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一百六十一、
晋王回府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着战战兢兢的李侧妃, 气急败坏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派人告诉我一声?”
李侧妃嗫嚅几息, 才鼓足勇气道, “林嬷嬷来时就交代了,说是刑部要带贾氏走。而且贾氏那个时候已经没气了。再说府里的人也出不去啊。”
晋王颓然的倒在高背椅上,“寒雨说了那样的话,你们居然还让刑部的人将知情的人都带走?”
李侧妃委屈的直掉眼泪,“妾身女流之辈, 哪里敢拦刑部来的大人?殿下,贾氏肯定都是胡说诬陷您的,皇上一定能查清楚的!”
“她当然是诬陷, ”晋王一拍书案,他什么时候对皇上下毒了?还相克, 他哪里懂这些?“这个贱人,亏我一片真心待她,她居然敢这么对我!?”
柳夫人不想听这种抱怨的话, “接下来怎么办殿下还得拿出主意来,这种事一定会报到皇上那里的,咱们娘娘不能蒙在鼓里。”
晋王抹去眼角的泪,“我这就写折子自辩。”他在宫里还在为躲过一劫开心, 没想到回府就有一个坑等着他,“父皇待我恩重如山, 我怎么会做这等不孝之事?”
他恨不得建昭帝长命百岁, 一直活到愿意立他为太子之时, 怎么可能在秦王崛起的节骨眼去谋害自己的靠山?想到这里,晋王反而稳住了心神, 这么简直的道理他能想得到,皇上也一定能想得到。
……
李庭兰没想到才回来就收到谢寒雨没了的消息。
她顾不得正在和自己回话的李伍,立时冲回自己院子,将自己关了屋里,紧张的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一直到外头董嬷嬷的拍门起响起,李庭兰才回过神来。她还稳稳当当的坐在自己的紫藤院。没有天塌地陷,万物化为虚无,她也没有重新变成孤魂野鬼,更没有回到那个让她窒息的康王府!
李庭兰长舒一口气,才想起来她听李伍和她说这件事的时候,谢寒雨已经没了最少一个时辰了。想到这个她不由失笑出声,感慨自己是让前世的经历吓怕了。重新回来她终于过上了想要的生活,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想失去。
“姑娘,姑娘您是怎么了?”董嬷嬷在外头急的汗都出来了,“让嬷嬷进来好不好?你有什么事,让李伍去请老太爷回府好不好?”
李庭兰深吸口气站起身,“没事的嬷嬷,”她走过去将门打开,有些不好意思道,“让嬷嬷受惊了,我是乍一听到那贾姨娘死了,有些失态。”
董嬷嬷怜惜的帮李庭兰整了整衣襟,“没事就好,那个杀千刀的竟敢指使许福娘害你,早就该死了,姑娘不必可怜她。”
她又细瞧了李庭兰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才彻底放下心来,“我让山楂送水进来给姑娘洗漱,姑娘这一路也辛苦了。”
李庭兰点头应了,又想起她将李伍给扔在回事的花厅里了,有些尴尬道,“我去和伍叔道个歉,我太冲动了。”
董嬷嬷嗐了一声,“有什么可道歉的,姑娘才回来他就和你说这种晦气事,害得姑娘受惊,我不给他几巴掌都是看他上了年纪的份上。”
见李庭兰不认同的看着自己,董嬷嬷干笑几声,“嬷嬷说着玩呢,姑娘赶紧歇着,我过去和他说一声就是了,也省得小伍担心你。”
李显壬晚上回来听说了李庭兰的异常,也不唤人过去,自己直接往紫藤院来,见李庭兰正在看书,这才心中略定,“现在感觉如何了?可请了太医过来?”
李庭兰忙起身给李显壬见礼,又请他在上首坐了,她知道李显壬不像董嬷嬷那边好打发,便道,“并不是因为谢寒雨的死我才心神失守的,主要是这阵子来回奔波太累了些,乍一听闻谢寒雨死了,突生感慨,又不愿在伍叔面前失态,才离座而去的。”
她轻叹一声,“孙女只是觉得谢寒雨其实完全可以有另一种人生的,只是自负太过,才落得这么个下场。这下谢家的希望是彻底没了。”
李显壬冷哼一声,“将家族的希望寄托在两个弱女子身上么?那谢家子孙也成不了什么大器!”他又将谢寒雨临死之前的话和李庭兰说了,“皇上这一年身子确实不如以前,但太医每三日便会请平安脉,若有什么不妥,应该能发现才是。”
李庭兰凝眉细思,“谢寒雨说晋王在皇上的饮食中用了相克之物?”
“我觉得不怎么可能,晋王还没有傻到这种程度,应该是谢寒雨对晋王的报复,”换作是谁,被辜负到如此地步,也要有所动作才是。
李庭兰却想到她在话本子里看到一小段情节,那就是谢寒雨曾发现建昭帝喜食果脯蜜饯等物。她还曾提醒过晋王,说那种东西过于甜腻,有年纪的人吃多了对身体并没有什么好处。
谢寒雨也是重生的,自然知道有人在建昭帝饮食上动了手脚。之前不说,是因为她并不希望建昭帝长寿,但临死前嚷出来,那就是不希望晋王好过了。
“皇上可让人彻查此事了?”李庭兰心里对真正动手脚的人大概有了猜测,却不敢信。
李显壬颔首,“皇上将此事交给太后娘娘了,唉,皇后不得皇上信任,如今宫务又回到太后手里了。”
李庭兰挑眉一笑,“太后娘娘一定会给皇上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李显壬对孙女也是有一定了解了的,“你的意思是?”他眸光微闪,“看来太后娘娘必是会查出些什么来的。”
“娘娘是个有忍性也有韧性,且极擅抓住机会的人,”李庭兰笑道,“依孙女看,不论谢寒雨说的是不是真的,娘娘都会将它变成真的。”
何况这件事本身就是真的,只不过主使之人不是晋王罢了。
但想到郭太后有可能在亲儿子的饮食上动手脚,李庭兰对郭太后的防备之心更强了一些,但她的猜测过于骇人听闻,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和李显壬说,只得叹道,“那深宫里,只怕没几个正常人了。”
李显壬也是一叹,期待的看着李庭兰,“你见过秦王了,可曾下定决心了?”他都有些希望两人谈崩了,最好老死不再相见才好呢。
李庭兰已经想好了,绝不将楚琙的身世告诉李显壬。她知道这些世家有多看重血脉传承,若让李显壬知道楚琙姓俞不姓楚,和天家更是八杆子也打不着。只怕这些人宁愿从宗室里选一个楚氏子承继大统,也绝不会支持他的。
至于楚琙和她说的那些话,李庭兰就更不会告诉李显壬了。一来不好意思,二来么,这些儿女情长根本不在李庭兰的考虑范围之内.
“现在只怕不是我下不下定决心了,而是皇上还会不会赐这个婚了,”李庭兰突然发现,自打自己重新回到李家,她的婚事就一直是各方觊觎的目标。其实上辈子也是如此,他们要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身后的人脉和财富。
李显壬叹了口气,他也没想到,到了今时今日,他居然连自己孙女的婚事都左右不了。
“算了,这不是咱们要考虑的事,”李庭兰索性不去想了,“反正我也不想嫁人,皇上要拖,着急的也不是咱们。”
她看着李显壬,“卢瀚那边可有说法了?”她从陕州回来之后又在新安留了两日,和叶茉一起回来的,楚琙他们反而比自己早到洛阳。
“卢赦几人已经送进大牢了,”李显壬摇头,“皇上没让细审,直接定了谋逆。”
大晋的谋逆罪不分主谋共谋,都是一律凌迟,三族之内的男丁十六岁以上一律斩刑。女眷则发与功臣为奴,“那卢家长房呢?可保下了?”
李显壬点头,“幸亏皇上没打算将事情闹大,卢家几房二十年前就和建宁侯府分了家,卢瀚被夺爵的时候,鲁老夫人更是请出了族老,将其出族了。”
“老夫人还真是高瞻远瞩啊,居然早早就防着了。”李庭兰很佩服鲁老夫人的敏锐和果决。
李显壬对鲁老夫人也很是佩服,“当初卢瀚求到鲁老夫人跟前,希望她替帮卢珍奔走,甚至护住侯府两个有身孕的妇人的时候,鲁老夫人便提出了这个要求,只是鲁老夫人不愿意让人觉得他们长房落井下石,便没告诉外人。”
“不然便是有秦王殿下的请功折子,卢老侯爷这一脉也全完了,”李显壬轻叹一声,“改日有机会,你见一见鲁老夫人,那是个有大智慧的。”
尤其是鲁老夫人派出张管事,和叶志诚共谋,一定要将卢瀚这一脉赶尽杀绝,这一点就让李显壬五体投地。设身处地的想想,他是下不了这样的决心,将自己的庶子赶尽杀绝。
但事实证明,鲁老夫人的决定一点儿错也没有,卢瀚在大牢里可是一点儿都不肯为长房撇清,他甚至希望整个卢氏都为他的行为陪葬。
“所以千万不能小看女人,”等听完李显壬的解释,李庭兰抿嘴笑道,“前有郭太后和鲁老夫人,后有你的大孙女我,对了,其实谢寒雨也不是个简单的,要不是瞎眼选错人,未必会落得这么个结局。”
在叶府时谢寒雨为了让她承认她们都是穿越来的异世客,和李庭兰说了许多,这让李庭兰明白,谢寒雨和晋王并不是话本子里写的那么恩爱。对谢寒雨来说,男人应该没有权势重要。晋王只是她通往最高处的捷径罢了。只是她没想到这一世有了自己,她的这条捷径最终成了一条死路。
发现谢寒雨没了这个世界也没有崩塌,李庭兰仿佛挣脱了身上那层看不见的束缚,整个人都轻松起来,笑容都明媚了许多。
李显壬没好看的给了李庭兰一记白眼,“祖父什么时候小看过女人?你这么聪明是为什么?那是因为你祖母就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子。”
想到老妻李显壬心情有些低落,若不是妻子那个时候重病在身,他也不会放任叶氏将孙女带走,孙女也不会受那么多的委屈。
李庭兰看到祖父的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什么,立时道,“这样啊,我还以为我的聪明睿智是随了祖父呢!”
“还聪明睿智?”李显壬被李庭兰的自夸给逗乐了,“你夸起来自己来是真敢下嘴啊!”
见李显壬情绪转好,李庭兰便将自己和楚琙关于内阁的话和李显壬说了,“我觉得祖父并不是个恋栈权位的,便直接替您表明态度了。至于他说的不会因为李氏有功就格外宽纵,我觉得也没什么问题。”
她又将阳氏告诉她的关于郑氏的豪富,和郑中益在陕州为了几处庄子便逼死人家满门的事说了,“可能是孙女没见识,我觉得回到家里之后,过的日子已经是最好的了,便是到叶家去,舅舅舅母的吃喝穿用也不比咱们府上好。这些花用再多,也是有数的。郑家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呢?”她有些想不明白,一个极度富裕的人,还为了银子去逼死人命,难道用那些沾血的银子不害怕吗?
李显壬也没想到郑家已经糜烂至此,“他们心里没有惧怕的东西,而且在他们眼里,庶民的性命可能还不如他们身边的猫狗金贵。唉,等到反噬来了的时候,他们别抱怨老天不公就是了。”
“算了,自你祖母走后,我和郑家来往也少了,这些事就交由秦王处理吧,”等秦王和郑家算总账的时候,他最多不去落井下石就是了。
“我晚上就给你堂叔写信,西安知府不好做,得提前给他紧紧皮子,”想到自家子侄,李显壬打起精神来,以后没了内阁,自己又年事渐高,李氏族人就只能靠自己了。
这次李庭兰回族里虽然很匆忙,但她也发现了,起码从明面上看,李氏在商丘并不是那种只手遮天的烜赫人家,族里的姐妹身上很少见骄娇二气,“祖父说的是,若以后我真的和秦王成亲,那家里更要低调做人了。”
楚琙可不是先帝,因为独爱孝仁太后,便将靖安侯府捧成了朱半朝。而且李庭兰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让男人爱自己的本事。
第 162 章
对卢瀚父子的处置一出来, 楚琙便再次入宫了。
他一回京让长风陪着户部官员回去交差使,自己就第一时间入宫晋见。但建昭帝根本没心情见他,楚琙也不在意, 只在御书房外依规矩行了大礼, 便告退出来,直接去慈宁宫见郭太后去了。
这次进宫,楚琙想让请建昭帝将建宁侯的爵位归还卢氏长房。虽然他知道建昭帝是不愿意再将爵位还回去的,但卢浩已向他投诚,他这个主子该为卢家争取的是必然要去做的。
邓公公看着身姿英挺的楚琙, 再想到当年那个瘦弱的跟根小豆芽一样的孩子,心里感慨莫名,“殿下请回吧, 皇上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已经多日上不得朝了。”
他见楚琙抿唇不语, 四下觑了一眼小声道,“您的折子皇上其实已经看过了,唉, 这世上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知道皇上对卢瀚有多信重,结果他却做出这种不忠不义的事来,这最难过的人便是皇上了。”
“他现在听不得‘建宁’两字,”邓公公和卢瀚也是有几分香火情的, 这些年他私宅里也没少收蓟辽送来的各种孝敬,如此他都不敢为卢瀚求上一句情, 因为他清楚, 建昭帝生气并不是因为卢瀚刺杀了秦王, 而不卢瀚没刺杀成功,反而连累到了晋王, “您还是回去吧,免得又招皇上生气。”
想到还被关着的晋王,再看看这位在朝中声名鹊起的秦王,邓公公心里发苦,他知道自己怕是不会有好下场了,但他私宅里还有两个侄子和几个侄孙,“其实晋王殿下已经许久没出来了,您到底是他的兄长,倒不如劝一劝皇上,许晋王出来走动。”
楚琙眉毛微挑,他已经听懂了邓公公的暗示,建昭帝这是还不死心,想让晋王出来呢,而邓公公则提醒他来讨这个巧儿,落个手足情深的名声,“公公提醒的是,我一回来就忙着和户部交接,还得和吏部的几位大人讨人情,居然没想到三皇弟。”
他冲邓公公拱了拱手,“谢公公提点。”
见楚琙领自己的情,邓公公笑眯了眼,“小的就是服侍皇上的,自然得想尽办法让皇上开心不是?”
谢过邓公公,楚琙也不再多留,直接便去了慈宁宫,他也听说了晋王在建昭帝饮食中下毒之事,既然让郭太后来查,楚琙就想过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不信晋王会做这么蠢的事。
郭太后见楚琙来了,自然很是开心。自打楚琙安然回京,郭太后的精气神儿又都回来了,她看着越来越沉稳端严的孙子,叹道,“青柳,你觉得琙儿像谁?”
青柳还真没看出来楚琙像谁,小时候楚琙的眉眼生的和郭皇后有几分相似,但男孩子越大和娘越不像了,“奴婢觉得殿下颇有些老公爷的品格。”
青柳口里的老公爷是郭太后的父亲,老承恩公郭乾,郭乾虽然做官不行,做人也不怎么样,但却生了一副好皮囊。青柳其实记不清老国公到底长什么样了,但他长的好这一点她是记得的,现在楚琙不像郭后也不像建昭帝,那只能是随了老公爷了。
郭太后在娘家的时候就不得父亲喜欢,一年也见不到郭乾几回,为了弟弟舍身入宫的时候也才十六岁,还是封了贤妃之后,郭乾沾了女儿的光,也被调进京来,父女才一年能见上一面。但那个时候郭乾也有年纪了,是个中年胖子,郭太后实在想不起他年轻时的模样了,“你一说我瞧着琙儿的眉眼还真是有几分像老公爷,这也是隔辈传了。”
她又是一叹,“不过我是觉得琙儿竟有几分宣诚太子的风姿,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养在朱家的缘故。”
青柳心里一突,强笑道,“奴婢竟没瞧出来,奴婢记得宣诚太子是极和善的人,咱们殿下却是个话少的。”
郭太后偏头想了想,还真是,宣诚太子对她们这些时常服侍在朱皇后身边的妃嫔也是很敬重的,从来没摆过太子的架子。倒是自己这个孙子,对底下人也挺和气,但也确实如青柳说的那般,是个不爱说话的,总给人一种距离感,便是她这个亲祖母,也时常觉得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不过看到走到近前给自己行礼的楚琙,郭太后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快过来坐下,吏部的事儿如何了?”跟孙子去的那些官员,虽然都不是身居高位的人,但到底也是一股力量,郭太后认为是要将人笼络好的。
楚琙点头,“万幸吏部如今没有尚书,两个侍郎各有盘算,孙儿又拉又打才磨得几个实缺,又给让他们允了几个升官的名额,不过,”他有些想不通宋旭涛的态度,“我听人张侍郎的意思,首辅透了意思出来,要卡一卡这批人呢。”
所以他给随行人员叙功才这么困难,“当初让这些人大冷天往西边去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宋旭涛透的意思?可当真?”郭太后有些不信,“如今你势头正盛,他也不是个傻的,何苦在这上头为难你?怕不是做给皇上看的?”
楚琙摇头,“应该不是,我还听说许以尚的旌表虽然给了,但抚恤银子迟迟未发,还有他的遗孀的诰命也至今没有下来。”
听楚琙突然提起许以尚,郭太后眸中闪过一抹冷意,“怎么?可是李家人和你说什么了?”这么快就开始指使自己孙子办事了?
“许以尚可是差点儿害了李姑娘,李家哪会替他们说话,孙儿原以为这是李阁老授意的,没当回事,谁成想长风和我说礼部和户部确实有意拖着许家人,但却是宋家人的意思。”
郭太后这下不淡定了,“这是何意?”
“所以孙儿才觉得宋旭涛怕是有了别的心思,许以尚是孙儿为其上的请功折子,如今跟着孙儿回来的这批人,也被压了一大半儿,”能官升一级和调缺的,其实细究一下,也是人家原本都有些背景。
郭太后轻敲书案,“不应该啊,难不成他是觉得你马上就能正位了,提醒咱们还有他这个首辅在呢?”
郭太后把自己给逗乐了,“我原就觉得他不是个好的,这些年我一个孤老婆子带着这个没娘孩儿辛苦挣命,他干看着我也想着是他要避嫌,觉得只要他坚持立嫡便是对咱们最大的恩惠了,没想到这果子都没影儿呢,他却坐不住了。”
“呸,伪君子,”青柳也在一旁啐道,“这些年娘娘年年使人给他赏东西,他那几个女儿娘娘更是当自己的孩子疼,哪个出嫁第一抬嫁妆不都是太后娘娘赏的?没想到却喂出一头白眼狼来。”
楚琙一直对宋旭涛就没多少好感,尤其是在他知道宋硒原来是他的私生子之后。一个私德败坏的男人又怎么能奢求他是个贤臣呢?“皇祖母不必为这种人生气,咱们原也没指望他出手相助,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提前知道了这些,也省得心里还要记着他的好。”
“说的对,”现在孙子已经顺利从西安回来,可以说快了晋王一大步了,尤其是晋王如今还关在王府呢,“咱们也用不着他帮什么忙了,哪天惹我不痛快,非撕了他的面皮不可!”
若叫人知道宋硒是他的种,整个宋家也别在洛阳城呆了。
“皇祖母,皇上让您查他的饮食,皇祖母可有什么安排?”查不查得出,查出什么来,从来都不是事实决定的。
郭太后轻叹一声,自从听说建昭帝新得了个蜜才人之后,郭太后便让青柳仔细打听了来龙去脉,没想到那蜜才人居然不止是邓公公的养女,而是罪臣之后,因为年纪小被没入宫帏,后来因为人机灵有眼色还颇有几分姿色,被邓公公瞧中收做了养女。
不过邓分公的安排是让养女奔着尚宫之位去的。这样即便他将来随建昭帝去了,养女看在多年养育的恩情上,会替他照拂宫外的侄子侄孙们一二。
却没想到这蜜才人是个心大的,瞧着机会就爬上了龙床。她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希望自己出人头地之后,可以为父亲平冤,将流放到辽东苦寒之地的家人给救回来。
只是邓公公可以让她在宫里不被欺负,甚至过的比大多宫女都好,甚至还能得到最体面的差使,却不能将她的家人救回。而若等她将来做了尚宫,只怕家里人已经熬死在苦寒之地了。
而她若是得了皇宠,甚至升到嫔位,将家里人接回来便不是什么难事了。哪条路更快,蜜才人算的十分清楚。
知道了蜜才人的目的,后头的事对郭太后来说再简单不过。郭勇直接派人去了辽东,不但将蜜才人还活着的家人都接了回来,还给了他们一处宅子,将人好吃好喝的供奉着。
而郭太后要的也很直接,就是蜜才人的忠心和她随时为家人牺牲的决心。
所以现在要不要查,幕后指使是谁,其实都是郭太后一句话的事。
听完青柳的介绍,楚琙疑惑道,“现在再给皇上送蜜饯这些,是不是有些晚了?”
青柳自不会告诉楚琙,其实早前郭太后已经下令蜜才人多给建昭帝准备甜腻的食物了。更不会告诉楚琙,郭太后现犹豫的是:
顺水推舟将蜜才人掀出来,然后将这口锅扣到晋王母子头上。
还是当作什么也没查出,为晋王母子洗刷冤屈,之后继续让蜜才人给建昭帝准备甜食,让建昭帝尽早给楚琙让路。
“这个其实也容易,殿下可能不知道,其实皇上自小就喜欢吃果脯这些,身边自然也不会断了供应,但咱们可以说查出这两年皇上食用的蜜饯用的蜂蜜糖霜格外的多,而这些过于甜腻的东西对皇上的龙体是不利的。”
“还有御膳也是,太医说过让皇上少食多餐,清淡为主,但咱们皇上其实是个无肉不欢的,这阵子蜜才人其实背着人自己用小茶炉悄悄给皇上加餐呢!”
虽然青柳说的含糊,楚琙哪里还会不懂,只怕在那个谢寒雨指认晋王之前,郭太后已经开始借蜜才人的手给建昭帝“调理”身体了。
但他却不能“听懂”青柳的意思,更没有立场去评判对错,因为郭太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他能顺利登上那个位置,而这种决定,对一位母亲来说,有非常痛苦的。
“其实孙儿觉得倒不必这么着急寻出真凶,”楚琙觉得这个恶人还是由他来做好了,“皇上将此事交给皇祖母,未必不一种试探。”
他将邓公公的“提点”和郭太后说了,“在皇上眼里,只有晋王才是他的儿子,偏我又赈灾归来,这个时候他必然不会再将晋王关在王府里了,哪怕是为了压制我呢。”
所以即便郭太后“证据确凿”,对晋王的伤害也是有限的,何况几片蜜饯实在没有多少杀伤力。
郭太后叹道,“是我太性急了些,”她只想到如果建昭帝知道晋王对他下毒会如何震怒,却忘了建昭帝对晋王的感情,和这么多年他们母子间的心结。
“成,就照你说的办,”郭太后迅速有了决断,“我一会儿便让人去回禀皇上,就说查无实据,皇上的饮食并没有问题。”
楚琙则道,“孙儿也回去上书,请皇上让晋王重回吏部,”既然要做人情,那他就做的大一点。
想到晋王出来,郭太后就一阵儿头疼,“以后怕又没有消停日子过了。”
楚琙并没有将晋王放在心上,“其实皇上将晋王一关数月,对晋王百害而无一利,谁会支持一个名声有瑕的皇子呢?孙儿觉得,接下来只怕皇上会给晋王派差使了。”
“那就是个眼高手低的,他能成什么事?”郭太后不以为然道,没了沈迈和胡祭酒,晋王在文臣中已经全无号召力了。
“倒是你,你已经回来了,你和李家的婚事也该议起来了,找个时间我催一催皇上,让礼部去李家传旨。”知道了宋旭涛有异心,郭太后更不能放开李显壬了。
第 163 章
一百六十三、
楚琙也希望建昭帝能尽早下旨, 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建昭帝未必是当初的想法了,“皇上怕不会想为我和李姑娘赐婚了,不过这件事皇祖母催一催皇上也好。”起码得让外头的人都知道, 他和李庭兰是要议亲的。
郭太后也是一叹, “你这个父皇真的是,”郭太后独处时时常回忆起早些年和建昭帝相处的时光。明明很懂事体贴又上进的儿子,怎么做了皇帝居然变成了这副油盐不进的孤拐性子?
她忍不住一巴掌拍到身边的书案上,“你父皇以前真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和朱皇后也是极恩爱的。那姓江的到底比旁人好到哪儿了?将他迷的老娘和儿子都不认了?”
这个楚琙还真没办法回答, 他可不认为建昭帝和朱皇后是真的恩爱。而且他也不认为建昭帝是被江静妃移了性子,在他眼里,建昭帝是本性如此。甚至连他面前这位老祖母, 其实也并不是那种重情重义的人。
“皇祖母,如果晋王能出府上朝的话, 怕他的婚事也不会一直拖着了,”楚琙蹙眉道,他有些担心晋王又将主意打到李庭兰身上。
郭太后想到的是郎行宽, 她就没见过这么沉得住气的人,“郎行宽还真是个人物,他家那个未嫁的三姑娘,已经和外家表兄订了亲, 剩下的就是几个庶出的丫头了,”郭太后冷笑一声, “他是打算将那封信给掩下去了。”
楚琙颔首, “郎总督怕就是这个意思, 已经出了个建宁侯了,皇上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他也不敢赌。”
可就这么浪费了一招好棋郭太后还是有些遗憾,“也不知道李庭兰知道了会是个什么看法。”那信可是李庭兰让晋王写的,如今没有发挥作用,只怕她比自己还遗憾呢。想到这个,郭太后心里舒服了一些。
“娘娘,雍和公主过来了,”青柳听到外头细碎的笑语,忙出声禀报,自己则快步迎了出去。
“雍和来了?”郭太后脸上露出慈爱的笑来,“唉,雍和也快十六了,皇后娘娘却不提她的婚事,我瞧着也不能就这么将孩子给耽误了,不止是她,便是熙和,也不能不管不问。”
楚琙和这两位公主的关系仅止于认识,至于她们的婚事,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便只笑听着,没接郭太后的话。
“你这趟出去,可遇到什么有为的青年?咱们皇家公主不论嫁到哪家去那都是下嫁,只要孩子好,门第差些也没什么。”郭太后絮絮道,“我听牛先生说起甘肃总兵府里几个儿子都是极不错的,你可见过他们本人?”
甘肃总兵宁弘泽膝下四子三女,嫡长孙都已经成亲了,郭太后问的应该是他的嫡幼子宁文仪了。
而让宁文仪尚主,郭太后绝不是图的宁文仪人才出众。
宁文仪的情况牛先生应该和郭太后仔细说过了,楚琙轻叹一声,“皇祖母不必如此,宁弘泽若心中有君父,便是皇家不降公主,他也不会有异心。”
郭太后沉了脸,“我是担心他不忠于朝廷吗?而且那宁文仪不喜武事,性子养的也娇,作为父母能不为他的将来担心吗?若让他尚主,便可保他这一脉最少三代富贵,宁家只怕巴不得呢。”
“可宁文仪不止是养的娇,而是宁总兵夫人生他的时候年纪大了,他出生便带着不足之症,这些年全靠人参鹿茸小心养着……”不论嫁过去的是不是雍和公主,楚琙都不忍心一个好好的女孩儿一生就这么毁了。
郭太后不以为然道,“那就更应该让他尚主了,咱们这边气候怎么也比西北那边好的多,而且宫里什么样的大夫没有?”
她见楚琙面露不忍之色,笑道,“若是寻常人家的闺秀,嫁过去那是一辈子就毁了,但雍和是公主,若是那宁文仪不是个长寿的,大不了雍和将来自寻一个合心意的便是了,”郭太后有些想不明白孙子这心软的性子是像了谁,“以后只要你记着有她这个皇妹,难不成她的日子还会难过?”
楚琙愕然,他没想到郭太后竟然还有这个盘算,这算是目光长远吗?“雍和可知道皇祖母的安排?”
郭太后颔首,“那是自然,我答应过给她寻一门让她满意的亲事的。”
不过为了让雍和公主心甘情愿,郭太后还是用了些手段的。她没有直接将宁文仪提出来,而是先让雍和公主自己遣了身边心腹小太监出去打听京城各府合适的青年。
雍和也真的照做了,等她发现那些高门显第里的优秀青年是绝不会尚主。即便大晋并不禁驸马出仕。但大晋立国近二百年,驸马们多在五城兵马司,京卫营这些地方转悠。若任文职,必然会被各种排挤,连侍郎都没有出一个,更别提出阁拜相了。
而那些背靠祖荫的纨绔子弟,雍和公主又看不上。
身边的宫人给出了另一个主意,那便是从翰林院里挑选家世不显的新科进士。这些人本事如何虽不得知,但学问是足够的。但问题又来了,志存高远的绝不会同意尚主,若是以皇命逼其就范,以后夫妻感情难说。若有人肯应,雍和公主又要怀疑人家的动机和目的了。
郭太后在冷眼看了半月,才将宁文仪给提了出来。
郭太后也没瞒雍和公主,很明白将宁文仪的身体问题摆了出来。但这桩婚事的好处也是十足十的。宁文仪是宁弘泽的老儿子,又因为身体缘故最得父母偏爱。便是长子长孙在他跟前也要退一射之地。若他入京尚主,宁家就算不陪嫁一半家产,也得拿出来三分之一。这些实惠将来可都是雍和公主以后的子女的。
也是因为身体原因,宁文仪性子十分绵软,又离家千里,雍和公主都不用摆公主身份,府里也是她当家。
当然连宁文仪若早亡,雍和公主便可随意所欲这样的承诺郭太后也直接说明了。更让雍和动心的还有一条,那就是楚琙是绝不会忘了她曾经的牺牲的。
能真的派小太监出去为自己的婚事打听奔走,雍和公主本就不是眼里只有儿女情长,将余生幸福寄托在男人身上的性子。尤其是静安长公主,更让她看明白了作为一位公主,她最大的依仗来自哪里。
所以雍和公主考虑了一天便答应了下来。
听说雍和公主同意了,楚琙也无话可说,“她既想清楚了那便罢了,只是宁弘泽是甘肃总兵,皇上未必乐意遂了皇祖母的心意。”
郭太后悠然一笑,“这个你只管放心,小事罢了。”有江静妃和熙和公主两个没脑子的在,她就能顺利的将宁文仪尚主。
两人刚收声,雍和公主便和郭珉进来了,她们身后还跟着两个楚琙没见过的姑娘。
两人似没想到楚琙也在,忙和他见礼,她们身后的姑娘也随着她们福身,郭太后笑道,“怎么样?那些迎春怕已经败了。”
雍和公主有些不开心道,“昨天早上我过来给皇祖母请安的时候还见开的正好呢,当时走的急便没折来请皇祖母赏春,原想着怎么着也得再开几天才是。”
“那东西得大丛的才热闹,你折几枝过来又有什么趣味?罢了,你的孝心哀家已经知道了,”郭太后笑呵呵的看着闻书和叶苓叶,对楚琙笑道,“这两位姑娘琙儿你应该没见过,”她指着闻书道,“这是闻尚书的女儿,那位是叶姑娘,叶姑娘和李姑娘还是表姐妹呢,她父亲是李姑娘的二舅,如今在山西做官。”
楚琙的脸立时沉了下来,他起身道,“皇祖母这里既然有客人,那孙儿便不多打扰了,”说罢冲郭太后一礼,别说闻书和叶苓了,就是雍和公主,他都没给一个眼神。
看楚琙大步流星的走了,雍和公主咬着嘴唇为难的看着郭太后,“娘娘?”
郭太后神色未变,笑道,“你二皇兄如今是个大忙人,外头多少事等着他呢,行啦,既然赏不了迎春,你们就一人画一幅迎春图给哀家吧。”
楚琙从慈宁宫出来便招手叫过飞镜,让他去见李陆,将自己在慈宁宫遇到叶苓的事告诉李庭兰。郭太后的心思不难猜,不过就是不希望李叶两家铁板一块罢了。
但这样的小手段除了给人添堵,并不能真的起到什么作用,只会让李显壬和李庭兰看轻了他们祖孙。
楚琙有些不能理解在这个关键时候郭太后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她明明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但他又清楚他不能站在李庭兰的立场说话,那样只会让郭太后担心李家对他的影响力。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替她描补。
郭太后会不死的心努力给楚琙身边送人,这个李庭兰能想像的到,也能理解。但她绝想不到郭太后会把手伸到叶家。她简直有些庆幸,李如玉已经定了亲马上要嫁人了,不然郭太后会不会将李如玉也划拉进来?
李陆已经有些愤然了,“太后怎么想和咱们没关系,叶家人是怎么回事?这是觉得他家出了个尚书,不将咱们老太爷放在眼里了是吧?”
“还是他们觉得叶县令出息了,以后用不着咱们阁老府了呗?”李陆越想越气,恨不得立时撸袖子打上门去,“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也没有办事这么不讲究的。”
李庭兰被李陆气咻咻的样子逗笑了,“老百姓连妾都不许纳,哪里会这样的事?陆叔在洛阳里行走多年,这奇闻异事不都出在宅门儿里?这事挺正常的,不信你去和老太爷说说,看他会不会生气?”
“而且秦王殿下不还让人给咱们送信儿了嘛,”李庭兰给李陆倒了杯温茶,“陆叔消消气,真没必要。”
李陆双手将茶接了,直接一口饮尽,没好气道,“还是我李六儿见识少了?嘿!”
“那姑娘您准备怎么办?您要是不好意思,我和叶府的大管事熟,我当新闻和他聊聊,”李陆沉吟道。若是听风就是雨找上门去,只怕自家姑娘还落个妒忌的名声呢。
李庭兰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口抿着,“秦王殿下原就可以有两侧妃两夫人的,不过是早晚的事,与其这位子让旁人占了,给了叶家也没什么的。”
“姑娘您?”李陆是知道李庭兰特意跑到陕州见秦王的,更知道这次秦王能顺利反杀卢瀚,他家姑娘更出了大力。他原以为自家姑娘和秦王跟话本上写的一样,那是一见钟情两情相悦,郎才女貌,以后更会白头偕老的,怎么听着她的口气,也没怎么把秦王当回事呢?
“没事的,陆叔若是遇到飞镜了,就和他说一声,我知道了,”李庭兰声音淡淡,对她来说,叶家的态度才更让她心寒。
叶苓只怕不是第一次入宫了,叶志诚见她没提,或许是不知情。但她和叶茉从新安回来,可是先去的叶府,王夫人居然也没吱一声,要知道任氏不在,王夫人可是负责叶苓和叶莒的抚育教养的。
不过她也没打算去问王夫人,这些当家夫人自然有她们的一套道理,而且外甥女和侄女也没有可比性,是谁都知道要怎么选。
李庭兰都这么说了,李陆还能再说什么?只能悻悻的应了,告辞出来。
李陆一走,董嬷嬷便忍不住了,“这叶家还真是一群白眼狼,亏得你一片真心待他们,当初咱们老夫人对叶氏多好啊,谁知道大爷一没了,她就……”
李庭兰忙扶了董嬷嬷坐了,“那些人没良心,这是咱们一早就清楚的,再为这个生气岂不是咱们自己想不开?”
她原就对叶昆还有王夫人没什么真心,也没指望他们对自己真心以待,但董嬷嬷想起前尘往事,又开始流泪了,李庭兰只能小心哄着老太太,“其实这样挺好的,我看叶家还有什么脸来和祖父开口?”
“就是这个理儿,不过这话姑娘可别和老太爷说,那边到底是你的舅家,等一会儿老婆子找老太爷去,你不让去寻他们说理,咱们就不去,但这事老太爷得知道!这个委屈咱们不能白受!”
第 164 章
叶苓也没想到自己才第二次入宫, 便遇到了秦王殿下。虽然秦王并没有看她,但他不也没看闻书吗?就是她们几人中生的最美的郭珉,他也一个眼神儿都没给。
所以叶苓认为秦王并不是没看上自己, 而是他是正人君子, 守着男女有别的规矩罢了。
雍和公主见叶苓已经完全没了和她们说话的心思,也就没再多和几人套交情,反正郭太后的目的达到了,至于后头的安排,那是太后娘娘的事, 和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没什么关系。
雍和公主甚至有些替郭琪惋惜,在她眼里,最合适秦王的就是郭琪了。可偏偏那李庭兰是个不容人的, 硬逼着郭琪去了玉虚观。
不过这个行为在雍和公主看来,也是李庭兰忌惮郭琪的表现。但就因为她的忌惮, 自己表姐痛失了一门最合适的亲事。将来的归宿还不知道会落到何处,又让雍和公主对李庭兰生出许多不满来。
而眼前的这三个,闻书木讷无趣, 张嘴闭嘴之乎者也,就是她这个酷爱读书的都受不了,更别说未来的夫婿了。
至于郭珉和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叶苓,郭珉也就罢了, 虽然有些小家子气,但雍和公主知道她是个聪明的, 人又生的好, 是太后娘娘嘴里那种能够在宫里长久活下来的人。
但郭珉这样的其实并不符合郭家的要求, 郭太后要的是一个能像她那样掌控郭家,让娘家子侄心悦诚服甘心跟着她的步伐行动的人。可郭珉怎么能担起这样的担子?她也就有在李庭兰眼皮子底下保住自己的能力。
至于这个叶苓, 雍和公主真是叹为观止。她也是见过尚书府里三位姑娘的,便是庶女出身的叶菀,也比这叶苓更像大家淑女。她竟有些想不明白叶苓是哪路神明教成如今这副模样的。
不过雍和公主很快明白了郭太后的用意,这样的人却和李庭兰有着那样的关系,将来摆在李庭兰面前,那真是癞□□爬在脚面上,不咬人它恶心人啊!
而且李庭兰可以力拒郭琪入王府,她若再不许叶苓为秦王夫人,那她要面对的可就是自己的至亲了。
闻书看着神思不属的叶苓,还有明显也没了谈兴的雍和公主,知趣的起身告辞。郭太后的用心她明白,母亲私下也问过她的意思。闻书是不愿意做什么侧妃的。闻书自觉母亲已经算是极和善的主母了,但父亲那几位姨娘在她跟前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她实在不愿意自己也落到那般田地。
但父亲被皇上一冷落就是二十年,如今终于拨云见日得展抱负。如果因为她再让父亲被投闲置散,那她怎么对得起疼爱她的父母?
所以她实在说不出不同意的话,只能安静的听从母亲和郭太后的安排。左右她也不是个性子讨喜的,将来到了秦王府,她自己寻个僻静的院子老实呆着便是了。
……
送走了闻书和叶苓,雍和公主带着郭珉又回到慈宁宫,“皇祖母,孙女觉得二皇兄是生气了。”
郭太后哪里会不知道楚琙是生气了,她轻叹一声,“无妨,左右也不是为了让他喜欢才帮他挑的人。”
她看了一眼郭珉,“你哀家就不多交代了,如今你在自己家里什么样,将来到了秦王府什么样儿就是了,你到底是郭家的女儿,不论是琙儿还是李庭兰,都不会亏待你的。”
郭珉轻声应了,便安静的跪坐在郭太后脚边给轻轻给她揉捏小腿。
雍和公主瞟了郭珉一眼,“但那个叶苓实在是,若她是个不知进退的,二皇兄后院乱起来……”
郭太后不以为然道,“李庭兰最快也得两年后入府,这两年乱一些也没什么坏处,”她拍了拍郭珉,“珉姐儿你来说,叶苓那样的性子,若入了府,她会把矛头冲向谁?”
郭珉不敢在郭太后面前藏拙,“我这个秦王表妹她绝不敢惹,而且我们三个,位份最高的是闻姑娘,而闻姑娘看着又不是个好事的,叶苓肯定会先拿闻姑娘开刀。”
雍和公主没想到郭珉会直接说出心中所想,“皇祖母是认为,叶苓和闻书闹起来,二皇兄便会到表妹那里去。”
一句话说的郭珉红了脸。
郭太后颔首,“闻书忠厚却有娘家和位份为依仗,叶苓虽然浅薄无知,但她同样有个做尚书的伯父,而且她还是秦王妃的表妹,这两人岂不是旗鼓相当?”
雍和公主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半天才道,“可二皇兄后院乱了,对他外头的事也没有好处。”
“不过是两个女人罢了,你二皇兄从来不在女色上头用心,又岂会被她们左右,”郭太后低头看向郭珉,“珉姐儿你也要做好被冷落的准备,琙儿对哀家的安排心里有气,未必不会将火气撒到你头上,但他天生心软,顶多就是不理你们几个。”
郭珉跟在郭琪身边,李庭兰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觉比郭太后更清楚一些。所以她已经做好了被扔在后院无声无息到老的准备了。何况她的任务也就是找机会诞下一个流着郭氏血脉的孩子,其他的她根本没准备强求。
……
叶苓一回府就冲到王夫人的院子里,“伯娘,伯娘,您猜我今儿见到谁了?”
王夫人正和叶茉说话呢,她见叶苓连通报都不曾便闯了进来,不悦的皱眉,“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好好说话。”
叶苓也不在意,“我见到秦王殿下了!”她冲叶茉得意的一挑眉,尚书府嫡女又如何,以后入秦王府的可是她。等将来秦王登基,她最少都是四妃之一,叶茉再想见她就得等候召见了。
叶茉看到叶苓那副得意的模样,又听到“秦王”两字,有些不解,她看着王夫人,“三姐不是被雍和公主召进宫的么?怎么会见到秦王殿下?”她又看向叶苓,“你可见到菊心表姐了?”
叶苓不屑的撇嘴,“公主只请了我和礼部尚书家的闻书,根本没叫王菊心,怎么,王菊心不过是给公主做个替身,难不成公主有什么事都得叫上她才行?”
王夫人已经黑了脸,王菊心可是她的侄女,叶苓当着她的面贬损王菊心,可见心里也没自己这个大伯母。
她看了一眼陪坐在下首的叶莒,明明叶莒处处都比叶苓强,郭太后却偏偏瞧中了叶苓,还真叫人有苦无处诉。
“行了,你闭嘴吧,”叶茉听见叶苓说话就头疼,“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叶苓怎么会认得雍和公主?”
她时常转不过圈儿来的脑子突然就想通了,“还有秦王殿下,叶苓为什么提起秦王殿下就那么高兴?你们准备做什么?”她可是听母亲和嫂子私下嘀咕过,说秦王会在和李庭兰成亲之前,先迎郭琪为侧妃。
她指着叶苓转头看着王夫人,“你们不是想让她给秦王做妾吧?”
“什么妾不妾的?我是平江叶氏嫡女,怎么可能与人为妾?太后说了,我和郭珉都会是夫人的位分!”叶苓一脸不满的回瞪叶茉,“只要进了秦王府,我就是有品级的内命妇,岂是你可以轻慢的?”
叶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让她不敢相信的是王夫人的态度,“娘,这你也同意她这么胡来?秦王可是表妹的夫婿!”
面对叶茉的质问王夫人有些尴尬,她轻咳一声,“茉儿你别激动,这事原就不是咱们做臣子的能做主的,这都是太后娘娘的意思。而且不过是一个夫人,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你表妹不
忆樺
会当回事的。”
叶茉呵呵冷笑,“既然表妹不会当回事,那表妹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和她说?亏她将你当成长辈,其实在你心里,表妹什么都不是吧?也对,不然你和父亲也不会坐视姑母和许家人欺负她那么多年!”
“你大胆!”王夫人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亲生女儿当面揭开她内心最不愿承认的一面,“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不将庭兰当亲人了?这不是太后的懿旨,我也不能违背嘛?”
叶茉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辩解,只冷冷道,“但愿表妹和李阁老信你这番说辞。”
说完也不再理王夫人和叶苓,叫上自己丫头,“走,咱们去李府!”
“茉儿你,”王夫人欲要去拦,但又迈不开腿,“你这又何必?”
“母亲不是说了,”叶茉一脸讥诮的看着叶苓,“叶氏女入秦王府也不是什么正经主子,那王府即将添一只猫狗,何必瞒人呢?”
说罢提着裙子便冲出了正院。
不过叶茉去的快回来的也很快,王夫人愕然的看着和没事人一样的叶茉,“这是怎么了?”她仔细觑着叶茉的神色,女儿可是最藏不住心事的,“庭兰怎么说?”
叶茉往高背椅上一靠,接过红豆汤喝了一口,才悠然道,“表妹说了,秦王殿下娶不娶妻、纳不纳妾和她有什么关系?让我不要乱说,省得叫人误会了。”
王夫人打死也没想到李庭兰会是这么个答复,“不是,你表妹,”她挥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下,才小声道,“他们不是还在陕州见过一面吗?”这不说明两人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
“对啊,表妹就是和秦王谈以后的事的,大概他们已经有了协议吧,” 叶茉摊手,“母亲也是知道我的,我向来是个不操心的,表妹那么聪明,李阁老又最疼她,必不会让她吃亏的。”
说完她一口将碗里的汤喝干了,“跑这一趟可累死我了,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以后我再也不用担心表妹会嫁到那种乱七八糟的府邸了。”
走到屋门处叶茉又回头笑道,“母亲可要好好教导三姐规矩,不然就三姐的性子给人做小,只怕在主母手里活不过一年。您便是再疼她,难不成还能跑王府替她张目不成?”
王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聪明起来的女儿,“这些话都是庭兰告诉你的?”
叶茉无语的看着王夫人,“我只是不喜欢动脑子,并不是傻子,其实你和父亲打什么主意我也清楚,不过和当年想让我去争晋王继妃一个用意。而且像叶苓那样的侄女儿,舍了也就舍了,没什么好可惜的,不是吗?”
王夫人怔了怔,“你怎么能这么看我们?真的是太后娘娘突然召你三姐和四姐入宫。其实太后娘娘打什么主意我也大概能猜到,不过是庭兰不肯让郭琪入宫,她便选一个姓叶的女孩儿,想给庭兰难堪罢了。若她选的是你四姐,我肯定会想办法推了,但她看中的是你三姐,我就没当回事了,你三姐的性子根本翻不出庭兰的手掌心的。”
王夫人私心里觉得郭太后选了叶苓而不是叶莒,应该是因为叶苓年龄大一些,她怕是想让郭氏女抢在李庭兰前头生下庶长子。而叶苓只是个障眼法。但王夫人觉得这样也不错。这女人的肚子可不是郭太后说了算的,没准儿庶长子会从叶氏女肚子出来呢。
若真能成事的话,叶家一个亲王外甥是跑不了,这对叶志诚几兄弟没有一点儿坏处。若不能成事,也不过牺牲一个叶苓,她原就不指望叶苓能为家族做什么贡献,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叶茉从李庭兰那里回来心气儿已经顺了。左右表妹都不在意,她何必生气呢,她摆摆手道,“您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出了这样的事我觉得挺好的,也让表妹瞧清楚你们都是什么样的人,以后远着咱们府里些也不错。”
王夫人老脸通红,“这是庭兰的意思?我现在就去见她。”她和叶昆是想给叶家再准备一条路,毕竟李庭兰是姓李的,李氏出仕的子弟也有很多。但他们绝不想让李庭兰和他们离了心。要知道叶家最少还要仰仗李庭兰十年。
而且听叶茉回来的意思,李庭兰和秦王的婚事或许有变?若那样的话,叶家还真是白填进去一个叶苓了,就如叶茉所说,若秦王府不是李庭兰做主母,叶苓进去不但不能给叶家助益,怕还得拖叶家的后腿。
第 165 章
叶茉一阵儿风样的来了, 又一阵儿风样的走了,搞得李庭兰哭笑不得。
而一旁的何氏的反应也如当初的李陆和董嬷嬷一般,恨不得立时打到叶家门上要个说法, 被李庭兰好不容易安抚住了, 但何氏最终还是忍不住道,“我知道叶家你是舅家,娘亲舅大,那边是你的至亲,但不还有句话说人心难测么?有时候你对人也不能太真心。”
李庭兰轻轻点头, “二婶儿你放心,谁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叶家这么做我也不意外, 而且这也只是太后娘娘自己的想法罢了,秦王那里未必会同意。”
李庭兰这么说何氏便放心了, “我瞧着秦王也不是那种看见个女人就走不动道儿的人,不然这么些年他身边也不会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了。太后娘娘那么有本事,早干嘛去了?她就是为了给你添堵。”
不过是觉得楚琙能同意和自己的婚事, 便能妥协纳了她安排的女人罢了,当然给自己添堵也是一方面。李庭兰笑道,“不提这个了,如玉堂姐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 二婶儿准备怎么添妆?”
李如玉和舒振声年纪都不小了,提亲之后便将婚期定在了四月。舒振声家在南阳, 两边距离有些远, 便干脆准备在洛阳成亲, 成亲之后,李如玉便随舒振声往湖北汉川赴任。
舒振声虽然考的不错, 但他没有考上庶吉士。他倒是求到李显壬这里,想随着庶吉士留在六部学习,这样将来就有可能直接留在洛阳做京官。
但李显壬对舒振声的品性有了看法,便不肯给他行这个方便。舒振声退而求其次,希望能谋个外任。这个李显壬倒是没反对,为他谋了个湖北汉川县丞的缺。
何氏冷笑一声,“有什么可添的?我问过你三伯娘了,就照族里的规矩来,这次我是一根线也不多给了。”
李浩父子还想借着送嫁的名义重新住进阁老府西路,甚至想让李如玉从阁老府出嫁。但被李清干脆的拒绝了。当然李清也不会落人口舌,就在舒振声租住的地方给李浩一家租了一个小院儿,交了一个月的租金便撒手再不管了。
舒振声大概也知道李如玉一家将阁老府得罪了,但他以后还要仰仗李显壬。别的不说,若没有李显壬发话,他一个毫无背景的进士,能如此顺利的谋到缺那是绝无可能的。
所以他拦住了要冲到阁老府“理论”的王氏,只说若他们再这么没规矩的话,那等婚礼过后,便将李如玉随着父母回南阳去,没有他在外为官,父母身前无人伺候的道理。
这下把李如玉给吓住了,舒振声一走最少三年,难不成她要在南阳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等三年?三年后又会是个什么光景呢?所以她再不许父母作妖,只求能在成亲之后顺利跟着舒振声往汉川去。
何氏说按族里的规矩走礼,李庭兰就更没必要将李如玉的婚事放心上了,尤其是李如玉一家的心性,若她稍微表现的热情一些,只怕她们又在粘上来了,“族里姑娘们会送什么咱们也不好再打听了,妩姐儿那边我也不去问了,就照着二婶儿的例减一等吧。”李妩是个心软的,这又是最后一回了,必然不会吝惜财物。
定好了李如玉的贺礼,李庭兰又听何氏说了李妩和任家那边也将婚期定下了,“我算着你湖三伯母这两年都难回商丘了。”何氏和这个三嫂相处的还不错,也乐意她在洛阳多住两年。
湖三太太嫁孙女是次要的,关键是长房还有几个孩子要在洛阳城里求学,有她在这边坐镇,家里那边也放心些。
“我听你三伯母说,过年的时候任家太太过来,说要将聘礼再添上三成呢,”何氏笑道。
任家这是瞧着东宫要有主人了?李庭兰轻叹一声,“咱们又不是看重这个的人家,任家这是做什么?不是说那任公子下头还有好几个弟妹么?”
任家人丁极为兴旺,任仰俊一母同胞的弟弟就有三个,这长子的聘礼厚了,除非后头的几兄弟都依例往上添,不然李妩这个长嫂以后和妯娌们就不好相处。
何氏倒没想那么多,反正男方家聘礼厚是对女方的尊重,“任家也不是小门小户,三成也没多少,他们出多少,咱们赔多少,也不值什么。”
她以为李庭兰是在考虑李妩的嫁妆,“你忘啦,你之前不是承诺过要给妩姐儿添妆的么?到时候我再给凑上两抬,也不会坏了族里的规矩。”何氏挺喜欢李妩的,她是当家太太手里又不缺东西,也乐得给李妩长脸。
李庭兰想的却是任家摆出来的姿态。他们应该是觉得东宫定然是楚琙无疑了。那是不是朝中的大臣都是这么想的呢?若大家都这么认为,建昭帝又会怎么想?
李庭兰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去替楚琙操心,他若是连这些都考虑不到,那也不必去争那个位置了。
……
楚琙恳请准许晋王出府的折子很快就送到了御前。建昭帝看着言辞恳切的奏折,冷笑一声将其扔到一旁,“此子狡诈如狐,怎堪为君?”
邓公公心中一凛,恨不得将脑袋缩到脖子里,这主意可还是他给秦王出的,没想到却得了这么个骇人的评语。
见邓公公没说话,建昭帝瞥了他一眼,“怎么了?你觉得朕说的不对?”
邓公公哀叹一声,“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不懂,秦王殿下这不是在替晋王下殿下说好话嘛,他们到底是亲兄弟,秦王又是做兄长的,哪里能看着晋王殿下一直被您关着。”
亲兄弟?天家无父子,哪里来的兄弟?
郭太后这边才让青柳过来说自己的饮食没有问题,不论是御膳房还是太医院,甚至茶水房都仔细搜检过了,除了有些小偷小摸之外,并没有人敢对他不利。楚琙就上了折子请他放出晋王。这对祖孙还真是配合默契。
他是真的想让晋王出来么?不过是觉得晋王再无和他相争的能力了,便想拿着晋王给他刷声望罢了。
但让建昭帝郁闷的是,他还真的将这份折子接下,就算是为了遏制秦王的势力,他也得将晋王给推出来。何况到现在,他也没想过将皇位传给秦王。这就更不让再让晋王一直关下去了,不但不能让他再关下去,他还得再扶一扶晋王,让他有能力和楚琙抗衡。
“罢了,和你说你也不懂,”建昭帝示意邓公公将楚琙的折子递给他,提笔在下头写了个“准”字,“送到内阁去吧。”
丁思亲看着邓公公亲自送来的折了,心里冷笑,“公公放心吧,待我禀了宋相,立时就让人去办。”
邓公公摆摆手,他最不喜欢见的就是这些内阁大佬们了,一个个眼高于顶,“成了,咱家将皇上的意思带到了,后头就是诸位的事了,咱家还要回去伺候皇上呢。”
说罢甩着袖子往内宫去了。
丁思亲回身将折子递给安延勋,“你算是白忙活了,”今天是他和安延勋当值,宋旭涛告病没来,“等明天见到宋相再和他说吧。”
他不待见晋王,能多关他一天就多关他一天。
安延勋将折子放到一边,“查案子是我的事,皇上如何定夺不是咱们做臣子能左右的,咱们只管按照圣意行事便可。”
丁思亲最看不惯李显壬的一点就是他没有主见,就是宋旭涛的应声虫,没想到看着板着脸不爱说话的安延勋内里也是这么个主儿,他冷哼一声,“若事事不问真相,只按照圣意行事,那还不如让邓公公坐在这儿呢,要咱们这些人何用?”
他看着安延勋,“老安,查案子的事我不懂,你和我好好说说,贾氏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若是连谋害皇上都可以没事,那这晋王怕是要翻天了。
安延勋觉得这丁思亲自打进了内阁,话着实过于多了,“所有案情不都交到内阁来了么?丁相若是想知道,只管叫底下人送过来细看便是了,我只知道太后娘娘已经查明,宫里并没有人对皇上不利,贾氏只是恶意攀咬。”
说罢他不再给丁思亲说话的机会,起身便出去了。
丁思亲看着公务也不理的安延勋,气恼的冷哼一声,“都是些尸位素餐的小人!”
他的目光又落在秦王为随扈人员叙功的折子上,这折子上了快半月了,皇上一直都不肯批复,倒是放晋王出府的折子批的快的很。他的心砰砰直跳,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可秦王和晋王如今势力悬殊,他这边儿还真不好选。
……
楚琙看着送到面前的一大摞拜帖,有些不满的道,“这些事牛先生和曾先生都不能处理吗?”
牛先生轻咳一声,“这不是今时不同往日,我和曾贤弟都觉得殿下正是用人之际,这里头有些人还是颇有些长才的,殿下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
楚琙目光幽幽的看着牛先生,“先生是在为我准备东宫班底了?”
牛先生被楚琙说中心事,有些不自然的干笑一声,“东宫原来那些属官您留着他们养老便可,以后行事还得要有自己的人才是。”牛先生不但是在给楚琙准备东宫班底,而且这班底还得由他一手调理出来,最好能掌握在他的手里。
楚琙冷笑道,“先生靠什么判断这些人都会是‘自己人’呢?就因为他们觉得我要起势了,赶紧过来烧热灶吗?”
曾先生见楚琙话说的不客气,忙打圆场道,“殿下误会了,牛先生的意思是,挑一些能用的先用着,也可以好好看看他们是不是可靠。”
他继续道,“如今咱们的形势,您也不适合再藏拙了,不然就是给晋王留翻身的时机呢。”
楚琙摇头道,“我可以不藏拙,但也不能公然的往自己这边延揽人手,”他看着牛先生,意味深长道,“曾先生也就罢了,牛先生难道忘了咱们府里的人都是从哪儿带来的吗?你能保证后入府的聪明人,永远发现不了我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吗?”
牛先生叹了口气,“我是觉得咱们也不能就这么一直藏着掖着,咱们这些人忠心是有,但却没办法在外头替您奔走,要不,”他迟疑了一下道,“请李阁老荐一些人过来也未尝不可。”
楚琙注定是要和李显壬绑在一条船上了,用他的人再放心不过。而且李显壬也不可能将楚琙身边的位置占满,只要楚琙肯收人,他就有机会将三爷的人安排进来。
楚琙再次摇头,“我和李姑娘的婚事只怕还要拖上一阵子呢,而且李阁老一直都不怎么中意这门亲事,如何肯荐人给我?”
“太后娘娘不是会向皇上进言吗?”牛先生拧着眉头道,“而且年前赐婚的事也传的沸沸扬扬了,皇上即便再拖,这赐婚旨终究还是要下的,”除非是李庭兰有个什么意外,不然她就是秦王妃,牛先生不认为李显壬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两家早就有了默契,牛先生不知道楚琙还在矫情什么。
在他看来,不论是人脉还是钱财,李家既然下注了,这些都是必须的投资,哪有光说话不出力美事?
楚琙将牛先生的神色看在眼里,“咱们若真想要阁老府的支持,就得拿出些诚意出来,先生瞧瞧你们背着我都在安排什么事?哼,我和李姑娘的赐婚旨都没影儿呢,你们连侧妃夫人都给我准备好了。曾先生无儿无女也就罢了,牛先生你可是做祖父的人了,若是有人用这样的方式和你结亲家,你可乐意?”
靖安侯府被倒之前,牛先生也是风光过的,他实在说不出自己不在意的话来,“咱们和李家又不是寻常的儿女亲家,哪里能以这些俗事判断?而且娘娘这么安排,也是防着李家一家独大,以后再生出是非来。”
楚琙已经不耐烦听牛先生说这些了,“那也得等李家愿意让孙女进王府生是非再说吧,先生别忘了,如今咱们能有今天的局势,和李阁老的支持是分不开的。若大事未成你们就开始防着盟友,那不如我现在就让你们回乡养老去,省得将来我被抄被杀的时候,再连累了诸位!”
第 166 章
建昭帝看着半月未见便像老了十岁一样的晋王, 心里又气又疼,忍不住责怪道,“你瞧瞧你宠的都是什么东西?差点儿把你给害死了!”
晋王伏在地上已经哭的起不了身。他也没想到一向对他痴情一片, 口口声声愿意为他死的爱妾, 会狠狠的刺了他一刀,“父皇,呃,儿子,儿子冤枉啊!儿子若有半点儿对您不敬之心, 叫儿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建昭帝摆摆手,“朕若不信你,就不会将你放出来了。”这些誓言他自己就说过许多, 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晋王,“沈迈原来是你的人?”
晋王的哭声登时哽在喉间, 半天才道,“是,不过不是儿子要拉拢他的, 儿子开府之后什么也不懂,沈迈说愿意私下教导儿子如何行事,等将来,”他将心一横, “等将来儿子得让他做首辅。”
建昭帝点点头,晋王肯说实话, 这让他十分满意, “如今你身边既无建宁侯, 又无沈尚书,连胡祭酒也告老了, 静安长公主也病的起不来身,你可曾想过接下来要怎么办?”
晋王没想到自己多年的筹谋居然都在建昭帝眼里,心里如有一面大鼓在擂,慌的他恨不得立时晕在当场,好躲过建昭帝的质问。
“说啊,你接下来要怎么办?秦王来势汹汹,只怕朕也未必能压的住他,”建昭帝看着茫然无措的晋王,心里长叹一声,“珩儿,你这个时候如果退了,用不了十年,世上便再无楚珩这个人了。”
晋王哽咽出声,“儿子就是知道这其中的道理才未雨绸缪,为自己寻一条生路,”他抹了把脸上的泪,“母妃深得父皇宠爱,儿子在宫里锦衣玉食长大,二皇兄却因为不得圣心流落在外,他怎会不记恨儿子夺了父皇的宠爱?父皇,儿子也是没办法了才不得已自保的。”
建昭帝不耐烦听晋王的诸多理由,“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朕只问你,你接下来要如何做?你真的以为只要拿着传位的圣旨,就能坐稳这个位置么?”
晋王猛然抬头,“父皇?”
晋王在建昭帝凌厉的目光中瑟缩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道,“儿子会好好在吏部办差,以后也会跟着宋首辅好好学习政务,”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些日子他每天都生活在惶恐之中,哪里想过自己将来要做什么?
“对,儿子要改革吏治,鼓励农桑,还要在民间多办学堂,”晋王脑子飞速转着,谢寒雨曾经和他说过的话不自觉的便浮现在脑中,“大晋现在土地兼并严重,大部分田地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得想办法将那些土地从他们手里夺过来,分给无田的农人,还有赋税……”
晋王努力回忆着谢寒雨的话,暗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觉得谢寒雨是个女人,将她的话都当了耳旁风,要知道有今日,当初就应该好好听听了,有用没用,起码算个回答不是?
建昭帝听着晋王异想天开的回复,脑子一阵阵发晕。“朕给你派的那些师傅都是这么教你的?”
晋王张了张嘴,师傅教他的多了,可那些万金油似的治国之道谁都能来上几句,晋王觉得都是些泛泛之谈,“不是,先生们的教导儿子都铭记于心,但是那些大道父皇也是耳熟能详的,倒不如切实的行几条利国利民之策。”
“就像二皇兄这次,虽然赈灾的差使只要从户部抽一个勤恳清廉的官员便能办下来,但二皇兄去了,就比在户部空谈于民有益。”
建昭帝点了点头,“那你呢?可想过要在吏部做些什么样的实事呢?”
晋王又被问住了,他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原本儿子是想借这次年底的京察将朝廷的官员都彻底了解一番的,”他可怜巴巴的垂下头,“只是没来得及……”
建昭帝又是一声叹息,但晋王是他唯一选中的儿子,他不信自己能坐上大晋皇帝的宝座,自己看中的儿子就不行。
“朕之前为你选中浙直总督郎行宽的三女为晋王妃,等将来有他执掌内阁,可保你半生无忧,”建昭帝也不再考问晋王了,直接将自己的原本的打算说了出来。
可他没想到儿子将主意打到了李显壬孙女的头上,更没想到他不但没求到李氏女,还被人算计和卢珍定了婚。
晋王已经被这个消息惊呆了,“父皇?”他很想大声质问建昭帝为什么不早说,若他知道建昭帝对他的婚事有这样的安排,又何必苦苦折腾?
“现在没了卢珍,”建昭帝又是一叹,他有时候也觉得晋王的运气实在是差了些,“前阵子朕让人去信杭州,没想到郎家三姑娘已经定下了亲事。”朗行宽的庶女生母的出身实在差了些,建昭帝没办法让儿子将就,“但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现在还在考虑他的婚事,晋王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儿子听凭父皇安排。”
“定海侯宗良膝下有一女,虽然不是嫡出,但其母出身泉州大族。据说此女性子温婉才情出众,”建昭帝淡声道,“朕准备让你亲自往福州去一趟,迎此女入京。”
晋王已经惊呆了。定海侯宗良所处的福建,几乎成了化外之国,朝廷无力从宗家手里夺权,又想让宗良抵御倭患,所以近二十年两下算是达成了一种神奇的默契,倒也相安无事。
但晋王却很清楚,那些沿海的富商们组织船队出海,成船的货物送出去,成船的金银运回来,那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甚至他的舅舅隆恩伯江涛,也曾遣人往福建去,凭着他晋王的招牌,在一支船队里投了银子。
且谢寒雨在时和他说过,等将来他掌权了,要开海禁,由朝廷来收关税,把那些流入海商们手里的银子都挖出来。
虽然晋王听的也十分心动,但他很清楚,那些海商背后靠的就是定海侯,他们虽然不用向朝廷交税,却不代表他们的船支没有宗家的收成。所以谢寒雨的提议虽然十分诱人,办起来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看在那丰厚的利润上,晋王心里也是打定了主意,等到他登上大宝之后,一定会将这份银子从那些不将朝廷律令当回事的人手里抢过来。
但现在建昭帝让他求娶宗良的女儿。晋王有些犹豫起来。原因无它,福建离洛阳太远了,说句不好听的,便是宗良自立为王,大晋也不过失了东南一角,对朝廷和皇上来说也没多少损失,毕竟这些年福建也没交过来多少税银。
所以自己即便得到了宗良的支持,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除了那宗氏女或许会为他带来大笔的嫁妆,抑或是宗家船队的部分干股外,在政治上,其实助益不大。而若得不到皇位,那宗家哪怕富可敌国,他也无力染指。
“怎么?你不愿意?”建昭帝沉声道。
既然肯定了建昭帝还是想将皇位传给自己,晋王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他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又道,“儿子一直想有一天将福建重新收回到朝廷手里,”他又将谢寒雨提议过的他们晋王府也弄支船队出海的办法说了,只是将自己王府行事,改成了朝廷,“其实由朝廷组织一支船队,往南洋出口茶糖丝绸这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建昭帝冷笑一声,“你以为朕没想过么?”他脸上显出一丝无奈,“当年几个盐徒又怎么敢对宣诚太子下手?”
晋王又惊呆了,“父皇?”宣诚太子不是去两淮查盐务,才被大盐商所暗杀吗?
“宣诚太子不但要查盐务,还想开海禁,”建昭帝轻笑一声,凭先帝对宣诚太子的宠爱和信重,他提议开海禁在朝廷里根本没遇到阻力,真正的阻力来自福建那些世家和大海商,“你信不信,这边朝廷敢说开海,那边倭寇便能频繁扰边。”
晋王没想到他以为朝廷一道旨意的事其中居然有这么多的繁难,“那就由着宗良坐大吗?”
虽然宣诚太子的死影影绰绰有福建的影子在,但建昭帝从内心里其实对宗良是有些感激的,毕竟他才是那个最大的受益者。所以即便宗良已有尾大不掉之势,建昭帝也选择睁只眼闭只眼,准备将这些事交给子孙后辈来解决。左右他在位的时候,是不会和宗良撕破脸的。
“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难不成还要去问罪不成?你以为当年你皇祖父不想往下查吗?”建昭帝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你即便不愿见自己卧榻之旁还有人安睡,那也得先将这份心收起来,以待来日。”
晋王也就是一时意气,建昭帝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会再坚持什么,但宗良之女对他的帮助着实有限,“可是父皇,不能在朝中为儿子选一闺秀吗?”
“宋家已经没有合适的女儿,而且宋恒臣自打宋硒没了之后,身子骨便一日不如一日,他若是走了,宋家又后继无人,对你又有多少助益?至于其他几位,”建昭帝冷笑几声,“朕这几月冷眼看着,竟然之前一直都小看了李显壬那老匹夫,人常说名字能取错,浑号却没有取错的,老狐狸果然名不虚传啊!”
建昭帝不认为内阁另几位谁能压服得了李显壬。年富力强又颇有手段的朗行宽,他还得让他继续坐镇江浙才能安心。
“你再看看那些公府侯府,又有哪家能帮得上你?”建昭帝想从矮子里拔个高个儿都硬是没找出来,这个时候他有些埋怨自己的先祖们,将那些老牌勋亲们收拾的太狠了,等到他想用的人的时候,举目四顾,居然找不到一家能为他效力的。
李庭兰晋王是真的怕了,而兵部尚书顾有志根本没有女儿,安延勋倒是有,但他一个刑部尚书又能帮自己多少?闻渊听说是郭太后推荐的,丁思亲的女儿长的和他差不多。
至于左都御史,大理寺卿这些人,有一个宋旭涛在前头一家独大,这些位虽然都在九卿之列,其实权力远不如先帝时期。
至于九边总兵,晋王有些懊恼,他自恃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根本不将那些武夫们看在眼里。他们入京叙职时但凡遇见,他也从不假辞色,现在这些人到底功绩势力和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他是一概不知。
建昭帝见晋王迟迟不语,道,“你能想到的,朕都已经替你想到了,如今宗氏女是你最好的选择,你也不要小看了宗良,福建虽远在千里之外,但这朝廷里也不是没有宗良的人,有朕在,再有他的支持,你将来未必就不能稳住朝纲。即便有个万一,你往福建去,到时候凭着宗良手中的兵权,也可一路向北,和秦王一争。”
晋王没想到建昭帝连最坏的打算都想好了,不由大为感动,“父皇,儿子愧对父皇的爱重,儿子再也不会了。”
建昭帝算是看清楚了,这个儿子小聪明足够,大智慧没有。但让他将皇位传给一心置于死地的楚琙,是绝无可能的,建昭帝觉得一旦楚琙登上皇位,头一个要清算的就是自己,到时候还不知道史官们会怎么写自己这个“大行皇帝”呢。
只怕连谥号他都不会给自己选个好的。
而小儿子楚珣,那就是个没脑子的,更不用说方皇后也是他厌极了的女人,又蠢又贪,让他将江山交到楚珣手里,他如何能放心?没得还会被楚琙给抢过去。
建昭帝内心还有一个执拗的想法,宣诚太子中宫嫡长,深得先帝信重又如何,天命不站在他那边,便是当了二十年太子,也照样登不上皇位。而他这个备受冷落靠着母妃巴结讨好朱太后才得已存活的皇子,却笑到了最后。那是不是说他才是真龙天子?
那他的选择是不是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他现在做的就是要证明这一点。
第 167 章
晋王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雄心壮志, 既然建昭帝都为他考虑好了,也明说了要将皇位传给他,他便干净利索的叩谢皇恩。又在建昭帝跟前嘘寒问暖的一番, 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来直奔揽秀宫去了。
等江静妃听完了晋王的话, 不由双手合什感谢神明,“我就说嘛,你父皇眼里只有你一个儿子,怎么会将皇位传给别人?你也是的,成天爱胡思乱想, 听那些乱七八糟人的谗言,差点儿弄出大事来。”
想到儿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了,江静妃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她在殿内踱着步子,“你父皇没说宁寿县主要怎么办吗?你刚才就应该趁机将这门婚事也给推了。”
她是死活看不上静安长公主的, 现在那贱人又一病不起了,他们母子哪里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与其让她靠女儿贴过来讨好处,不如早早撇清干系, 也省得将来麻烦。
“你也说了,那定海侯实际上就是福建王,他的女儿即便是个庶出,所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宁寿也不是个好脾性的,将两人弄到一处, 以后你的日子还过不过了?”江静妃又想到江静, “还有静姐儿, ”她烦恼的抚着额头,“早知道去年就让静姐儿跟了你了, 你瞧瞧这一路折腾的,她如今年纪可不小了,总不能再等你两年。”
这福建远在千里之外,一来一回怕不得一年时间,中间再举行婚礼,拉拉杂杂没个两年功夫江静根本进不了门儿,她一跺脚,“不行,我去和你父皇说,你府里没个能当家主事的不行,让静姐儿先进府来!”得先让她娘家人在王府站稳脚跟才行。
李侧妃和柳夫人没看住谢寒雨,让她临死前给自己捅了个大篓子。就冲这个,晋王就厌了她们。而他要去迎娶的宗氏女,还不是知道是圆是扁呢?相貌性情真如建昭帝说的那样好么?晋王持怀疑态度,若真的那么好,哪里轮得着千里之外的他。
“母妃想的也是,李侧妃最爱掐尖儿,柳氏人倒是敦厚,却不怎么机灵,”晋王有苦难言的摇头,“儿子府里确实得有个能主事的人了。不过母妃就不要为表妹争侧妃之位了,我毕竟马上要往福建去了,若让那边知道我再去福建迎亲之前还纳了位侧妃,再生事端便不好了,就夫人罢。”
江静妃觉得怎么着也是自己的侄女,但到底儿子的前程更重要,“成,我去求你父皇,你放心吧,静姐儿不是那等不懂事的,她嫁过去就让她先掌着你府里的中馈。”这样她也好和江澜提。
“您不要和皇上说是我的意思,”晋王生怕建昭帝以为他又在打什么主意,忙又嘱咐道,“若是皇上不同意那便算了,”他握住江静妃的手,“母妃,父皇事事为我打算,咱们也要听父皇的安排才是。”
江静妃不以为然道,“你是他儿子,他不为你打算为谁打算?难不成为那两个么?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没闹明白,楚珣那小子哪儿去了?为什么楚琙没将他带回来?”
她一脸期盼道,“不是会被楚琙给害了吧?”
晋王无语的看着异想天开的江静妃,“这怎么可能?楚珣到底是皇子,我听说是他想跟着孙大任学练兵,楚琙便将他留在西安了。”他冷笑道,“儿子就是太实心眼儿了,不喜欢楚珣便没多理过他,你看楚琙,这才回来多久,就将嫡皇子给笼络住了。”
江静妃撇嘴,“这些有什么用?你父皇还不是要将皇位传给你?哼,等你登基了,我才和他们算总账呢!”
晋王才走,揽秀宫的消息便传到了慈宁宫。正好方皇后也在,郭太后也没让人瞒她,听底下人报完笑道,“咱们皇上可真是执着啊!”
虽然已经死了心,但方皇后还是气的满脸通红,“难不成秦王和我的珣儿都不是他的儿子么?皇上真是好狠的心肠!”
郭太后有些不悦的皱眉,“皇上慎言,皇上自有他的安排!”她的关注点在宗良身上,“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为晋王又寻了门好亲。”
居然还让晋王千里迢迢的去迎亲,也不怕路上发生不测,她冷冷一笑,若不是不想让晋王得到宗良的支持,她倒挺乐意晋王娶这么个王妃的。
据她所知,宗良膝下子嗣不丰,这位戴姨娘生的女儿极为美貌,但却有些痴傻,只是那位戴姨娘瞒的极严,又是个女儿,外头都以为宗四姑娘性子沉闷木讷,却不知道这也是戴姨娘能为女儿传出来的最好的风评了。
“母后,您不管么?”方皇后愤然道,启鹅群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整理本文欢迎加入“皇上居然连商量都没和您商量,便将晋王的婚事给定了下来。珣儿都快十五了,皇上连想都没有为他想过,”更别提为他建王府了。
郭太后啜了口杯中的茶,“晋王的婚事这都第几轮了,有什么值得在意的?随皇上去吧,这件事咱们看着就好,”倒是秦王和李庭兰的婚事,她委婉的催了一次,建昭帝迟迟不肯发话,现在晋王都要亲自去福建了,总不能还拖着秦王的婚事吧?
“珣儿的婚事你也不必急,这京城里的闺秀都被晋王母子筛过几遍了,你还想捡他们挑剩下的么?照哀家的意思,晚上个三两年也没什么。”
……
秦王府里牛先生也收到了晋王要去福建的消息,他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提着袍子就冲到了楚琙的书房,“殿下,好消息啊好消息!”
他将晋王要去福建的事说了,“咱们在那边可也颇有些势力的,刚好可以动一动。”趁这个机会让喜事变丧事,说不定京里的老皇帝痛失爱子再一命呜呼,他的任务岂不是完成了?
楚琙起身去看背后挂着的舆图,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信县地界。这地方三面环山,西面又有湖,是晋王去福建的必经之路,偏又离福建还有一段距离,宗良的手根本伸不到那里。
牛先生抚掌道,“就是这里,晋王给咱们寻了个凤凰山,咱们怎么也得回敬一个才成,信县好,哼哼,我这就给家里去信,晋王若摆着亲王仪仗出行,怕没几个月是到不了福建的,咱们有的是时间可以好好计划一下。”
楚琙点头,想了想又道,“长风他们几乎洛阳城的人都认得了,去信县的人都从家里选派吧,”他神情郑重的看着牛先生,“成败在此一举,还请先生亲自往信县去一趟才好。”
牛先生看了曾固一眼,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才是朱家的代表,而且此等大事交给一个外人他便是留在洛阳也很难安心,“成,我就走一趟。”
“让飞镜陪着你吧,有他在我也放心些,”飞镜相对那两个露面的机会少,楚琙其实也是想将身边的朱家人尽量打发出去。
牛先生颔首道,“那小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有他在身边我使唤着也方便些,”说罢他也不再多留,转身就回去往辽东写信去了。
“你怎么看?”等牛先生走远了,楚琙才看向一直盯着舆图的曾固。
曾固年轻时也是去过信县的,“殿下给晋王选了个好地方,不过殿下可能没注意,广信知府余沐恩是定海侯夫人原配夫人余氏的娘家侄子。”
楚琙眸光微闪,他只是在舆图上挑选一个合适伏杀晋王的地方,却没想原来宗良的手已经伸到江西了,“他们这层关系怕是知道的人并不多。”宗良的原配死的很早,给宗良生的女儿也没活过十二岁,所以大家心里的定海侯夫人是宗良现在的妻子东方氏。
曾固颔首,“但余家和宗家却是多年的交情,宗余两家可不止联姻过一两次。”
他又道,“有宣诚太子的事在先,皇子们都不肯轻易出京,这次晋王又是去南边,皇上只怕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他其实是不怎么赞成直接刺杀的,但牛先生兴冲冲的跑过来,他也不好直接将两人的计划给否了。
楚琙抿唇看着舆图,心里思忖着建昭帝的真正用意,“皇上不会是想等咱们自投罗网吧?”他轻笑一声,“那他真是高看各地官吏和驻军了。”
“其实真想要晋王的命,也不必搞太大的阵仗,要知道软刀子杀人才是悄无声息,”曾固悠然一笑,转着手里的扇子,“不知道朱三爷在辽东有没有训出几名女间?”
晋王好色且自诩风流,“在路上给他准备上几个绝色佳人,也省得咱们劳师动众。”
杀晋王从来都不是难题,楚琙想的是杀了晋王之后,他轻敲书案,“都这样的皇上还执意要将楚珩推到那个位置上,他岂不会知道此行的凶险?”晋王都知道在外伏杀,难道建昭帝会想不到自己会做什么?
“你觉得皇上让晋王去福建,会怎么安排我呢?”楚琙转身看着曾固,他真的有点儿期待。
……
李庭兰被接连的消息惊的目瞪口呆,“晋王和秦王都要去福建?”
李显壬很少看到孙女如此失态,“是,晋王是去迎亲,秦王并不是去福建,他是要去广州,”他轻叹一声,“今天早朝皇上突然提出要开海禁,委任秦王为钦差,往沿海视察海务,然后拿个具体的条陈出来供内阁商议。”
其实前朝是有市舶司的,晋太、祖立国之后,才因沿海倭患日益加剧,而国初内乱未平,无力顾忌沿海军务,才干脆封海,不许沿海百姓出海,更不许与海外有贸易往来。
开海禁的事晋王登基之后谢寒雨也是提过的,她还曾将此事交给了楚哲云主持,因为这个衙门看着官职不高,油水却是极为丰厚。但开海说着容易,执行起来却是阻力重重,楚哲云那个时候没少在家里发火。为此谢婉怡还曾入宫过几次,希望谢寒雨能改变主意,维持原状。
只是谢寒雨坚决不肯,见楚哲云不愿意做,还骂过楚哲云不堪大任,谢婉怡回来之后冲到楚哲云书房狠狠哭过一场。李庭兰记不清这件事最终是怎么解决的。只记得到底还是开海了,三处市舶使分别是隆恩侯江涛的儿子江保俊,还有谢寒雨从辽东接回来的一位堂兄,另一处用的是沈迈的女婿。
“前朝不是有市舶司吗?照着原先规矩来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去巡视?去各地巡视,不是巡察御史的活儿吗?”李庭兰忍不住道,“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李显壬笑看已经动了意气的孙女,“你别急,慢慢想,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李庭兰被李显壬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忙坐下收敛心神,仔细将这两件事捋了一遍,“皇上是怕秦王有样学样,在路上伏杀晋王,所以便也将秦王派了出去?”
李庭兰觉得建昭帝也太想当然了,又不是楚琙自己提刀去砍人,他在哪里重要吗?还不如直接将楚琙关起来,直接放话,若是晋王有个什么闪失,楚琙陪葬呢!
“皇上为什么突然要开海禁?”李庭兰严重怀疑这个主意是晋王出的,“而且他为什么要将开海的事交给秦王?我前些日子还请教过单先生,说是前朝时,市舶司一年的税收就是几百万两白银,这么好的事,他不应该让晋王去做么?”
此事若是成了,那可是大功一件,朝廷最缺的可就是银子了,“难不成皇上是想让秦王在前头将事情办了,然后让晋王摘果子么?”
开海禁势必会得罪两广和福建甚至江浙的大商贾,甚至还有他们背后的世家豪门,“皇上不会是想借刀杀人吧?”
李庭兰凝眉细思,前世谢寒雨到底是怎么将这件事给解决了的?
李显壬颔首道,“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我猜皇上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而且他也是想给秦王找些事做,毕竟福建山高路远的,晋王真有什么事,洛阳这边也是鞭长莫及。”
第 168 章
一百六十八、
虽然这一年多李庭兰已经对建昭帝多不喜欢楚琙有了清醒的认知, 但这么公然的拉一个打一个还是让她被这位皇帝的无情无耻再次给惊到了,“皇上这是无所顾忌了么?”
李显壬轻叹一声,“皇上也想委婉些, 但那些招数也得对秦王有用才行啊。”这一年多李显壬看清了楚琙的能力和背后的力量, 相信建昭帝同样也看到了,但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放着一个能力出众且众望所归的继承人不理,非要扶烂泥上墙呢?
这样的事便是在有些底蕴的人家都不会发生,却偏偏出现在皇家, 难道就因为皇帝本人当年就不是按照太子的标准来培养的缘故?
李显壬越想越远,甚至开始考虑两个孙子的教育问题了。他要不要每旬都抽出两天将孙子带到身边来?
见祖父有些走神,李庭兰也不打扰他, 干脆开始想自己的心事。谢寒雨死了,前世的那些经历已经不再具有借鉴意义。但她当年是怎么弄垮的定海侯的呢?李庭兰脑子里回忆着, 心里也在感叹,福建真的太远了,她又身处内宅, 对那边了解的太少。
李显壬已经回过神了,他看着怔怔发呆的李庭兰以为她在为秦王担心,不由失笑,“怎么了?怕秦王做不好这件事?”
李庭兰摇头, “前朝已经有了先例,照猫画虎的事能有什么难度?孙女甚至怀疑秦王自己手里就有船队。”
李显壬挑眉, “何出此言?”
李庭兰不好说前世楚琙应该就是死遁跑到海外去了, 他不止有船队, 说不定在海上还有自己的落脚之处,“感觉的, 皇上登基抄了靖安侯府,但朱三爷却能在辽东重建势力,即便因为那边有朱家多年的经营在,但一切重来也是需要银子的,何况养死士也是最花银子的。”
楚琙这些年的经历李庭兰也大概和李显壬说过,“秦王长成之后,朱家和太后娘娘让他去广州水师,未必没有这个原因。”
李显壬赞许的点头,“你说的没错,只是这里头牵扯太大,不说南边那些世家,便是咱们洛阳城里,也有不少掺和在里头的,这是要断人财路啊!”
李庭兰摊手,“秦王怎么说也在广州水师呆过多年,怕也不是单纯为了生财去的,这些事咱们也帮不上太多的忙,就看他接下来怎么行事吧?”
李显壬又觉得自己刚才对孙女的猜测错了,这摆明是要看热闹了,“你不担心?”
“我担心也没用啊,您不也说过,咱们三房压根儿连这份银子都没挣,便是想给秦王提供些消息也做不到啊,”李庭兰睁着大眼睛一脸无辜,“而且孙女觉得皇上都这么做了,怕是已经做好了和朝臣们对峙的准备了,您这个未来的秦王岳祖父,也会成为皇上迁怒的对象。”
即便这门婚事是建昭帝当初硬塞过来的。
李显壬颔首,“谁说不是呢,前两天太后旧事重提,要皇上为你和秦王赐婚,皇上将我召进宫,又问了我的意思。”
李庭兰失笑,“看来真叫咱们猜对了,皇上这是想变卦了。”不然这种公开的秘密,还是宋旭涛出面说和的,怎么又要再问祖父的意思?
“皇上这是希望祖父您悔婚吧?”这样他既不担名声,也让李显壬向外表明了不看好秦王的态度,真是一举两得啊。
即便那是他要效忠的君王,李显壬也很难控制住心中的不屑,“祖父对皇上的忠心可是天地可鉴的,自然是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想从他嘴里得一句不乐意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若是这个时候李家悔婚,打击的可不只是秦王。将来秦王登基,即便他不追究今日之事,朝臣和士林都不会放过李氏一族。即便登基的是晋王,那李显壬见风使舵,发现皇上无意立秦王为太子,便不肯嫁孙女又是什么好名声?到时候刚好给晋王一个打压李氏的好借口。
想到这些,李庭兰咬牙道,“皇上这是恨上祖父了?”
李显壬长叹一声,“所以我从宫里出来,立时就去见了宋首辅,”他这份委屈可得找人诉一诉,“我可是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孙女,皇上这是要逼你去死啊!”要想既不违逆圣意,又几方不得罪,还要保住李家的名声。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李庭兰出了什么不能嫁人的事。
见李显壬神情有些沮丧,李庭兰忙安慰道,“这原也是咱们意料之中的,祖父不必为此难过,其实真正该急的是太后娘娘,”她想了想道,“祖父不如告病吧。”
秦王原也不需要李显壬为他冲锋陷阵,许多事在自己府里也能办,倒是建昭帝那边,告病也算是一种态度。
李显壬颔首,“我这就写折子,只是宋首辅这几个月身体一直不太好,我又不在……”
“大晋内阁又不是您和宋首辅两人的,你们不在,刚好也让旁人显一显身手,孙女觉得这未必不是皇上乐见的,”建昭帝既然开始帮晋王争了,那自然也要为他准备以后的班底了,毕竟现在的内阁几乎没有心向晋王的阁老,那在皇上眼里,这些人就是他扶儿子上位的阻力了。
李显壬也是这个意思,“就看皇上接下来要用谁了,其实让的皇上动起来也好,”这些年建昭帝过的真是太安逸了,不是养病就是在后/宫和妃嫔们寻欢作乐,也是该出来做正事的时候了,毕竟他现在要为儿子打算不是么?
“祖父不妨也会咱们李家子弟寻些机会,”皇上既然要有动作,那他们搭一搭顺风船也挺好的,毕竟对她来说,李氏子弟和她是天然的同盟,她若真的嫁给楚琙,手里绝不能没有自己的力量。
李显壬更满意了,“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郭太后原以为建昭帝顶多是在赐婚的时间上拖一拖,没想到他居然釜底抽薪,直接要将锅给掀了,“他这是疯了啊!”
郭太后眼眶红红的看着神情淡然的楚琙,“这次你不能去,海禁谁想开谁开,你上折子反对就是了。”
楚琙不明白郭太后为什么会反对开海,他在广东呆过几年,太知道其中的利益勾联了,他是要坐上那个位置的,更不允许有这样的国蠹存在,“不过是早晚罢了,定海侯我是绝不会留的。”
“那也不是现在,”郭太后知道没有充分的理由是说服不了楚琙的,便将宣诚太子的死因告诉了楚琙,“哀家还记得当时先帝和皇后说不能再查下去时皇后娘娘的模样,她当晚就悬梁了。”
当时她因为觉得朱皇后情绪不对像是存了死志,所以才留在了朱皇后身边服侍,并且及时将朱皇后给救了下来。
“太后娘娘是您给劝下的?”孝仁太后可是一直活到建昭帝登基了的,楚琙追问道。
这件事便是建昭帝郭太后也没有细说过,毕竟她劝朱皇后的话太过惊悚。但如今斯人已逝,自己说不定哪天就要去见她了,郭太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和娘娘说,既然明着没办法为太子殿下报仇,那咱们就暗着来,慢慢来,真不行就一代一代的来,必要让宗家上下都为殿下偿命才成!”
郭太后回想当时的情景,谁会想到堂堂一国之君连为自己儿子报仇都要左右权衡,她的难过悲愤并不比朱皇后少,说那些话的时候完全出自真心,“皇上不好做的事,我们女人可以做!用女人的法子来做。”
楚琙愕然地看着郭太后,他其实是在成年之后才见到郭太后的,虽然他们第一次见的时候,郭太后将比她还高了一个头的他搂在怀里泣不成声,但楚琙还是觉得,那个时候的太后娘娘也不如现在真情流露。
“所以呢?孝仁太后做了什么?”楚琙问道。
郭太后轻笑一声,“那是个再慈悲不过的人,虽然将我的话都听进去了,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我便想到孝惠太后以前喜欢往各府赐宫人的事了。”
楚琙对定海侯府是有所了解的,并没有听说朝廷曾给侯府赐过宫人,甚至连赐婚的事都没有。
郭太后见楚琙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靖安侯商量了,宣诚太子的事查无实据,但那边既然参与了,肯定会对朝廷有所防范的,所以我们不能急,也不能直接对宗家下手。”
既然定海侯玩阴招,那郭太后也不和他们硬碰硬。靖安侯府原就在南边有生意。干脆就在福建与宗家来往密切且门第相当的人家都安插了人进去。
他们的目的也很简单,要的甚至不是宗家家宅不宁,而是嫁入宗家的女人,在生育上都会十分困难!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朱皇后和靖安侯,才真正将她当成了自己人。在从几位皇子里选养子的时候,朱皇后毫不犹豫的选了她的儿子。
“所以宗良的原配余氏才会难产而亡?还有他继娶的东方夫人,九死一生才产下嫡子宗愈,那宗愈也完全没有宗良的英武,身体十分孱弱。”楚琙在脑海里翻着宗家几房的情况,轻声道。
郭太后点头,“宣诚太子出事的时候,宗良还没有承爵,所以他的兄弟姐妹们身体都不错,但到了他这一辈,”郭太后冷冷一笑,“宗家各房嫡出,身子骨都不怎么康健,倒是那些由出身贫寒妾室诞下的子女,反而没什么事。”
提起这个,郭太后又道,“所以皇上给晋王定的那位宗家四姑娘,天生便有几分痴傻。”
楚琙有些不寒而栗,“皇祖母,您这……”
“怎么,你觉得哀家太狠了么?可是琙儿,宣诚太子有什么错?”郭太后直直的看着楚琙,“你也常和我说宗良和倭匪勾结,劫掠百姓,那些枉死的大晋百姓又有什么错呢?”
见楚琙被她问住了,郭太后又道,“可能在你眼里,朝廷应该查明宣诚太子被刺真相,将宗家人绳之于法最好还要带回京城明正典刑。但是如果朝廷一时半会儿做不到,你就要眼睁睁看着宗家上下一直作恶吗?”
“我竟从未听朱先生提起过,”楚琙没想到郭太后竟然有这样的耐性,而且他到底还是觉得这种事牵扯的太广了些,“您的人又怎么知道到底哪府哪位姑娘会与宗家子弟定亲呢,这里头岂不是也要填进去许多无辜之人?”
“这种事是哀家和靖安侯商定的,派到福州去的人也都是靖安侯一手安排的,朱季永当时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这种事哪里会让他知道,只怕宣诚太子的死靖安侯都不会与他说实话。”
楚琙颔首,若此事让朱季永知道,只怕他报复的会更疯狂,绝不会让这样骇人的秘闻一藏二十年。
“琙儿,你是要成大事的,不可总是这样怀着妇人之仁,”郭太后叹了口气,“那些与定海侯府走的近的,甚至世代互为姻亲的人家,又有几家是真正干净的?而且十年前,福州便有宗家无德,才会报应在子嗣上头的流言出来,可那些人就不再嫁女儿过去了吗?宗良的庶弟宗信,原配姜氏胎死腹中,她倒是保住了性命,可是她娘家在知道她无法生育之后,迅速将她的庶妹小姜氏送到宗家做了贵妾。”
楚琙觉得郭太后的言论哪里不太对,但他却一时想不明白,只得道,“所以皇祖母是要告诉我,便是什么也不做,宗家以后也是要乱的。”
郭太后欣慰地点头,“嫡弱庶强,这原本就是乱家的根源,宗良一共有庶子七人,如今活下来的只剩下两个了。原先派到福建的人在那边二十年经营,也算小有所成,如今便是定海侯府,也有咱们的人了。”现在他们的药会下到宗家子孙身上,便是他们都娶农家女渔女为妻,也休想生出康健的孩子来。
“所以宗良不足为惧,你要防着的是,宗家倒了之后,不能再让福建出现另一个定海侯府了。”郭太后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九泉下的孝仁太后知道她为宣诚太子报了仇,应该也会少恨她一些。
第 169 章
楚琙却不是这么想的, 确切的说,郭太后给了他巨大的惊喜,也为他解决了最大的困难, 但他要的却不止于此, “我知道了,但这一趟我是一定要去的。”
楚琙继续道,“一来就算是为了晋王,皇上也是必要我走这一趟的,二来么, 既然您说福建不能再出一个定海侯,那不如我过去趁着皇上让我巡察海事的机会,将那边的匪患理上一理, 便是那边的世家想生事,也不能让他们再寻到借口。”
“皇祖母您忘了, 我可是在广东水师呆过几年的,吴镐将军不还升了广东巡抚嘛?有他在您担心什么?
听楚琙提起吴镐,郭太后有些不自然, 吴镐是她的人,楚琙前两年能呆在广东水师,也是他给弄了个身份。但吴镐这次能顺利升任广东巡抚,是她找人去寻了李显壬。可转头她却在算计人家姑娘, 饶是她自诩心如铁石,但想起来还是有些抹不开脸儿。
“唉, 我只是心疼你, ”知道不该拦也拦不住, 郭太后自然而然的转了话题,“你已经二十三了, 婚事却总生波折,这次也……”
楚琙垂眸,“这不是大家都想到的结果吗?”他轻笑一声,“皇祖母,做人不能太贪心了,咱们都没做到真心相待,又怎么能奢望别人倾家以报呢?”
郭太后神情一滞,含糊道,“哀家只是希望她能清楚一点,你的身边不会只有她一人。”
楚琙神情坚定,“若不是她,我身边会一个人也没有,所以皇祖母,您正在做的事还是停下来吧,不然最终您什么也得不到。”
郭太后愕然地看着楚琙,“琙儿?!你不会是……”她又惊又怒,“这不可以!楚琙!你不能囿于儿女情长!”
这下换楚琙愕然了,“皇祖母,我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我只是希望能顺利和李姑娘定亲,不希望因为您的那些小动作让这件原就不顺畅的事横生枝节。”
他突然意识其实郭太后和建昭帝是一样的人,他们从来不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想事情,“您不考虑李姑娘的心情和李家的立场,也不在乎我的反对,一味的要往我身边塞人,却还希望李阁老在皇上改变主意的时候站出来与之相抗,不是很滑稽么?”
楚琙轻叹一声,“皇祖母,李阁老并不是醉心权力之人,李姑娘对我也没有你想的那种情谊,他们支持我,只是觉得我比其他人更适合罢了。若您想以皇权压他们,那就太想当然了些。难不成您觉得李相应该为了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对违逆圣意吗?”
郭太后被楚琙问住了,半天才道,“你哪里是不得宠的皇子,你是皇上的嫡长子,是理所当然的皇太子。”
楚琙轻嗤道,“即便是皇太子,在皇上面前那也只是臣,何况在皇上眼里,您这个理所当然分文不值。”
“而且您选的叶家三姑娘,真的是在为我考虑吗?”楚琙无奈道,“您一边为我争那个位置,一边又要给我安排一个乱糟糟的后宅,皇祖母,我真的想不明白您的用意了。”
郭太后张口结舌的看着楚琙,她承认后宅对一个男人也是很重要的,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愿意李庭兰在后院一家独大。而且后宅的女人蠢些反而更好,她们心机头脑足够用来努力讨楚琙欢心,努力生儿育女就可以了,至于其他,最好根本不懂也从来没想过才好。
从这一点上看,郭太后其实很满意当初的冯王妃和李侧妃柳夫人她们,这些女人有家世有容貌也有些小心思,但她们从不过问晋王外头的事。
可李庭兰却不一样,那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若楚琙还对她动了心,那李庭兰便如虎添翼,将来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你不明白,若你真心为她好,从一开始就不能让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旁的不说,你看看揽秀宫那位,若是你父皇不那么纵着她,哪会有现在这些事?”
楚琙道,“您也说了,静妃是皇上纵出来的,始作俑者是皇上,并不是静妃,李姑娘也是如此,是我想娶她,而不是她想嫁我,而且李姑娘会是我的妻子,她是要和我携手一生的人,若一开始我便对她怀疑防备,又怎么能要求她对我一心一意呢?”
郭太后想说楚琙将人性想的太简单了,而且这里是天家,夫妻同心那是小门小户里才能寻到的东西,豪门世家的夫妻从一开始结的就是两姓之好,是两个家族的利益捆绑,什么儿女情长都不过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的东西,更何况天家呢?天家无父子,夫妻就更是不值一提了。
但楚琙到了如今的年纪才有一个想娶的姑娘,郭太后实在不敢在这个时候泼他冷水,更何况他们现在也确实需要李显壬的支持,不然楚琙去了广东,没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朝中必须有个得力的人在。闻渊初来乍到,又是之前宣诚太子的人,宋旭涛怕是已经生了异心,她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李显壬了。
“好了好了,皇祖母说不过你,左右你要走了,什么侧妃夫人的都是以后的事了,”郭太后不再试图说服楚琙,摆手道,“你这边再严重也都是小事情,”她肃容道,“晋王那边你们要怎么安排?”
楚琙已经和牛先生还有曾固认真商量过了,觉得比起明刀有枪,曾固的法了更加的悄无声息且成功率高,“牛先生已经写信往辽东去了,看看能不能从那边挑两个容貌出众的。”
郭太后摇头,“晋王一路南行,却在路上遇到一个北边的女子,不可疑吗?”即使是江南女子,若是自幼长在北边,言语举止甚至食性上都会被有心人看出端倪的。
她摆摆手,“人哀家来安排,”她轻笑一声,“当年靖安侯在余家可是下了大力气的,余夫人没了之后,那条线就没怎么用了,现在刚好可以动一动了。”
郭太后怕楚琙又要不忍心,“行了,这件事哀家会派人和牛先生商量的,你只管准备广东的事去。”
……
江静妃这次如愿见到了建昭帝,看着神色不胜从前的建昭帝,江静妃顾不得说儿子的事了,扑过去拉了建昭帝的手,抽抽答答的哭了起来,“皇上,您怎么成这样了?都怨臣妾,臣妾没教好珩儿,让皇上操心了。”
看着瞬间便成了泪人儿的江静妃,建昭帝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来。江静妃是轻狂了些,平时仗着自己的宠爱谁也不放在眼里,但建昭帝见多了阴沉算计的女人,最爱的就是江静妃这种心里不藏事,喜怒都摆在脸上,爱恨也不隔夜的性子,当年两人情浓之时,她生气了更是敢拧他的耳朵的。
可这样一个天真率直的人,在这深宫里也被搓磨的开始去使那些阴谋算计了。建昭帝轻叹一声,“朕无事,你不要担心。”
江静妃哭声反而更大了,“可皇上因为晋王的事都在怪臣妾了,”她吸了吸鼻子,“没教好珩儿是臣妾的错,臣妾也没想到那么多人想害珩儿,更不知道要怎么办怎么好。皇上,都是臣妾的错,您千万别生气,以后臣妾和珩儿都听您的话,您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就成,看来冷了她几个月,还是有长进的,“行了,你起来吧,珩儿的事朕自有安排,你以后就老实呆在揽秀宫便是了。”
以前建昭帝还让江静妃协理六宫,但如今建昭帝觉得自己已经将郭太后看透了,她嘴里说着一视同仁,其实心里只认郭后生的才是自己的孙子。现在又是两方摆明车马的时候,建昭帝只希望江静妃老实在自己宫里呆着,不要给郭太后整治她的理由。
江静妃怯怯的点了点头,“臣妾知道了,皇上放心,珩儿马上要去福建了,臣妾绝不会让他离家在外还要为臣妾担心。”
“这样最好了,”建昭帝没想到江静妃还能想到这一层,欣慰的握住她的手,“朕这里你也不用担心,”他指了指跪坐在殿角正在用小炉子给自己煨银耳雪梨汤的蜜才人,“蜜才人伺候朕很是用心,朕这阵子觉得身体比以前好多了。”
江静妃瞄了一眼瘦瘦小小仿佛连衣裙都撑不起来的蜜才人,心里撇嘴,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她争宠吃味儿的时候,而且蜜才人的姿色也实在激不起她的好胜心,“皇上觉得好就说明蜜才人的虔心到了,”她从腕上撸下一对镶珠钏儿,示意身边的宫人过去赏给蜜才人,又冲诚惶诚恐的蜜才人摆手道,“你小心看着炉子,不必过来谢恩了。”
说罢她坐到建昭帝身边,将想让晋王先纳了江静的事说了,“珩儿一走,他府里没个能撑事的人不成,不是臣妾说,您瞧瞧李氏和柳氏两个,但凡有一个灵醒些,哪能让个贾氏在王府作妖?静姐儿怎么着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还是珩儿的表妹,若是珩儿哪里做的不合适,她也好劝着些。而且夫人的位分不高,便是宗家听说了,想来也不会在意的,毕竟珩儿府里已经有李柳二人了。”
建昭帝垂眸思量,“你说的也是,不过江敬之那边你也要先打个招呼,他是将来珩儿要用的人,不能让他以为你们在慢待他的女儿。”
江静妃目的达到,心情也明媚起来,“嗯,皇上放心吧,臣妾的堂兄是最识大体的一个人,以后珩儿好好待静姐儿就是了。”
建昭帝却在想另一件事,“朕原是也要给秦王赐婚的,只是李显壬的孙女年纪尚小,这婚事怎么着也再等两年,而且朕瞧李显壬的意思,也不怎么满意这桩婚事。”
江静妃已经知道李庭兰做的事了,但即便是被逼的,那些信也是儿子亲笔所写。她告状只会让建昭帝重新想起晋王曾经做过的蠢事。但她心里恨不得生吃了李庭兰。
这会儿建昭帝主动说起秦王和李庭兰的婚事,“臣妾虽然不待见秦王,但他也是皇上的儿子,从来都是咱们天家挑儿媳,哪有做臣子的挑剔皇子的?李显壬真是阁老做久了,在皇上跟前也开始拿大了。皇上您直接降罪啊!臣妾就不信他真敢不接您的赐婚旨!?”
江静妃挺希望李庭兰嫁给秦王的。建昭帝心思已定,皇位必定是自己儿子的。那等儿子继位,头一个收拾的就是楚琙。李庭兰若是秦王妃,岂不是刚好可以连整个李家都能给他们灭了。
建昭帝也不过是在江静妃跟前发泄一下李显壬不肯就范的不满,他哪里会真的拿这个理由降罪李显壬。本身这门亲事就是他让宋旭涛去说和的,李显壬当时应的并不痛快,还要将婚期推到李庭兰十七岁之后。现在他哪有立场反咬李显壬一口,说他不肯嫁女?
“行了,前朝的事你不懂,”他沉吟片刻,“既然晋王要纳夫人,那不妨给秦王府里也添上一个算了。”
李显壬不肯悔婚,那他就慢慢等着吧。左右他也不急着让秦王成亲,看最后谁拖不起。
听到建昭帝要给秦王赏人,江静妃心头一动,她知道之前郭太后是想让郭琪做秦王侧妃的,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郭琪居然到玉虚观清修去了。虽然没明说出家做女冠,但确实是再也没入过宫。
而这阵子时常入宫陪在郭太后身边的成了郭琪的庶妹郭珉,后来又添了礼部尚书之女闻书,另一个江静妃也叫人打听过,说是工部尚书叶昆的侄女。
郭太后看中闻书江静妃想的通,但她闹不明白郭太后为什么看中了叶家的女儿,她悄悄看过,那位叶姑娘的相貌并不出众,起码没有叶昆的亲生女儿生的好。
难不成是觉得叶昆不会同意让女儿做侧妃,所以才退而求其次,想让他的侄女入宫。
不管怎么样,江静妃是不会让闻书入秦王府的。至于郭琪姐妹,“皇上,以前臣妾不是听说您还要将承恩公府的郭大姑娘赐给秦王做侧妃吗?郭姑娘到底做错了何事,突然就去了玉虚观了?”
第 170 章
在江静妃看来, 即便郭琪不甘心做秦王侧妃,也不会乐意看到庶妹顶替自己入秦王府的。而且郭琪一去玉虚观,以后的婚事只怕就要艰难了, 此时她的心里肯定是恨郭太后的。
让一个和娘家生了嫌隙的女人到秦王身边, 可比让容颜娇美的郭珉去强的多。而且那郭琪性子强势心眼儿也多,将来倒可以好好和李庭兰过上几招儿。秦王府后宅乱起来,对他们母子只有好处。
建昭帝已经将江静妃的话听到耳里了。他不喜欢郭琪,确切的说他不喜欢任何一个郭家人。而且他以前也确实有让郭琪做秦王妃的意思。
现在让她做秦王侧妃也不错,反正承恩公府心里只有秦王, 那就让他们一条道儿走到黑也挺好的。
江静妃跟了建昭帝半辈子,看他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抿嘴一笑, “臣妾还听说,太后娘娘很喜欢叶尚书家的侄女, 这阵子都召她入宫好几回了呢。”
她歪头看着建昭帝,“臣妾竟想不明白太后娘娘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了,叶尚书可是李姑娘的亲舅舅, 他的侄女不就是李姑娘的表姐么?太后娘娘这是早早就给李姑娘在秦王府安排人手么?”
江静妃虽然不知道郭太后打的什么算盘,但有一点她很清楚,这姐妹共侍一夫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其乐融融。便是当初目的是给李庭兰添一肩膀,以后也会在琐碎的纷争中将姐妹情给磨干净的。
建昭帝还是头一次听说郭太后召见了叶昆的侄女, 他轻笑一声,心里却大概猜到了郭太后的真正意图, 这是要在李叶两家之间提前埋下线头啊, 自己这位母亲最擅长的不就是这个么。
她敢这么做, 也从侧面说明,郭太后秦王上位势在必得。
那自己不妨就遂了她的心意好了, 且让她先乐上几天,也算自己这个儿子尽了孝心。
……
叶昆和王夫人听完礼部官员宣读的旨意,不由面面相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昆可是听妻子说的清楚,郭太后在叶苓和叶莒之中选中了叶苓。他都准备好了说辞迎接李显壬的质问,却没想到没等到李显壬,却迎来了太后娘娘的懿旨,可这旨意上怎么说要让自己的四侄女叶莒为秦王夫人呢?
叶苓这阵子一直在认真的学习宫中的各项规矩礼仪,为了保证自己的学习速度和质量,她还让叶莒先跟着府里的嬷嬷学女红,请宫里的嬷嬷全天教导自己。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郭太后居然让叶莒入秦王府?“大伯母,这是怎么回事?您快进宫帮我问问太后娘娘啊,她老人家可是最喜欢我的。”
她怒视叶莒,“是不是你耍了什么手段顶了我?”
王夫人铁青着脸瞪了身边的嬷嬷一眼,“还不快将三姑娘扶下去!”真是失心疯了,当着礼部宣旨的官员喊出来,这是要叶家在洛阳城里成为笑谈吗?
叶茉冷笑一声,推了一把呆呆的叶莒,“还不赶紧接旨,以后你可就是秦王府的叶夫人了,啧。”
虽然李庭兰和她说没关系,但叶茉还是很不高兴,即便叶莒和她关系处的不错,她也难免对她生出几分怨气来。
叶莒这才回过神,她怯怯的看着王夫人,等着她的吩咐。
王夫人强打精神领着叶莒接旨谢恩,等叶昆领着礼部的传旨官到外院赴宴,才抚着一脸凄惶的叶莒道,“别怕,原本你就比你三姐合适,太后娘娘慧眼如炬,怎么会选错人?”
“至于你三姐那里,放心吧,有伯母呢,”她现在要做的是赶紧给三房写信告知此事,要知道三房可不像二房,三太太未必乐意收到这个消息。
“夫人,”叶莒还没走,王夫人身边的嬷嬷一脸尴尬的匆匆进来,“那个,李府派人送贺礼来了。”
“李府?哪个李府?”王夫人心里一突,下意识的问道。
嬷嬷也是一脸的为难,“就是阁老府啊。”
李庭兰有多聪慧通透王夫人心里清楚,所以也做好了和李庭兰开诚布公好好谈一谈的准备,但李庭兰始终没给她这个机会,不论她几次派人去接她过府小住,都被李庭兰给婉拒了。现在李家却第一个送了贺礼来,这反而说明李庭兰并不是真的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她表现的越大度,其实越说明她和自家是真的生分了。
“快去迎迎吧,”王夫人心里空落落的,但目光虚虚的看着脸色微红的叶莒,轻叹一声,李庭兰若对叶家心存芥蒂,便不会和叶莒讲什么姐妹情,只怕三弟妹是要恨上她了。
玉虚观里郭琪也有些愣怔,她看着过来宣旨的官员,“大人,您真的没走错地方?”她指了指自己,“我叫郭琪,那旨意上写的应该是我的妹妹郭珉才对。”
礼部官员一脸莫名的看着郭琪,“郭姑娘放心吧,咱们这旨意是皇上亲自授意的,万不会弄错的,”他看了一眼郭琪身上的缁衣,“只怕承恩公马上就要到了,您赶紧收拾行李回府吧,我瞧着婚期定的急,”他轻咳一声,准备卖个好给郭琪,“秦王殿下马上就要到广东去了。”
一旁观礼的王菊心却早就呆不住了,她冲郭琪道,“这位大人说的极是,郭姑娘赶紧收拾收拾吧,”她也不瞒郭琪,“我得往阁老府去一趟,就不送你了。”
说罢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安排马车,自己则换衣裳去了。
……
王菊心到时李庭兰刚看完楚琙写的信,见樱桃领着王菊心进来,笑道,“这是怎么了?可是观完礼了?”
王菊心没好气的瞪了李庭兰一眼,“这么大的事你居然都不和我说,这是我和见外呢?”
李庭兰讶然,“你浑说什么呢,我若说我也是才知道郭琪会被封秦王侧妃,而叶家的叶莒则成了叶夫人,你信不信?”
王菊心颔首道,“信,之前我听茉儿说的好像是郭太后瞧中了闻姑娘,还有郭珉和叶苓,”谁知道懿旨下来却换了人,“也不知道太后娘娘到底在想什么?”
能想什么?李庭兰抿嘴笑道,“我若说太后娘娘这会儿也气的不行,你信不信?”
这回轮到王菊心惊讶了,“为什么?以前不就是说郭琪为秦王侧妃吗?”现在不过是回到从前,“难道她看中了闻姑娘,皇上没同意?”她只能想到这个,毕竟闻渊是礼部尚书,若是纳了他的女儿,便是将礼部尚书绑到了秦王的船上。
“你呀,你真以为那份懿旨出自太后娘娘之手?”李庭兰噗嗤笑出声来,“太后娘娘瞧中的是郭珉和叶苓,皇上却以太后娘娘的名义下旨,点了郭琪和叶莒,你说太后娘娘气不气?”
“为什么啊?”王菊心一头雾水,“都是郭家和叶家的人,有区别吗?”郭家是太后娘家,嫁过女儿过去好为家庭争取利益,叶家则是拉拢,所以哪个女儿有什么关系?
李庭兰淡淡一笑,不想和王菊心细说这对母子之间多年的龃龉,“皇上既这么做,那在他眼里肯定是有区别的,至于太后娘娘嘛,她生气的是皇上擅用她的名义,选了她不乐意的人,但作为一个“慈母”,她连反对都不能够。”
王菊心没想到李庭兰竟然这么直白的挖苦起郭太后来,“庭兰,你不能,”她小声道,“我知道你受了许多委屈,但太后娘娘既尊且长,你千万不要将心里的想法叫旁人知道。”
这是在为自己好,李庭兰笑应了,“在外头我可是再恭谨不过了。这不是在自己家里,又是你,我才说句实话么?”
王菊心嗔了李庭兰一眼,笑道,“我也是怕你说顺了嘴,万一哪天没注意,落有心人耳朵里可就是大把柄了。”
她又想到李庭兰的婚事,“这赐侧妃的旨意都下了,为什么你和秦王的事反而没下文了?我瞧着是不是皇上变心思了?”
可若是变了心思,何不直接将郭琪册封为秦王妃。至于李庭兰,顶多大家议论一阵儿,也比这么不上不下的要强。
“秦王是怎么打算的?可和老太爷说过?”王菊心道。
李庭兰目光落在装信的匣子上,楚琙的打算很简单,他在王府给这两位准备了两处院子,就让她们老实在那儿呆着,等将来他登基了,就给她们报个病殁,放她们归家再寻良缘。若是他输了,那只能算这两位倒霉了,左右不论是郭琪还是叶莒,她们的家族已经和他绑到了一起,便是她们不入王府,若是他败了,她们也会被连累。
“不论是侧妃还是夫人,都不是秦王的意思,他也多次和太后娘娘说过,不想在王府弄那么多女人,但是长辈们的心思又岂是他可以左右的,”李庭兰摊手,“不过是一道旨意的事,至于到底是良缘还是怨偶,没人在乎。”
“那你呢?”王菊心心疼的看着李庭兰,像她们这样的出身,将来夫君肯定是要纳妾的,但却没有哪家敢在正妻之前明目张胆的纳小。可李庭兰不但遇上了这样的事,还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王菊心去给何氏请安的时候,就听到何氏在说给叶家送贺礼的事,“其实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的,叶莒那丫头我瞧着倒也没多少心眼,以后应该不会给你添麻烦。”
说到这儿她又想起叶茉和自己说的话,心里就更惭愧了,“我姑姑那个人吧,”她叹了口气,“她真的是把叶家宗妇做到极致了。”
李庭兰不由失笑,王菊心说的一点儿都没错,王夫人所有行为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丈夫、儿子乃至家族,至于她行为是否要牺牲别人,或者伤害到哪个,她是不在意的。不然当初她也不会生出让叶茉争晋王妃之位的心了。
一个为了“大局”连最爱的女儿都可以牺牲的女人,她傻啊才会去和她论什么亲情。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李庭兰不以为然的笑道,“这样以后行事大家只讲利益不论亲情多方便啊!”
王菊心扯唇一笑,“是啊,这样也好,省事了。”
……
揽秀宫里江静妃怜惜地看着侄女儿,“你放心,珩儿知道你受委屈了,以后他一定会好好对你的,”她从一旁的匣子里拿出一张药方递给杜太太,“嫂子,这个是调理身子的方子,以前李氏和柳氏都用过的,你回去就给静姐儿用起来。”
就听江静妃又道,“左右静姐儿马上就要入王府了,我有话就直说了,你最好趁着珩儿还在府里,赶紧怀上了,这样等他迎了宗家女回来的时候,你儿子都落地了,到那个时候,便是她要你交出中馈,你有儿子傍身,也不怵她什么。”
原来是这种调理,杜太太忙起身接了,“臣妾回去就给静姐儿用起来,”既然李柳二人都用过,而且她们又都得了儿子,那自己女儿用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江静已经羞红了脸,其实她并没觉得有什么委屈的,什么“侧妃”,“委屈”什么的,不过是江静妃的客套话罢了。从这一年她为晋王选妃的做派看,江静妃压根儿没打算给自己侧妃之位。所以她并没有为这个伤心难过。倒是一入府便能越过李柳二人掌王府中馈对她来说是意外之喜了。
何况江静妃还赏了自己那么几大箱笼的东西。江家寒门出身,虽然江澜这些年仕途顺遂,但也没能积攒多少家底,而她若想在王府站稳脚跟,没银子是不行的。
杜太太叹了口气,“臣妾知道娘娘一心为了臣妾,可还有宁寿县主在呢,她可是也要入府的,又是侧妃,咱们静姐儿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最是不爱与人相争的,县主娘娘身份高贵,位分也高,静姐儿若是连她都越过了,只怕会落人口舌。”
李侧妃和柳夫人因为没看好贾氏,让她生出妄言,被江静妃叫进宫狠狠申斥了,又下令将她们禁足在各自院中不许出门。但有个跋扈的宁寿县主在,江静怎么可能握得稳中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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