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一百七十一、
听杜太太提起宁寿县主, 江静妃立时黑了脸。她没想到郭太后的反应那么快,这边建昭帝刚以她的名义下了懿旨,将郭琪和叶莒赐给秦王, 那边郭太后就又是一道懿旨让宁寿县主赶紧和晋王完婚。
江静妃可从来没想过让晋王真的娶宁寿的, 她原想着就这么一直拖着,左右静安长公主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等她一走,宁寿再守个三年母孝,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郭太后的还击来的如此迅速, 甚至还将婚期定在了江静入府之前。还赐了许多东西到静安长公主府!
“哼,嫂子你放心吧,长公主那个身体正需要子女在跟前侍疾呢, 入府了又如何,到时候我让她回娘家尽孝去, 我看谁还能拦着不成?”儿子是板上钉钉的太子,江静妃的底气又回来了,“你们只管放心, 宁寿是县主又怎么样?不得夫君喜欢那便什么也不是。”
江静妃已经有了对付宁寿的法子,杜太太和江静也都放下心来,“娘娘有章程再好不过,不然臣妾真怕静姐儿这样的老实性子, 辜负了娘娘的希望。”
……
郭琪并没有随着承恩公回府,而是直接入宫拜见郭太后。
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侄孙女, 郭太后满面笑容, “快过来让哀家瞧瞧, ”她看着比之前消瘦了许多的郭琪,眼里满是怜惜, “回府之后让你娘好好给你调养调养。”
“没想到事情居然有这样的转机,”郭太后都想亲自过去谢谢江静妃了,她原就更想让郭琪入秦王府,现在好了,建昭帝越过她下的旨,和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楚琙和李庭兰谁也怪不到她的头上。
至于叶苓,其实不论是叶家那位姑娘,对郭太后来说效果都是一样的,选叶苓只是因为她比叶莒心思更浅薄罢了。在太后看来,和李庭兰那种心思深沉的人斗,就得用叶苓这种心思简单脸皮厚的人才行,这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而且叶苓好歹是她亲表姐,有叶家在,她想下个黑手都要顾忌一二。
郭琪这几个月虽然一直呆在玉虚观,却没有错过外头的消息,“娘娘,臣女觉得您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的好。即使早入府两年,我也不可能比得上李姑娘在殿下心里的位置的。”
她已经知道了李庭兰给秦王送消息的事。毫不夸张的说,李庭兰对楚琙是有救命之恩的,而且能从细微处发现问题,并积极解决,这李庭兰就不普通人能比的,她这种养在深闺的贵女更是做不到。
YH
何况作为舅家,承恩公府这些年并没有为楚琙做过什么。她和楚琙可以说不论是恩情还是感情都谈不上甚至在楚琙刚回京,她和雍和公主对楚琙都十分排斥,她不信楚琙感觉不出来。有此种种在前,让她拿什么去和李庭兰争呢?
虽然不喜听这些长他人志气的话,但郭太后也得承认郭琪的话没毛病,“哀家之前是怎么告诉你的?哀家并没有让你去和李庭兰争宠,哀家只要你生下、流着郭家血脉的孩子。”至于其他,她自有安排。
郭琪点头应下,她其实对这个也没有信心,但旨意下了便无法更改,她除了收拾心情做好入秦王府的准备,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将丑话说到前头,省得以后不成事郭太后以为她不尽心。
“行了,咱们凡事不能老往坏处想,”郭太后拍了拍郭琪的肩膀,指着青柳身边站的一位嬷嬷道,“管嬷嬷年纪大了正想出宫呢,她跟了哀家这么多年,哀家总不能让她连个养老的地方都没有。你将她带回去奉养吧。”
见郭琪看过来,管嬷嬷立时便要下跪给郭琪磕头,郭琪哪里敢受她的礼,也知道这位是郭太后派到自己身边的,忙疾步过去将人扶住,又给她行了半礼,“我年轻什么也不懂,以后有劳嬷嬷指点了。”
有这么个人在身边也好,让她和楚琙还有秦王府的人过招儿去,也省得她做恶人了。
……
因着两位王爷都要离京,礼部这次动作十分迅速,前后脚就将两位侧妃送入了王府。
侧妃说到底也只是个妾室,所以便没有许多繁琐的礼仪流程。晋王府那边还算依着规矩办了几桌酒宴,招待了礼部的一众官员,和平素与晋王交好的宗亲。
而秦王那边就冷清了许多,牛先生早早往信州去了,府里又没有长史,郭勇不愿意女儿太过委屈,只能派了几位幕僚和族里的几位太太过来帮着张罗。
奈何秦王府本身就是多年没有住过人的,更没有女眷,那所谓的内院真的能用“荒凉”二字来形容的,尤其是看到秦王定给郭琪的院子,所有人都傻眼了。
曾固是一早就知道楚琙对这两位妾室的安排的,干笑一声道,“几位,这地方虽然偏了些,但好歹东西都是齐备的,地方也大,”他又指了指身边的一位小太监道,“这是安公公,你们有什么需要只管找他便是了。”
说罢他冲郭家的人一抱拳,“我前头还有事,失陪了。”
看着扬长而去的曾固,再看看面前还没有二十岁,畏手畏脚的安公公,郭家来的几位太太都快哭了,“这,这是个什么说法?”她们家的大姑娘可是秦王的亲表妹,要来掌中馈的。
郭太后很快就知道了王府的事,她叹了口气,对青柳道,“你到王府住几日吧,怎么着也得将事情顺利办下来,”她想了想又嘱咐道,“琙儿心里存着气呢,你千万不要违逆他的意思,和郭家人也说清楚,便是琪姐儿受些委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不争这一时。”若不让楚琙将心里的气撒出来,将来都算到郭琪头上,只怕郭琪的日子会更难过。
有了青柳坐镇指挥,再加上郭家来的人,郭琪入府的仪式才有模有样的办了下来。之后几位阁老还有宗亲也都有贺礼送来。六部那些随着楚琙一起往陕甘去的官员不但送了贺礼来,甚至也都留下赴了喜宴。
而楚琙即便无意纳侧妃,但有礼部的官员盯着,该走的流程他还是一步步跟着走了,之后又被兴平王世子拉到了喜宴上。
青柳听到楚琙被兴平王世子拉走了,长长舒了口气,冲管嬷嬷道,“这样就好,我去看着厨房给殿下熬解酒汤,你服侍侧妃娘娘更衣吧。”
管嬷嬷手脚麻利的给郭琪拆着头上的钗环,“侧妃娘娘莫怕,老奴也是看着殿下长大的,他是最心慈不过的人了,等一会儿您软和着些,他一定会怜惜您的不容易的。”
郭琪扯了扯唇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楚琙是什么样的人只怕连郭太后也未必真的清楚,不然她也不会在他再三反对之下还硬塞侧妃给他了。
而楚琙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只是遵懿旨纳了她,但并没有将她当回事。
……
兴平王世子是得了郭太后的嘱咐,特意过来活跃气氛,最好能将人灌醉送入洞房。
奈何他和楚琙年龄过于悬殊,又不熟悉,那些宗亲们就更是如此了。且楚琙气质清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不说他们,便是那些跟着他在外数月的前下属们,也都不过是依次过来敬酒,敬过之后也是他们干杯,秦王随意。没谁敢硬逼着秦王喝酒的。
一巡酒过,楚琙便起身冲大家拱手告辞,大家都当他急着春宵一夜呢,谁也没傻乎乎的拦人,回礼之后各自归席联络感情去了。
“侧妃娘娘,殿下来了,”郭琪听到门外带着欣喜的禀报声,心里一紧,本能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快,快迎。”
楚琙看着妆扮的红通通一派喜庆的院落,皱了皱眉抬步入内。
才一进院门便看到满院的丫鬟婆子分列两边给他见礼,他心里又是一叹,冲这些人摆了摆手,“你们各自忙去吧。”
一身大红喜袍的郭琪站在廊下看着负手而来的楚琙,饶是她自诩心无旁骛不会为男女间的小情小义所困,但看到锦袍玉带,萧疏轩举的青年向自己大步走来,还是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紧张的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进屋说吧,”楚琙并没有注意郭琪的异常,径直往屋里站定。
“妾身见过殿下,”郭琪已经面上霞色,但她还是强撑着随着楚琙到了正屋,依礼给楚琙见礼。
“不必多礼,”楚琙随意的抬了抬手,“我来是有话要说。”
管嬷嬷已经敏锐的感觉到屋里的气氛不对,她忙笑道,“老奴见过殿下,殿下,老奴来时太后娘娘特意交待了,虽然今日殿下只是迎侧妃娘娘入府,但这到底是您第一个身边人,咱们还是讲究一些,求个圆满的意头不是?”
她说着将摆着两只系着红丝绳的小葫芦瓢的红木托盘举了起来,“殿下和娘娘喝了这合卺酒,共偕白头,美满姻缘。”
楚琙冷冷的盯着管嬷嬷捧过来的合卺酒,“这是太后娘娘特意交待的?”
郭琪已经知道不妥了,她毫不犹豫的立时跪了,“殿下息怒,妾身万不敢有僭越之心。”
楚琙看着跪伏在地的郭琪,曾经的她圆滑机敏,在宫中俨然又是一位公主,可现在她却卑微的匍匐在自己脚边,“起来吧,你也不过是个可怜人,此事原也与你无关。”
他又将目光转向管嬷嬷,“来人,将管嬷嬷拉出去掌嘴二十,丢回承恩公府去!”
“殿下,您不能,殿下,”管嬷嬷没想到楚琙在新婚之夜居然拿她开刀,“老奴也是遵从太后娘娘的意思。”
“那你就去和太后娘娘诉委屈好了,本王不信是太后娘娘让你过来乱我王府内宅的尊卑的!?”
青柳端了醒酒汤过来,人还没踏上台阶就看到被捂着嘴拖走的管嬷嬷,她吓的三步并做两步往屋里冲,“殿下?”
楚琙笑看青柳,“青柳姑姑,饮合卺酒,燃龙凤烛都是太后娘娘的意思?若真是这样,那不如我明日直接上本,请皇上将郭侧妃扶正为秦王妃可好?”
青柳活到四十岁还是头一次这么窘迫,她没想到楚琙一个男人,居然能发现这些安排。虽然这些只是洞房内的小算计,但只要事成,以后就永远都是李庭兰心中的刺,“不,太后娘娘并没有这么吩咐。”
“这也不是郭侧妃的意思,肯定是管嬷嬷那老货想以此讨好呢,”青柳迅速的将锅丢到管嬷嬷头上,“殿下息怒,您坐下喝盏醒酒汤,这是侧妃娘娘特意吩咐我去熬的。”
楚琙摇头,“我本没醉,不用喝什么醒酒汤。”
他也没坐,见郭琪还跪在地上,也没再叫她起来,“我后院一直没什么人,等以后叶家姑娘入府,你们两个就互相做个伴儿吧,太后娘娘肯定还说了让你掌什么中馈之类的,左右这里都是你的人,你想怎么安排都成。我这里只有一个规矩,就那就不能乱走乱闯,现在天色晚了,你且歇着吧,待明日叫安公公过来与你细说。”
说罢抬腿便往外走。
“殿下,”这下青柳真的急了,“殿下要去哪里?”
楚琙看着伸开双臂拦在自己身前的青柳,轻嗤一声,“怎么?青柳姑姑怀里还揣着下令我和郭侧妃圆房的懿旨呢?”
“姑姑,”郭琪抬起头,“天色也不早了,太后娘娘一定还惦记着呢,姑姑不如趁宫门还未下钥,回宫去吧。”青柳姑姑再多说一句,她真的就是直接撞死在当场了。
“姑娘,”青柳没想到郭琪居然开口撵她,“太后娘娘也是为姑娘好。”
“太后娘娘希望殿下能纳郭氏女为侧妃,殿下已经照做了,你们何苦还要强求更多呢?”郭琪努力不让自己显得更狼狈,她抬头看着楚琙,“殿下的话妾身记住了,以后绝不会越雷池一步。”
“我知道了,”楚琙淡淡点头,冲身边的一个小太监道,“你送青柳姑姑回宫去吧。”
如果他今日不将事情做绝,那郭太后只会变本加厉,为了日、后的清静日子,也为了让郭太后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楚琙只能牺牲郭琪了。
第 172 章
一百七十二、
郭太后没想到青柳这个点儿了居然回宫来了, 她讶然的看着脸色苍白的青柳,“这是怎么的了?”
青柳一路上将这几日的事翻来覆去的想,直到看到郭太后, 才觉得又有了主心骨, 她眼眶登时红了,语声哽咽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娘娘,奴婢瞧着殿下这是拿咱们姑娘杀鸡儆猴呢!”
郭太后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孙子会走到这一步,黯然叹道, “你说他这是像谁了?”她为了他什么都做了,他竟然一步都不肯退。
青柳现在哪有心思去考虑楚琙像谁的问题,她只是可怜郭琪, “娘娘,您说琪姐儿可怎么办啊?奴婢听殿下的意思, 这是要将她和叶夫人直接关在王府后院不闻不问了。”
郭太后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但她却不能表现出来,“左右他也是要离京的, 关不关的有什么区别?这孩子是故意和哀家置气呢,算了算了,就当是哀家输了,”她摆摆手, 等了一天等了这么个结果,不恼是假的, “你也去歇着吧, 这事儿咱们以后不管了。等他将来吃了亏就知道谁才是真的为他好了。”
“那管嬷嬷?”青柳这才想起来还有个管嬷嬷呢, 出了这样的事,管嬷嬷是不可能再回到郭琪身边了。
“哀家既说了让她出宫养老, 就不能诓了她,就让她在承恩公府养伤吧,等她伤好了你去问问她,只想一直留在承恩公府教导府里的孙小姐们,还是出府你给她置办个庄子或者铺面,让她立个女户自己过活。”
青柳点头应了,又服侍郭太后重新躺下,才退了出去。
……
晋王迎宁寿县主入府的日子在秦王之前,今日却是他陪着宁寿县主三朝回门的日子,只是到了晚间,他却并不肯带宁寿县主回府,只说江静妃可怜静安长公主病体未愈,特命宁寿县主留在长公主府侍疾,待静安长公主痊愈了再回王府去。
不论是静安长公主还是宁寿县主都没想到晋王会突然来这么一手。但看着一脸坦然振振有词的晋王,静安长公主冷冷一笑,“罢了,你母妃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和宁寿自是感激不尽,贤誉,你送送殿下。”
晋王还以为宁寿县主和静安长公主都会闹上一场呢,没想到不论是她们母女,还是周驸马父子,都毫无异议的答应了,他看着木着脸准备送他出门的周贤誉,想说什么最终还是讪讪的将那些客套话又咽了回去,跟着周贤誉往府门处走。
“母亲,”宁寿县主刚回门看到静安长公主时已经哭过一场了,现在晋王走了,她忍不住扑到静安长公主怀里又放了声,“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静安长公主抚着女儿的头发,“有什么怎么办的,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你,江氏既然发话了,你就安生呆在家里吧,就当没做什么晋王侧妃。”
“可?”宁寿县主怯怯的抬头,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父亲,挥手将屋里服侍的人都赶了出去,“母亲,父亲,我听晋王说,皇上是要将太子之位传给他的。”
自赏梅宴被罚跪在雪中之后,宁寿县主就大病一场,接着静安长公主也一病不起,宁寿县主每日都处在母亲会离她而去的恐惧之中,哪里还会去想那些儿女情长的事。尤其是在晋王被关数月之后,她甚至庆幸自己没有嫁进晋王府,不然她和她的家族都得被连累。
但她没想到郭太后会突然下旨让她入晋王府,这对恨不得所有人都将她忘了的宁寿县主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但旨意已下,即便她再不情愿,也只能上轿进了晋王府。
可短短两日的相处,宁寿县主对晋王的那点小女儿的旖旎心思便已荡然无存。即便是晋王将来会做皇帝,而她也会成为四妃之一,宁寿县主也开心不起来。
静安长公主冷笑一声,“这不是明摆着的嘛,即便晋王再怎么胡闹,皇上从来没想过要将皇位传给楚琙,”不然她也不会明知道静妃母子不喜欢她,也放纵女儿对晋王的喜欢。
“可是许多事情并不是皇上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静安长公主轻叹一声,示意周驸马将汤药端给自己,“他以为让晋王娶了宗良的女儿便能斗得过秦王了?哼,我倒觉得晋王这一趟东南之行,未必能平安回来呢。”
她忍着苦意一口气将汤药饮尽,“所以我刚才才顺水推舟让你留在家里,若晋王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干脆就直接出家做个女冠,也落个一世清闲。”到时候秦王为了名声,也不会牵连到女儿的。
“不是,”宁寿县主回想着晋王喝醉后和自己说的话,小心翼翼道,“晋王的意思是,秦王开海禁,必然有去无回,他还提起那个宣诚太子了呢。”
静安长公主霍然起身,刚咽下去的汤药也都控制不住的呕了出来,一旁的周驸马顾不得帮妻子清理,一把拉起宁寿县主,“晋王真这么说的?这种话他怎么会告诉你?”
宁寿县主被父母的反应吓了一跳,她嘟着嘴不满道,“你们不知道,晋王现在早就不是以前的样子了,”她嫌弃的皱眉,“我都瞧见了,他,”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头发好多都白了,而且还说不喝酒就睡不着!喝醉了之后就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跟疯了一样。”
“那些话都是他喝多了以后说的,还说只要有皇上在,谁也奈何不了他之类的狂言,”宁寿县主都不愿去想新婚两日的糟糕经历,“反正他好像还说了一句,宣诚太子怎么死,秦王也得怎么死,嫡长又如何,”她的声音放的极低,“他还说,皇上就不是嫡长,不也坐上那把龙椅了?”
不等静安长公主说话,周驸马已经握紧女儿的胳膊,“宁寿,从今日起,刚才的话你都要忘了,再不许和任何人提起!记住了没有?”
周驸马在女儿跟前一直都是慈父,他突然如此严肃的说话,宁寿县主有些被吓到了,她怔怔的点头,“父亲放心,我知道厉害的,我绝对不会对别人再提起了,便是梦话里都不提!”
周驸马亲自将宁寿县主送回她原来的院子,才又匆匆回到正院。
“你准备怎么办?”周驸马并不想参与到太子之位的争斗之中,奈何静安长公主素来强势,他这个驸马根本左右不了她的决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妻子和女儿越陷越深,将来怕不是连周家也要跟着搭进去。
静安长公主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等周驸马又问时才恍过神来,“这些年我陪在太后身边,其实也不是什么也没觉察的。”
现在想想,是郭太后二十年来都表现的和善无争,才让她忘了她是怎么凭一己之力将建昭帝那个不起眼的庶皇子推上皇帝宝座的。当年她能做到,现在又有什么不能呢?“我错了,大错特错了。”
现在追悔还有什么意义呢?周驸马轻叹一声,“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即便为了咱们的一双儿女,你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啊。”
静安长公主轻叹一声,“家里的事也该让贤誉知道知道了,你让他来,我和他说,等过两日挑个没人注意的时候,让他去见见秦王。”不管消息有没没用,周贤誉过去了,也算是她表明了态度,不论以后登大宝的是谁,静安长公主都不敢肖想大长公主之位了。现在她想做的是两边卖好,保住现今的一切就足够了。
……
王夫人看着为侄女准备的嫁妆,心里除了焦虑再无其他。先不说叶莒垂头丧气毫无喜意,便是女儿自打知道了叶家要送女儿到秦王身边,便极少和她说话了,甚至连儿媳阳氏派人从陕州过来接几个孩子的时候,写过来的信上,也隐有抱怨之意。这让王夫人觉得整个世界都没办法理解她为家族的一片苦心。
而面前这些嫁妆,是她从叶茉出生之后,一年年为女儿积攒下的,现在叶莒要入秦王府做夫人了,还是在叶老三夫妻不知情的情况下,王夫人只能拿出女儿的嫁妆给侄女先带走。她心里清楚,若是叶莒日子过的好也就罢了,若是叶莒在秦王府过的不好,三弟两口子必然会和长房生分的。
叶莒看着那一抬抬嫁妆一点儿也不开心。夫人的陪嫁朝廷也是有规矩的,而且前头还有郭侧妃比着,即便那些箱子塞的再紧实,也不过三十六抬。这和她母亲为她准备的一百二十抬差的也太远了。
她留在洛阳,可是信了大伯母的话,为了能找一位门当户对前途似锦的夫君的,现在成了什么?夫人?这不是诰命夫人,这是内命妇,叫的再好听也是个妾室。
叶莒活了十五年,都没想过她堂堂的平江叶氏嫡女,竟有与人为妾的那天,即便那人是什么亲王,她想要的是两情相悦的少年夫妻,而不是什么天家富贵。
可伯父也说了,他们是不能抗旨的,所以她即便心里再不乐意,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好在秦王以后是有可能做皇上的,那她就不止是一个夫人,而有可能会成为贵淑贤德其中之一。
而且以后表妹李庭兰是秦王妃的,有她在,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叶莒不傻,四妃什么的确实挺有吸引力,但看到叶茉看自己的神情,她觉得李庭兰绝不会善待她这个表姐。自打李庭兰从新安回来之后,不论伯母怎么派人去请,李庭兰都没再登入过叶府一步了。
“走吧,吉时到了,”王夫人为叶莒扶了扶镶着五粒东珠的发冠,目光又在她吉服上的五只金孔雀上慢慢滑过,心里突然又有了底气,若不是做亲王夫人,侄女这辈子怕也穿不上这样的冠服。
秦王府过来接人的是曾固和小太监安公公,虽然知道秦王是不可能亲自上门接人的,但看到这一老一少两根竹竿,叶昆还是抽了抽唇角,和曾固虚虚的寒暄了几句,便看着叶莒的小轿出府往秦王府去了。
一入王府曾固便冲安公公点了点头,甩袖子就跑。他是外男,是不能进内院的,“有劳安公公了。”
安公公真是欲哭无泪,秦王开府多年,但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府里。原本被指过来的大太监两年前就病没了,宫里也没有再派人过来,他们这群小的群龙无首,也都乐得在这秦王府躲清闲。
等秦王回来之后,也一直住在外院书房,身边更不许太监服侍,安公公几个日子还和以前一样,有吃有喝有闲,除了寂寞了些,一点儿毛病没有。
可这么好的日子现在没有了,兴许是因为他长的最高的缘故,秦王居然让他做了小太监的头儿,张罗内宅的事务。可他师傅去的早,根本没教过他啊!
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安公公看着被从轿子里扶出来的叶夫人,一指二门处的另一顶轿子,“夫人上轿吧,您的院子和侧妃娘娘的院子挨着呢,以后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您只管去问侧妃娘娘,殿下说了,内院的事都由侧妃娘娘主持。”
郭琪听丫鬟报说叶夫人到了,叹了口气,“算了,等明天我再过去瞧她吧。”有些事还是让这位叶夫人自己体会吧,她实在没办法开口。
……
江静却是晋王亲自接入王府的,她抬眸对上晋王深情的目光,心里一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殿下?”还好她理智尚存,没将后头的话脱口而出,可是怎么半年未见,晋王就仿佛老了十岁一般呢?
打发走了宁寿县主,晋王自觉完成了一桩大事。在和江澜长谈之后又如愿将江静接进府,晋王忐忑的心彻底安稳了,“怎么?表妹不认得我了?”
他挽住江静的手,“我可是盼了表妹许多年了。”
江静赧然垂下头,将心里的不适借着害羞掩了下去,“殿下说笑了,妾身是哪儿牌名上的人,不值得殿下惦记的。”
感觉到晋王手臂上的力量,江静忙往后退了退,“殿下可否容妾身更衣,妾身得先去给侧妃娘娘和柳夫人见个礼。”
江静也是得了父亲江澜的教导的,李侧妃和柳夫人对她来说并不是敌人,而是盟友,毕竟她们的娘家其实对晋王来说也是最有力也最可靠的支持。
第 173 章
李侧妃的父亲虽然只是尚宝司卿, 和大九卿相比分量有所不足,但好歹也是小九卿之一。而柳夫人的父亲则是山西巡抚,能做到一方大吏, 这能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以前江家人都认为晋王深得建昭帝爱重, 本人又能力出众,所以李家和柳家甚至先晋王妃娘家,都要指望着晋王的提携,不需要维护拉拢,也天然就是晋王的人。
但从这次晋王被禁足来看, 秦王的实力超出了他们的意料,而晋王的无能也出乎江澜的意料。尤其是这几家姻亲的态度,冯家和柳家还可以说山高路远, 往来不便,但李家可就是洛阳, 李大人仿佛没有这个女儿一般,从始至终没有替晋王说过一句话。
李家柳家将来还能不认他们的女儿,但江澜不一样, 除非他自请出族,不然他和江静妃永远都要捆绑在一起。万幸建昭帝心里只有晋王这一个儿子,不然他们江家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这次江静嫁入王府做夫人,江澜是做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的, 所以晋王宠谁对江静来说根本不重要,她要做的是说服李柳二人, 让她们联系自己的娘家, 一起对付秦王。
晋王没想到江静一入府便要去拜见李侧妃和柳夫人, “母妃说了,你入府后我便将府里的中馈交给你, 以后这王府后院便是你说了算的,没必要去见她们。”
虽然大白天的不好入洞房,但晋王还是很愿意和江静在她的房里联络一下感情。他几年前就知道江静是要给他做妾的,他对江静的容貌和性情也挺满意,但那时他身边的女人太多,对江静并没有太深的印象。
这半年京城的风云变幻,甚至谢寒雨的惨死,江静早没了对这桩婚事的幻想,有父亲和江静妃的支持,她没打算在晋王跟前邀宠,“李侧妃位分在我之上,柳夫人前我入府多年,两人又为殿下诞育子嗣,原该妾身过去给她们请安的。”
江笑容温婉,“殿下若觉得无聊,可以到书房和幕僚们闲谈说话。殿下要往东南去,这一路必然要仔细安排才是。”
晋王没想到江静谦恭贤惠至此,他拉了江静的手轻叹道,“有你在府里,我便是千里远行也无后顾之忧了。不过往东南去的事也不急于一时,”他暧昧的在江静的鼻尖一刮,“我得尽量挤出时间来多陪陪表妹你,母妃可是说了,让咱们尽早有个孩儿呢。”
……
晋王不急着南下,但楚琙却早早就收拾好行装了,如今他要等的就是此次出巡的随扈人员。
卢浩是第一个请缨的。虽然鲁老夫人有先见之明,在卢瀚被夺爵时就将其出族,但卢浩和卢瀚是亲兄弟那是不争的事实。加上朝廷都知道建昭帝不待见卢家。从潼关回来交了兵权之后,卢浩就再次赋闲了。
因此听说秦王要往广东去,卢浩便立时到王府请见,与其在洛阳过着无所事事的安逸日子,他宁愿出去博一次,何况卢家已经选定了秦王,这个时候就更不能往后退。
楚琙自然知道卢浩是怎么想的,尤其是见他将自己几个成年的儿子都带上了,不由道,“其实我一早就给令公子写了荐书,想让他到蓟辽山总兵麾下听宣。”
卢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殿下?”
楚琙摆手,“山总兵擅练兵,让令公子过去跟他学习一二没什么坏处,而且卢家在蓟辽多年,说起对付鞑子持经验,怕没人比卢家更丰富,我记得卢将军年少时便随着老侯爷在蓟辽军中。”
听楚琙的提起父亲,卢浩红了眼眶,“是,末将十五岁时便随着父亲在蓟辽戍边了,也是在和鞑子交战的时候受的伤。”
楚琙没给卢浩伤感的时间,他将一摞证据推到卢浩面前,“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想除掉卢瀚了。”
卢浩拿过那些证据,待看清上头的内容,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这,卢瀚这个畜牲,早知道他敢这么干,我拼死也要为卢家清理门户!”建宁侯的威名是靠着卢家一代代子弟拿命在蓟辽拼出来的,卢浩打死也想不到卢瀚居然敢做出杀良冒功的事来!
楚琙轻叹一声,“所以我让你们卢家人再去蓟辽,并不是认为靠你们卢家几代人的威名可以震慑鞑子,而是想给你们卢家一个机会,一个洗刷身上罪孽的机会。”
卢浩都想说他要亲自过去了,但他是过来请缨给楚琙做护卫的,而且山如松如今是蓟辽总兵官,他过去岂不是要和人打擂台?现在的卢家已经没有和任何人对上的资格了。
“让令公子过去听众山总兵的安排,他不是个贪功的人,而且若以后有机会,我还想将山总兵调到别处去,希望那个时候,卢家有人可以稳住蓟辽。”
这是将卢家两代人的未来都安排好了,卢浩郑重再拜,“卢家上下愿为殿下效死!”
让曾固送走卢浩,秦王便叫来长风,让他去见一见李陆,他想在走前见一见李庭兰。
……
收到李陆送来的消息李庭兰并不意外,她原也有心和楚琙见上一面,便干脆将地点定在了东路她正在重修的园子里。
楚琙过来时月色正好,他远远就看到正在亭中赏月品茶的李庭兰。
“李姑娘,”楚琙快走几步来到亭边,冲亭中已经起身的李庭兰一礼。
李庭兰走出来还礼,又请楚琙往亭中坐了,才道,“殿下是来和臣女辞行的?”
未见她时楚琙心里是无比急切的,直觉得有许多话要对她讲,郭琪和叶莒的事也要和她当面解释清楚,但此刻人就在他面前,楚琙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是,我后日便要起程南下了,”楚琙颔首道。
不自觉的踟蹰让以往清冷如在云端的人突然有了活气儿,李庭兰不由失笑,“殿下不必如此,您这样好像臣女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楚琙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不由挺直脊背,“没有,”他四下环顾,“李相是这是要建园子?”
“不是我祖父要建,是我在建,”李庭兰将李显壬的安排和楚琙简单解释了几句,“我一个人了住不了这么大的地方,院子再多也都是空着,便请了大师重新绘图,想将这一路按我的喜好重新规置出来。”
楚琙来时已经发现这边不是简单的翻修,“李姑娘好大的手笔。”
李庭兰倒不觉得有什么,她手里的银子不少,她又不想疯狂的买田置地,还不如照自己的心思建一处能让她放松享受生活的地方,而且她这边大兴土木,也能给洛阳城外已无田地可种的农人糊口的机会。
见李庭兰没说话,楚琙立时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冒犯到她了,忙解释道,“我是觉得你以后也未必会住在这里,”他话一出口又后悔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李庭兰再次被楚琙逗笑了,“臣女明白殿下的意思,即便以后我不能长住这里,也不妨碍无事时闲暇时过来小住,而且还可以将此处照着畅园的模式当作一处营生,未必不能日进斗金。”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楚琙心里感叹李庭兰比自己懂经营,“姑娘好想法。”
他毕竟不是过来和李庭兰闲聊的,而且这会儿天色也晚了,他不方便在此多呆,“我这一去只怕又要一年半载才能回来,姑娘还请多保重。”
“还有,”虽然知道李庭兰未必会在意这些,但楚琙觉得自己还是要亲自解释清楚了,毕竟他承诺过不会纳侧妃夫人的。
“懿旨下了我也不好为此事抗旨,便将她们安排在后院了,”楚琙将自己那个所谓“后院”的大致情景和李庭兰讲了,“我又让人单独开了一扇侧门,并不禁她们与娘家来往,但也只是这样了。”
李庭兰听明白了,楚琙这是将秦王府一分为二了,将郭琪和叶莒单独划了出去,她们可以从侧门出入交际,但却没办法往楚琙的前院去,“殿下的良苦用心臣女明白,但您不禁她们以秦王府女眷的身份出去交际的话,郭姑娘还罢了,叶莒却只是个养在深闺不通外事的小姑娘,万一惹出什么事来,受累的还是你这个秦王。”
楚琙只是觉得郭琪和叶莒都有些无辜,但想着在许可的范围内给她们安逸的生活,等将来再放她们出府,却忘了她们现在的身份不是承恩公府和尚书府的姑娘,而是他这个秦王的女眷。
“您马上要出京了,府里女眷自然要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李庭兰含笑道,“殿下可能不怎么注意别府的事,其实各家各户都是这样的,没有家里男人出门在外,年轻媳妇子到处交际的。便是回娘家的日子也是有定数的。”
叶莒这叶夫人做的突然,一入府就被楚琙冷落,即便不生出怨怼之心,难过委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叶茉给李庭兰的信里就说叶莒三日回门,一入府就扑到王夫人怀里放声痛哭,质问王夫人为什么要害她,后来也是被王夫人千哄万劝好话说尽,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上了回秦王府的马车。
这样的叶莒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做出了什么事,疏于看管的楚琙就有有一点责任了?“臣女知道殿下觉得对不住她们,但事已至此,您又想好的弥补的办法,就不必在这个时候心软,”李庭兰淡淡一笑,“殿下可千万莫要小看女人的力量。”
楚琙可从来没有小看过女人,他的母亲带着他从伯父手里逃出来寄身破庙之中,后来又为了给他挣一条活路跟着荣公公强拖病体跑到辽东。郭太后更是如此,不动声色间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而眼前的李庭兰,冷静睿智心胸和格局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甚至也是她,让他从一直困着自己的方寸之地里走出来,真正站在高处去看这个世界,去重新面对自己过往的经历和以后的人生。
“我不会小看任何一个人,更不会小看你,”楚琙正色道,“其实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先生,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认真听认真想的。”事事照办这样的承诺太假,他不会说李庭兰更不会信,楚琙只能承诺自己能做到的。
李庭兰尴尬的毛病又犯了,她不敢和楚琙对视,将头偏到一边说起另一件事,“前阵子谢寒雨,呃,也就是晋王身边的贾氏,死前曾说有人在皇上饮食中动了手脚,太后娘娘却说查无此事,殿下可否能告知臣女详情?”
李庭兰没想多管闲事,但她怕郭太后和楚琙距离太远无法及时沟通消息,虽然前世这个时候建昭帝还有三年好活,但谢寒雨已经死了,谁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呢?万一楚琙不在的时候建昭帝有个三长两短的,那这世道怕是要乱上一乱了。
但李庭兰却希望皇位能平安交替,最好不要祸及无辜的百姓。
楚琙没想到李庭兰会问这个,他沉吟片刻道,“此事应该在太后娘娘掌握之中。”
看来楚琙也是心里有数了,李庭兰还是道,“臣女只恐殿下不在时若皇上的身子有个什么意外,到那个时候,太后娘娘能否稳住局势?”
前世因为楚琙和叶茉见面被当场捉住,楚琙又不肯认罪,且在言语上顶撞建昭帝,建昭帝在暴怒欲杀楚琙被晋王拦下之后,回宫便昏迷不醒,太医束手无策没多久建昭帝就一命呜呼了。
所以楚琙身上不但有“□□母妃”的罪名,还有个气死皇帝的罪名,晋王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赐死了他。虽然上辈子楚琙未必是真的死了,但这样的污名是谁也不愿意承受的。
李庭兰不懂医术,不知道建昭帝的身体到底怎么样,她也委婉的问过李显壬,说是建昭帝一直都有消渴症。李庭兰回忆话本子里的剧情,她记得谢寒雨说建昭帝就是个糖尿病。李庭兰又去寻了医书来查,却看不出这个病怎么能被人气死。
她不死心,但建昭帝是消渴症,她若是在洛阳城里打听这个病,说不定会被有心人注意,所以她便让李伍悄悄到外地打听名医,竟然也打听到了这样的病患,这才信了建昭帝不是被人趁他病要了命。
第 174 章
一百七十四、
但事情真如李庭兰推测的那样, 建昭帝的病就很麻烦了,万一秦王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让他生气了呢?当然这件事还有另一个角度, 就是在他们需要的时候, 能不能让建昭帝暴怒去死呢?
反正楚琙并不是建昭帝的亲儿子,这些年不论生恩还是养恩,他都没给过,不但如此,还几次三番的要置楚琙于死地。
而且李庭兰分析, 若不是江静妃下手,那宫里能在建昭帝的饮食上不动声色做手脚的,也只有郭太后了。能给亲儿子下药的话, 让儿子赶紧死一死,给孙子让路郭太后也未必做不出来。
李庭兰便将自己对消渴症的了解和忌讳对楚琙说了, “我这也是道听途说的一点儿浅薄的小见识,想来太医们也未必不懂,但我却觉得也只有这方面容易下手, 且事后容易脱身。”
楚琙没问过郭太后到底做了什么,但李庭兰确实说服了他。
只是想到郭太后为了他,甚至不惜对亲儿子动手,楚琙心中滋味莫名, “是我连累了皇祖母。”
反正亭子里没有灯火,李庭兰将头侧到一边痛快的翻了个白眼, 这楚琙最大的毛病就是心太软, 当然, 心软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将来自己若是得罪了他, 也好脱身,“殿下是这么想的?可能我和太后娘娘一直不怎么投缘吧,我不觉得您有什么可愧疚的。”
月华如水,将李庭兰脸颊上那层薄薄的绒毛都照的纤毫可见,楚琙自然没错过她都翻到天上的白眼。他没想到一向端雅的李庭兰还有这样的一面,一时有些怔住了,竟然没听到李庭兰在说什么。
见楚琙只看着她不说话,李庭兰还以为楚琙不高兴自己这么说呢。但她不想在楚琙跟前塑造贤惠善良的形象。大家携手抢皇位呢,靠德言容功抢吗?她现在是什么样的人,以后就是什么样的,“太后娘娘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你,你们三位皇子都是她的亲孙子,你是嫡出没错,五皇子难道不是么?五皇子还是在她眼皮底下长大的,为什么娘娘一定要将你推上那个位置呢?”
李庭兰冷笑一声,“因为你的生母是郭皇后,你登基了,郭家的荣华才能得以延续。”
“这些我都明白的,不然即便是做侧妃,太后娘娘也一定要送一个郭氏女到我身边了,她要的是郭家最少三代的荣华。”
“说起来也挺可笑的,皇上甫一登位,最先对付的就是靖安侯朱家,可太后娘娘却希望郭家能成为下一个靖安侯府,”楚琙目光投向粼粼的湖面,语气里满是惆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我能有今天确实是得了太后娘娘极大的恩惠,她现在所做的一切,我也是最直接的受益者,但我不并会因此成为她手中的争权的工具。”
他转头一字一顿道,“既然我下定决心去争了,那争到的便必须是我的。”
楚琙自己能想清楚,那李庭兰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她最怕楚琙像以前一样犹豫不决,“这样最好,靖安侯府最不成器的纨绔子,都能做出这样的大事,可还没逃出皇权的一击,承恩公府又没有什么惊才绝艳的子孙,其实做个逍遥公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见楚琙不会将郭太后算计建昭帝的锅往自己头上扣,李庭兰放心的将消渴症病患若是暴怒会有的可能说了,“这也是我回商丘的时候,听人讲古说起来的,大家议论时都有些不明白,虽然那老伯常年有病,但也一直在延医问药,怎么就生了场气,就能让大夫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人没了。”
“所以我才会有这样的担心,”李庭兰神情认真,“皇上的身体我也是听祖父提过的,他的消渴症说是最少有十五年了,近几年比以前更严重了,若是这个时候有人惹他不快,而你和晋王都不在京里……”
楚琙不由自主的笑了,“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和太后娘娘提上一提的,皇上的身体关系的不只是身边的亲人,还有天下黎民。”
听到现在,他哪里还不明白李庭兰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从他下定决心之时起,建昭帝对他来说只是他通向权力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只是如果真有需要将其搬开的那一天,楚琙会亲自安排这一切,而不是让郭太后去背负这么沉重的心债。
李庭兰放下心来,她又将自己对定海侯的怀疑说了,“我问了祖父,又让陆叔帮我在洛阳城里有干股在南边船队的人家里大概打听一下,”她摇摇头有些一言难尽,“定海侯这家有些奇怪,好像有许多说他家祖坟风水不利子嗣的传闻。还有人说宗家犯了邪祟的。”
李庭兰查了半天,也没从她知道的消息里推测到当年定海侯府覆灭的原因。话本子里好像也没有多提,只说定海侯世子死在了宗良前头,宗良的消息传到京城,谢寒雨高兴的和晋王大醉一夜,之后便在泉州广州几地开设的市舶司,谢寒雨甚至还组织船队往南洋去。
甚至两人情浓时谢寒雨还威胁过晋王,若是他负了她,她便乘船到南洋去,让他一辈子都寻不到她。
李庭兰连这样敏感的猜测都没有瞒他,楚琙也将自己知道的尽数告诉了李庭兰。
当得知郭太后和靖安侯当年竟然做了这样的事时,饶是活了两世,连穿越和重生都见过经过,李庭兰还是惊讶的合不拢嘴。她对郭太后佩服的真是五体投地,“你真该庆幸是郭皇后所出,”不然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晋王母子也该庆幸这些年太后一直在韬光养晦,”李庭兰再次感叹,郭太后为了能让楚琙名正言顺的拿到那个位置,真的是隐忍的够久了。不然以她手里的力量和对内廷的掌控力,建昭帝的儿子们真的可以死的只剩下楚琙一个。
楚琙却不是这么看的,“当年皇上才登基的时候,并不像现在这样不问朝政,而且就像太后娘娘很了解皇上那样,皇上又何尝不清楚太后娘娘的为人呢?”
李庭兰明白了,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母子,一路扶持走到登顶那一天,又联手处置了朱家,那举目四望,他们最要防备的就是彼此了。不是郭太后要韬光养晦,而是不得不韬光养晦,“不然二皇子也不会一而再的被人算计,”最终不得不被郭太后送出宫保命了。
李庭兰甚至有个更可怕的想法,若是二皇子一直好好活着,甚至被建昭帝立为太子,那建昭帝又能活多久呢?一个成年的皇帝和一个冲龄皇帝,太后娘娘会怎么选择呢?
李庭兰不敢深想,一把扯住楚琙的手臂认真嘱咐,“你和我说的那个秘密,绝不能再让第三人知道了,”她神情越发郑重,“楚家毕竟欠了朱家许多,便是朱三爷有什么要求,你能满足的尽量满足,这个时候万不能将人得罪了。”
若是让郭太后知道自己的亲孙子十几年前就没了,那只怕所有人都得死。
楚琙垂眸看着紧紧握住自己手腕的纤白柔荑,想提醒李庭兰却没舍得,只轻声道,“你放心,我既选择了这条路,便不会让你失望的。”
李庭兰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竟然抓着楚琙的手腕,她脑子里想的是如果楚琙这次往南边去,那定海侯会是个什么反应,“皇上想借刀杀人,你此行可以说是危机重重,唉,能带的人都带上吧。”
李庭兰两辈子对广东福建都是陌生的,李家的势力也没有往那边扩展,“祖父说长房和二房在那边船队也有干股,他会去信长房,让派个时常和南边海商交接的管事过来。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楚琙最终还是不着痕迹的将手臂抽了出来,“不必了,当年靖安侯派过去的人在福建二十多年,若是这些人都动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而且我前些年也在广东水师呆过,还是有一些人脉的。”
其实建昭帝所谓的巡察并没有派具体的任务给楚琙,他要的只是楚琙去广东福建。这对楚琙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他手握钦差关防,便可以借这个身份将那几地彻底理上一边,就算现在不能做什么,但只要对当地官场有足够了解,以后要做什么就方便多了。
“其实殿下可以在杭州多停留些日子,”李庭兰笑道,“臣女不是教殿下做事,只是不知道殿下可否记得,晋王殿下曾给郎总督写过信,”这些封疆大吏在京城都买有宅子养着许多幕僚打听消息,郎行宽只怕对洛阳城的局势了如指掌。
李庭兰不知道郎行宽性子如何,但有能力的人多是骄傲的,晋王这连番的行为,对于任何一个有点儿傲气的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李庭兰觉得楚琙可以试着和郎行宽交好一下,他毕竟是三省总督,说一句权势滔天也不为过。不指望他支持,也不能让他坏事。
李庭兰对自己恨不得事事都要提点到,楚琙忍不住轻笑出声,“我知道了,你放心,其实我这一路不会走太快,你若再想起什么,只管给我写信就是了。写好了让人送到秦王府长风便成了。”
以前楚琙离京,宫里有郭太后在,王府不必留人看守,但这次他还是将长风留下了,说服长风的理由也很简单,必须有可靠的人随时和辽东那边通消息不。不过今天李庭兰一提醒,楚琙又给长风加了个任务,看住后院的郭琪和叶莒。
楚琙突然一笑光华湛然,李庭兰这种自诩心如古井的人也忍不住有些恍神,“哈,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尴尬于自己一把年纪还对着个年轻人走神,不自然的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臣女送殿下出去吧。”
楚琙呃了一声,下意识的随着李庭兰起身,“不必了,这园子没挂灯笼,那边的路上还堆了许多山石,我自己回去便好。”
李庭兰是直接从中路那边的角门过来的,听楚琙这么说也就停下了脚步,她看了一眼闪身而出的清泉,“那就让清泉替臣女送送殿下吧。”
……
送走楚琙李庭兰便带着紫陌到致中堂来,李显壬请假养病的折子很快就批了,如今他和宋旭涛一样,大部分时间呆在家里休养,内阁里有裁决不了的事时,才乘了小轿入宫,与还当值的几位阁老议事。
不过因着首辅次辅相继称病,建昭帝倒比之前勤政多了,许多事必须经由他的御批才能拍板,每有和内阁几人意见相悖之时,皇帝和内阁便要耗上好多日,搞的安延勋几人怨声载道,恨不得宋旭涛和李显壬立时病好了重回内阁。
“人送走了?”李显壬不用日日入宫当值,精神气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他看了一眼李庭兰裙角上的泥土,一脸不赞同道,“说了让你坐个轿子过去,你非要走着,那么老远的路,当心明天腿疼。”
“孙女可不是那种没走过几步路的大小姐,”李庭兰得意的扬了扬头,“您忘啦,庭萱跟着罗姑姑习武的时候,我也时常在一旁跟着练呢。”
李显壬倒是亲自去看过孙子孙女们习武,也见识过李庭兰是怎么跟着“练习”的,“嗯,原来伸伸胳膊踢踢腿,还没有我每天练五禽戏的时候长,就算是练习了。”
李庭兰可不觉得自己只是伸胳膊踢腿,“我真的比以前康健了,还又长高了呢!”
那是孙女以前太过纤弱了,李显壬不想打击李庭兰的积极性,笑着颔首,“是,我也觉得你长高了一些,而且气色也比以前好了,看来每天跟着庭萱她们练习还是有些作用的,你可得坚持下来才行。”
李庭兰肯定的点头,“祖父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这两次出远门的经历也告诉她,身子骨强健的重要性,若不是日日跟着罗姑姑活动筋骨,两次疾行她都未必能坚持下来。
175
闲话过后, 李庭兰便将自己和楚琙说的什么告诉了李显壬,等讲完郭太后和靖安侯对定海侯做的事,李庭兰长长叹息, “真是防不胜防, 防无可防啊!”
谁会想到郭太后居然不按常理出牌,将算计的目标放在了和宗家走动频密的人家?要知道即便二十年前,定海侯也是福建的土皇帝,只要长脑子的对会积极与宗家上下交好,攀亲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
为了能从“根”上报复宗家, 福建一省数得着的人家怕都被靖安侯的人潜入或者收买了。而且这个报复长达二十年!
李显壬也没想到靖安侯和郭太后会如此沉得住气,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要在府上,甚至老家族里都仔细清查一番, 但凡有来历行迹可疑的,都给银子将人打发了才能安心。
“郭太后此人蛇心狼性, 叫人胆寒啊!”行动的人是靖安侯,但出这个主意的却是郭太后,想到孙女以后要伺候这么一位太婆婆, 李显壬都要打退堂鼓了。
李庭兰也得承认郭太后不是一般人,但她并不怵她,“祖父不用担心,她能成功不过是有心算无心罢了, 咱们已经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提前有所防备就是了。而且, ”她冷冷一笑, “你孙女也不是个肯吃亏的, 若是她对我或者李家做了什么,以牙还牙就是了。”
也是定海侯府子嗣问题频出, 而靖安侯他们一早就将功夫用在了府外,让定海侯查无可查,郭太后会迎来什么样的报复可说不定。
“那到底是秦王的祖母,也是他最大的依靠,”李显壬轻叹一声,他不是怕郭太后,而是郭太后对楚琙可以说是恩重如山,他们怕的是打鼠伤了玉瓶儿。
李庭兰没办法直说楚琙其实不是郭太后的孙子,甚至两人也是在成人之后才见的面,其实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而且据她对楚琙的了解,那是一个心软且品性高洁的人,郭太后和朱季永的许多作为,他内心里是不赞同的,不然也不会一直想着逃离了。
李显壬见孙女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能暗暗提醒自己,得打起精神来帮孙女撑腰。
心里正想着如何和郭太后过招,就听李庭兰又将建昭帝的病情和忌讳说了,李显壬难以置信的看着孙女,郭太后有可能对亲儿子下手他信,那女人做出什么事来他都能接受了。
“你将这些怀疑直接告诉秦王了?”李显壬抚额,人家才是至亲好不好,“你聪慧是真的聪慧,但人情世故真的是要好好再学一学了。”
李庭兰笑道,“祖父放心吧,我当然不会直接说出我的怀疑的,我只是借着谢寒雨死前的指控,和秦王说了一下我对消渴症的一些了解,毕竟没有人比太后娘娘和秦王殿下更关心龙体安康了。”
孙女心里有数李显壬也就放心了,但他也没想到建昭帝的消渴症里还藏着这个么雷,万一有人在此事上做文章,李显壬端着茶盏怔怔出神。倒不是他对这位皇帝有多么深的君臣之情,但他隐隐有个感觉,将来必然要在这上头出点儿什么事,到那个时候,他这个次辅要做的是怎么平稳的做好权力交接,尽量少死人。
……
郭太后看着下首坐的几人,心情实在不怎么好。
她是以给孙子们送行的理由在宫里办的辞行宴。晋王府里不但来了李柳两位老人,江静和在长公主府侍疾的宁寿县主也被她召进宫了。
而秦王府那边,则是郭琪和叶莒。
只是不论是大气端庄的郭琪,还是年轻娇嫩的叶莒,都没有能将楚琙引到后院去。郭太后甚至听说,叶莒到现在都没能见上楚琙一面。
这也是她特意在楚琙走前办这些家宴的目的,怎么着也得让孙子和郭琪还有叶莒再见上一面。这叶莒虽然生的不是十分美貌,但身上也带着一股江南水乡特有的温婉恬淡之气,和洛阳城里的闺秀们还是有几分不同的。万一长在北地的孙子一见之下生出好感了呢?
方皇后仿佛完全感觉不到席间尴尬的气氛,她心情格外明媚的看着围坐在一起的两家人,抿嘴笑道,“还是太后娘娘想的周到,这么几道懿旨下来,宫里一下子就热闹了,唉,过年的时候真的是连一桌都愣没凑齐,皇上过来打了个旋儿就走了,就剩下本宫和太后娘娘还有雍和三个人守岁了,想想怕也是百年不遇的奇景儿了。”
“不过么,本宫今儿真是不该来,”方皇后笑眯眯的在下首的郭琪几人身上扫过,“唉,秦王也是的,人家晋王是要去福建迎娶晋王妃,秦王怎么不就直接娶了王妃呢?有个正经王妃在,也有人给本宫敬杯茶啊!”
在座的除了江静妃,哪个都比她出身好,生的好,可好有何用呢?她是堂堂的一国皇后,这些贵女们却给人做了侧妃。她打听来的消息,秦王好像对郭琪一点儿兴趣也没有,看来这位承恩公府的嫡小姐,怕是没有登顶后位那一天了。
郭太后皱眉道,“皇后惯来词不达意,”她带着如常的和蔼笑容,“秦王和晋王马上就要奉旨离京了,我这个做祖母的自然得将人召进宫来嘱咐几句,咱们一家子也趁这个机会好好说说话,平素这宫里宫外的,想见一面都不容易。”
晋王自打纳了江静之后,不但日日宿在她的院内,还直接将柳夫人的中馈之权给夺去交给了她。柳夫人掌中馈李侧妃都不能服气,何况初来乍到的江静?就凭她是江静妃的娘家侄女吗?
尤其是这个江静,早上送走晋王,转头就能厚着脸皮跑到她院子里套交情,张嘴闭嘴都是什么姐妹一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明里暗里打听自己娘家的事。
真的是比那个贾氏还让人讨厌,起码贾氏是只在晋王身上下功夫。人又生的确实绝色,可江静有什么?凭她有个三品太常寺卿的父亲?
“太后娘娘说的是,”李侧妃环视四周,除了郭琪小一辈里也就她的位份最高,而且她还生了晋王长子,她将楚恪推到郭太后跟前,“我们恪儿时常闹着要进宫给他皇曾祖母请安呢!”
她又睨了江静妃一眼,“也常问臣妾,是不是祖母不喜欢他了,怎么这么久都没见着祖母了。”
一句话郭太后倒没什么,江静妃已经红了眼眶,她抹着眼角看向怯生生被郭太后拉着手的楚恪,“还不是那姓卢的一家子害的,真真是无妄之灾,珩儿被罚不说,孩子们也跟着受委屈了。”
方皇后可不是郭太后不许她说话,她便乖乖遵旨的人,如今她儿子还远在西安呢,凭什么这些人一家子团圆?还非得弄一群小老婆恶心她?“这怨得了谁?谁让你没把儿子教好,成天看见个平头正脸的都走不动道儿,恨不得都捞到自己府里去,就卢家那丫头那名声,本宫在宫里都听说了,竟然也打她的主意?你儿子被关了好几个月就觉得委屈了?人家还一家子都死绝了呢!”
“你,”江静妃气的柳眉倒竖,指着方皇后就想喷回去,只没想到方皇后对付她经验丰富,笑道,“怎么着?给你的几个儿媳打个样儿?好好教教她们是如何不敬主母?”
“也是,”方皇后又睨了江静一眼,“听说晋王府的中馈直接交给你侄女儿了?啧,江家真的好家教,不愧能教出位独宠二十年的宠妃呢!本宫瞧你是尽得了江静妃的真传了。”
“噗嗤”,李侧妃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李氏,你放肆!”晋王在屏风外早就忍无可忍了,但方皇后到底是他的嫡母,若他这个时候有半分不敬,只怕她能闹的整个京城都知道。
李侧妃讶然四顾,“殿下,妾身没怎么啊?妾身听皇后娘娘夸赞江夫人呢,觉得娘娘真是慧眼识珠,才忍不住笑的。”
“怎么?你们觉得皇后娘娘说的不对么?”
“李氏,”江静妃又不傻,哪里听不出方皇后这是连她们整个江家都骂了,偏这李侧妃还不分敌我,捧方皇后的臭脚,“回去之后呆在你院子里不许出来!”
李侧妃无所谓的一笑,福身一礼道,“是,娘娘放心,妾身这几个月也是这么过来的。”
李侧妃哪里不明白晋王想用她娘家势力?她也不觉得父兄助自己的夫君有什么错。她入晋王府前父亲就和她说过,她这一嫁,李家也就算是站了队了。
晋王需要自己家娘的助力,那就大大方方和自己提,即便是为了自己,为了儿子,李侧妃也会帮他的。而且这些年自己父兄没有暗中帮他吗?他在士林中的好名声是怎么来的?那些诗会画会的还不都是自己兄弟们陪着过去的?
晋王将这些都忘了,现在让江静来和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其实就是压根不承认李家曾经助过他。
而她若应了,这功劳是不是还要算到江静头上?是江静出面说服了自己,李家才愿意为晋王出力?她不应的话,那娘家就彻底将晋王得罪了,将来晋王登基自己娘家讨不到好处,只怕自己儿子也会被牵累。李侧妃甚至怀疑江静打的就是这个盘算,才会一次次跑来游说自己。她是江氏女没错,自己儿子可是晋王长子。
还有柳家,竟然也是这么个路数,这是踩在李柳两家脑袋上给江静做脸呢。
若不是理智尚在,李侧妃都想直接让乳母回府和父亲说一声,让他就当没自己这个女儿,直接站干河岸看热闹算了。
“静妃,”郭太后冷眼瞧了半天,才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轮着你教训李氏?”连自己儿媳都不将她放在眼里,郭太后自然更不会给江静妃面子。
“行了,”郭太后道,“李氏和柳氏是时常进宫的,不过她们三个可是新人,小心将人吓着了。”
她说着冲面色发白的叶莒慈爱的一笑,“无妨的,一家人哪有舌头不碰到牙的时候?”李庭兰敢和自己当面锣对面鼓的叫板,这位叶莒就这么点儿事就吓成这样,说不失望是假的。
郭琪适时道,“是啊,就是因为长辈们慈爱宽宏,才将我们这些晚辈宠的无法无天了。”
她觑了眼屏风那边那道清瘦的身影,起身倒了盏酒奉到郭太后面前,“臣妾代秦王殿下敬太后娘娘一杯,殿下一去怕是不能在娘娘跟前尽孝,还请娘娘保重凤体,有您这位老祖宗在京中坐镇,我们殿下才能在江南好好为朝廷办差。”
郭太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无妨的,这些年秦王在外养病,哀家就这么一年一年担心着他,一晃眼居然也十几年了,唉,习惯了。”
她握住郭琪的手笑道,“不过现在好了,他不在京里,还有你和叶氏呢,你们以后时常到宫里来陪哀家说说话就是了。”
说罢又向李侧妃几人道,“在哀家眼里,晋王和秦王是一样的,你们和郭氏也是一样的,还有我的两个宝贝曾孙,以后可得时常带他们进宫陪陪哀家和你们母后。”
自己刚说了要将李侧妃禁足,郭太后就说让李侧妃时常带孩子入宫,江静妃一口老血哽在喉间偏还不能发作,但想到这些人终究有一天全都在跪倒在自己面前,江静妃突然就不气了,“是啊,你们无事的时候只管到宫里来陪太后娘娘,也省得太后娘娘连个说话的人都寻不到。”
屏风那边女人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小,晋王自然听出来的这些人一直在针对江静妃,他看着一派淡然的秦王,冷笑一声,“父皇并没有定下二皇兄离京的时间,二皇兄何必这么匆忙离京呢?”
他一脸轻蔑地瞄一眼屏风那一侧,“可是两位小嫂不得皇兄喜欢么?”。
谢寒雨活着的时候和他说过,秦王必然不会纳郭琪为侧妃的,哪怕是为了安李庭兰的心。但晋王很不以为然,为了李显壬便得罪承恩公府,真的划算吗?而且李显壬能坐上次辅之位,还会计较这些?
只没想到他们都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果,秦王纳了郭琪,却又将她扔在后院不闻不问。
第 176 章
一百七十六、
晋王正在想这算谢寒雨说中了没有, 他轻浮无礼的话已经让楚琙不由皱眉,“皇上虽然没有定下时间,但朝廷既然想开海禁, 那自然是越早越好, 我不能因家事误了国事。倒是你,一直这么拖着迟迟不肯往福建去,是对皇上亲自为你挑中的婚事不满吗?”
“怎么会?定海侯乃国之栋梁,他的女儿自然秀外慧中才德兼备,我怎么会不满意?”晋王可不能落下这样的口实, 他现在最要做到的就是听建昭帝的话。
秦王点头,“皇上为你挑选的自是大晋最合适你的王妃人选,所以你为什么迟迟不肯动身呢?”
“我, ”晋王不能说他其实对那个宗氏女完全不感兴趣,更不想千里迢迢的往东南去, 要知道接下来几个月,那肯定是越走越热。他更不能说江静妃希望在他走之前江静能有身孕,“我是去求亲的, 自然要准备的尽善尽美才成!这不是得花些时间?”
郭太后在里头笑道,“瞧这孩子说什么傻话,你堂堂亲王,求娶侯门庶女, 还要尽善尽美?知道的是咱们天家诚心求娶,不知道还以为朝廷怕了定海侯呢!”
“而且那些琐事又不是让你操持, 你娶冯王妃的时候可曾准备了什么?这些事礼部自有章程, 依哀家说, 你只管先慢慢走着,有什么需要礼部自会准备好的遣人给你送过去。不然定海侯那边收到了消息, 你这边却久候不至,这算哪门子诚意?”
这是非要催着自己赶紧上路么?晋王眸光微闪,越发觉得自己不能启程了,“太后娘娘说的是,我回去之后就让人忙安排起来。”
郭太后也不和他多掰扯,转头看着和熙和公主坐在一处的雍和公主,“今儿难道一家子都聚在一处,皇后,你这两个女儿年纪都不小了,她们的婚事也该绸缪起来了,虽然咱们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但这公主府可不是一年两年能建好的,总不能临时抱佛脚吧?”
虽然雍和公主每天都过去给方皇后请安,但方皇后还是能觉察到她和自己离了心。但她已没了雄心壮志,也懒得和雍和公主计较,但让她为雍和公主仔细谋划那是绝不可能的了。在她眼里,雍和公主就是一头活生生的白眼狼,她不收拾她就不错了,给她选驸马,她没那么闲。
“哼,太后娘娘可难倒臣妾了,臣妾成日闷在宫里念经理佛,外头的事一概不知,怎么会知道哪家儿郎合适雍和?”
她习惯性的找江静妃的茬,“至于熙和公主,有晋王的经验在,静妃只怕早就将大晋适龄的男儿都踅摸一遍了吧?可曾有看中的?你可别藏私,咱们雍和从来不敢和熙和抢东西,你们先定,剩下的人选拿来给雍和瞅两眼就行。”
之前有闲心的时候熙和公主还小,后来江静妃的心思都放在晋王身上了,方皇后不提,她都没想起来女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但她嘴上尤其是在方皇后跟前是绝不认输的,“我还想多留熙和两年呢,太后娘娘不也说了嘛,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便是熙和十八再选,也没什么。”
等儿子继位之后,那还是全大晋的好儿郎由着自己选,“至于公主府,没个三两年怎么建的好?先让工部选址慢慢建着呗。”
“呃,你要将熙和留到十八,那也成,左右宫里也不是养不起,”郭太后悠悠道,“哀家倒是瞧中了一个极好的孩子,一直没提就是知道你是个爱掐尖儿的,又最得皇上的偏爱,便是雍和是姐姐,也未必能抢过熙和。到时候又是一场闲气,还伤了她们姐妹感情。这下好了,直接定给雍和就是了。”
江静妃确实事事要掐尖儿,即便自己未必瞧得上郭太后挑中的人,那也得让她先过了目再说,“瞧太后娘娘说的,臣妾可是一直教导熙和要敬着兄姐的。既然太后娘娘说是个好人家,正好让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娘娘,”郭琪突然站起身笑道,“我刚才代我们殿下敬过了太后娘娘,还没有敬皇后娘娘呢,”她执壶走到方皇后身边,亲自为她将酒斟满,双手将酒捧起来奉与方皇后,“妾身代殿下祝娘娘福乐绵延。”
方皇后也正想听郭太后给雍和公主寻了个什么样的神仙人物呢,她不耐烦的将酒接过一口干了,“成了,你也坐下吧,既是家宴便没那么多规矩,不用敬来敬去的。”
她转头看向郭太后,“娘娘说的是哪家?”
郭太后被郭琪这么一打断,好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笑着摆手,“哀家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这京里的子弟你们哪家不知道?唉,哀家瞧了几年,愣没寻到几个和咱们两位公主般配的。”
晋王已经听住了,京里寻不到般配的,这是在京外给雍和寻到人家了?他想到建昭帝给他前后选的两位王妃,眸光微闪,看来以前是他目光太过短浅了,只将目光拘泥于京城之中,却忘了外头还有许多封疆大吏,那也是几位阁老也不敢轻易得罪的人物。
“二皇兄你说,太后娘娘瞧中了哪家?”晋王漫不经心的抿了口杯中的酒,目光紧紧盯着楚琙,想从他的神色里探查出点儿东西来。
面对晋王楚琙是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不知,而且这种事自有皇祖母和皇上安排,和你我没多少关系。”
晋王越发觉得楚琙是知道些什么的,笑道,“二皇兄说的这叫什么话?雍和可是咱们的皇妹,她的终身大事咱们怎么能不帮着打听一二?而且太后娘娘到底常年在宫中,外头的事未必能查的真切,这不正是用得上咱们的时候?”
楚琙放下手里的茶盏,“我明日就要离京了,你怕也没时间帮这个忙,而且雍和的婚事自有两宫帮着张罗,你还是先将皇上交待的事办好吧。”
“秦王说的是,雍和的婚事有哀家和皇后呢,你一个当兄长的瞎掺和什么?便是再要仔细打听,不还有皇上的吗?”郭太后在屏风内笑道,“你若是担心熙和的话,也可以趁着往福建去,仔细寻访一下沿途可有青年才俊,咱们又不挑门第,人品能力最重要。”
江静妃有些不乐意了,她可不想让女儿嫁到京外去,而且外头有什么青年才俊,土包子才对,“太后娘娘可不能这么说,难不成您舍得将雍和嫁到京外去?”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大不了在她夫家那边再建一座公主府,只要雍和以后日子过的好,住哪里有什么关系?想回来带着驸马回来便是,谁还敢拦着她不成?”郭太后不以为然道,“当然,能留在京城也不错,到底见面更方便一些。”
……
宴席一散才出慈宁宫,江静妃便对身边的宫人道,“去打听打听,太后娘娘到底瞧中了哪家?”
晋王一出宫也立时叫人打听去了,他倒不在意雍和公主会嫁给谁,但他认为这是郭太后在替楚琙笼络人心,那就绝不能让她办成了。
慈宁宫里郭太后看着目光都不往郭琪和叶莒那边看的楚琙,一脸无奈道,“你还真的连一眼都不瞧她们?琙儿,哀家知道娶她们非你所愿,但她们已经入了秦王府了,你想让她们这辈子就埋没在王府后院里?”
坐在下首的叶莒已经哭出声来。她以前是听叶苓说过秦王生的好的,所以在知道自己要成为秦王夫人的时候,虽然心里委屈,但也能拿秦王相貌不俗来自我安慰。但进了王府七八天了,谁会想到今天才是他们见的第一面?而且她还没有等到他的一个眼神。
楚琙却知道自己绝不能被郭太后拿捏住了,不然他的王府里会继续有侧妃夫人,甚至侍妾,“哪个女人不是一辈子呆在后院里?你们不常说,嫁人是第二次投胎么?就当这次你们运气不好,其实比起外头那些日日辛勤劳作伺候一家老小甚至还要挨打受气的妇人,她们还是很幸运的。”
“楚琙!”郭太后厉声打断楚琙,“哀家承认这两桩亲事是在强你所难,但她们到底也是无辜的,你何必如此刻薄?”
楚琙淡淡的看着郭太后,“皇祖母,我只是不想让她们对我抱任何不必要的期待罢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他又看向郭琪,“郭姑娘,皇祖母当初选中你,便是让你在王妃入府之前帮她料理王府内务的,不过我这个王府原也没什么内务可料理,你只管看顾好你和叶姑娘便成了。”
说罢他冲郭太后一礼,“孙儿明日便要启程,还要再见一见随行的侍卫和官员,就不在这儿耽误皇祖母和她们说话了。明日我们一早就要出城,也不过来向皇祖母辞行了。”
“你,”郭太后没想到楚琙这次竟然拧成这个样子,“你这是要看着她们死吗?”
楚琙根本没接郭太后的质问,转身便外往走。
“殿下,秦王殿下!”叶莒什么也顾不得了,她冲过去拦在楚琙前头,抬头含泪望着他,“妾身原是平江叶氏三房嫡女,本可以有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可天家一道旨意就将妾身的一生毁了,而您却还在这儿肆无忌惮的折辱于我,我和叶家,到底哪里对不起您了?如果您不愿意娶我,为什么当初不抗旨呢?”
楚琙低头看着眼泪汪汪的叶莒,并不为她的悲愤所动,“好叫叶姑娘知道,我根本没接太后娘娘的懿旨,我也问叶姑娘一句,你既然不想入秦王府,为什么不抗旨呢?”
叶莒被楚琙问的一愣,“我,我怎么敢……”她怎么敢拿叶家上下的性命去赌?
“那你却敢来质问我,”楚琙轻笑一声,“你的胆量的大小也是分人的啊,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拿你或者是你背后的叶家怎么样?”
郭琪没想到楚琙竟然没的接旨,她登时满脸通红,忙走到叶莒身边拉住她的手臂,“叶妹妹你冷静一些,咱们不可以对殿下这么无礼的。”
楚琙冲郭琪摆摆手,抬头对郭太后浅浅一笑,“叶氏就交给皇祖母开解了,毕竟她是您选中的人。”
说罢头也不回的大步而去。
郭太后万没想到楚琙突然变的这么强势,而且这强势还是用最不该用的地方,“你说他这是何必?”
不过就是两个女人,便是再不喜欢,耐着性子敷衍几日,将来扔到一边再不理会不就是了?不论是郭家还是叶家还能说什么?但郭叶两个入府多日,居然没能圆房,这事若是传出去,没理的就是楚琙了。郭太后想不明白楚琙为什么要在这么简单的事情上如此执拗。
郭琪安抚好叶莒,才过来见郭太后,“娘娘息怒,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殿下明日就要南下,您何必为这个和他生气呢。”
郭太后一叹,她知道楚琙是个软性子,所以才想着拿两个姑娘的青春来逼他就范,“你不懂,他原来不这样的,以前他便是有什么不高兴,也不会这么明火执仗的和我对着来的。”
楚琙的这种变化才是郭太后最惊心的地方,“前日他去见了李庭兰。”
郭琪正沏茶的手一顿,抬头笑道,“殿下必是不想李姑娘伤心,其实这样也好,现下正用李家呢!”
“叶家在南边可比商丘李氏更有声望,”郭太后幽幽道,“而且叶莒还是李庭兰的表姐,哀家原以为李庭兰会看在叶家的面子上宽容一二的。琙儿一直不进叶氏的房,传出去叶家不也没脸么?”
所以她现在在洛阳城里毫无颜面可谈了,郭琪自嘲一笑,“叶家能让叶苓和叶莒入宫陪您,心里已经是有了选择了,何况这件事也攀不到李庭兰身上。”
不说建昭帝到现在也没为秦王和李庭兰赐婚,便是他们是未婚夫妻,说是李庭兰不许秦王和妾室圆房,也没人信啊。
但郭太后到底心有不甘,可她的这份不甘又不能和郭琪诉说,“哀家累了,你带着叶氏回去吧,嗯,你们难得出来一回,都回娘家转转吧。”
第 177 章
郭琪并不想回承恩公府, 回去做什么呢?听母亲的叹息抱怨还是在嫂子们同情的目光中强颜欢笑?
她只在上了马车后将郭太后让她们回娘家的事和叶莒说了,“你回去吧,城里宵禁前回府就行。”
见叶莒的眼睛都哭肿了, 郭琪一叹, 让丫鬟拿了敷眼睛的药膏给她,“先敷上吧,下车前擦掉,应该就看不出来了。”
“不用,难不成我还要为他掩饰?”叶莒冷笑一声, 自己不接,也不许丫鬟去接郭琪递过来的药膏。
“不掩饰又怎么样呢?你觉得叶尚书会为你过来找殿下说话吗?”郭琪眼中满是讥讽之色,“我觉得你若要恨, 也不应该恨殿下。”
“我为什么不能恨他?是他害了我的一辈子!”
“别家不知道,作为李姑娘的舅家, 你们府上也不知道李庭兰是未来的秦王妃吗?可王夫人依然带了你们姐妹入宫,是你们先不顾亲情,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就别怪别人羞辱你,”郭琪看着一张俏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叶莒,“叶姑娘也是饱读诗书的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也想不明白?”
叶莒道, “可我很冤枉,入宫不是我愿意的, 当什么劳什子夫人也不是我愿意的!”
“那你可以去死啊!”
郭琪觉得叶莒也就长了张聪明面孔, “你直接抗旨, 说平江叶氏不与人为妾,然后拿根绳子去吊死在你们叶府祠堂门前, 你看谁还敢逼你?”
“我,”叶莒根本没想到还可以这样,“我不能让整个叶家为我陪葬。”
“嘁,”郭琪撇嘴道,“说什么傻话呢?若你伯父不愿意,不过是道懿旨,便是圣旨,抗了又如何?在宗族荣辱跟前,性命又算得了什么?你不会傻的真以为皇上会逼工部尚书去死吧?就因为这个缘故?”
“即便是叶尚书为此丢官,可他还有你,甚至整个叶氏,从此会成为士林仰慕赞颂的对象,说不定你们平江县志都会记上一笔,这笔账叶尚书不会算?”
郭琪甚至觉得叶昆还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从夺嫡的争斗中脱身而去。两边都不得罪,而且凭他因抗旨得来的巨大声望,新帝登基之后必定会请他再次出山。
只不过抽身是需要勇气和眼光的,而叶昆明显没有。
郭琪看着目瞪口呆的叶莒,“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只希望你不要再这么不辨是非,拖累了秦王殿下。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没同意过迎侧妃和夫人入府。”
叶莒愣愣的看着郭琪,她现在心思根本不在自己不幸的婚事上了,“为什么?亲王本来不就有两位侧妃两位夫人的定制吗?”
“没有两位侧妃两位夫人,朝廷就要夺爵不成?”郭琪失笑,“兴许秦王殿下就不想要什么侧妃夫人呢?”郭琪不认为秦王会真的只守着李庭兰一个女人,但目前他说到也做到了。他凭此得到了李家的忠心,也不会失去承恩公府的支持,至于叶家,只要李显壬不倒,叶家就只能跟着走。
“你是承恩公嫡女,还是秦王表妹,他这么对你,你居然不生气?”叶莒一直在等郭琪去哭去闹,或者想方设法将秦王引到后院,可是郭琪每日就是读书写字,根本不往外院方向走一步,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亲自上阵找秦王要说法的。
郭琪垂眸一笑,“对于今日的处境,我其实已经有所准备,其实这么着过日子也不错,又省心又清静。”
郭琪和叶莒说这么多,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能将人给安抚住。楚琙不在洛阳的期间王府是绝不能出事的,“你现在也才十六岁,不如想开些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等将来秦王大事定了,再说以后。”
叶莒还真将郭琪的话听进去了,她轻咬嘴唇,“我听你的,那我也不回叶府了,去了也没什么话好说,”她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大伯母不带叶茉入宫了。若是叶茉去了,郭太后哪里会看得上她和叶苓?
大伯母肯定是知道秦王不肯纳侧妃,才不愿意将亲生女儿推到这个火坑里。
郭琪噗嗤一笑,“我觉得你回去一趟也好。”
不等叶莒说话,郭琪在她耳边道,“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又要一个人有王府辛苦熬日子,那三十几抬嫁妆如何禁得住花销?”她看不上王夫人这种六亲不认的做派,让她破点儿财也不错。
叶莒的眼睛立时亮了,“嗯,就这么办,我娘给我准备了一百二十抬嫁妆呢,真不行她先给我垫上,等我娘上京了再补给她好了。”
……
秦王离京李庭兰并没有去送他。她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巡视自己名下的产业,真别说,如今她名下的东西比前世多多了,一家家铺子看过去,偶尔陪着李显壬带着三个小的去附近的庄子上小住几日,心情怎一个好字了得。
王夫人又给李府送了几次帖子请她过府小住,李庭兰都以外出为由拒了。这阵子因为宋首辅又病了,而李显壬一直在养病,皇上决定再挑两人入内阁。当然宋旭涛还是首辅。
叶昆自然盯上了这次机会,但他虽然在朝中颇有些人脉,和六部的尚书侍郎们处的也极好。但他不得建昭帝的喜欢,若想顺利入阁,还得靠李显壬的力荐才成。
“怎么样?庭兰还不肯见你吗?”叶昆抹了把额头的汗,拉开官服的领子坐到王夫人面前,毫不客气的将王夫人正捧着的绿豆冰饮拿过来喝了,“可热死我了。”
王夫人瞪着形象全无的叶昆,知道他这是亲自去给公主府选址去了,“上头还没有信儿呢,你何必这么着急?再说了,不是说要将雍和公主嫁到金陵去吗?”
王夫人都不知道郭太后从哪里扒拉出来了个恩亲王世孙。听到消息她也着实惊诧了半天,还是出身江南的叶昆和她仔细讲了讲周家的来历。这让她深悔自己的无知,不然叶家也是可以和恩亲王府联个姻的。
喝了碗凉的,叶昆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皇上既这么吩咐了,我和闻尚书就只能照办,至于到底谁嫁过去,还真不一定。周王爷家基本不和外头人通婚的,都是在自己亲戚圈子里打转儿。”他当然知道妻子又在打什么主意,这也是她是山东人的缘故,不知道恩亲王府的讲究。
叶昆现在一心求表现,建昭帝说一他恨不得做十才好,在工部恨不得事必躬亲,没一个月便瘦了十来斤。
两位公主嫁给谁嫁到那儿他没兴趣,他甚至不认为嫁到周家是什么好事,“我问你呢,庭兰还不肯见你?”
王夫人轻叹一声,颔首道,“这也是我一直对她有所保留的缘故,”她冷哼一声,“对自己的亲娘尚且说不认就不认,何况我这个舅母呢?敏妹是亏待了她,但好歹也将她锦衣玉食养到十三,可她只记仇不记恩,回到阁老府便再不认那个亲娘。你这个舅舅对她可有恩情?”
叶昆啧啧嘴,不满地瞪了王夫人一眼,“你也别怨庭兰,那事搁谁身上也要生气。你瞧瞧你办的这事儿,秦王那边什么也没捞着,倒是将一圈儿都得罪了。”
王夫人也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她是做好李庭兰不高兴的准备了,但她的理由也很充分,李庭兰年纪小,又非要满十七再嫁。秦王绝不可能二十五六身边还没人。与其让别人钻这个空子,不如让自己人先占住位置。而且叶家这两个丫头无论出身相貌还是心性没一样能比得过李庭兰的,她何必在意那些?王夫人没从自己娘家挑出色的姑娘过来,已经很是问心无愧了。
但她没想到李庭兰会因此和她彻底翻脸,确切的说,李庭兰连翻脸的机会都没给她,而是直接不再见她了。而叶莒那边也因为秦王不肯和她圆房,直接恨上了她。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报应来的这么快,他们现在又用着李显壬了。可这次李显壬却不肯给他们这个机会了。
“我上午往宋府去了一趟,”此路不通王夫人便想着走走宋家的路子。
叶昆坐直身体,“怎么说?”
王夫人摇头,沮丧道,“铁夫人说太医嘱咐了不许宋首辅再多操心朝廷的事了,所以她是不敢将这些事告诉宋首辅的。我送过去的东西,她也只让人将药材留下了,其实的都让我带了回来。我瞧着铁夫人的意思是不想插手。只不知道是她不想让宋首辅插手,还是宋首辅自己的意思。”
“我和茉儿说了,让她明天去李府找庭兰玩去,还有菊心,我也让人去玉虚观接人去了。”丈夫这一步太关键了,现在只要能让王夫人见到李庭兰,给她端茶道歉她都愿意。
叶昆叹了口气,李显壬倒是见他,但又恢复到了李庭兰未回府之前那种公事公办的模样,“成不成的我也不强求了,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现在也只能宽慰自己,原来以为要老死在侍郎位上了,能做尚书已经是意外之喜,没必要再强求了。
……
李庭兰从城外回来的时候,正遇上晋王出城的车队,她看着浩浩荡荡的车队,“怎么选在这个时候出城?还带了这么多人?”这阵队竟然绵延几里,当初秦王带着粮食出城,都没有晋王的队伍长。
清泉消息灵通,“说是天气太热,晋王殿下下令晚上赶路呢。皇上怕晋王路上不安全,从京西大营调了一千兵士随扈。”
这才入四月,虽然太阳是毒了些,但温度并不高,晋王又是乘车的,哪里就热的需要晚上赶路了?“真是天潢贵胄与咱们这些普通人不同,一千兵士再加上服侍的太监丫头,怕得一千二三,这得多少嚼用啊!”
李庭兰真心挺心疼这笔开支的,一路的花销怕能养活一城百姓了。
李庭萱从马车里探出头,
依誮
看着缓缓前行的车队,“幸亏晋王殿下是去求亲不是去打仗,不然还得和敌军商量,大家晚上再打,白天太热了他不能出门儿。”
“哈哈,”车里车外的人都被李庭萱的童言童语逗笑了,清泉压低声音道,“二姑娘放心,晋王就不可能会去边关打仗,他啊,只怕听见打仗腿就软了。”
“清泉姐姐说的对,是我太想当然了,”李庭萱认真的点了点头,“连娶媳妇都嫌热的人,怎么敢去打仗嘛。”
“嘘,”紫陌远远看到站在城门处的江静,忙转头冲还趴在车窗上的李庭萱示意,她声音不大,但是小姑娘说话脆生生的,未必传不到江静的耳里。
李庭萱没见过江静,但她认得王府的车驾,“那是谁?晋王的妾室吗?”
李庭兰抚了抚李庭萱的后背,示意她回来坐好,“那车里应该是晋王新纳的江夫人,以前见过几面的,但我不想和她打招呼。”
李庭萱嘻嘻笑道,“也是姓江的啊,唉,这位夫人还怪可怜的。”
清泉被李庭萱小大人儿似的语气逗的一乐,在马上探身道,“人家可是晋王的夫人,哪里可怜了?”阁老府还不至于怵晋王的妾室,清泉说话也没多少顾忌。
李庭萱又是一叹,“送自己的丈夫娶亲去,这还不可怜?咱们确实没办法和她打招呼,不然见了面说什么呢?恭喜她还是安慰她啊?”
李庭兰实在忍不住了,在李庭萱脑门儿上弹了一下,“你这个孩子!”年纪不大,嘴可真够毒的,“在人前可不许信口胡说,可是会得罪人的。”
李庭萱不以为然道,“我又没说错,”何氏和心腹妈妈聊天的时候李庭萱也是跟着听过几耳朵的,知道那个晋王不是什么好人,非要和自己未来姐夫争太子之位。还派人行刺过未来姐夫。她不能撸袖子帮着干仗,但遇到晋王府的人给她们添点儿堵,刺挖几句还是能做的到的,尤其这个夫人还是姓江的。
第 178 章
一百七十八、
江静看着从自己面前经过的马车, 马车内小姑娘说她可怜的话也一字不落的传进了她的耳里。她身边的丫鬟原也认出了李府的马车和车外李庭兰的丫鬟,她是特意停在城门处想和李庭兰打个招呼的,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想见她, 还让她听到了这样的话。
“夫人, ”丫鬟小心翼翼的看着江静。
“无妨的,走吧,娘娘还在宫里等着我呢,”江静自失的一笑,可不可怜要看以后了。
江静妃的揽秀宫此刻正欢天喜地, 看到江静进来,江静妃玉手一挥,“快过来坐!”
江静还是给静妃行了礼才道, “殿下已经出城了,说是要连夜赶路, 日头上来了再找驿馆休息。”
江静妃入宫之后就没出过远门,对这些完全不懂,“快坐, 有那么些人跟着呢,路上怎么走范将军自有安排,本宫只等他平安回来就是了。”
江静含笑称是,又看向一脸娇羞靠在静妃身边的熙和公主, “可是公主的婚事有结果了?”
静妃得意一笑,“本宫开了口, 皇上怎么会不应?”她抚着熙和公主乌黑的发髻, “你啊, 就等着去金陵吧。”
郭太后为雍和公主看中的夫婿是远在金陵的恩亲王世孙周晟。
大晋立朝一百多年,远在洛阳的朝廷里, 绝大多数朝臣们都想不起来大晋还有这么一位郡王。静妃也是在查到郭太后看中的人选之后,让晋王去查,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位王爷!
第一代恩亲王和晋太、祖是两姨兄弟,其母在太、祖生母病逝后抚育太、祖长大,而她的两个儿子都随着太、祖南征北战,长子还战死沙场。所以在大晋立朝之后,太、祖追封表兄周远为襄王。封表弟周建为恩亲王。并让其在金陵开府。
周建是个极聪明的,虽然被封为郡王,却不肯享受郡王的待遇,不论是府邸规制还是俸禄都只比照国公的规格来,甚至还拒不接受太、祖皇帝赐的封邑。之后几代恩亲王不是醉心书画就是喜爱山林,从不过问朝政。甚至年节大朝之时,恩亲王府也多是报病不朝。
最初的两代太、祖,世祖和恩亲王有极近的亲缘在,所以周家不到京城来,他们也都大度的表示理解,甚至还有赐医赐药的派人过去探病。
渐渐的这便成了惯例,除了新君登基,恩亲王是不会上京晋见的。而朝廷也不介意养着这么一位不问世事的王爷,时间久了,大家便将这位远在金陵的郡王给遗忘了。
到现在的恩亲王周路这一代,甚至还出现过过年宫中赏赐上没有恩亲王府的事情。但恩亲王府也不提,仿佛也将赏赐的事给忘了一般。
世孙周晟被郭太后提出来,大家才突然想起来大晋还有这么一个存在。晋王虽然遗憾周家对朝堂已经完全没了影响力。但江静妃却看到了其中的好处。
不说恩亲王世孙相貌如何,郭太后敢提起码说明他的年纪和品性都是过得去的。更重要的一点,恩亲王可是世袭罔替的王爵。在宗亲都要逐代降爵的皇家,这一点太吸引人了。
熙和公主若是嫁给旁人,那女儿顶多就是封个郡主,儿子怕是连国公都不可能。可嫁给周晟,儿子孙子可都是郡王。何况江南富庶,王府又在金陵经营百年,再不显山露水,江静妃认为他们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江静妃要的不止是儿子的锦绣前程,也要保证女儿的富贵荣华。她也相信恩亲王会乐意这门亲事的。
周家已经淡出朝堂太久了,熙和公主嫁过去,那就是给了恩亲王府一个重新和皇家亲近起来的机会。有熙和这位公主媳妇在,看朝中那些势利眼的大臣们还敢不敢连恩亲王的赏赐和年俸都克扣。
而熙和堂堂公主嫁到那样的人家,便是不能开府,周家也会将她像祖宗一样供起来,绝不敢慢待她一分。尤其是以后熙和公主还会成为熙和长公主,甚至是大长公主。
这既是公主还是郡王妃,江静妃都想过去给郭太后行大礼了,若不是她,她根本就不知道金陵还藏着这么一号人物呢!
揽秀宫里喜乐融融,御书房两母子却在沉默对峙。
半天还是建昭帝扛不过凝滞的气氛,叹了口气道,“太后,不论是熙和还是雍和,对朕和母后来说都是一样的,您又何必苦苦相逼,让熙和知道了,不伤孩子的心么?”
郭太后冷笑一声,“熙和明知道那是哀家给雍和相看好的夫婿人选,伸手来抢的时候,就不怕伤我这个皇祖母的心,不怕伤她亲姐姐的心?”
她一拍身边的案几,“当初哀家可是先问过静妃的,她说要留熙和到十八,不急着给熙和选驸马!”
这个建昭帝也问清楚了,江静妃确实是这么说的。但谁会想以郭太后居然相中了恩亲王府的世孙呢?要不是每到年节恩亲王府都有折子和孝敬送到御前,建昭帝也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门亲戚。
“咳,其实那周家也没什么好的,这么多年族里没一个子弟出仕,那么大一家子守着点儿祖业过日子,能有什么前程?”建昭帝努力回忆着到底是在哪年的万寿节时恩亲王世子,愣没想起来他长什么样子。
父亲生的就不起眼,那世孙周晟又能是个多出色的?
“敢情皇上这还是在为雍和着想了?”郭太后冷笑一声,“哀家是不是要让方皇后带着雍和过来谢恩啊?熙和小小年纪跟着她那个上不得台面的母妃真的一点儿好的没学着,净跟着她学怎么抢男人了!”
“太后,熙和到底是朕的女儿!”建昭帝听不下去了,粗声打断郭太后的话,“左右朕的圣旨已下,总不能再让她们姐妹换过来,太后说个别的章程吧。”
郭太后怒视建昭帝半天,失望道,“你真是哀家的好儿子,罢了,那就请皇上再下一道圣旨,将雍和赐婚给甘肃总兵宁弘泽第四子宁文仪,雍和公主的的公主府和婚事一切要按嫡出公主的仪制来。”
甘肃总兵宁弘泽?建昭帝眉心微跳,“太后这是一早就看好人选了?”他严重怀疑这才是郭太后真正的目标,而且楚琙可是去陕甘赈过灾的,难道这是他们暗中的协定?
郭太后呷了口盏中的茶,“皇上不用想那么多,哀家暗中挑驸马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全大晋能配得上两位公主年轻公子哀家这里都有名单。选宁文仪不过是想着宁家豪富,宁文仪又是嫡幼子,家中偏宠却又不需要承继家业,而他上头的哥哥们也争气,宁家不需要他多有出息。”
她知道建昭帝不信这些理由,“皇上若不放心,就将这两人换上一换,雍和还嫁到金陵去,宁文仪尚熙和公主。”
她又是一连冷笑,“皇上也说了,都是你的女儿,总不能两个嫁的人家相差太多吧?”
建昭帝不说话了,从眼前看,当然是甘肃宁家更好,对晋王更有利,但从长远来看,一个王爵才是女儿最大的实惠。而且他也不是真正的不将这个恩亲亲府放在眼里,基本的情况金陵知府还是会每年都报上来的。
这周家虽然无人出仕,但经商却是一把好手,甚至有一支船队悄悄出海做洋货生意,最不缺的就是钱。而且有恩亲王这个郡王爵位在,整个江南也没人敢去为难他家。
“为什么非要是宁文仪?朕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才名,”建昭帝胖脸上都是狐疑,“宋恒臣家的幼子听说也颇有些才华。”
郭太后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之色,“哀家和皇上打个赌,咱们现在说要让宋旭涛之子尚主,明天宋家就能让皇上听到他儿子已经定亲的消息。”
“要不咱们赌一赌?若是哀家赢了,还是雍和公主嫁到金陵去,其实熙和那个脾气,留在京里咱们还放心些,嫁到金陵去,万一有什么闪失,皇上也是鞭长莫及。”
建昭帝自然不会和郭太后赌,虽然大晋不禁驸马在朝为官,但历朝历代的旧习是很难改的,那些做了驸马的男人会被人认为是靠了女人的裙带才得到的高位。
武将们还罢了,在那群心眼儿又多又小的文官那里,做了驸马便像是对女人低头了一样,会被无声的排挤和疏远。所以六部大员除非儿子极不争气,不然是绝不会让子弟尚主的。
以宋旭涛的骄傲劲,他敢说让他的幼子尚主,他立时给幼子定婚都是往轻了说,若是自己逼上一逼,他能让他小儿子出家。
而且郭太后的赌注还是恩亲王府的婚事,看来那个才是她最关注的。想想也是,楚琙去的是江南,恩亲王这些年虽然一直低高无争,但周家在江南经营百余年,结了一张多大的关系网可想而知。郭太后和楚琙怕是盯上了周家的势力,才会想着让雍和公主嫁过去。
左右自己的圣旨已经下了,建昭帝叹了口气,“宁文仪就宁文仪吧,熙和要嫁的是恩亲王世孙,那也照着嫡出公主的例发嫁吧,”他怕郭太后再和他掰扯,“母后您想想,金陵再好,离咱们也那么远,熙和过去了咱们还能再见她几回?而且她过去是不能开府的,这嫁过去做儿媳妇,哪里有雍和在自己的公主府里逍遥。”
建昭帝说着说着,简直觉得这桩婚事熙和公主受了委屈了。
郭太后沉着脸点头,“就照皇上说的办吧,不过你别怪我没提醒你,雍和一出生便被皇后抱到身边,皇后也说了,要将她正式记在自己名下,至于熙 和,若是你能说服皇后,哀家没意见。”
建昭帝扯扯唇角,斗心眼儿他就没赢过郭太后。一样的嫡出公主例又如何,以后雍和公主在皇家玉牒上那就是皇后所出,而熙和,他敢去和方皇后提,那个泼妇般的女人就敢啐到他脸上,然后再跑到揽秀宫去闹一场。
郭太后怕不就是等着瞧这个热闹呢?“朕知道了,熙和的公主府不用建了,那就将建公主府的银子归到她的嫁妆里,也算是咱们做长辈的一点儿贴补。”
郭太后目的达到,才不会在银子上和建昭帝争高低,而且也不能总自己赢,得让建昭帝觉得他小胜一招,这事情才能顺利推进,“皇上既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也省得工部为了两处公主府哪个位置更好,哪个地方更大愁秃了头。”
……
郭太后人还没下凤辇,雍和公主已经迎过去伸手扶人了。她看着眼中满是殷切的雍和公主,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成了。”
听到郭太后说成了,雍和公主的脸一红,“辛苦皇祖母这么热的天还为孙女奔波。”
“这不是做长辈的应该的么,”郭太后任由雍和公主扶着她进殿,口中絮絮道,“皇祖母对不住你,也只能在这些上头尽力贴补你一些,”她将建昭帝关于嫡出公主和嫁妆贴补的事说了,“照着嫡出的例发嫁又如何?谁不知道她是江氏生的?至于给她添嫁妆,嘁,”郭太后觉得建昭帝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傻子。
“皇上敢狮子大开口,那些老油条们就敢将熙和拖成老姑娘,”国库空虚不是一日两日了,建昭帝不记得户部可是记的清清楚楚,雍和公主的公主府可以从以前收回的王侯府邸里挑一座出来翻修一下,所费银子有限,甚至工部那些人还能从里头捞一笔。
可直接将公主府折成银子让熙和公主带走?丁思亲就头一个不答应,那这里头可就有文章可做了。
“至于将你记在你母后名下的事,你也不用担心,过些日子五皇子的书信就到了,他开口你母后必会答应,”而且这事还能给江静妃添个堵,“她现在只是在拿乔,你这些日子多往她宫里去几趟,她要是说了什么难听话你只当大风刮过,咱们得实惠的事,总不能不让你母后发个牢骚。”
雍和公主哪里会连这点儿都想不到,而且她自幼养在方皇后宫中,和楚珣如亲姐弟一般,便是郭太后不出面,只要她开口楚珣也会帮她的,“孙女知道了,其实只要能帮到二皇兄,其他的都是小事。”若不得新皇喜欢,便是一母同胞也没什么用。
第 179 章
郭太后最爱听的就是这样的话, 对于听话懂事的孙女,她也乐得展现一下自己的慈爱,“也不能这么说, 皇祖母也希望你能过的如意。”
她又笑道, “那江氏母女真以为周家是什么好去处呢,哼,有她们哭的时候。”
熙和公主太像她那个浅薄的娘了,抢了雍和的婚事却没一点儿羞愧之心,反而跑到雍和公主跟前炫耀建昭帝对她的恩宠。等到将来算总账的时候她最好别找雍和公主哭。
雍和公主其实也很想知道郭太后为什么会挑个恩亲王府, 她还悄悄和青柳姑姑打听过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难道恩亲王府有什么不妥之处?”
如果有什么不妥之处郭太后是绝不会提周家的,毕竟她能知道的事, 建昭帝真心要查的话只会比她知道的更清楚。
“没有,周家除了家里妻妾儿女太多以外, 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也是,他家的男人又不参政, 除了生孩子还能做什么?”郭太后轻笑道,“而且周家豪富也是真的。”
恩亲王府的生意也不只是做遍了大江南北,应该是整个大晋都有他们家的生意,只是西边的粮食马匹生意用的是曾经的恩亲王妃的名义。而这门生意更是辈辈由婆母交到下一任宗妇手里。
没从雍和公主脸上看到失望之色, 郭太后挺满意,她拉着雍和公主在身边坐下, “你别忘了秦王去南边是做什么去了, 而周家, 能富可敌国靠的就是海运。哀家也就和你说一句,那汇通银号和四海米粮其实都有周家的股子。”
雍和公主眸光微闪, 这两家的名头她可是听过的,甚至知道宋旭涛都吃着他们的孝敬呢。
但她想的却是另一层,“那如今的周家怕会很乐意娶一位公主入门了,毕竟有再多银子只要他还在大晋境内,就得服朝廷的管,而且宋首辅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汇通和四海怕也想换一换靠山了。”她特意让查过,国初也不是没有让恩亲王府与皇家联姻的意思,但都被王府拒了。
郭太后更满意了,“你说的没错,所以你更不能嫁到那边去,不然岂不是让你二皇兄为难?”她还真担心到时候财帛动人心,雍和公主看到那么多的银子忘了自己是皇家公主。
雍和公主心里最后一丝疑虑都没有了,她这阵子也跟着郭琪在读史书,那些所谓富可敌国的人家,最后哪有什么好下场?娶了熙和公主又如何,若是招了皇上的忌讳,大长公主也保不住他们。她才不会趟这浑水呢。
……
李庭兰一回府就听说叶茉和王菊心来过了,她叹了口气,“舅母再这么搞下去,我和表姐连姐妹都不好做了。”
何氏也跟着叹气,“我将送两位姑娘过来的婆子叫过来让她给王夫人带话,说你们姐妹自有自己的相处方式,若是还想你们和以前那样常来常往,就不要逼她们做这些事。”
李庭兰是晚辈还真不好将话说的这么明白,何氏替她做了,她感激的福身谢过,“辛苦二婶儿为我做恶人了。”
何氏摆摆手,“这不算什么,我是可怜那俩丫头,”她招手叫过女儿,“跟你大姐去庄子上可玩痛快了?我瞧你心都野了。”
李庭萱立时腻到何氏身上,‘没有,还没有呢,我觉得怎么着也得踏完秋之后才能收心。’
“呸,还踏过秋之后,你这是想疯到秋后啊?你这是忘了府里还有先生等着你上学呢?”何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她其实是不反对女儿出去玩的,和她这个年纪相比,女儿这才哪到哪儿?而且过完年后,何氏明显感觉到李庭萱个子又长高了。
李庭萱忙道,“我有读书,我在庄子上也坚持写字呢。”
李庭兰笑道,“你先洗漱去,等明天将你的课业拿去请先生指正。”
从何氏院子回来,紫陌便拿了封信过来,“姑娘,这是南边的信。”
楚琙自打离开之后,每旬都会有信过来。但里面写的多是江南的风光山水和风土人情。但李庭兰看的还是津津有味,毕竟她虽然在南边十年,能出门的时候却少的很,那些方对她来说还是挺陌生的。
看他信上所写,他人已经到了杭州了,而且还打算在杭州住上些日子。李庭兰微微一笑,楚琙这趟的钦差之行并不像去陕甘一路砍杀过去,而颇有些混日子的模样,游山玩水的时候居多。
她将信收好想了想,让樱桃摆好纸笔,将这些日子京中情况一一写下。虽然秦王府和郭太后那里必然也会时时与他通消息,但李庭兰觉得从自己的角度将自己目光所及之事和他说一说,应该对他也是一种帮助。
而且李庭兰也很想知道两位公主的婚事为何是这般安排。她没闹明白为什么突然冒出来一个恩亲王世孙,更没看懂为什么会将雍和公主嫁给宁文仪。和宁家联姻的政治作用她懂。但她不认为楚琙会为了自己将雍和公主嫁给一个体弱多病的男人。
还有就是晋王终于离京了,李庭兰从李显壬那里得到的消息,宗良上了谢恩折子,说明他是愿意把女儿嫁给晋王的。可到底是谁给宗良的勇气,让他敢将一个有些痴傻的女儿嫁到洛阳来?
李庭兰在庄子上时和李庭萱去逛庙会,无意中看到戏班子正在演偷龙转凤的戏码。她福至心灵,猜想将来嫁过来的到底是不是宗良的那个女儿?
福建和洛阳相距千里,宗氏女又养在深闺,便是将人换了晋王和朝廷都不会知道,那郭太后想要达到的目的自然不会实现。当然这件事她不会自己去办,她只在信里提醒了楚琙一下,既然郭太后前面铺了那么长的路,就不能在最后一步摔跤。
楚琙收到李庭兰信的时候人已经在杭州呆了快一个月了,五月的江南已经进入雨季,不但他十分不舒服,随行的官员和随从也大都是北方人,也都很不习惯成天湿嗒嗒的感觉。
曾固将蓑衣脱给门口的太监,又狠狠的跺了几下脚,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身上的潮湿感都甩到门外,“这天儿还真是,”他看了一眼手里拿着信的楚琙,忍不住撇嘴,“这都瞧了多少遍了?我瞧着那信纸都有些毛边儿了。”
楚琙没好气的瞪了曾固一眼,算是对他揶揄自己的回击,“查的怎么样?”
曾固在楚琙对面坐定,等他仔细的将信重新收到匣子里,才道,“都是明摆着的事,没什么好查的,人家还问我要不要参一股呢。”他捋着胡子笑的极为灿烂,“有好几家都说要直接送一条海船给殿下呢。”
“要取之必先与之,”楚琙冷冷一笑,“他们不是想让我收下他们的船,而是想让我上他们的船。”
“不过也有目光长远的,”曾固舒服的斜靠在高背椅上,“想在以后的市舶司谋缺呢。”
确实目光长远,楚琙颔首,他已经和朗行宽见过多次了,朗行宽的态度也很明白,继续禁海他不反对,开海禁他也支持,一切都听朝廷的。
一路南行,楚琙也得承认郎行宽确实是个有能力的,浙直几省被他治理的挑不出什么毛病,但他并不是百姓希望的那种清官,这一点都不用去查他的家产,只看他平日的衣食住行就可见一斑,其奢靡程度只怕建昭帝看了都要嫉妒。
“所以整个江南都在盯着朝廷呢,”楚琙摇头轻笑,像郎行宽这样的人,如果遇到手腕强硬的明君,他自然是一把快刀,若是遇到无能的君主,那人家也照样小日子过的风生水起,你绝不能指望他去做忧国忧民的诤臣直臣,“看来咱们得加快脚步了。”
整个大晋就像个积重难返的病人,已经不能拖下去了,不然这病只能更难治,而只有拿下这座江山,才能让郎行宽这样的人俯首称臣,照着他的心意办事,“走吧,浙江看完了,咱们接着往南走。”
楚琙真正想巡查的是浙江的军备,如果要开海禁建市舶司,必定会遭到那些走私商人的疯狂反扑,到时候会有多少“倭寇”东来可想而知,而直面压力的就是驻在定海的浙江水师。便是驻在金山卫的陆军也不能幸免。所以楚琙一定要亲自看一看浙江水师的真实情况,见一见浙江总兵张皓然和统管陆军的副总兵赵虎。
见过这两位之后,楚琙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对郎行宽的观感也更好一些。有道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有这么一位强势的三省总督看着,张皓然和赵虎也都不是无能之辈,尤其是张皓然,还带着行武之人的锐气,这让楚琙十分佩服,他在广东水师呆过三年,在水战上很能和张皓然聊到一起,倒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来。
曾固对这趟浙江之行也很满意,还有什么比发现江南并不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更让人惊喜的呢?至于楚琙对郎行宽的看法,曾固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要郎行宽不打算做江南王,那收拢权柄并不是一件难事。浙直鲁三省总督,完全可以先拆成浙直,将山东分出去,将来再拆一次也未为不可。而且还有内阁首辅这块文官眼里的大肥肉吊在前头,他不信郎行宽会不动心。
楚琙会见浙江的官员的时候,曾固可也没闲着,从郎行宽那些幕僚们的言谈中就可以看出,郎行宽也是个有野心的,而且他对宋旭涛的施政方略和风格都十分不感冒。更是对李显壬那个老油条嗤之以鼻。所以若是让他到内阁一展抱负,他肯定会欣然前往。
“晋王走到哪里了?”李庭兰的信没走官驿,所以慢了一些。
曾固笑道,“一天五十里,如今天更热了,怕连三十里都未必能走得了,我瞧着等他走到福建,宗姑娘都成老姑娘了。”
“那就想办法让他走快着些,”楚琙冷笑一声,晋王能耗,他却不想再这么浪费时间了,“咱们明日便启程去金陵,之后便去广东。”
曾固张了张嘴,他还想问问郎家姑娘的事呢,看来这位殿下对着那位才貌出众的少女,是一点儿也没动凡心啊!
楚琙注意到了曾固的表情,“怎么了?动身的日子不是一早就定了吗?我只是让提前三日,也做不到?”
曾固道,“也不是,只是郎总督夫人说要亲自治宴为殿下饯行,日子就定在后日,您当时也是应下了的。”
楚琙皱眉,郎夫人的用意他也明白,那位被建昭帝看中,要册为晋王妃的郎姑娘,后来被定给了郎夫人的娘家侄子,但没想到那位公子居然急病殁了。而自己又恰巧到了杭州,还入了这母女的眼,“不要再节外生枝了,而且你也知道,这只是总督夫人自己的意思,郎大人并无和皇家联姻的打算。”
曾固啧啧嘴,他也没让楚琙拿下郎姑娘的打算,这不是惊讶于自家殿下的桃花运嘛,“殿下以前不问政事还真是做对了,最起码躲了好几年清净。”
“现在我也照样清净,”楚琙不认为他若无心,谁还能真将女人塞到他身边?“你亲自往总督府跑一趟,替我解释一二吧。我觉得郎总督也希望咱们早点离开。”
曾固点头,郎姑娘的婚事定的十分仓促,现在晋王有了新王妃,郎行宽就可以从容的为女儿另寻一门真正让他满意的婚事了。
“成,左右京城那边也等着恩亲王府的消息呢,咱们早点儿见着人,您也好给那边回信儿。”曾固龇牙一笑。
楚琙知道曾固又在暗示什么,李庭兰好奇恩亲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其实已经回信告诉她了,甚至也暗示了她郭太后为什么会将周家拿出来诱惑熙和公主,但曾固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不成全他,“那到了金陵,你将周家的事仔细打听清楚,报上来给我。”
突然多了一桩差使的曾固无语凝噎,不过他其实对周家也挺好奇的,毕竟豪门多异闻,他到洛阳两年就大开眼界。那周家这样有爵位有银子,子嗣众多且都不是一个娘生的家族,那奇闻异事就更多了。
第 180 章
曾固心里盘算着等秦王登基之后, 他便回老家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将这些年的见闻都写出来,就冲这些豪门逸事, 怕就能从书肆捞一大笔。
心里算着自己将来会挣多少润笔, 嘴里却还唠着正事,“我倒没想到周家这次居然没再找借口拒亲。”以前也有让周家公子尚公主的例子,但当时周家都找借口婉拒了。
“此一时彼一时罢了,当年楚周两家亲情还在,更有个附椁太、祖皇陵的襄王, 现在周家还有什么?而且他们还做着那么大的生意,”楚琙冷笑一声,“别说是公主了, 便是兴平王府的女儿他们也是乐意的。”
“恩亲老王爷是绝想不到他的子孙们这么有头脑,”曾固对通倭的人没一点儿好感, “我看这一家子也是秋后的蚂蚱了。”
“老王爷当年那么做也是为了自保,看看洛阳城的那些世袭罔替的公侯府邸还有几家,便知道他当年的选择是再正确不过的, 但有得必有失,当初他舍弃的权力选择了平安。但时易事移,周家想再往朝堂里伸手是不可能的了,便只能另辟蹊径了。”楚琙倒能理解恩亲王府十几代王爷们的选择, 甚至连后几代周家人一心经营也能理解,毕竟当年的恩亲王有皇帝的偏爱, 家里也没有多少人口, 根本不用考虑生计问题。
但几代下来再厚的家底也经不起只出不进, 靠功业田哪里能支持奢靡的生活,尤其是还是在纸醉金迷的金陵城。
“罢了, 多说无益,皇上让我好好看看那个周晟,咱们便好好看一看,大不了将人带回京城也未尝不可,左右他们也是要去迎亲的,”楚琙心里已经有了对恩亲王府的处置,便不打算再在他们身上费心思,他所担心的也不过是恩亲王在江南经营百年,与之有来往的官员过多,到那个时候只怕江南官场还得再有一番动荡了。
不过这些都得等他真正拿到权柄才好操作了,江南不比陕西,郎行宽更不是宋硒那样的废物,他想肃清江南,反而不能亲自动刀兵。
不过那些倭寇必要时也是可以拿来用一用的,毕竟那些海商为了谋利,可没少勾结倭匪上岸挠民。
……
晋王的速度比曾固想的还慢,离京半个月,他才堪堪到了信阳。眼看要出河南境了,他竟说生出了思乡之心,住浉河别院里品茶钓鱼不肯再往前走一步。急的信阳知府罗成则团团转,信阳可不是什么富州,他实在招待不起这位祖宗。要知道他可是带了上千的护卫!
直到第七日,天空淅淅沥沥开始下雨,罗成则的师爷才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这日罗成则急匆匆的冲到浉河别院,说马上有大雨将至,每年这个时候上游淮河便会有大水涌进浉河,晋王住在这里十分的不安全。
晋王的幕僚也不是傻的,自是不信这才五月末便会有什么汛期,不过罗成则准备充分,将罗山县隔几年便有一灾的事情备细说了,又态度诚挚的告诉晋王,他只是想让晋王移驾到他为他另准备的一处庄子,虽然地方小一些,但那里万无一失。等这场大雨过了再搬回来即可。
没人比晋王更怕死了,听说浉河会有大水,立时毫不犹豫的跟着罗成则走了,路上也确实看到许多民夫聚在河边搬石护堤,心里的疑虑彻底消了。只是到了罗成则另备的庄子,他有些傻眼,主要是条件太差了。
可景致好条件好的都依河而建,据说到了六七八三个月,城里的富人是绝不过去消夏的,晋王将就一夜之后,便决定上路了。这雨一直未停,再等下去路上更不好走,倒不如赶紧上路,说不定出了河南天气就转晴了呢。
但好运气并没有降临到晋王身上,他一路向南雨反而越下越大,为了不被隔在某个小驿站里受罪,晋王再不敢像在河南境内那样拖沓,恨不得一天赶路十个时辰,到了武汉也不敢多做停留,只想着过了江州抵达江南西路的洪州。
一路疾行让晋王原本对楚琙或者郭太后会派杀手在路上等着他的担忧彻底的抛在了脑后,他被颠簸的马车和泥泞的几乎不能成行的道路快给折腾疯了。
他心里真的是后悔的要命,早知道就提前离京了,正好能将这汛期给躲过了。
好不容易到了洪州,晋王才长舒口气,看着过来迎接他的洪州知府,他疲惫的摆摆手,“不必那么多礼,本王累极了,先歇上两日咱们再说话。”
洪州知府杜之方忙道,“下官已经将别院准备妥当,殿下请。”
他知道晋王是要过洪州的,但也收到了晋王行程缓慢的消息,心里盘算着按他的速度,怕一个月后人也到不了他们洪州。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人不过提前来了,而且还来的这么狼狈。好在他也不是全无准备,别院和护卫还有仆妇都是一早就安排了的,现在只将人引过来就行。
等在别院里梳洗之后又换上杜之方一早准备好的衣衫,晋王才长舒一口气,这一个月他真的将二十年没受过的罪都受了,这哪里是到福建求亲,估计流配也就这样了。
“殿下,外头虞姑娘求见。”德宝儿小声禀道。
“虞姑娘?哪个虞姑娘?”晋王有些狐疑的看着躬身进来的德宝儿,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认识姓虞的?“杜之方叫人送来的?”
他在各州停留的时候,知府们都会知趣的送几个服侍的人过来。不过晋王还是记得自己出来是干什么的,那些当地的名妓他视心情会留下让她们伺候一晚,若是有名有姓的良家女子,则让人直接带走,他是见都不肯见的。
当然他也有随身服侍的侍女,但那几个跟着他赶路,没几日就接连病倒了,晋王没办法就将她们留在当地的驿站里,如今起居全靠两个小太监。
德宝摇头,眼中满是欲说还休,“那个,殿下忘啦,咱们在江州的时候不是在水中救过一个女子吗?那就虞姑娘。”
晋王这才记起,他们确实救了一个被大水冲到河道里的姑娘,“哦,她见本王做什么?”
德宝儿在路上将这位虞姑娘的事情差不多打听清楚了,“那位虞姑娘家就是江州的,咱们救她的那日是她们阖家到虞姑娘外家赴她表哥的喜宴,回来的路上河上的竹桥被水冲塌,一家人都落了水,虞姑娘命大,沿河而下被殿下看到命人救起。”
这都到洪州了才说自己是江州的,晋王不悦的皱眉,“当时你们怎么不将她留在江州,交给当地官府帮着寻亲?”
德宝忙道,“当时那姑娘一直昏着,奴婢也不知道这人能不能救过来,咱们又急着赶路,就先将人带上了,没想到虞姑娘也是个命大的,竟然自己缓过来了。”
德宝当时也没太将虞姑娘当回事,想着若是救不活,路上随便找地儿埋了就是了,谁知道人竟然没死,还慢慢转好了。
“那她寻本王做什么?”晋王有些不耐烦,他这会儿饿了,就想赶紧用膳然后躺下好好歇歇。
德宝回想着虞姑娘的模样,赔笑道,“虞姑娘说想在她原籍就是洪州的,家中还有祖父和几位叔父,便想着过来亲自谢过殿下的救命之恩,然后和殿下辞行回家中去。”
不管怎么说救人一命还是让人挺愉悦的,晋王颔首,“那成,让她进来吧,一会儿你去和这里的管事说,让他派几个人护送虞姑娘回家去,看着她安然见到家人再回来。”
德宝应声而去,只须臾功夫,便带了一位素衫女子进来。
待听到那管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声,晋王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快快起来,不必如此多礼。”
眼前的女子一身素衣,发髻只用两枝竹簪绾了,不施粉黛的脸颊上泛着浅浅的酡红,看向晋王时大大的眼眸雾蒙蒙的,似藏着无尽的心事。
晋王愣了一瞬,看到她身上的素衣才想起这姑娘好像全家都没了,“姑娘千万节哀,而且你能被本王救下,你的家人说不定也被人救起了。”
虞姑娘抿了抿淡粉色的唇瓣,轻声道,“殿下说的是,民女也是这么想的,民女父母都是好人,他们肯定会无事的。”
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哽意,“说不定民女今日家去,便能见着他们了呢。”
晋王轻咳一声,他们一路疾行才到了洪州,虞家人怎么可能在这里?但他不忍心让眼前美人伤心,“是,姑娘说的没错。”
他看着纤弱无力的虞姑娘,“还没问姑娘怎么称呼?”
虞姑娘脸一红,“民女姓虞,小字锦言,家里就洪州城竹节巷,家里几代都是做女子脂粉生意的,民女父亲是家中长子,负责打理江州朱颜堂分号,”她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这次是父亲母亲带着民女到外祖家里贺表兄新婚,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
她摇摇欲坠的站在那里,几乎无力再说下去,德宝怕她晕过去,忙上前伸手去扶,结果却没快过去晋王,他直接将人揽在怀里,“还不快去请大夫?”
说罢又冲在自己怀里挣扎着要起身的虞锦言道,“左右你已经到家了,也不必急这一时,先让大夫给你瞧瞧,明日本王派德宝亲自去你家里一趟,将你祖父他们请过来。”
听到晋王的话,虞锦言不再挣扎了,脱力似的靠在晋王胸前,“民,民女听殿下安排。”
……
第二天虞家人就被德宝带到别院来了,晋王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眉头微皱,“带他们去虞姑娘院子吧,”他一指领头的老者,“等一会儿虞老先生过来和本王说几句话。”
等德宝回来,晋王道,“她家里你可看过了。”
这样的事德宝轻车熟路,“是,那朱颜堂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生意,但也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了,靠着几间铺子虞家虽不是豪富,但也是小康之家,”德宝将虞家的情况大概和晋王讲了,“奴婢将殿下的意思也和虞老头儿透露了一二,他自是极愿意的。”
晋王不屑的笑笑,一个小地方的富户,姑娘能被自己看上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他们又怎么会不愿意?“嗯,等咱们走的时候,你代本王和那杜知府打声招呼,让他照拂着虞家些。”
德宝脆声应了,这在他这儿也不是什么难事,“虞姑娘这是行了大运了。”
没想到居然得了这么位美人儿,晋王心情也是极好的,他笑着冲德宝挥了挥手,“下去吧,你一会儿准备一千两银子,咱们赶路也不方便准备什么,这银子就当是本王给虞家的聘金了。”
虞锦言着实生的貌美,晋王有些舍不得轻慢了她去,何况她也算是好人家的女儿了。
……
楚琙很快就收到了晋王那边的消息,知道虞锦言顺利到了晋王身边,他不由摇头,“这也太大意了些。”
曾固心道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晋王这是一惯的色欲熏心,看来那个谢寒雨还是没让他长记性,“牛先生真是运筹帷幄,居然早早就在洪州安排好人手了。”
楚琙没和曾固解释这是靖安侯曾经的安排,因为他也惊讶于朱家的力量耐性,当然还有这些人的忠诚,抑或是朱家对他们的控制力,“不论怎么说人进去了就好,信州那边呢?应该没问题了吧?”
有了虞锦言,信州的伏杀只是在为她打配合罢了。但即便是配合着做戏,那也得让人看不出蹊跷才成。晋王虽然蠢了些,但楚琙不信这次东南之行,建昭帝会不在他身边安排人手。
提起这个曾固真是一言难尽,“牛先生他们都望穿秋水了,他们若再不来,我只怕牛先生都要另想法子了。不过现在好了,他的人顺利到了晋王身边,想来他也能安心等着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