋王也太高看她的能力了。何况她们可都早早就走了,没人听见静安长公主什么“嘱咐”。
至于后来长公主派人送礼过来,那也是为她没有在诸位夫人辞行时接见道歉。谁听懂那宫人的含糊其辞了?
李显壬遥点李庭兰,“你呀,”他笑罢道,“只放些流言是不够的,既然做咱们就要双管齐下才好。”他心里已经有了谋划,“唉,沈家也是可怜,在长公主跟前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生生叫人谋了去,还是嫁给一个品性败坏的登徒子。叫我们这群老朋友不胜唏嘘啊。这文人风骨沈家从来都没有啊!”
孙女说沈迈投了晋王他信了,这种首鼠两端的小人李显壬算计起来也是毫无压力。那些会脏了手的事还是由他来做好了。
不过有一点因为孙女太过笃定了,他还想再看看,便没和孙女讲。
以他对沈迈之人的了解,这会儿他只怕对晋王的忠心会大大折扣的。这也不难理解,沈芊雪再怎么说也也是沈迈的嫡幼女,吃了个大亏不说,还被晋王这么随意的许给了一个破落户。那沈迈这个三辅在晋王眼里又有多少份量呢?若是他,只怕得赶紧给自己换条路了。不然将来被牺牲的可不就一个女儿了。
李庭兰合掌道,“对了,孙女还知道些沈家旧事。”她既然选择设计了沈芊雪,那就要对沈家再狠一些才行。不能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
许以尚怔怔地看着楚望江,半天复又转头去看鼻青脸肿眼角唇角还有血痕的楚哲云。他能接受楚哲云被人打了,敢做出这样的事,被人打死也是活该。但没办法相信楚哲云要和沈相女儿订亲这件事,“楚兄,你在开玩笑么?”
若不是有自己这个继父在,楚家连李家的门槛儿都摸不着。现在李家路断了,这父子又开始做沈家女婿的梦了?
虽然他从香山庄子回来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楚望江还觉得自己如在梦中一般。他也只是知道静安长公主遍请宗亲到她的庄子里避暑。当时他还遗憾自己没有正妻,不然也能和宗室营的太太们时常走动一二,未必捞不到这个机会。
可万没想到儿子居然接到了长公主府的帖子。楚哲云去的时候,楚望江是千叮咛万交代,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和长公主府的几位公子好好相处,得让他们记住他,那以后儿子也能时常出现在这些贵胄们身边。
可今天上午他被长公主府的人给拎上马车带到了长公主府。到了他才知道,儿子居然闯下那样的祸事!趁着吏部尚书沈迈女儿酒醉,将人轻薄了去!
沈迈看他的眼神楚望江这辈子也不会忘,那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儿子闯了这样祸他这个做父亲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沈家人磕头赔罪,求沈迈高抬贵手,若是没了楚哲云,他可就断后了。而且楚家也不止楚哲云一个,万一沈迈要迁怒,他和他的妻女们都得完蛋。
可万没想到晋王竟然已经帮他说了话。静安长公主甚至也请提出要为儿子保媒,求娶沈氏女。将坏事变成喜事。
想到沈家在朝堂上的势力,楚望江都要仰天大笑了,有了做吏部尚书的岳父,儿子还愁什么前程?
见楚望江只对着自己点头傻乐,许以尚心里急躁,一指楚哲云道,“你来说,说清楚了。”
虽然达到了目的,但为什么李庭兰会换成沈芊雪,楚哲云也还迷糊着呢。
昨天晚上一切都按照长公主当时的安排进行的无比顺利,他只需要在有人进来的时候一口咬定是李庭兰约他相见的。说他和李庭兰是表兄妹,两人早就两情相悦,只是李庭兰被接回李家之后,李显壬便不许李庭兰再见许家人,更不允两人的婚事。
李庭兰困在李府无法出来,这次也是来长公主的庄子上,才听说楚哲云也来了,便让身边的丫鬟送了信儿过去,约了楚哲云在晓月亭相见,商量如何说服李阁老。
至于为什么会做下不才之事,纯粹是两人在晚宴上都有酒了,一时酒后乱性,才失了分寸。
这套说辞楚哲云在心里已经反复斟酌了许多次,可以说是滚瓜烂熟,就等着事成之后被人发现了。
可等宁寿郡主带着人闯进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和他春风一度的人并不是李庭兰,而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女子!
楚哲云当时就吓懵了,而紧接着的就是一个中年夫人的撕扯殴打,他识趣的没还手也没开口。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呢,他得先看看静安长公主怎么处置今天的事。
只没想到他这一等,就等到了这么个意外之喜,而且还是天大的惊喜。那位姑娘竟然是沈迈之女!而且晋王还亲自出来为他转圜!
和娶吏部尚书之女比起来,他身上的鞭伤真的什么都不是。
但这些他是绝对不能和任何人讲的,从香山庄子上出来的时候,静安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可是和他说了,之前事若他敢泄露出去一个字,那他这条小命就别要了。
所以他也只是将和沈栖说的又讲了一遍,最后又补了一句只有他们几人才知道的“真话”,“我也是无意中发现那路上连没守卫的,就想着趁着天黑无人发现,去寻一寻李庭兰,那个,你们不是想让我娶她嘛,我想着好好和她说说。”
许以尚已经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静安长公主要对付李庭兰?他是不是要离李家远点,免得被牵连?
而楚哲云没遇到李庭兰却白得了沈氏女?是楚哲云运气太好,还是求娶贵女就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
早知如此他当年何必苦苦抓着叶氏不放?“所以,”他咽了口口水,“你们已经将亲事定下了?”
楚望江苦笑一声,“哪里有那么容易?”
这就对了么,沈家女儿岂是那么好娶的?许以尚心情稍好了一些,“怎么说?”
“沈家夫人说沈姑娘年纪还小,哲云又没有功名,要等春闱哲云高中,才能议定亲事,”楚望江叹了口气。
“春闱可要等明年了,”而且楚哲云能不能中也是未知之数,许以尚算着时间,这求娶世家女,可不是一两个月就能走过流程的,“沈姑娘年纪小,可哲云到那个时候已经二十了。”
楚望江意味深长道,“左右这些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年,而且,”他有些得意的睨了一眼楚哲云,“若那沈姑娘珠胎暗结,那什么春闱之约肯定是做不了数的。”便是这次没怀上,楚哲云也可以想办法再见那沈姑娘几次。反正都不是第一回了,再有第二次第三次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许以尚心里冷笑,面上却做出深以为然的模样,“楚兄说的,若是这样的话,这聘礼楚兄只怕得赶紧准备起来,还有他们的新房,”虽然心里发酸,许以尚还是不能放弃这个表现的机会,“若是楚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说便是。”
楚望江又是一叹,“确实有事相求,”他派人去请许以尚的时候,已经在心里盘算了,一是往沈家下聘的聘礼,他们要娶的可是沈家的女儿,这次沈家可是吃了大亏的,若想让沈家以后心甘情愿的提携自己儿子,那就得从一开始,将面子给足了沈家。
二是他的姨娘许以柔,这也是让楚望江最头疼的,沈家那种诗礼大家,怎么能允许府里出现姨娘扶正的事。还有那许氏,在府里当家多年,俨然一副主母做派,若是不改了这个毛病,将来媳妇进门,岂不是招人厌?
许以尚没想到楚望江这么不客气,既想让他帮着出银子,还想让他息了助姐姐正位的心思。但现在楚哲云走了狗屎运,只怕他以后的仕途都要靠这个便宜外甥襄助了,“楚兄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吧,哲云就如同我的儿子一般,他的事我怎么会不关心?”
见许以尚应的痛快,楚望江的心一下子落了地,而且刚才和许以尚讲述前因后果的时候,他也有了马上要和沈家结为亲家的实感,此时心情大好,“走,咱们兄弟好久没有痛快的喝上几杯了,今天晚上你就别走了,咱们抵足长谈!”
……
沈迈一路沉着脸带着妻子和女儿回到自己府里,一进门他就冲泪痕未干的张夫人道,“先将她送回去,看好了。”
张夫人慌乱的点点头,转身扶住木然的沈芊雪,“你放心,你爹一定会给你做主的,咱先回去。”
“母亲,”沈栖上前一步拦住张夫人,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才退到沈迈身后,“我陪父亲到前院去。”
张夫人含泪点头,示意他放心,儿子的提醒太及时了,她得先叫人给女儿熬碗避子汤去,但想到那药极为伤身,张夫人心下不由恻然,她的女儿为何这般命苦?
沈栖随着沈迈到外书房后,挥手示意下人们都退了出去,自己亲自为沈迈沏了盏茶奉上,才在他对面坐下,“父亲真要将妹妹嫁给那楚哲云?”
一从香山庄子上出来,他立时就派人去打听这个奉国中尉府是什么来历了。等进自家府门,长随已经将消息送了过来,“我让人粗略的查了查,大致和静安长公主说的没多少出入。”
楚哲云曾觊觎李庭兰的事沈栖也查到了,但这更证明了楚哲云就是个一心往上爬的卑鄙小人,“这样的人妹妹绝不能嫁,而且他便是再有本事,也不值得沈家帮扶。”
沈家没少提携寒门士子,但在伸手之前,必会详细调查一番,楚哲云这样的养大了也是头中山狼。
沈迈一手放在茶盏上,仿佛感觉到到里面茶水的滚烫,“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么?静安长公主请的人就很可疑,还有她庄子的防卫就更可疑了,我觉得这一局就是她刻意安排的。”
沈栖点头,“那楚哲云虽然人品低劣,但看上去却不是个胆大的,而且妹妹出现在那个晓月亭也着实蹊跷了些,母亲可不是个不仔细的人。”
他疑心一下道,“晋王处处为长公主说话……”又提议让沈芊雪下嫁。
沈迈最在乎的还是晋王的态度,但他自问早就和晋王交心,他又是晋王身边最大的助力,晋王便是不想娶自己的女儿,也不会用这种结仇的方法,“我看他的样子,也不像个知情的。”
但他今天的处理方式却让沈迈万分寒心。
“难道妹妹和晋王的事让长公主知道了,”沈栖年轻,对外头的新闻知道的更多一些,“宁寿郡主前些日子在宫里就将胡氏女推下了湖,”这次她又用这种下作法子算计沈芊雪。
“可如今传的最广的就是江贵妃看中了李显壬的孙女,”所以宁寿要对付,也应该是李庭兰才对,怎么拿自己妹妹开刀?沈栖面露怒色,“难道他们要针对的是李庭兰,结果却害了妹妹?”若真是这样,那个李庭兰也该死!
不管他们到底要害谁,左右是沈芊雪吃了亏,而且沈迈是相信李显壬绝不会将孙女嫁给晋王的,那只老狐狸,成日想的是如何明哲保身,在内阁混日子,怎么会趟这种混水?
所以他没将儿子的猜测放在心上,反而觉得是静安长公主知道了自己和晋王的盟约,生怕沈芊雪以后会成为宁寿郡主的劲敌,才先下手为强了,“这件事只有你我还有你母亲知道,便是你妹子也未必清楚,消息断然不是咱们这边传出去的,”那就是晋王那边了,这样的事都能被静安长公主知道,是晋王太过相信静安长公主,还是他连保守秘密都不会?
今天的事沈迈在心里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被人算计的感觉太不好了,“你妹妹说她当时和承恩公府的姑娘起了些言语上的冲突,便多喝了几杯。”
沈栖薄唇紧抿,他不相信承恩公府有那么大的能量,可以在静安长公主的地盘上设这样的局,“父亲,我觉得妹妹的事怕是封不住的。”几家尚书府他们可以打招呼,但那些勋亲们呢?这会儿不知道多少人在嚼舌根儿呢。
“让母亲去见见承恩公夫人?”承恩公府和静安长公主的关系可不怎么好,若想让他们闭嘴,怕得沈家出面了。
沈迈摇头,“宗室营那些人呢?请兴平王出面?这不是将事情越闹越大了吗?”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决定,只是一时难以开口罢了。
静安长公主,楚哲云,沈栖眼中划过一抹狠色。静安长公主他们暂且不能动,但楚哲云可以啊,“我这就叫人去了结了那匹夫!”
虽然当着晋王的面应下了婚事,但沈迈父子都知道,他们是绝不会将沈芊雪嫁过去的。
“不急在这两日,”晋王亲自出来帮着说和,他怕事情闹大也应下了沈楚两家的亲事,若转身人就死了,只怕晋王会觉得沈家瞧不起他,楚家没了儿子估计也会大闹起来,“先让他活着吧。”
沈栖起身应是,正欲要走就听沈迈又道,“你的婚事也该考虑一二了,全氏走了一年多了,你身边不能没有照顾,嵘儿他们几个也得有个母亲。”
沈栖脚步微顿,他连着死了两位妻子了,再娶就是三婚了,又有两子一女,“儿子如今这情况,哪里去寻合适的闺秀去?若再遇到全氏那样行事全无规矩可言的,岂不是又要闹的家宅不宁?”
他沈迈的儿子还愁娶不到媳妇?“这阵子你娘不是帮你相看了好几家嘛,我听她说都是极不错的姑娘,你没有一个瞧上的?”
沈栖略一迟疑,“其实对儿子来说娶谁都一样,此事还是由父亲和母亲做主吧。”
……
晋王从香山庄子上离开的时候也是沉着脸的。
上次胡蕊华,这次沈芊雪,难道只要和自己有关系的女人,宁寿郡主都要对付吗?他有些明白为什么江贵妃不喜欢静安长公主母女了,这母女两个太过强势,要是真将这样的女人迎进门,那他府里还能安宁吗?
还有,他和沈家的关系极为隐私,静安长公主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身边有静安长公主的人?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得不出面帮着静安长公主解决危机的原因。他不希望沈迈再查下去,万一查出什么来将静安长公主重新逼到了郭太后那边,再将他和沈迈的关系也暴露了,那他的损失就大了。
他也是有了沈迈的投效,才舍得放弃胡祭酒的,一个国子监祭酒如何比得上吏部尚书的能量和影响力?
因此从香山庄子出来的时候,他狠狠的敲打了静安长公主,让她好好想想当年的靖安侯府是怎么没的?不论是朱太后还是先太子妃朱氏,那可都是有名的贤惠人。
从香山庄子出来,晋王举目下望颇觉没甚意思。他没还没有听政的资格,就不能光明正大的结交大臣,好不容易和沈迈达成了共识,没想到被静安长公主差点儿给闹没了,搞得他堂堂亲王还要和沈迈躬身说好话,脸都没了。
“殿下,”身边的太监德宝儿见自家主子一脸郁卒,显见是心情不好,“殿下出来的时候柳夫人身边的小喜儿和奴婢说,柳夫人新学了一首曲子,想弹给殿下听呢,不如咱们现在回府?”
晋王不悦的给了德宝儿一鞭子,“你觉得你主子歌舞什么样的歌舞没看过?”再美的女人看多了也腻,何况柳氏已经是生过孩子的妇人,早就没了初进府的时候的鲜嫩,若不是她生了个儿子,晋王都懒怠再进她的院儿。这会儿心情不好,他就更没心情去敷衍那个女人了。
德宝儿有些心疼到嘴边儿的五十两银子,但轻重他还是知道的,忙腆着脸陪笑道,“那咱们出城转转去?”
出城?晋王眯眼觑了眼天色,又给了德宝一鞭子,“你今儿是故意和爷过不去的吧?这眼看要下雨了,你叫爷出城?”
德宝儿也不敢躲,硬生生又挨了一鞭子,才陪笑凑到了晋王马前,“殿下不知道,前阵子奴婢听了个趣闻儿。”
晋王耐着性子听完德宝眉飞色舞的讲述,颇有些意动道,“你说高世耀都看直了眼?”
德宝龇牙一笑,“回殿下,当时奴婢没在高公子身边,还真不知道他有没有直了眼儿,但后来奴婢听说,他回去之后跟人直夸了,说就没见过那般美貌的女子,还说那姓楚的好福气!”
“姓楚的?”晋王挑眉,“宗室?”晋王现在听到宗亲就气不打一处来,那个什么楚哲云可不就因着为宗亲才被邀到香山庄子里的?亏自己还觉得他是宗亲里难得的有为子弟,很是抬举了一番,却没想到是个无德小人,居然敢打沈氏女的主意。偏还让他给打成了!
晋王有一种被那小子给摆了一道的感觉,后悔当时没狠狠给他几鞭子了。
德宝立马点头,“听说是个破落户,和高公子他们是同窗,啧,也不知道那种穷措大哪里来的那等艳福。不过想想也是,他们才见过几个女人,只怕只要略平头正脸些的,在他们眼里都是绝色!”
高世耀可不是没见过女人的穷酸书生,晋王来了点兴趣,“走,今儿也是个下雨天,咱们也去避个雨,顺便瞧瞧那些读书人眼里的绝色是何等模样!?”
……
那日高世耀和李志才几人走了之后,楚哲云也没再在庄子里多留,第二天也回洛阳去了。倒是谢婉怡,连着几日看到谢寒雨都有些不自在,让自己未出阁的侄女替自己抛头露面,她觉得羞的慌。
谢寒雨倒不觉得有什么,别说露个脸儿了,她在现代的时候吊带热裤上大街呢,但她还是借这个机会将谢婉怡教育了一番,“虽然疏不间亲,我不该这么说,但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些话我还昨提前说了,我觉得你不能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男人身上,这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年轻漂亮的时候也得想着有一天色衰爱弛。”
这些话前世她也和谢婉怡说过的,谢婉怡也还算听话,牢牢的将楚哲云拢在了自己身边,给她添了不小的助力。如今谢寒雨操作起来更加的驾轻就熟。
谢婉怡登时胀红了脸,“寒雨,我哪里会不明白?何况我和他根本算不得什么夫妻?”她的眼泪抑不住落下来,“口口声声对我朝思暮想,愿意为我生为我死,可连个正经名份都不敢给我的男人,哪里是个真能靠得住的?”
谢婉怡在谢家长到十八岁,父兄不论在外头看中了哪个,都会正经过了文书将人抬回,哪里会像楚哲云这样悄无声息的养在外头连人都不见?
“你只管将人拢住了就是,以后不论他娶了谁,只要心在你这里,那女人就休想在你这里讨到便宜,”前世谢寒雨还以为谢婉怡这种外室不会有好下场,却没想到楚哲云命那么好,娶了李庭兰那种傻女人,谢婉怡除了名分,一个女人该有的她都有了,倒是李庭兰与她做了嫁衣裳,可见抓住男人的心有多重要。
这次谢寒雨也准备将抓住晋王的心当成重中之重,前世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最初将穿越当成了种田文,一心搞养殖促生产,总想做出点事业来。后来不得不跟了晋王之后,又将穿越当成了宅斗文,想的是如何在王府过的更好,斗倒那些想搞死自己的女人。现在想想,只要将楚珩这个男人的心抓住了,所有问题迎刃而解,哪里需要她去建功立业?
谢婉怡在谢家那么复杂的内院里长大,并不认同谢寒雨的话,她觉得她太天真了,“花无百日红,如今我青春正好,他宠我爱我,可等我人老珠黄的时候,又凭什么去拢男人的心?而且咱们这样的身份,将来还不是任主母搓扁揉圆吗?”
人老珠黄的时候?谢寒雨有些想象不出,她还没到人老珠黄就重生了。又回到了青春正好的时候。而且上辈子她天生丽质又懂得保养,便是三十多岁的时候,也有着小宫妃们无法比拟的风情,晋王后来心里眼里可就只有她一个,心甘情愿的为她散尽后*宫,不过说实话,两人终于得到了最要想的一切,谢寒雨对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已经没多少兴趣了。那不过是所有穿越女的执着罢了,真任务达到,也不过如此。
至于这一世嘛,不让男人看到她人老珠黄不就行了?谢寒雨微微一笑,没继续和谢婉怡争论,左右只要有她在,谢婉怡就算人老珠黄了,楚哲云也不敢不宠着她。
V章
这个侄女让兄嫂惯坏了, 历来主意最正不过,但谢婉怡却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她拉了谢寒雨坐到自己身边,小声道, “我努力讨他的好, 就是想着若是他认得那种有出息的举子,哪怕穷些呢,让他将你认做妹妹,嫁与那人为妻,”
这是谢婉怡能为谢寒雨谋的最好的路了, “但是那种高门大户是不成的,一来他们是不会娶你为正妻的,二来咱们的身份也经不起查。”
谢寒雨记得前世谢婉怡也是这般为自己谋划的, 她当时很感动,也觉得这是一条很好的路。她自己有能力, 只要能成为良民,就不愁日子过不好。但很快她就知道,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别说楚哲云那种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是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这个“奇货”的,就是自己真的嫁给一个寒门书生,就冲自己这样的容貌, 嫁过去就是给那家人招祸呢!
见谢寒雨低着头不说话,谢婉怡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你也别急, 天无绝人之路, 之前咱们不就从教坊司里出来了吗?这里再不好,也比去那里强的多吧?”若是真进了那种地方, 她们可就只有一死了之了。
谢寒雨不想再听谢婉怡的无用的劝慰,抬眸笑道,“姑母说的是,咱们比以前好太多了,”她心里却将建昭帝和李显壬骂了千万遍,科场舞弊又不是谢榕一人所为,凭什么要谢家要抄家流放?还有这狗P的连坐制度,她们这些女子怎么知道父兄在外头做了什么?凭什么要被送到教坊司去?
……
“就是前头的庄子?”一出城就感受到与城中不同的凉意,晋王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他扬鞭策马又疾驰了小半个时辰,就看到绿杨荫中那处小小的院落。
德宝儿忍着身上的疼一路策马追随,看到前头的庄子也松了口气,“殿下你慢行,奴婢这就上去问问。”
谢婉怡听到外头报说过来了一队人马要进来借宿,吓了一跳,“你和他们说前头不远的镇子上有客栈,咱们这里都是女眷不好留外客。”
庄头娘子一哈腰,“姨奶奶,小的男人自是这么回的,但那些人不依,说他们知道这里的主人姓楚,他们爷也是姓楚的,若是咱们不叫进,他们就直接闯了!”
谢婉怡登时白了脸,她惶恐地看向谢寒雨,“寒雨,怎么办啊?”
谢寒雨叹口气,看向庄头媳妇,“他们来了多少人?穿着打扮如何?”
就是因为太富贵了,庄头才不敢叫人拦,“回姑娘的话,来了七八个,都骑着高头大马,”她咽了口唾沫,“打头儿的公子爷比前些日子来的那几位爷还富贵的多!”
楚哲云的庄子说是归孟津,但离洛阳城也不算远,庄子里的人也很是见过些富贵人物的,“奴婢听奴婢男人说,和他搭话的声音尖尖的,还没有长胡子,像是个公公。”
“寒雨!”谢婉怡一下子握住了谢寒雨的手,声音有些发干,“不是什么人都能用内官的,便是宗室子弟也不成!”
谢寒雨哪会不懂这个,她回握了下谢婉怡,冲庄头媳妇笑道,“嫂子回去和范叔说一声,让他赶紧将人请进来好生招待着,再派个人往城里给公子送信儿。”
她装着十分苦恼的样子,“既是贵人来了,咱们总不能只让范叔招呼,万一让人觉得咱们不将人放在眼里再惹怒了贵人就麻烦了,”她推了谢婉怡一下,“姑母,您快准备准备,咱们出去给贵人见个礼。”
“啊?”谢婉怡愣了一下,“我得出去吗?”
谢寒雨瞪了谢婉怡一眼,“难道叫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自己出去?”
她冲还愣在那里的庄头媳妇道,“嫂子你赶紧去啊,和贵人说我们随后就到。”
……
“快点儿换身衣裳!”谢寒雨冲到谢婉怡的卧室打开她的衣柜,挑了身儿天青色夏裳扔给她,“快点儿!把头发再梳梳!”
“寒雨,你要做什么?”谢婉怡接住飞过来的衣裳,看着已经冲出去的谢寒雨。
“别问了,赶紧换!”
说罢她也冲到回了自己屋里,幸亏前几天楚哲云命人给她们制了新衣。她特意为自己挑了粉白的如意纹对襟夏衫,浅蓝洒金的立水裙,虽然两种颜色都极为素雅,但谢寒雨知道自己是秾丽的长相,所以让绣庄里的绣娘在裙边上绣上了花样繁复的缠枝牡丹。现在这身新衣裳正好用上。
等谢寒雨穿好出来,谢婉怡也正好开门,她看到谢寒雨,忙提裙下了台阶,“寒雨,你想做什么?”
谢寒雨一边拉着她往外走,一边小声道,“既然咱们都到这一步了,跟谁不是跟?总不能让别人一直捏着咱们的命门吧?”她俯在谢婉怡耳边,“你也说了,来的是位能用得起太监的贵人!”
谢婉怡一下子呆在那里,刚才她还在和侄女说要帮她物色一个上进的学子,敢情侄女完全没听进去?“寒雨~”
……
此刻晋王正坐在高世耀他们曾经坐过的葡萄藤下,德宝儿见他沉着脸,忙将已经试过的茶水捧到他面前,“爷,您先润润,刚才那庄头说了,他们庄子上的西瓜极甜,一会儿送来了您尝尝?”
“本王少那一口西瓜吗?”晋王不耐的冲德宝扬了扬鞭子,“人呢?赶紧给本王叫出来。”
晋王并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农庄里会藏着什么绝色美人,他能跟着德宝过来,最大的原因是心情不好也不想回王府,便出城散个心。
“还不快去把你们庄子里养着的那个女人带出来给我们殿下瞧瞧?若是我们殿下欢喜了必有重赏!”
德宝在晋王面前是孙子,但在外头人跟前,那是绝对的爷,他冲一旁一直哈着腰的庄头大声吩咐道。
已经走到门后的谢婉怡有些不敢出去了,她攥紧手里的帕子,半天不肯迈出一步。
谢寒雨却在听到了那声“殿下”之后整颗心飞扬了起来。刚才她就猜着来的应该是晋王楚珩。如今能用上内官的除了几位皇子,也就兴平王府了,但兴平王年纪大了,不可能跑到她们庄子上来,兴平王世子是个最爱享乐的,也不可能在这种闷热的天气往城外跑。秦王出门从不带内官,五皇子年纪还小,方皇后疼的跟眼珠子一般,绝不会放他出城。
虽然对自己的推测有信心,但上辈子这个时间她和晋王还没有相遇呢。所以谢寒雨还是有些忐忑的。但这忐忑在德宝儿那熟悉的“殿下”声里完全消散了,没想到老天也在帮自己,竟将自己和晋王相识的时间提早了一年半!
谢寒雨心里有了定见,直接拉开门一把将谢婉怡推了出去,“别害怕,没事的。”
谢婉怡一个没防备就被谢寒雨给推了出去,她被裙角给绊了,足足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立定了,待抬头时,就看到一脸满是讥诮的脸,谢婉怡顿时花容失色,赶紧将头低了下来。
“德宝儿,这就是你说的绝色?”晋王上下打量着在自己跟前的女人,生的极是不错,腕上的羊脂玉镯衬得皮肤莹白如玉,头上梳了垂云髻,戴了白玉梅花簪。一看就是个温柔似水的美人,而且这人看起来还有些眼熟。
谢婉怡已经羞红了脸,她已经认出晋王来了,但她不敢认,更不敢让晋王认出她是谁,偏她还不能逃开,只能将头死命低下,期待他想不起自己是谁。
德宝儿啧啧嘴,“殿下,”这女人长的是挺美的,但洛阳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大家闺秀样的美人,“嘿嘿,”他讪笑一声,忙着给自己找补,“江南那些养瘦马的人家能养出这样的大家闺秀来也着实不容易,奴婢敢说就是那些侍郎府里也寻不出几位这样的小娘子来,也怪不得这家的主子将人当成宝贝了。”
瘦马?竟敢说自己是瘦马?谢婉怡玉面胀红,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但她不敢出声更不敢抗辩,唯一能做的就是紧咬嘴唇将头压的更低。
谢寒雨看气氛差不多了,整了整衣衫迈步出了门来,她抬头直视着晋王,抿了抿嘴唇,“这位公子慎言,我们姑侄都是好人家的女儿,并不是公子嘴里那些下贱人家出来的。”
斜阳的余晖洒在谢寒雨的身上,映的她肤色胜雪,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因为嗔怒含了淡淡的不满,潋滟着粼粼明光。对襟夏衫的领口处绣了淡淡的花瓣,将她细长的粉颈和那如精致的下巴衬的如玉碾粉团一般。
晋王眸子微缩,脸上已经浮上了满意的笑意,“噢?你们竟然还是好人家的女儿?”
“寒雨,”谢婉怡挣扎着伸出手想拉谢寒雨,“贵人面前不得无礼。”
和晋王做了近二十年的夫妻,谢寒雨对他再了解不过了。她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更清楚他喜欢什么样的自己在他眼里最美。
“民女见过公子,”谢寒雨咬了咬丰润的红唇,敛衽一礼,“我们姑侄确实是好人家的女儿,只是家中遭难才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并不是公子想的那般。”
晋王的目光在谢寒雨娇艳无双的脸上流连片刻,又滑到了她更丰盈的地方,半天才唔了一声,“那是本王想错了。”
他大马金刀的在德宝搬来的椅子上坐了,又一指对面的两把椅子,“你们也坐,”说罢又一瞪德宝,“不是说这庄子上的瓜果极好么?怎么还不端上来?”
还没被自己改造的晋王着实有些讨厌,回想自己和晋王曾经的二十年,谢寒雨觉得道阻且长,刚才的兴奋和激动淡了许多,“民女去催催。”
“让她去,”晋王一指局促的站在一边并不敢坐下的谢婉怡,“你坐着陪本王说说话。”
谢寒雨脸一红,有些不安的四下看了看,“公子,这怕是有些不方便。”
“本王说方便就方便,”晋王瞪了不识趣的谢婉怡一眼,见她狼狈离开,才向谢寒雨道,“姑娘还未告诉本王姓氏来历呢。”
“您是王爷?”谢寒雨做出才意识到对方身份不凡的表情来,迟疑的站起身,目光落在晋王腰间的明黄色荷包上,然后又看向站在晋王身边的德宝,“民女主家也是宗室……”
德宝将胸骄傲的挺了挺,既然晋王都自称“本王”了,他也不必再隐瞒,“还不拜见晋王殿下。”
晋王越看谢寒雨越是满意,这样秾丽的美人就是放在宫里也是头一份儿的,没想到他在这穷乡僻壤居然遇到了一个,关键面前的美人落落大方,全无一点小家子气,他都有些相信她曾是好人家的女孩儿了,“罢了,本王来的突然,也怪不得你们,”他轻摇折扇,“你还没告诉本王你的家世来历呢。”
谢寒雨本就不是见个男人就束手束脚的古代人,何况眼前这位还是她曾经的枕边人,她心里就更不怵了,尤其是想到自己了解他的一切,包括未来,他却对自己一无所知,谢寒雨心里还有些得意,“民女姓贾,闺名一个雨字,刚才那位是民女的姑母……”
谢寒雨告诉晋王的是楚哲云一早就给她们安排好的身世,她真正的身世上辈子是他们绝对拿李显壬开万的时候她才说出来的。现在她也不准备告诉他,晋王可不会为一个初见的女子和次辅翻脸。
但被行商所卖这原因太扯了,所以谢寒雨给改了一下,成了随着家中长辈到洛阳谋生,结果长辈病困在洛阳,而她们姑侄不得不自卖自身为长辈治病,因此才被路过的公子所买。
“祖母也是无法了,民女父母都不在了,若是祖父再一病去了,弟弟年纪尚幼,家中就彻底失了支撑门庭的人了,”谢寒雨神情怆然,“现在姑母跟了楚公子,也算是终身有靠,我祖父也有银子可以治病调养,”卖了女儿救丈夫和孙子,相信古人会觉得理所当然的。
晋王的目光从谢寒雨的脸上一路滑向她纤细的腰身上,凭他的经验,这小贾氏应该还是处子,“你祖母卖了女儿还不够,怎么连你这个孙女也卖了?”
谢寒雨脸一红,声音轻如羽毛,“民女弟弟尚小,以后还要读书,楚公子也不忍我和姑母分离,便将我两人一并买下来了。”
晋王已经有七八分信了,不过假的又如何,这女人马上就会成为自己的了,他将手里的扇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儿,“他倒也不贪心,就只纳了你那个姑母,”一颗鲜桃放在嘴边居然没吞下去。
谢寒雨脸一红,“楚公子肯出手相救,是看到我姑母生的极像以前的意中人,至于民女,”她再次轻咬红唇,垂眸轻声道,“那楚公子也是抱着奇货可居之心。”
晋王点点头,转头向德宝儿道,“你去问清楚这庄子到底是哪家的,哼,那些宗亲们还真是出息了,这个算计人家大家闺秀,那个在外头养外室小星,竟没一个好的。”
谢寒雨被晋王说的一愣,算计大家闺秀?她心里有些激动,难道楚哲云和许以尚的谋算成功了?
见德宝儿应了一声就要出去,谢寒雨忙出声将人拦下,小声说了楚哲云的名讳,“公子出身宗室,却是个极爱读书的,还中了举人。”
“竟然真是那狗东西!”晋王心底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原来这庄子和美人都是楚哲云的,想到那杀材的昨天做下的事,养个绝色为自己博富贵太正常了。
德宝也在感慨洛阳地邪呢!“奴婢只听人说是宗亲,真不知道是奉国中尉府上,”这楚哲云还真是运气好,就冲这个美人,只怕自家王爷都会放他一马。
原来晋王已经认识楚哲云了?她记得上辈子楚哲云是在娶了李庭兰之后才入了晋王的眼的,看来他和李庭兰的婚事是定下来了,不然晋王才不会理睬楚望江这样的破落户呢。再联想到晋王刚才的话,看来楚哲云是真的成功了。
“王爷认得我家公子?”谢寒雨圆圆的杏眼睁的大大的,一派纯真娇憨,还带着几分惊喜。
晋王手指下意识的动了动,只恨这是在外头,不然他就直接将这女人搂在怀里好好疼一疼了,“嗯,本王刚才还见过他呢!”
他睨了一眼谢婉怡离开的方向,恶意的笑容浮上脸颊,“你姑母现在还没有进楚家门的吧?我可跟你说,楚哲云马上要和吏部尚书之女订亲了,”想想关于沈芊雪的传闻,晋王大摇其头,“你姑母以后的日子只怕难过喽!”
“什么?沈迈的女儿?”谢寒雨没记错的话,沈迈唯一未嫁的女儿只有那个沈芊雪了,这沈芊雪不是入宫成了沈德妃么?怎么会和楚哲云订亲了?
“殿下是不是记错了?”谢寒雨大声道,“楚公子不是要和李阁老的孙女李庭兰订亲么?”楚家谋算这门亲事很久了。
楚哲云要和李庭兰订亲?晋王登时沉了脸,“这话是谁告诉你的?楚哲云说的?”
谢寒雨不明白晋王为什么会突然变脸,但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小心翼翼讨好他的谢寒雨了,“是啊,楚公子是李庭兰继父的外甥,两人幼时便认识,据说两家早就默契了。”她这也是在帮楚哲云了,让晋王知道他的价值,他才能被晋王重视。
楚珩从来没听过这种事,他站起身逼视谢寒雨,“这些话都是楚哲云告诉你的?”
谢寒雨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旋即又换上胆怯又委屈的表情,长长的睫毛闪了闪,“也不是特意说的,就是闲聊起来我姑母的未来,他和我们说的,说那李姑娘极为贤惠,必不会为难姑母的。”
晋王忽然笑了,这趟他出来的太值了,居然知道了这样的事,想到那个清冷的小姑娘,他大笑出声。没想到在这里他知道了静安长公主在打什么主意!
她们母女要对付的不是沈芊雪而是李庭兰。为了能叫人信以为真,她
依誮
们还将楚哲云给弄去了。只是不知道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李庭兰安然无事,沈芊雪却折了进去!
饶是自恃很了解晋王,谢寒雨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能用他最爱的表情似嗔似笑的睇着他,“殿下在笑什么?可是民女哪句话说的不合适了么?”
“合适,美人儿说什么都合适,”晋王伸手在谢寒雨颊边拧了一把,笑声更大了。
他并不因为楚哲云的话迁怒李庭兰,一来他不信李庭兰那样的会看中楚哲云那种男人,二来么,便是看中了又怎么样?那是因为李庭兰长在许家那种小门小户,没见过真正的男人,晋王自信只要有他在,李庭兰眼里绝不会再有别人!
他现在很庆幸沈芊雪替李庭兰挡了灾,心里对静安长公主母女更厌了几分,但凡他看中的她们都要破坏是吧?那就不要害怕自己的报复。
谢寒雨被晋王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弄懵了,以前的晋王可不是这么轻浮的人啊。前世自己在别庄初见他时,一下子就被那个翩翩佳公子给迷住了。后来才知道迷恋他的女人数不胜数,自己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但她从来没有被如此轻浮的对待过,谢寒雨一时有些接受不能,“殿下你,”谢寒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恼怒之情,他可以风流,但不能下流。
晋王心情正好,也不介意美人的对自己的不恭敬,“怎么了?不必害羞,今日本王便带了你去。”
就这么带走自己?谢寒雨连连后退,上辈子她可是以夫人的位份入的晋王府,这一世难道要没名没份的就这么随他走?她摇摇头,“殿下将民女当成什么人了?民女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儿……”
“大胆,别说你不过一个小小外室的亲戚,便是官家千金,我们殿下看中你也是你的福气,”德宝厉声打断谢寒雨的话,一个奴才秧子还想在这里拿乔不成?
“德宝,”晋王晃晃手里的折扇,看向泫然欲泣的谢寒雨,“那你想要什么?本王可以去和楚哲云谈。”现在便是他看上了楚哲云的老娘,楚哲云也会乖乖的双手奉上的。
谢寒雨已经在后悔了,她真是太心急了,前世她是众人口里的农神娘子,得了晋王倾心之后,和他谈了许久的“恋爱”,才被他感动,愿意委屈自己,以夫人的身份入晋王府,就这晋王还觉得愧对自己,发誓永不相负。
可这一世她还没有展现自己的才华和能力,又和晋王第一次见,拿什么和他提条件?对了,现在这个时间点,胡蕊华还没有嫁给晋王,没有那个又丑又蠢的女人对比着,晋王也看不出她的好啊。
是自己操之过急了,谢寒雨脑子飞速转着,面上却露出凄然之色,“民女的卖身契还在楚公子手里,哪里敢和贵人提什么条件?”
她的眼泪如珠般落下,皓腕轻抬,腕上的绞丝镯举到晋王面前,“即便戴着再贵重的首饰,奴婢还是奴婢,民女只想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再寻个真正爱我敬我的良人,哪怕他是贩夫走卒市井小民。”
晋王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他根本不信谢寒雨的话,哪有人会将泼天的富贵往外推的?而且和自己说不慕权贵的女子太多了,久经花丛的他发现,越喊着自己不爱钱财爱人才的女子,心里想要的越多。
“跟着本王,你以后便是人上人,你放心,本王以后一定会疼你爱你。”
谢寒雨脑子飞速的转着,想着怎么才能让晋王回心转意,将自己先留在吕家庄,“可是,可是我家公子不在……”
晋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女人明明有意于自己,却还摆出一副推三阻四的样子,又不是什么世家贵女,他哪里有心情和她玩欲迎还拒的把戏?“你姑母不是在么?人呢,德宝,去将人给本王叫过来。”
谢婉怡在门后已经将晋王和谢寒雨的对话听了个清楚。发现晋王根本没想到她们是谢家女,悬着的心也就放下来,但晋王说楚哲云和沈家女儿定亲的消息又让她难以置信,即便是楚哲云话说中透露过他能娶到高门女的意思,谢婉怡也没想到这高门的门第会如此的高!
要知道楚哲云这种身份,若放在两年前,连她们谢府的门都很难踏进。
谁知道晋王又看上了谢寒雨!谢婉怡觉得自己如置身山间激流,连人带心都飞旋不定。
但她很快就将所有的心思都抛在脑后,目前侄女的事才是真正的大事。这已经是她们在泥淖中能为自己寻到的最好的出路了。什么寒门学子,就算是她,在楚哲云的妻子和晋王妾室之间,她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一旦谢寒雨得了晋王的宠爱,说这下她的父兄们就能从流放地回来,甚至重整家门再兴家业。要知道当年沈芊雪看到自己,也得乖乖巧巧的喊一声谢姐姐的。
“妾身见过晋王殿下,”谢婉怡已经跪倒在地,给晋王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谢婉怡跪的利索,她也没办法再装傻站着了,谢寒雨咬着牙跪在地上,但这头真的是磕不下去。
“德宝儿,快将人扶起来,”晋王满意的看着地上这两位女子,“天儿不早了,雨儿你今天就跟本王回去,至于你的身契,明天我叫德宝去寻那楚哲云,将你和你姑母一并放良了!”
“殿下,”谢婉怡跪在地上并没有起来,有些话谢寒雨不好开口,她这个亲姑母就得为她争上一争,“妾身谢殿下大恩,但,”她紧紧握住谢寒雨的手,“妾身姑侄相依为命,雨儿有了好归宿便是妾身到了九泉之下,也有脸面去见早逝的兄嫂了,只是,”她抬眸泪眼盈盈的看着晋王,“妾身自知身份低微,不敢为雨儿求什么名份,但,但……”
谢寒雨已经明白了谢婉怡所想,就这么跟着晋王回去,她在晋王府算什么身份?谢婉怡又能帮自己争到什么样的位分?
既然不得不跟晋王走,谢寒雨决定既然退了就一退到底,“姑母别说了,咱们这样的身份能得殿下垂青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她幽幽的看着晋王,潋滟的杏眸中蓄满有泪水,“民女不敢奢求太多,殿下若不嫌弃,请让民女在您的书房里做个丫鬟就好。”
她这样的身份跟着晋王回去被扔到后院,那头上可就立时多了许多重大山,只怕不等晋王再想起自己,就被李氏柳氏那些人给弄死了。
倒不如跟在晋王身边做个丫鬟,这样才能更好的培养感情。他们可是多年的夫妻了,谢寒雨自问再次拿起晋王不是难事,而且待在外书房,她才能顺理成章的接触外头的事情,悄无声息的影响晋王的决定。夺嫡才是重中之重,她可不想只当晋王妃。
自己书房里的丫鬟最终都会成为后院里的一员,晋王倒不觉得做丫鬟有什么不好,而且这贾姑娘的身份,能给他做丫鬟都是抬举了,“嗯,本王就依你所愿。”
……
“寒雨你怎么回事?”一回到院子里,谢婉怡就忍不住了,拉住正在收拾东西的谢寒雨,“侧妃夫人咱们不敢想,怎么也得试试姨娘啊,”不趁着没得到的时候提条件,难道等男人腻了才说?
为了侄女的前程,谢婉怡都豁出去了,没想到谢寒雨竟然拖她后腿,“你不懂,若不趁着现在讨个名份,以后就更要不到了。”
谢寒雨没办法告诉谢婉怪她和晋王是老搭档了,他是绝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的,只能换个角度安抚,“姑母你放心吧,我又不傻,你只管想想府里原先的翠姨娘,还有我大哥书房里的丫头。何况以我现在的身份进王府,能讨到多高贵的名份?侍妾比丫鬟强多少?”
谢婉怡不说话了,“你心里有数就行,”她看着往厨房去的谢寒雨,“你还不赶快收拾东西,去厨房做什么?”
谢寒雨嫣然一笑,“殿下到了咱们庄子上可是滴水未沾,我做点儿小食于他,一会儿不还得赶路的么?”
晋王的口味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了,不论是得到他的心,还是拿捏他的胃,都是举手之劳。
……
“晋王去了吕家庄,带走了一个女子?”李庭兰放下手里的笔,歪头看着一脸暧昧之色的李伍,“伍叔是想说,晋王带走了楚哲云的妾室。”
李伍咽了口口水,“这个小的不好说,那庄子上是有两位姑娘,听说是姑侄关系,之前听闻那位被楚哲云收用的外室是当姑母的那个,还是个绝色。”
外头人只怕都是这么想的,李庭兰微微一笑,“所以晋王是夺了别人的妾室喽?”两个年龄相仿的姑娘,高世耀他们见到的是生的极美的妾室,偏谢婉怡的姿色只算得上姣好,和绝色还有一定的差距。
将自己的外室献给晋王,楚哲云头上又多了一项污名,不知道沈迈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个什么心情。
“姑娘说的没错,”李伍有些不敢看李庭兰,这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听到这种事不该避之不及吗?
“既是这样,晋王这点儿风流韵事怎么也要让大家都晓得才是,”李庭兰温声道。
“是,小的明白了,”李伍垂头应是,李庭兰又道,“香山庄子上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听李庭兰说这个,李伍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芳华院的嬷嬷已经备细和小的讲了,没想到他们竟敢将主意打到姑娘头上,姑娘有什么吩咐,小的万死不辞。”有道是主辱臣死,欺负到自家姑娘头了上,他们这些人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得替自家姑娘讨个公道回来。
李庭兰笑着点头,“那天晚上香山庄子里乱哄哄的,宗室营里许多家太太都跟都会兴平王世子妃过来了,她们又没少带仆妇,这一来二去的,外头可不就传开了?”
“要说咱们皇上真是太过仁厚了,竟将那些宗亲养大了心思,连阁老府千金的主意都敢打,”李庭兰慢条斯理的描着花样子,“这沈阁老就更奇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叫长公主殿下拿住了什么把柄,居然就答应将女儿嫁给个破落户!”
李伍已经恍然大悟,他佩服的望着李庭兰,“姑娘说的没错,楚家家道没落也就罢了,那楚哲云还是个献妻于人的畜牲,沈阁老得多大的心啊,敢将女儿嫁给那样的人。”
待李伍走了,李庭兰放下手中的小毫,她其实也没想到事情的走向会是这样。
前世晋王娶了胡蕊华,李庭兰则依着叶氏的要求嫁给了楚哲云,而谢婉怡在楚哲云和她成婚三个月后进楚府做了姨娘。
之后楚望江将晋王请到自己庄子上,向他展示了自己庄子上最新的种植方法,不同作物套种在一起,不但可以提高产量,而且还能减轻旱涝灾害的影响,甚至还能降低虫害。
身为皇子,晋王自然知道楚哲云献给他的是什么?在看了吕家庄的产出之后,晋王当即就要重奖楚哲云,楚哲云又将真正想出“间耕套种”之法的谢寒雨引荐给了晋王。
晋王将这套方法献给了朝廷,为自己的功劳薄上很添了一笔,而谢寒雨也成了农户口中的“农神娘娘”。
也是凭着这好名声,虽然只给了谢寒雨这个“夫人”的名份,但她却是以楚哲云母亲的娘家侄孙女的身份,被晋王以侧妃之礼迎进王府的。
而这一次,李庭兰将一切都提前了,没有了“间耕套种”的成果,谢寒雨又背上了楚哲云外室的名声,李庭兰倒要看看今生她还怎么压倒晋王府如云的姬妾,成为大晋的皇后娘娘!
……
沈迈狠狠的将几页信笺扔在书案上,虽然已经对女儿有了处置,但沈迈还是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静安这个贱人!”
沈栖头疼无比,他没想到那个楚哲云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但作为儿子,他还要强打精神安慰父亲,“我去查了,晋王是从香山庄子上出来之后,才去的吕家庄。”
沈迈怒极而笑,“这能说明什么?晋王与楚哲云没有关系?”
沈栖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男女之事谁知道呢。晋王什么性子他能不知道吗?那是恨不得天下美女尽入其后院的人,楚哲云的外室听闻又是个绝色,晋王动了心也很正常。就是自己,若看中了哪个小家碧玉,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何况那女人不过是楚哲云买来的外室。
“儿子还打听到,楚哲云还曾打过李次辅孙女的主意,”上次他就和父亲提过这事,但父亲根本没往心里去。
但沈栖还是本能的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他将楚哲云和许家以及李府的关系说了一遍,“因为这个,他还被李府二太太遣人送到兴平王府讨公道,好像上次太后召人进宫赏荷,那何氏在太后跟前也提过这事。”
沈迈也想起来了,他夫人从宫里回来,还当新闻和他仔细说过。他当时觉得李显壬着实是个成不了大事的,就这么点拉拉杂杂十几年,硬将李府变成了京城的笑话。若在他府上,守寡的儿媳敢想着再嫁,那就只有郁郁而终这一个结局。
沈栖见沈迈低头不语,想了想终是道,“父亲,儿子还是觉得,这次的事妹妹是被人陷害的,”但陷害沈芊雪的不是静安长公主,而是另有其人。
沈迈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儿子说服了,但想到晋王闹的这一出,他又有些迟疑,“那晋王和楚哲云的关系又怎么说?”
沈栖沉默了,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若他前头的分析是对的的话,晋王怎么可能帮着静安长公主遮掩?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楚哲云这个敢算计他看中的继妃的男人。
但若晋王连自己能查到的事都查不到的话,那也太蠢了,而且能力也有限,沈家真要支持这样的皇子吗?“儿子会继续盯着的,”他绝不能让坑了沈家的人好好活着!
“老爷,老爷,”两人还没有理出头绪,书房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沈栖登时怒了,转身出门抬腿就是一脚,“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喧哗,规矩呢?!”
V章
该来的还是来了, 沈栖心里一突,看着被自己踹倒的长随,声音里带了微不可查的颤抖, “可是出了什么事?赶紧报来!”
那长随不敢喊疼, 就势在地上跪了,哽咽着大声道,“回,回三爷的话,是夫人, 夫人叫人过来传话,说,说, ”
“母亲说什么?”沈栖心里的郁气无处可以发泄,走下台阶抬脚又要踹人。长随吓得声音更大了些, “是姑娘,姑娘寻短见了!”
“芊雪!”沈栖也顾不得收拾长随了,转身就往书房去, “父亲。”
沈迈在屋里已经听到了,不等沈栖回禀人已经冲到门口,他深深看了一眼有些失态的三儿子,轻声道, “走吧,去看看。”
……
沈芊雪的院子已经乱成一团, 张夫人看着气息奄奄的女儿, 哭的喘不过气来, “雪儿,雪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你走了岂不是要摘娘的心吗?”
几天功夫张夫人已经老了十岁,精心保养的头发也见了银丝。但她还强撑着笑脸一直在宽慰女儿,细数楚哲云的好处,希望女儿能接受这桩婚事。可万没想到,一个错眼没看好,女儿就悬了梁!“你是要疼死为娘啊~~”
“大夫呢?”沈迈大步冲进来,看到榻上面如金纸的女儿,心中也是一恸。他不敢再看,转身冲外头大喊,“谁去叫的人,怎么还没到?”
“夫人,大夫来了,”听见外头的声音,张夫人急忙迎了出去,“快,快进来瞧瞧。”
沈栖已经在外头审问沈芊雪院子里的丫鬟了。他和这个妹妹并不亲近,但妹妹出了这样的事,作为一母同胞他也过来慰问过。他还记得妹妹咬牙切齿大骂楚哲云和静安长公主的样子,也和妹妹保证,一定会为她报仇。
是的,他和父亲一定会为妹妹报仇,但妹妹却不能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等审过了沈芊雪的几个丫鬟,沈栖便叫人将妹妹院子里的人全卖了!这群爱嚼老婆舌的,居然在妹子院子里说楚哲云献妾的事。不过这样也好,倒省了他再动手了。
“父亲,”等沈迈从房里出来,沈栖快步迎了过去,将原因和他说了,“儿子觉得这事还是有些蹊跷。”虽然这种巧合对他们的安排更有利,但家里都发话了,不许和沈芊雪提外头的事,为什么还有人敢在沈芊雪面前说那些?
沈迈摆摆手,养了十五年的女儿就这么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说不难过是假的,他也没心情再去追究这些,“将人都处置了吧。”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院子,沉声道,“你妹妹不堪外头那些流言,自尽以证清白!照顾好你母亲,让她别太难过。”
在他眼里,其实这个女儿在香山庄子上就应该去死了,如果那个时候死,他立时便可以为女儿将官司打到御前,为沈家也为女儿身后谋得最大的利益。可她偏要活着。难道沈家出一个婚前失贞的女儿就是她对沈家的报答?
“至于那个楚哲云,”沈迈声音仿佛浸在冰中,“等你妹妹七七之后,便让他随你妹妹去吧。”
“是,”沈栖又向内院方向看了一眼,“我怕母亲会……”
张夫人也是做了一辈子主母的人,沈芊雪又是她最疼的女儿,沈栖不认为他们的手脚能瞒得了她,“若是母亲知道了……”
沈迈停下脚步,他觉得这个儿子还是太心软了些,“知道了便知道了,没将你妹妹教好,又让你妹妹出这样的事,她难道没有责任?”若不是看在张氏为他生养的三个儿子还算有出息,张家几兄弟也很听话,他早就将张氏送到庄子上去了。
想到这里他一转身,“你先走吧,我过去和你母亲说说话。”后头的事他还得张氏配合呢。
……
李显壬饶有兴致地看着低头抿茶的孙女,“你让人传楚哲云有个倾国倾城的妾室,为的就是这个?”
李庭兰微微一笑,“孙女不过就是想试一试,原也没想过晋王会跑去的,毕竟宫里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晋王哪里会去好奇一个养在乡下庄子上的女人。”
李庭兰低头又抿了口杯中的白毫,李显壬不知道的是,那位倾国倾城的外室并不是谢婉怡。
谢婉怡生的漂亮,却还不到让高世耀那几位贵公子侧目的地步,她的美是有出身加持的,而谢寒雨才是真正绝色的那一个,不然又怎么能斗得倒晋王那么多内宠,甚至最终让他独宠一人?单纯靠头脑胸怀?搞笑呢。
所以李伍说高世耀几人如何如何被惊艳到时,李庭兰已经猜到那个必不是谢婉怡了,谢婉怡和自己都是评论区里说的“土著女”,敢在男人跟前抛头露面而不胆怯的,只会是生活在现代社会的“穿越女”。
李显壬也没想到晋王会为了个传闻就亲自出城去,而且还直接将人给带回了王府做了个丫鬟!这些在李显壬眼里冲动无脑的纨绔子表现,是不该出现在一个欲谋大位的皇子身上的。即便他再不想站队,也不能看着大晋落到这样的皇子手里。
李显壬看着一脸淡定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孙女,“你想利用她们的身份?”夺人妾室对于王孙公子来说算不上什么,但谢氏姑侄是该在教坊司里的女人,若是进了晋王府……
李庭兰虽不愿意谢寒雨姑侄沦落风尘,但她也没打算让她们还像前世那样锦衣玉食风光无限。若不是给谢家报仇以讨美人欢心,晋王也未必会拿李显壬立威。李显壬在皇子夺嫡中一直是保持中立的那个。
“孙女叫人去打听楚哲云的外室的时候,听说谢氏姑侄将谢家的账算在了高英头上,一心要报仇呢!”前世先倒台的就是左都御史高英,而李显壬作为高英的恩师,便理所当然的成了幕后主使之人。
孙女知道许多别人查也查不到的事这一点李显壬已经愿意接受了。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谢氏女会恨上高英。高英不但是自己的学生,还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李显壬冷冷一笑,“那她们可是寻错仇了,当初的案子皇上可是交我主审的,”只不过他政务繁忙,三司查出的结果最后才会送到他那里。
如果谢塞雨只是个寻常的内宅女子,自然无所谓,但她是带着主角光环的女主,“她们能从那种地方被救出来,也是极有福运的人了,而且我还听说谢榕的孙女一直被当成男儿教养,是个极有智谋的女子,现在她又去了晋王身边。”
她冲李显壬灿然一笑,“祖父您可不能小瞧了女子,您以前不是还说过,若不是太后娘娘,今上也未必登上那个位置么?”
不提宫中的太后,就是自己的孙女也不比男儿差。聪明人可不分男女,想那谢氏未倒之前,也是世代书香,族中人才颇多,“若真是你说的那样,你将人送到晋王身边,是不是太冒险了些?”虽然可以给晋王扣上一个收留罪臣之女的帽子,但以晋王在皇帝心里的地位,只需要说自己也是被骗了,便不会有什么大事。
“强夺宗亲妾室,收留罪臣之女,”李庭兰灿然一笑,“即便皇上无所谓,但朝臣们会怎么看呢?”建昭帝又不是只有楚珩一个儿子,大家为什么要支持一个品德有瑕的皇子呢?
“还有就是,孙女也想看一看,靠上了晋王的谢寒雨能不能为谢家翻盘,”这一世,谢寒雨是穿越者,而她则熟知所有剧情,谢寒雨有晋王,她有次辅祖父,她很想知道谢寒雨还能不能笑到最后。
李显壬有些不可思议,“为谢家翻案?怎么可能?”那是铁案,谢榕虽然不是主谋,但他作为礼部尚书,前有失职之罪,后又为了掩盖儿子和学生的罪行,为他们上下奔走,甚至不惜杀人灭口,这样的人还能翻案?
“便是现在不行,若圣上真的立晋王为太子了呢?”李庭兰道,“若是晋王找到证人,说谢榕的案子是有人诬陷,或者是刑部错判呢?毕竟晋王不能有一个罪臣之女的夫人。” 晋王也要给他的爱妾洗白的,所以她得先下手为强了。
小孩子虽然聪明但还是有些激进,李显壬肃容道,“别听外头那些消息,圣上尚在壮年,哪里会这么早立太子?”没有哪位皇帝会舍得放弃手中的权力,便是最宠爱的儿子也不行。
前世建昭帝一直未立太子,只是前有方皇后和五皇子坏事,后有秦王气病建昭帝被高墙圈禁,晋王才顺理成章的接掌了朝政,并在建昭帝驾崩之后登基。
但这些李庭兰却不能直接告诉李显壬,不然就太过耸人听闻了,只做无知的模样,“我就说嘛,皇上再宠爱晋王,两宫也不是摆设。”
两宫当然不是摆设,李显壬轻笑一声,“太后娘娘可不是个笨人,”若真笨,也不会从一个不受宠的嫔熬成了帝国太后了,更不会毫不留情地要挑起胡李两家的争端。
“虽然皇帝没有立储之意,但朝臣和后/宫却不这么想,”他含笑提点孙女,“万乘之尊听着风光,却并不能真的随心所欲,现在晋王风头越来越劲,连静安长公主都公然倒向了他,想来太后娘娘不会干看着的。”将他们李家拉进战局,于这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来说,不过是随手之为。
……
慈宁宫里建昭帝正由两个高大的太监半扶半抬地给郭太后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这些日子可好?”
郭太后看着腰还没弯下去,人已经气喘吁吁的儿子只觉心惊肉跳的,“哀家不是说了,皇上无事不必到哀家这里来?这么热的天儿再中暑了怎么办?”
建昭帝歪头由跟着的小宫妃细心为他擦去额上的汗,郭太后身边的青柳也已经命人将殿中的冰盆都搬到了他的身边,他才舒服的长舒了口气,“礼不可废,再说儿臣也想母后了。”
郭太后还是嫔的时候和建昭帝日子过的艰难,两母子的感情格外的深厚,她看着已经胖的跟尊大佛一样的儿子,忍不住埋怨道,“你也有年纪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忌嘴了,太医可给你请了平安脉?怎么说?”
建昭帝呵呵一笑,“还不是老样子?这人一老什么毛病都出来了,”他摆摆手,“太医说让儿臣不要老坐着,无事便多走动走动,”建昭帝艰难的捶了下自己的腰,“儿臣现在稍微坐的久一些,这腰就受不住了。”走两步又膝盖疼,真的是无所适从的很。
刚才为他擦汗的小宫妃已经伶俐的半跪下去,伸出粉拳为建昭帝捶按起腰来。
“唉,你别怪哀家啰嗦,既然身子熬不得,不如叫秦王和晋王出来听政,也帮帮你,”郭太后呷了口茶,轻声道。
见建昭帝垂眸不语,郭太后挥手示意殿中的人都退下,“咱们母子能走到今天不容易,我知道你最在乎的就是这大晋的江山,我也知道你不喜秦王。”
殿中只有母子两人,连郭太后最信赖的青柳姑姑也出去了,但建昭帝却如老僧入定一般不肯接郭太后的话。
他在郭太后面前总是有些底气不足,但又不甘心听郭太后的话让秦王做太子。
直到被郭太后盯的受不住了,建昭帝才无奈道,“母亲多心了,都是儿子的血脉,在儿子眼里他们是一样的。”无人的时,两人仿佛只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母子,说话也没有了顾忌。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郭太后还是有些失望,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五根手指还有长短呢,更爱一个也是常情,何况秦王没有长在你的身边。”楚琙最大的短板不是他没有长在建昭帝身边,而是他的母亲郭氏是郭太后逼着娶的,当年他为了太子之位求娶靖安侯的侄女,倒没有什么不甘愿的,毕竟是他有所求。
但他得到了那个位置,朱氏又死了,却还不能遂着自己的心意立后,建昭帝怎么可能高兴?别说郭氏并不出色,就算是如朱氏一般优秀,建昭帝也不会对那个表妹另眼相看,更不可能喜欢她生下的楚琙。
这些心思建昭帝不会明白告诉郭太后,他能走到今天郭太后居功至伟,他自问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何况面前的人还是自己的亲娘?就听郭太后又道,“我看你也没有多喜欢老五,只怕也没有立他的打算。”
建昭帝淡淡应了一声,“老五还太小。”
小吗?过两年就能成亲了,郭太后仿佛信了似的点点头,“所以也只有晋王了,其实都是我的孙子,哪个我都一样疼,只是他那个娘太不省心,这些年弄出了多少幺蛾子?你的名声都是叫她给败坏了的。”
听见郭太后并不讨厌晋王,建昭帝有些意外,他抬眸去看郭太后,见她面色并不像作伪,“母后是因为江氏的缘故才不待见珩儿?”
郭太后理直气壮的点头,“不论是谁生的,都是我的亲孙子,珩儿自小就白嫩可爱,我怎么会不喜欢他?只是他那个娘仗着你的偏爱四处生事,我若是再疼珩儿,皇后和其他宫妃还活不活?”
“江氏就是个无知妇人,宫里有您镇着,她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就是她那个娘家,我也没有格外关照过,” 做皇子的时候建昭帝被压抑的太狠了,所以对江贵妃就格外疼爱纵容一些。这些年年纪渐长,身体也每况愈下,建昭帝反而更喜欢那些新入宫的年轻宫妃。
但江贵妃到底是他捧在手心里疼了那么多年的人,两人又生了一儿一女,建昭帝最维护的还是她。江贵妃所出的晋王,也是他心里认定的继承人。
郭太后轻笑一声,“若是江涛能提的起来,你会不关照?”大字儿都不识几个的泥腿子,也得能关照的起来啊,“其实这样也好,不说江涛,就是隆恩伯府那几个小子,也没有一个看着有出息的,以后只管荣养起来,倒也省了不少事,至于不会再出一个朱家来。”
建昭帝这下相信郭太后是真的支持自己的决定了,怪不得他恩准江贵妃回府为隆恩伯老夫人贺寿的时候郭太后没反对,“我也是这个意思,朝政自有儿子和朝臣们,那些亲戚敬着便是了。”
所以自己哥哥去了之后,他便将京效大营从侄子那里收了回来,将承恩公府供在那里,郭太后心里冷笑,“夫死从子,既然你心意已决,就照你说的办吧,不过呢,秦王和老五到底都是你的儿子,你也不能不管他们。”
“老五满了十五我就封他为王,”建昭帝想都没想道。
皇子成年就会封王,说的好像跟格外恩赏一样,而且对自己的嫡长子更是只字不提,郭太后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她虽然只生了建昭帝一个儿子,但她觉得若是自己还有孩子,也绝不会像建昭帝那样将别的孩子视若无物,“老五我不担心,左右有他母亲呢,倒是秦王。”
听到郭太后说秦王,建昭帝不悦的皱眉,最终话题还是绕到这个最不喜欢的儿子身上了,但郭太后已经不反对立晋王了,他也不能不退一步,“母后的意思?”
“他身份太敏感了,若真做不得太子,那留在京城我不放心,”郭太后道。
建昭帝再不喜欢楚琙,那也是他的种,他也不愿意他将来死在自己兄弟里。想着这些,他坐久了腰又开始疼了,便按着圈椅的扶手挣扎着站起身,慢慢踱着步子,“这些年他去了哪里母后一直没告诉过我,不过我看他应该过的挺安逸。”
郭太后唇边扬起一个讽刺的笑,她就知道建昭帝未必真信自己的说法,但那又如何?自己儿子自己了解,他是绝想不到她会将楚琙送到朱家去的,“我将他送到了五台山,让他跟着苦尘大师学佛去了。”
想到楚琙身上那股子淡然的劲儿,还真有些出家人的感觉,“母后是想再把他送过去?”
“他是堂堂王爷,难不成你想让他真的青灯古佛一辈子,将来连个承继香烟的人都没有?”纵使已经想好了对策,郭太后也忍不住满腔不满,“这是你当父亲该说的话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母后您想怎么着你直接说,儿臣定然不会违逆您的意思的,”建昭帝痴肥的脸上做不出太多的表情,只抬头去看凤椅上的郭太后。
郭太后默念了几句“不气不气”,才放缓了声调,“我瞧着建宁侯府的姑娘不错,想为秦王求娶回来做王妃,然后让他随着王妃到顺天去。”
蓟辽总督节制顺天、保定、辽东三抚,蓟州、昌平、辽东、保定四镇。郭太后想让楚琙去那里?建昭帝抬起眼皮,“咱们大晋王爷是不必就藩的,而且蓟辽一带都是苦寒之地,母后怎么舍得秦王去那里?”
郭太后早就想好了,“皇上,虽然卢瀚手握蓟辽二十万兵马,但建宁侯世代忠良,您对他更有知遇之恩,有他在,还怕琙儿生异心不成?”
建昭帝还真是这么想的,秦王有了卢家这二十万兵马,将来没准儿可以和朝廷一搏呢。
“卢侯不会,哀家让秦王过去,也不过是给他寻一份保障罢了,不然待晋王登基之日,但是他这位嫡皇子殒命之时!”
郭太后话说的极为直接,“将秦王送到卢侯那里,既是保护也是看管,皇上,这样我才有脸去九泉之下见你舅舅啊!”
建昭帝确实对卢瀚有知遇之恩,当初卢瀚只是建宁侯府的庶子,因为嫡母的打压郁郁不得志,还是在得到建昭帝的赏识之后被派到蓟辽军做了名副将,后来靖安侯朱家被抄家,卢瀚顶替了原先的蓟辽总督,靖安侯之弟朱仲和成了蓟辽总督,还越过嫡兄卢浩袭了建宁侯的爵位。因此建昭帝从不怀疑卢瀚的忠心。
V章
但让秦王过去建昭帝还是有些不放心。国丈的吸引力不够的话, 若是再加上未来的太子之位呢?当年靖安侯朱家若不是想让皇家再出一位带着朱家血脉的太子,也会不保自己上位的。
真是皇帝越当疑心越重,郭太后并不心急, “还有一个缘故, ”她娓娓说出另一重原因,“皇上别忘了,蓟辽曾经是谁的地盘?”
“朱家,”仿佛烫嘴般的建昭帝极不情愿的吐出一个姓氏,靖安侯朱家祖籍辽东, 当初为了讨好朱家,他和郭太后几乎跪在朱家人面前,“母后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郭太后摇头, “朱家嫡脉早就断了,剩下的那几房也成不了什么器候, 但我到底不是很放心,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朱家在那边经营百年?当初碍于物议, 咱们不好对朱家做的太绝。但卢瀚管着三边,到底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我才想着让秦王过去,多座王府在那里镇着。”
郭太后一字一顿道, “皇上,便是秦王和卢瀚有什么不臣之心, 蓟辽也在千里之外, 动不了大晋的根本, 但朱家却不然,当年朱家可是号称朱半朝, 如今朝廷里还不知道藏着多少朱家门生呢!”
他们母子和朱家那可是灭门之仇,建昭帝怎么会不信郭太后的话?何况郭太后说的也对,蓟辽离洛阳千里之遥,中间还隔着黄河,想打过来哪有那么容易,“母后的话也有道理,只是秦王常年不在洛阳,京中许多人都没见过他,说起来也着实不像,我看倒不急着让他到顺天去,这样吧,先将他的婚事定下来,待将来太子册封之后,再让他和王妃到顺天去。”
虽然心里已经定下了晋王,但建昭帝却并不想那么急着宣布,他不认为过早立太子有什么好处。当年宣诚太子一出生便被先帝立为太子,成年之后东宫更有了自己的一套班底,可结果怎么样?成了他那几位野心勃勃皇兄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谁所害。
建昭帝可不想晋王也成众矢之的。而且他觉得晋王和当年的他相比,太顺风顺水了,根本不知道朝堂险恶。以他现在的手腕和能力,将来如何驾驭那些老臣?“这件事母后先不要和别人说起,我还想再看看,唉,”建昭帝长叹一声,“晋王这身份上到底有些吃亏,若想堵住那些朝臣的嘴,还得多磨练一二。”
郭太后了然的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说起来那些老臣只怕不会支持你的决定的。”
“所以我才不想现在就立太子,”既然母亲不再反对立晋王,建昭帝所有的顾虑都没有了,也愿意和郭太后说说心里话,“珩儿那孩子被他母妃惯坏了,难免有些心高气傲,但他心性不坏,才干也有,”他迟疑了一下,终是下了决心,“隆恩伯老夫人这不马上要过大寿了嘛,儿子恩准了江氏省亲。待此事了后,儿子就让珩儿和秦王一起入朝听政。”
建昭帝还是对自己看着长大的晋王有信心的,楚琙回来也有一年多了,从他派在他身边的人传来的消息来看,楚琙确实是个胸无大志性情疏淡的人。建昭帝也不怕他是在装,将人和晋王一起放在朝堂上,放在朝臣中,他倒要看看他还装不装的下去。他若是有什么异动,那头一个不放过楚琙的就是他这个皇帝了。
而且将楚琙一同放入朝堂,对晋王也是一种压力,若夹在秦王和五皇子两位嫡皇子中间,若还能得到朝中大臣的支持,那将来便是将这大好河山交到他的手里,建昭帝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知道建昭帝没有立时册封晋王为太子的意思郭太后心里舒了口气,她能陪着儿子熬了近三十年,成了最后的胜利者,就能陪着她的孙子走上那个位置。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郭太后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她扬声将青柳叫进来,“传哀家的话,等隆恩伯老夫人寿诞那日,让皇子和公主都跟着贵妃过府贺寿。”
不是想给江氏体面风光嘛,容易,她给隆恩伯府连她们承恩公府和皇后娘家也没有的体面风光。她要叫全洛阳城的人都看看什么叫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
因为不耐烦听浩七太太聒噪,何氏请示了李显壬之后,便将李如玉挪到了清沅院不远处的香楠院中,当然,她同样也将李妩请了过去,让李妩和李如玉住在了一处。
照何氏的话说,姑娘是好姑娘,就是叫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娘给养歪了。
但李显壬发话了让她帮着李如玉寻一门合适的亲事,何氏就不能任由王七太太在里头瞎搅和。
当然这是人家女儿的终身大事,便是李显壬发过话了,但真到了要帮李如玉张罗的时候,何氏还是将所有人都请到了芳华院,当着李浩的面问他和王氏,需不需要她出去走动的时候,顺便帮李如玉也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李浩是个除了读书科举之外家里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他没少听妻子抱怨自己不成才耽误了儿女的前程,现在何氏愿意出面帮自己女儿寻亲,甚至还承诺出一副嫁妆,当时就长揖到地,恨不得立时将女儿送给何氏。
听说还有嫁妆送,王七太太心里就跟开水一样不住的冒泡,但她并不像李浩那样觉得自家占了大便宜,反而拿乔要求何氏也要将自己儿子亲事也管起来,这样她不但可以给儿子寻一个高门出身的儿媳,而且连聘礼也能省了。
娶媳妇可不像嫁女儿,嫁女儿何氏只要不昧良心,即使只给李如玉寻一个小康之家,只要孩子争气,李如玉背后又有阁老府,日子必不会太差。但娶媳妇可不一样了,再好的女儿落到王七太太这样的婆婆手里,那就是进了火坑,何氏傻了才出去害人呢!
因此王氏的要求一出口,何氏就要一拍两散让李浩赶紧带着老婆女儿回去,甚至还扬言为了李浩的清名,还是请他带着妻女从阁老府里搬出去吧,阁老府不怕被人议论谋人家的女儿,但李浩这样的读书人,可不能让人觉得是上门打秋风的没骨气之人。
李浩一家子来了已经四个多月了,这一家两个男人除了读书任事不管,女人一个精明外露占便宜不顾脸面,另一个总是一副百般无奈的可怜模样,都让可氏倒足了胃口。反正她们善意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有人想得寸进尺那她就让他们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如玉是个聪明姑娘,这些日子从何氏待她的态度上已经感觉到了李府对她们一家已经不耐烦了。见母亲还欲要坐在地上闹,她怎么会任由王七太太毁了这么好的机会,干脆冲到侧间拿起针线簸箩里的剪子,已经跪在了王七太太和李浩面前,直接表明她要出家,与其让父母为难,倒不如落发来的清静。
女儿坚决的态度把王七太太给吓住了,再也不敢提那些无理的条件又可怜巴巴的求湖三太太替他们说几句好话。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何氏根本不顾忌李浩两口子的脸面,将他家的情况讲了个清楚,又将自己能帮着说和的人家大概列了个大概范围,并耿直的告诉这对夫妻,李如玉能嫁到这样的人家,也是因为她头上和阁老府顶着同一个李字。
等何氏滔滔不绝的说完,李浩已经臊的满脸通红。他自诩是读书人,平时最讲的就是风骨,若不是被女儿苦苦拉着,何氏话没说完,他就会拂袖而去了。
最终还是湖三太太出来递梯子,打了个圆场,李浩才勉强同意了何氏的提议,将女儿的亲事全权交给了何氏。只要何氏定的人家李如玉不反对,那他们夫妻就不会说一个不字,至于以后李如玉会不会帮扶娘家,阁老府概不负责。
王七太太刚才也不过是拭探,见何氏这里一点儿都不通融,也只能作罢。她心里清楚,便是丈夫明年能中了进士,女儿也绝计寻不到何氏说的那等人家的。而且即便女儿做了官太太,那也还是她的女儿,到时候她让女儿贴补兄弟,她还能不答应?
两下说定了,何氏便直接叫人开了香楠院,让李如玉搬了进去,不但给李如玉准备了簇新的衣裳首饰,连教养妈妈和大小丫头也一并配齐了,现在李如玉出去,寻常人看不出来她只是个穷举人的女儿。
李如玉搬进香楠院的第二天,便亲自到芳华院给何氏磕头。因着昨天浩七太太那一场闹,何氏也颇为意兴阑珊,她不信李如玉不知道王氏打着什么歪主意,可明知自己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但她还任由王氏闹到人前,也不过是想试探阁老府会管他们一房到哪一步罢了。
看透了这一层,何氏原本想拉拔一把这个可怜姑娘的心思更淡了,见李如玉过来赔礼,也只是泛泛的嘱咐了几句,让她安心在府里住着,就抬手将人打发出去了。
“唉,我觉得自己有些白操心了,”见李庭兰过来,何氏放下手里的茶盏叹了口气,“说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但这种八百扁担都打不着的亲戚最让人头疼。”
昨天的事李庭兰并没在场,但自有丫头将前因后果仔细的报与她知道了,“如玉堂姐也有她的为难之处,到底是她的父母……”
是父母又怎么样?儿女又不是扯在绳子上的狗,何氏冷笑一声,“她啊,是想要的太多。”又想要好亲事,又想要孝顺名声,最好还能让李府再拉扯拉扯她的兄弟们,“昨天还想让我认她当干女儿呢!”
看何氏的神情李庭兰就知道她没有答应,其实李庭兰也能理解李如玉,如果李浩夫妻没有将李如玉带到洛阳城住进阁老府,李如玉可能会心甘情愿的嫁给镇子上一个和他家门当户对的青年,那青年或许在铺子里学手艺,抑或家境差强人意,在某间学堂里读书。她嫁过去后会是个勤恳的妻子,也会是个不错的母亲。
但她住进了阁老府,见到的另一种生活,看到了另一重世界,那再让她过回曾经的日子已经不是可能的了,“不是每个人都乐天知命的,便是咱们府上的小丫头们,不都在努力巴结,想升二等,升一等,将来被主家赠一副嫁妆嫁到外头当个管事娘子?”
李庭兰看了一眼何氏身边的小丫头,“春兰,我说的可对?”
春兰脸一红,旋即抬头道,“姑娘,这不是正该的道理吗?咱们只要用心服侍主子,肯出力,主子自然会欢喜。”
“你呀,都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何氏被李庭兰的话开解了,“我倒不是觉得她有什么不对,但是吧,”何氏将昨天的事在口里咂摸了一会儿,“反正若是我,直接就和李浩那一家子翻脸了,那一家子,爹没个爹的样子,娘成天就想着拿闺女换聘礼,难不成她不是女人?”
李庭兰知道何氏在气什么了,据她所知,当初何氏的父母发现李清被他兄嫂送到铺子里当学徒,便跑来和李家退了亲,后来李清成了阁老府的嗣子,何家又带着女儿闹到李氏族里,说李清若是敢抛弃糟糠之妻,那他们家也不留坏了名声的女儿,要将女儿直接给吊死在李氏宗祠前头,让女儿死也要做李家鬼!
何氏却不是个任人揉搓的小可怜,在李氏祠堂前大骂父母嫌贫爱富,听到李清要富贵了又不要面皮来攀扯,她也不用父母将自己吊死,她现在就一头碰死,只是她死了也会记清仇人是谁,化做厉鬼也要成日缠着她那对不做人的亲爹娘!
只是没想到何氏的话被带着李清赶过来的李显壬给听了个全盘,他倒挺欣赏何氏爱憎分明敢说敢做的性子,觉得和自己性子有些温吞的嗣子正配。干脆出了一百两银子写了断亲文书,将何氏带回了族里,送到族中一位年高德劭的老太太处养了起来。
等何氏成年和李清完婚,何家人又来了几回,都被何氏以不认识为由连门都没让进,何家那样的寒门小户也不敢真的和阁老府硬碰硬,吃了几次闭门羹,再也没上过门。
所以比起李如玉面对李浩夫妻的态度,何氏更喜欢敢和叶氏决裂的李庭兰,“我是怕就算是我给她寻了门不错的亲事,她为了娘家也能将好事变成坏事。”
李庭兰却不这么看,这阵子她冷眼瞧着,李如玉并不是个没主意的,昨天不是将王七太太给吓老实了么?“真到了那一步,如玉堂姐会有自己的决断的。”
见何氏还是苦着脸儿心情不好的样子,李庭兰笑着宽慰,“这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家还真不必拿一个远房亲戚联姻,我瞧着祖父想借机拉拔亲戚的意思更多一些。到底也在咱们府上住了这么久了,您就当日行一善搭把手儿。”
“说的也是,咱还真不图她什么,”何氏想到李如玉初到府里来的时候,自己因着她有那样一对不着调的父母,本人又伶俐乖巧,也曾真心喜欢过她,“反正妩姐的亲事有你三伯娘呢,你呢,”她笑着打趣李庭兰,“老太爷发话了,说要多留你几年,我也就忙活她一个了。”
李家人丁单薄,何氏的儿女还小,她还真没帮人相看过亲事,就当拿李如玉练练手儿了。
……
许姨娘一回到许府,便扑倒在江老太太怀里,放声大哭,“娘,我该怎么办啊?”
楚哲云献妾的事传出来后,许以尚立马去楚家将姐姐给接了回来。为官十多年,许以尚该有的政治敏锐度还是有的。他已经从最初得知楚哲云要娶高门女的羡慕中清醒过来,反而觉得这不见得是一桩好亲事。作为吏部的一个小小主事,上官的喜好他也打听过不少,沈迈能走到如今的地位,绝不是个轻易被人拿捏的人,女儿被人坑害了还要提携害了她的人,这天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但他识趣的没有去扫楚望江的兴,也答应了帮楚哲云出一部分聘礼银子。叶昆和王夫人让他拿出三万两银子送回李府去,那可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许以尚一直拖着舍不得送过去。现在刚好有了理由,就说将银子借给楚家了,想叶昆那欺软怕硬的性子,也不敢勒逼自己。若是叶氏硬要给的话,就从她嫁妆银子里出好了,反正李家送来的银子都是叶氏收着的,他可是一钱银子也没见着。
这还没等他将银子送过去呢,沈家姑娘自戕的消息就传了出来!紧随而来的就是张夫人在宫门外一头撞向静安长公主的鸾轿,让她还自己女儿的性命!紧接着洛阳城里便传遍了沈家姑娘不堪流言所辱愤而自尽的消息!
许以尚立时就慌了,他没想到沈家竟然这么刚,为了自家的名声连女儿的性命都不要了。而且还是拿静安长公主做筏子!
那楚哲云这个流言中欺辱了沈家姑娘的登徒子沈家岂会轻易放过?
许以尚都后悔自己认识楚望江了!
他马不停蹄的就冲到楚家,将自己姐姐给接了回来,当然他理由找的很充分,说是听说有御史弹劾他让姐姐与人为妾,为了他的官声,他得先将姐姐接回府上,还求楚望江配合自己,就说已经在两年前将府上的许姨娘放归了。
外头的事江老太太也听说了,大难临头当然是自己女儿最重要,她轻拍女儿的后背,“回来也好,以后咱们母女再不分开了。”
“娘你说的简单,我也是当娘的人了,我回来了,可宝珠她们几个还在楚家呢!她们本就是庶出,再没有我这个娘亲在,以后可怎么办啊?”
许以尚不耐烦的打断许姨娘的哭诉,“路上我不都和你说清楚了?不把你接回来,难道等着沈家和楚哲云算账的时候,你跟着吃瓜落?”关键若沈家尚着许以柔这条线再迁怒到自己头上,那自己这二十年可就成了一场空。
在许以柔的问题上,许以尚觉得自己问心无愧,“我不也说了,将来宝珠她们成亲,我会再贴一份嫁妆给她们,一定将她们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若不是知道了楚家马上大难临头,许姨娘便是碰死在楚家也不会跟着许以尚回来的,但回来并不代表她不委屈,“当年为了你能读书,娘把我卖给了楚家做妾,现在为了你的官途,你又把我接回来,许以尚,你真把我当姐姐吗?”
“若早知会有今天,我宁愿不读这个书,”许以尚也觉得无比委屈,这些年他都把许以柔当恩人供着,尤其得了官之后,哪一年往楚家送的年礼不是最厚的?他还特意让人打听了,便是吕夫人娘家也送不了那样的节礼。
又因着她,自己成了京中的笑谈,洛阳城里谁不知道他的功名是卖的姐姐得来的?这他都认了,现在楚家马上要倒霉了,她还这么拎不清的和自己闹,“你还想要怎么样?若你真的舍不得楚家回去便是,我绝不拦着你!但以后你也休想我再管你。”
许以柔欲要再说,就听到外头有人大喊,“姨娘,姨娘不好了。”
这是她留在楚家照顾女儿的心腹,她怎么跑来了?许以柔立时冲了出去,“春香,可是宝珠她们出事了?”想到自己可怜的女儿,许以柔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不行,她得让许以尚将三个女儿也接回来,不然万一女儿被连累可怎么办?
春香大力摇头,“不是的,姑娘们都好好儿的,是老爷,老爷大喜!”
这个节骨眼有什么大喜可言?许以尚大喝一声,“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春香咽了口唾沫,将许以尚姐弟走后的事备细说了,只听得许以柔两眼放光,楚望江晋辅国将军?这怎么可能?
V章
六十九、
楚望江只是个俸禄二百石的奉国中尉, 现在突然爵位连升三级成了傣禄六百石辅国将军,这对于楚家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辅国将军之上是镇国将军, 再上就是郡王了, 而楚家原本的奉国中尉到了楚望江这一辈也就断了,不然他也不会逼着楚哲云发奋读书为家族求一个新未来了。
“春香,你没弄错?真的是辅国将军?”许以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楚望江成了辅国将军,他们这一支在宗室营里又可以扬眉吐气了!
偏这个时候,许以尚将她给接了回来了, 这不是和她过不去么?“现在老爷成了辅国将军,我也熬出了头,你们却……”许以柔再次大哭起来, “回去,我要回去!”
说着连眼泪都顾不得擦直接就冲了出去。许以尚刚才那些话肯定都是骗她的。
许以尚也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连升三级?但立马将人送回这个脸他可丢不起,“你先别急,我过去打听一下是怎么回事, ”他命人拦下许以柔,“左右你还有三个女儿在楚家,怕什么?”
江老太太也是目瞪口呆,但外头的事她一向以儿子的判断为准, “对对对,让你弟弟出去打听清楚了再说!”
……
许以尚打听的方式也很直接, 他径直去了楚家, 看到楚望江他也并没有恭喜他进爵, “到底怎么回事?”
这天下陡然落的馅饼里头有没有掺毒可不好说。不然楚望江兢兢业业在宗亲中各处奉迎,也不还是个奉国中尉?
楚望江也没有大家以为的喜色, 见许以尚过来,他立时将人拉进了自己书房,“许兄,这可如何是好?”
许以尚见楚望江并没有和自己生分,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姐夫莫急,你先和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望江长叹一声,将自己从传旨内监那里花重金打探到的消息说了,“这一道旨意下来,外头那些传闻岂不是做实了么?”若不是外头盛传楚哲云献妾的事,他都不知道儿子在吕家庄养了外室,“我也问过哲云了,晋王殿下带走的根本不是那贾氏,而是她的侄女小贾氏!”
好大一盆脏水兜头浇下,他们却无从辩起,“这哪里是加官进爵,这是要我的命啊!”
会不会要命不好说,但楚哲云的前程是彻底断了。许以尚因为儿子许琅还小,也曾在楚哲云身上寄予厚望,现在什么都完了。
但这个时候他无法将这个残酷的真相说出口,只得安慰道,“姐夫就往好里想吧,哲云一个镇国中尉是跑不了了,那就安心在家帮着他料理庶务吧。”
他沉吟须臾,“咱们也别去考虑贵人的心思了,现在你们也算是晋王的人了,有这道护身符在,那沈家怎么也得掂量掂量。”
见楚望江还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许以尚又开始分析,“那张夫人去撞长公主的鸾驾,说是可是长公主府没管好下人,传了那种没来由的谣言,害的沈姑娘自尽以证清白。这也就说明,沈家是不承认沈姑娘和哲云的事的,既是这样,那沈家也不会再针对哲云了,不然岂不是坐实了那些谣言?”
许以尚觉得自己甫一听说沈芊雪自尽的时候太慌张了,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没想明白,还跑来将姐姐接了回去。但楚哲云即使是保了命,献妾的事还在,这科举一途是再不用想了的。许以尚又深深的替这个便宜侄子惋惜。
想到自己精心培养的儿子最终也只能像自己一样守着个小小的爵位度日,楚望江只觉心如刀绞,想他为了这个优秀的儿子,连继室都不曾再娶,如今连别的指望都没有了,“我怎么养出这么个孽障来?”
楚望江是从楚哲云那里知道事情的真相的。现在好了,静安长公主没有攀附上,李家也彻底断了,沈家只怕更是恨自家入骨,这些那里是一个辅国将军能弥补回来的?
许以尚也是一脑门官司,宽慰楚望江可以。但他的见识和能力实在不足以让他给楚望江想到完美的解决方案,半天他才含糊道,“有道是解铃还是系铃人,既然你的爵位是因那小贾氏而来,那不如让那大贾氏去见一见小贾氏,弄清楚殿下的意思。也请那小贾氏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在晋王跟前为哲云说说好话。”
他觉得沈家是楚哲云头上高悬的利剑,如果不把沈家的事彻底解决,楚家难有安宁之日,“对,明日你就叫哲云将那贾氏接到府里来,给她个姨娘的名分,这样的话,大家不就知道外头的传闻是假的了吗?”
想来晋王也乐见这样的安排,毕竟不论是献的和受的,谁的名声也都不好听。
至于楚哲云以后的婚事,有沈家的事在前,楚哲云近几年都休想娶到合适的妻子了,还不如拖上几年,等事情淡去再说。
他轻拍楚望江的肩膀,推心置腹道,“以前我不是听你说兴平王令世子妃给你说亲么?我觉得趁这个机会你可以催一催王府那边。”许以尚在楚望江身上投入的精力和资源可不是一般的多,这是他多年的盟友,若是就此倒了,他在京中连个可靠的援助都没有了。
被许以尚一提醒,楚望江不由连连点头,他感激的握住许以尚的手,“许兄真心为我啊。”
楚望江现在深深后悔了,若他还有几个儿子,也不会像今天这么为难。
楚望江是个十分听劝的人,立时叫人将楚哲云给喊了过来,除了吩咐他将谢婉怡接回府之外,还嘱咐楚哲云,待谢婉怡入府之后,便让她去晋王府走一趟,“咱们得弄清楚晋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想到儿子的前程,自己的理想就这么完了,楚望江颇有些心灰意冷,“传旨的公公说不必入宫谢恩,但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你去接那贾氏,我去兴平王府一趟。”
楚哲云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能光明正大的将谢婉怡接入府,心里又惊又喜又有些惶恐,他看向一直淡然喝茶的许以尚,“姑父的意思呢?”
许以尚放下茶盏,“你父亲说的有理,你快去办吧,”他轻叹一声,“你以后是要承爵的人,虽不必科举,但也不能在家里无所事事,你让那贾氏帮你问问,若是晋王殿下那边需要人手,不拘什么差使,你都可以去试一试。”
最重要的就是和晋王府的关系,只要抱紧晋王府的大腿,楚家才能平安。
见许以尚也这么说,楚哲云多日来阴霾密布的心情终于好了许多,他很想问问许以尚,沈芊雪自尽了,自己要不要上门吊唁?毕竟当初静安长公主做主将他们的婚事定下时,沈相可是没有反对的。即便还没来及下定,沈芊雪也算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也算是沈家的女婿了。
但这个时候楚望江却让他去接谢婉怡,若叫沈家知道了,会不会怪他?
楚望江已经被许以尚说服了,“沈家既不承认他家女儿与你的事,那咱们送上门做什么去?找打吗?你给我记住了,关于你和沈姑娘的事都是有心人的谣传,你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回事!”
楚哲云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道,“父亲说的是,儿子记住了。”
“唉,那位沈姑娘也太想不开了些,”提起沈芊雪,楚望江真是满满的遗憾,现在他得了辅国将军的爵位,儿子年少有才相貌堂堂,完全配得上沈家那个早早就坏了名声的丫头。
他原以为没了李庭兰,得个沈芊雪,楚家马上会兴旺起来了,没想到好好人的居然没了,想到这个他有些不满地瞪了楚哲云一眼,定然是在香山庄子上时,他没有安抚好沈芊雪。
“行了,照我说的赶紧办去吧,”想到儿子这辈子是一眼看到头了,楚望江顿觉了无生趣,“这阵子你就老实在家里呆着,哪里也不许去。”
……
谢寒雨看着穿戴与以前明显不同,浑身多了人*妇风韵的谢婉怡,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被接到楚家去了?”
谢婉怡脸上滑过一抹赧然,“嗯,这也是托你的福了,”她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虽然她这辈子也只是个姨娘,但楚哲云身边干净的很,有他整日陪着,她的日子过的极为顺心。
“你也知道的,楚家原来是由许姨娘掌中馈,那许姨娘被接回娘家去了,现在府里的内务由孙姨娘管着,她不是个爱生事的,便将公子院子的事都交给我了。”她现在在楚家,和楚哲云的妻子没两样。
自进了王府,谢寒雨每日除了努力在床笫间牢牢吸引住晋王,还要借着他的宠爱探问他在外的政事,好借机“展露”自己在政治方面的“才华”!所以没有时间去了解楚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近些日子发生的事和上辈子出入太大了,这让谢寒雨有些手足无措,她挥手让小丫鬟退出去,“是楚哲云让你来的吧?他想做什么?”
谢婉怡也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又得仰侄女鼻息了,她将心中的那丝不自在压了下去,“夫君让我问问你,辅国将军的事是不是你进的言?还有沈家,”她不安的抠着高背椅的花纹,“寒雨你也是知道的,好好一个嫡女没了,沈家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揭过去?”
她们可都是谢氏女,以己度人,也知道沈家不会轻易甘休的。在谢婉怡眼里,楚望江父子都太乐观了。
谢寒雨听说张夫人拦了静安长公主的车驾也吓了一跳,她认为的世家不都是极好面子的嘛,凡事喜欢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一个一品诰命跑去和长公主拼命,就为了说自己女儿没被人给那啥?这也太拼了些,而且人已经死了,再闹有什么意义?“我也不知道沈家怎么想的,不是已经说要议亲了嘛?”
而且亲事还是晋王提的,沈家可是晋王的嫡系,怎么突然这么不给晋王面子?“当时在香山庄子两边都说好了,静安长公主保媒,还许诺把香山庄子给她做添妆。”
谢寒雨上辈子没碰到这样的事,但上上辈子宅斗小说是看过的,那落水的,被下药的,不都最终成亲了?“一床锦被盖了去”、“坏事也变成了好事”这种说法,她也是听过的,怎么沈芊雪就死了?
“竟然没人劝沈芊雪吗?让她转不过这个弯儿,看来沈家也没将她太当回事。”应该是没看好才被沈芊雪寻了短见,谢寒雨觉得沈芊雪太傻了,就当被狗咬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楚哲云将来可是康王,沈芊雪这是自己放弃了王妃之位。“但我还是和殿下提了提,怕沈家会将账算到楚哲云头上,请殿下暗示一下沈家,冤家宜解不宜结。”她可不希望自己人因为这个闹起来。
楚哲云是自己的臂膀,沈迈上辈子也没被她收服,谢寒雨自然是要尽量保一保楚哲云的。
谢婉怡没料到谢寒雨会这么说,她愕然抬头,“沈芊雪是沈阁老和张夫人的幼女,即便被太后斥责还被罚进了退思庵,张夫人一年也要过去陪她几个月的,”她凝眉道,“沈家这么做,也是为了沈姑娘的身后名,还有沈家下头姑娘的名声。”
谢寒雨没听懂,“什么意思?”一个女孩子又不是皇帝朝臣,要什么身后名?
谢婉怡都有些怀疑已故的大嫂是怎么教导侄女的了,“在沈家人口里,沈姑娘是不堪流言所累,为证清白而死,一个“贞烈”是当得的。这样一来,外头那些传闻便不会再伤到沈家,沈家其他的姑娘们也不会因为有一个名声有瑕的姑母而耽误婚事。”
若沈芊雪嫁给了楚哲云,但这种门第悬殊的下嫁只会引人遐想,何况这其中缘故知道的人也不少。人们在同情沈芊雪的同时,也会对沈氏女的教养产生质疑,以后沈家第三代姑娘必会被人挑剔。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对沈芊雪的同情之心只会越来越淡,在选儿媳孙媳的时候,却会想起来沈家曾经出过这么一位被人算计下嫁的姑奶奶。
谢婉怡觉得这事若在谢家,失贞的姑娘要么自尽要么隐姓埋名远嫁他乡。像张夫人这样直接冲上前去和静安长公主拼命,谢夫人是不会做的。但谢家同样不会这么窝囊的将女儿随便嫁了,若是这个口子开了,以后想算计谢家女儿的小人还不层出不穷?
也罢,沈家也算是得了好处,又有晋王殿下在,想来不会再找楚哲云的麻烦了。
心中略定,谢婉怡开始关心侄女在王府的生活,“你怎么样?”她看了眼内院方向,“那些人可曾为难你?”
谢寒雨得意的摇头,“没有,这里是王爷的外书房,她们的手再长也不敢往这边伸,”她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摞信笺,“这个是我自己想出来的种地的法子,原本是吕家庄的时候就想试试的,可惜没来得及,你拿回去给楚哲云,让他在庄子里试一试,”谢寒雨神情笃定,“这可是大功一件!”
谢寒雨在吕家庄的时候就爱往外头跑,没想到进了王府还想着种地,可她哪会种地?没到吕家庄的时候,只怕连葱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但现在他们要靠谢寒雨,谢婉怡将信笺接过来装好,“我回去便给他。”
看着谢婉怡,谢寒雨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没了李庭兰的楚哲云,还会有前世那样的功用吗?但不用楚哲云,她手里也没人。还有那个李庭兰,谢寒雨知道晋王也在打她的主意,“你刚才说现在楚家是那个什么姨娘掌中馈?”
自己说的话侄女都没有专心听,“是孙姨娘。相公一出事,许家就来人将许姨娘接走了,三个姑娘留在了府里。”
经历了谢家的事,谢婉怡倒觉得许以尚是个有情义的,起码还惦记着这个姐姐,而且现在的孙姨娘并不得楚望江宠爱,楚哲云也不将她当回事,自己便不需要将她当庶婆婆敬着,日子过的倒也自在。
谢寒雨却在想另一件事,“那楚哲云以后的婚事怎么办?你有没有打听到楚家的意思?”
谢婉怡讶然道,“相公的婚事?你怎么会担心这个?”她还以为谢寒雨是在替她的将来担心,“虽然沈家的事是谣言,但事涉相公,只怕这几年他都难寻到合适的亲事了,”这样对她来说再好不过,等将来新人进门,她早就站稳了脚跟,兴许儿子都生下了,而且新人的家世也不会太好,这对她来说又是一桩好事。
谢寒雨却冷了脸,“不是说之前楚家要和李家议亲吗?你回去试探下,看这门亲事还能不能继续。”
虽然李庭兰做王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看她前世在楚家的作为,就不是个有脑子有决断的,这样的主母对她构不成什么威胁。但胡蕊华她更了解些,对付起来也就更容易。对谢寒雨来说,这两人都留在原来的位置上,对她才是最有利的。
谢婉怡觉得侄女简直就是疯了,“这怎么可能?阁老府原就不是楚家能攀上的人家,何况现在相公的名声又成了这样,”也是因为这个,谢婉怡都觉得自己若生了儿子就有被扶正的希望。
谢寒雨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她轻笑道,“李庭兰可是李次辅唯一的血脉,李次辅是绝对舍不得她自尽的。”前世不也是闹了丑闻,李庭兰才嫁给楚哲云的嘛。
见谢婉怡一脸的不情愿,谢寒雨有些无奈,“你光想着掌中馈做什么当家太太,可也得看看那楚家缸里有几两米?那李阁老可是富可敌国,若是楚哲云娶了李庭兰,你才能重回谢家的生活。”
前世谢寒雨可是一手主导的李氏的覆灭,从李家抄出来的财物也让她狠狠的发了一笔财,这些东西也成了她斗倒王府那群女人的最大助力,这一次她也不可能轻易放过李家,为了自己也为了谢家。
“你别忘了祖父和我父亲是怎么死的,谢家是怎么没的,”谢寒雨目露寒光,“这个仇我可一直记着呢!”
提起父兄,谢婉怡眼眶登时红了,“我知道了,我回去就和相公提。”和侄女一比,她真是太不孝了。进了楚府做个姨娘就满足了,完全将父兄的仇给忘记了。
谢寒雨这才满意了,“我也没想到只是求了殿下几句,他便给楚望江辅国将军的爵位。可见殿下对下头的人是极大方的,你们更应该念着殿下的提携之恩,多想想怎么报效殿下,殿下是绝对不会让跟着他的人吃亏的。”
一个女人就换回了个爵位,晋王也确实是很大方了,想到以后自己的子女,谢婉怡心中最后一点不甘也没有了,“你放心吧,我回去一定将你的话带到,”她握紧装着信笺的荷包,“你交待的事我会盯着相公去办的。”反正他现在也不必读书科举了,找点儿事做也省得窝在家里长吁短叹的。
又拿了五百两银票给谢婉怡傍身用,谢寒雨才让小太监送她出府,自己则到小厨房做了几样新式的点心,复又重新梳妆之后,才款款往书房去。
晋王新得了美人心情正好,又听说皇帝准了江贵妃回府省亲,更是恨不得仰天长笑,这可是独一份儿的恩宠。他将舅舅隆恩伯江涛叫到府里仔细叮嘱了一番,端茶送客。
这会儿见谢寒雨进来,晋王笑着冲她招手,“不是说你姑母过来看你么?怎么?人走了?”
谢寒雨将点心一一摆好,才顺势依在晋王怀里,“已经走了,姑母来是想请我代楚家向殿下谢恩的,”她转身圈住晋王的脖子,“那楚哲云害的长公主和沈家结了仇,真真是死不足惜,若不是为了我姑母,我才不会求殿下护他一二呢。殿下怎么还给了他家那么重的赏?”
晋王在谢寒雨微嘟的粉唇上啜了一口,才道,“雨儿开了口,本王又怎么会不尽心?不过是一个辅国将军,本王还给得起,至于长公主和沈家,”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本王的面子他们还是要给的。”
V章
七十、
给楚望江连晋三级, 晋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沈家通过和静安长公主撕破脸的一闹,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名声。而且以后他也不会阻止沈家对长公主府的报复。他不耐烦静安长公主很久了,不介意借刀杀人。
而且楚哲云是宗亲, 虽然现在宗亲式微, 但他们到底都是姓楚的,这些年宗室营的人在外唯静安长公主之命是从,不过是因为静安长公主在皇上那里说得上话。但现在他长大了,宗室营的人应该换主子了。
他保下楚哲云,是想让那些宗亲们知道, 跟着他的话,他们就能重回皇亲凌驾于朝臣之上的日子。
不过这些他是不会对谢寒雨说的,他最喜欢的就是从这到了晚上就热情如火的小妮子那里讨回报了。
谢寒雨依在晋王怀里娇声道, “我那个便宜姑丈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最起码他还算是个会读书的, 殿下若是要用人,也可以让他跑跑腿什么的,”谢寒雨感觉到晋王要起身, 谢寒雨忙将他贴的更紧了些,“殿下听我说完,沈家不惜和长公主闹翻,也要证明那天的事只是谣传吗?那殿下给楚哲云一个机会, 让他能大大方方的站于人前,不也是在变相的为沈家正名吗?”
晋王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谢寒雨说的也是个道理, 只是那件事终究不是谣言, 晋王有些拿不准沈家到底是个什么用意。
他虽然不怎么待见楚哲云,但小人有小人的用法, “这件事再等等吧,”他头捏着谢寒雨的下巴,“怎么?一个辅国将军还不够,还跑本王这里要差使来了?”
谢寒雨也不否认,“若不是我姑姑这辈子都要靠他了,我何必费这个心?我只是这么一说,道理对不对,用不用他还得听殿下的。”
“雨儿吩咐的事本王还敢不答应?”晋王又要捏谢寒雨的下巴,却被她躲过了,上辈子他们谈正事的时候,晋王可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慢自己。谢寒雨其实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当玩物的感觉,但却还得忍下这种不适,做出含羞带怯的模样来。
但这一世变化有点多,谢寒雨不敢像之前那样托大了,她抬头觑了一眼晋王,做出真心为他在考虑的样子,“您用不用姓楚的都没什么,但我觉得您得寻个机会和沈尚书好好谈谈。若是他误会了您,咱们岂不是要和他结仇了么?在香山庄子上时,两家结亲是您提出的。”
谢寒雨不能让晋王知道她对晋王和沈迈的关系心知肚明,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沈尚书可是阁老,听说家里很有势力的,万一他因此记恨殿下……”
说到这个晋王也觉得十分憋屈,你们不肯嫁女儿,当时就拒绝啊。沈芊雪觉得受了侮辱,当时怎么不去死?他都以为自己两边说和成功了,结果沈家女儿自尽了,搞得这人跟自己害死的一样。
但他又不想去和沈迈说好话,“且再等等,看沈家还闹不闹什么幺蛾子了?”
晋王爱拖延的毛病能将人气死,便是和他再次遇上,谢寒雨还是恨的牙痒,想到什么赶紧做不行吗?你等等等,人家还以为你不将人家放在眼里呢。要知道沈迈可比胡祭酒有用多了。她的大事还得靠沈迈来帮她完成呢。
“我听闻太后娘娘还赞了沈姑娘呢!您不如亲自去沈家致祭呢,顺便也和沈相把话说开了,免得沈相以为您保我那个便宜姑丈,是在和他打擂台。”谢寒雨压着心火柔声劝说。
晋王很喜欢谢寒雨处处为自己着想的样子,他轻捻着谢寒雨柔嫩的面颊,“无妨的,本王既然敢保楚哲云,就不怕沈家的报复。”
一个沈芊雪还撼动不了他和沈迈的联盟,而且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是静安长公主。那天从香山庄子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答应等将来将静安长公主交给沈迈处置,不过就是早几年和晚几年的事,相信沈迈还是等得起的。
至于楚哲云,晋王根本没将这个人放在眼时,他连被摆上棋盘的资格都没有,哪里需要他为了他去和沈迈解释?
谢寒雨掩唇而笑,“殿下,您知道我最喜欢您什么地方吗?”
晋王被谢寒雨闪闪发亮的杏眸瞧的骨头都软了,也是奇怪,虽然谢寒雨在他跟前从来不以奴婢自居,说话行事都很随意,但他却很喜欢她对自己的这种态度,觉得这样才说明谢寒雨真正将他当成了夫君良人,“难道不是本王处处雨儿都喜欢么?”
谢寒雨媚眼横斜轻嗤一声,“我说的是最喜欢,‘最’!”
“好好好,那雨儿说来听听,”晋王的手不安分的挑开谢寒雨的衣襟,睨着衣下的春色,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谢寒雨装作没感觉到晋王的小动作,偎在他的怀里,手指轻抚着晋王的喉结,“我最喜欢殿下这种一切尽在您掌握之中的笃定和从容,”她眼中是浓浓和崇拜和依恋,“兴许这就是龙子凤孙才有的气度吧,反正我在旁人身上从来没有看到过。”
说到这儿谢寒雨脑海中闪过一个清隽的身影,她眸光微闪将那个手下败将抛在脑后,语气越发坚定,“雨儿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殿下。”
晋王被谢寒雨直白却有情意满满的话说的心神激荡,他一把将谢寒雨抱起来走向内室,“放心,本王定不负你!”
……
长空这些日子被外头的风起云涌搞的眼花缭乱,每天不停的给主子报告查到的消息,跑的他腿都细了,“殿下,要不要请曾先生往沈府走一趟?”
秦王放下手里的佛经抬眸看着两眼亮晶晶的长随,“去做什么?”
长空怔了下,没明白主子为什么会问这么明摆着的问题,“晋王和长公主这不是将沈阁老给得罪狠了么?”这不正是他们的大好机会?
长空的声音透着得意,“小的查到那沈氏女确实是听了下人的话一怒之下自尽了,但很快被人救了下来,”他声音略低了两分,“后来是沈阁老下令不需人施救的!”
说到这里长空也忍不住啧舌,这读书人可真够狠心的,亲生女儿说弄死就弄死了,“张夫人也是听着沈阁老的安排去撞的静安长公主的鸾驾!”那个张夫人被救回去之后就一病不起了。
查到这些长空心里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了,“咱们拿着这么大的把柄,那沈阁老还敢不听您的话?”有宋首辅再加上吏部天官沈迈,他们殿下还惧谁?
秦王将心底的烦躁压下,他身边的长随和侍卫都是他的先生朱季永给他的。而身边的暗卫则是郭太后的人。这让秦王时常觉得自己身在囚笼之中,似乎除了他们要求自己的事,他竟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
“那成啊,你去和曾先生说吧,”秦王冷冷地看了长空一眼,又将心思放在手里的佛经上。
长空张了张嘴,如果他说着有用,那他早就去了,可曾先生和旁人不同,他不是他们朱家的人,也不是太后那边的人,他只追随秦王殿下,“殿下,小的哪里懂这些国家大事,还请殿下去和曾先生说一说啊。”他的身份根本就走不到人家沈迈跟前啊,那曾固在江南可是颇有名声的,他去才能表达秦王的诚意啊。
秦王这次连头都没抬,“既然不懂,就不必在这里指手画脚,要不你传信回去,看先生想你们怎么做?!”
“殿下,”长空怒了,“咱们这些人虽是三爷派到您身边的,但三爷是您的恩师,在咱们这些人眼里,您和三爷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且三爷做这些事,哪一桩不是在为您好?”
长空很替自家旧主委屈,没有旧主的保护,这位秦王殿下只怕都活不到现在,如今三爷又拿出朱家所有的势力来帮他争那把椅子,没想到秦王不但不感激,反而在这儿矫情上了。
秦王整个人已经沉浸在佛经之中,长空的喋喋不休与他再无半分干系。
至于他每次报给他的那些是是非非,也是秦王最讨厌的。皇族的勾心斗角,世家的权力倾轧,为了点利益,可以将亲人的性命置之不顾。不论是让他去和这些人结交,还是让他将来成为这些人的主子,他都觉得厌烦和恶心。
长空嘴唇都要磨薄了,却发现秦王似乎一句也没听,他有些气馁的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咱们这些人也跟着殿下出生入死这么些年了,以前在广东的时候您可不是这样的,怎么到了京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您可是太后娘娘和三爷的希望,你要是一直这么下去,岂不是让两位老人家寒心?”
秦王的目光从佛经上收回,他随手将书卷扔在一旁的案几上,抬眸冷冷的看着长空,“我问你,朱先生叫你们过来是做什么的?监视我?鞭策我?给我做主子的?”
长空吓得登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在秦王面前的青砖地上,“小的不敢,小的几个是殿下的随扈,听从殿下差遣。”他只是一时情急,才多嘴了些,可这愿他吗?明明是自己的事,秦王却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他们这些人要怎么办?
“原来如此,”秦王斜倚在竹榻上,懒洋洋的看着汗出如浆的长空,轻声道,“原也是我的错,只记得你们从小陪在我身边,又和我出生入死许多年,便将你们当成了手足兄弟,却忘了当年先生将你们四兄弟安排在我身边,是服侍我的。”
他内心里觉得自己其实是和长空他们一样的人,只不过因缘际会成了主仆,分了尊卑,所以从来没想过在他们面前摆主子的架子,却没想过他的尊重却让这些人试图将他当作傀儡。
长空又羞又窘连腰都抬不起来了,他索性跪伏在地,“小的无状,请殿下责罚,但是还请殿下振作起来,这么好的机会万万不能错过,毕竟三爷和娘娘都等了许多年了。”
秦王目光幽幽地看着匍匐在地的长空,“有些事我自有安排,难道要事事和你说清楚?到底是谁在听差遣?”他其实很想将长空几个给朱季永送回去的,但想到他们回去等待他们的命运,秦王又不忍心了,毕竟这些人和他朝夕相处了十几年,曾无数次在刀剑之下救下他的性命。
“你下去吧,见沈相的事不必再想,沈相不会是咱们的人,”秦王举目看着高高的穹顶,无力的摆摆手,最终还是轻声道,“你们做好自己的事便可,这京城的繁华不是白山黑水能比的,如果你们还想留在这里的话。”
他头上已经有两重大山了,不希望再多几位主子,若长空还这么不知悔改,他就只能将人送回去了。
……
若不是深宫几十年已经将忍耐刻在了骨子里,郭太后都想立刻着人将李显壬召进慈宁宫了。
她深吸一口气,收敛了飞扬的心情,“没想到这李庭兰还是个能做事的。”
郭琪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毕竟李庭兰是她最先接触努力交好的,没想到她居然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这不很正常嘛,都被人算计到脑袋上了,不反击难道等着去死么?”
郭琪一点儿也不觉得对不住沈芊雪,谁叫她有个位高权重的爹,又没头没脑的撞到李庭兰的枪口上呢?“李姑娘直接将主意打到沈姑娘头上,也是个有心人啊!”
郭太后颔首道,“其实如此,”据她所知那天到香山庄子的姑娘可不止沈芊雪一个,光宗亲里都有好几个呢,李庭兰直接选
依譁
了沈芊雪,只怕就是冲她那个做三辅的父亲去的。
这样的姑娘不论是嫁给晋王还是五皇子,都不是郭太后愿意看到的,她揉了揉额角,若她不是李显壬的孙女,做个秦王侧妃也是极好的。
“我只没想到晋王殿下会为那姓楚的出头,”郭琪唇边挂上不屑的笑,夺人妾室多好的名声啊,这样的名声晋王越多越好,“还有长公主,娘娘,您就这么看着她去捧晋王的臭脚么?”
郭琪微嘟着嘴,一脸不服气,“她可是您亲手抚养大的,怎么能做背弃您的事情?”在郭琪眼里,静安递背叛的不止是郭太后,还有她们承恩公府。要知道她以前可是管老承恩公叫舅舅的。
“猫老不逼鼠,多正常的事啊,”郭太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她养大她,给了她荣华富贵,自然也能将这一切收回,所以根本不会因为静安的所作所为生气。
见侄孙女还是一脸的不高兴,郭太后笑道,“我申诉的懿旨不是已经发出去了,皇上也收回了静安长公主的采邑,就因为她的疏忽,人家好好的一个女儿没了,咱们皇家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沈芊雪是受辱之后两天才自尽的,加上幼时又曾有恶行,礼部直言不能给其旌表,但郭太后并不想放过向沈迈示好的机会,不但厚赐了沈家,还申斥了静安长公主,勒令她无诏不得入宫。并遣青柳出宫,收走了静安长公主入宫的腰牌。
不但如此,郭太后犹觉不足,她还和建昭帝谏言,说这些年因她之故,对静安长公主盛宠太过,使得她目无法度,连朝廷重臣之女都敢算计。这样的皇家公主只会让朝臣寒心。建昭帝虽然看重静安,但更看重自己的权力,惩戒一个公主便能收拢人心的事,他乐意至之。因此直接下旨将静安长公主原有的一千采邑收回五百户。
在方皇后的无意提醒下,皇帝又想起宁寿郡主曾经在宫中当着太后的面将胡祭酒的孙女推下了水,让好好的一场赏荷会不得不了草结束。干脆连宁寿郡主直接给降了等,宁寿郡主便成了宁寿县主。若不是建昭帝挺喜欢这个活泼的外甥女,还给她留了“宁寿”二字,那周县主就更丢人了。
这一套连环拳打下来,静安长公主已经懵了,偏她现在连进宫陈情诉苦都不能够。想走江贵妃的路子,可失了势的静安长公主在江贵妃母子眼里便没有一点用处,江贵妃哪里还肯见她?
这事全洛阳城都知道,那些被静安长公主欺负过的人家都在悄悄地看她的笑话,郭琪撇撇嘴,“前两日长公主还到我们府上去了,见到我母亲一口一个嫂嫂,别说是我了,就是我母亲,都被长公主殿下吓了一跳呢!”
得意的时候是“方氏”,失宠了就成了“嫂子”,郭琪顶看不起这样的人,挖苦起静安长公主来口里毫不留情。
郭太后也被郭琪活灵活现的样子给逗笑了,笑罢她又轻叹一声,这个女儿是她一手养大的,怎么会没有感情呢?当初她们母子三人相依为命在宫中艰难求存的时候,静安还是个细心体贴的小棉袄,“历来权势迷人眼啊!”
她不也是在这其中苦苦挣扎吗?或许就是因为吃过没权的苦,静安长公主才格外看重手里的权力。
郭琪见郭太后有些没精神了,也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又找了几件坊间的新闻来说,待郭太后眼皮垂下鼻息越重,便悄悄示意了青柳姑姑,告辞而出。
她还要去见姨母方皇后和雍和公主呢。这个李庭兰她是一定要拉到己方阵营的。不止是因为李显壬这个次辅的关系,更是因为李庭兰这个人。方家原不是什么显赫门第,家里别说将方皇后当皇后培养了,便是宗妇都没指望她做。
谁知道这么个泼天富贵会落到了方家头上。方家是接住了却又没有接住,建昭帝并不喜欢方皇后,甚至若没有郭太后的襄助,方皇后连中宫之位都未必能坐稳。
所以这次,承恩公府不但想要太子之位,还想为五皇子选一个能够立得住的太子妃,而李庭兰家世显赫,心计手腕更是一点不差,甚至连心都比别人狠,这样的女子太适合五皇子了。
承恩公和李阁老身份敏感,郭琪觉得自己责无旁贷要负起家族延续的重任。她不愿意成为郭太后那样的人,一辈子困于深宫毫无自由可言,但她不觉得自己这个表姐,将来的前程会比静安长公主差。
……
何氏看着手中的帖子,不以为然的冷笑几声,“隆恩伯府可真是抖起来了,不过是个六十整寿,就要大宴全城了?还敢将帖子送到咱们府上来了?”
文臣,尤其是官做到阁臣的人家,是很忌讳和勋亲往来的,若是老门老姓在洛阳城里姻亲故旧多也就罢了,像隆恩伯这样因女受封的新贵暴发户,那些位高权重的朝臣,反而会刻意和江家保持距离,平素是绝计不会往来的。
李庭兰拿过帖子认真看了看,“宫里不是已经有贵妃省亲的旨意下来了么,他们这么做也不为过。”
家里出了位宠妃,隆恩伯府也不过多得了些田产家业,却不像先前的靖安侯那样,最盛时手握天下兵马,也不像承恩公府郭家,因着太后亲兄,便掌着京郊大营。江家一直是富而不贵,在洛阳里上蹦下跳,也不过堪堪二流,并不被人放在眼里。
现在外头盛传他家的外孙马上要成为太子了,皇帝又特旨贵妃回府省亲,隆恩伯哪里还憋得住,借着老夫人的大寿,得把声势给架起来才行。
“人家特意将帖子送来了,咱们肯定是要去一趟的了,正好二婶儿将如玉堂姐和妩姐儿也带上,”李庭兰微微一笑,反正都得走一趟,那就得干些对李家有益的事才行。
何氏咯咯直笑,“这主意不错,这时候烧热灶的必定不少,我带着那两个过去转转也没坏处,”李妩和李如玉是为了亲事才进京的,若是在赴宴的人家里头寻上个好的,也算自己没白走一趟。
李如玉的亲事何氏是得了李显壬的吩咐的,要帮李如玉寻个合适的人家。至于李妩,何氏和湖三太太颇能说得着,她也喜欢李妩,自然也想为她谋个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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