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小俞, 水都开了,你愣着干嘛?”广全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唐诗猛然回过神,连忙应道:“哦, 好的, 这就来。”

    她慌张得别过头,手忙脚乱地去抓水壶, 哪知水壶太烫,痛得她龇牙咧嘴:“啊……”

    “咋回事?烫着了吗?哎呀,怎么不小心点。”广全凑过来一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都红了,这得请太医来看看。”

    忽地一道阴影笼罩下来,紧接着一只虬劲有力的大手攥住了唐诗细细的手腕:“松开!”

    唐诗抬头怯生生地看了天衡帝一眼, 随即又飞快地挪开了目光,咬紧下唇, 慢吞吞地伸开了手掌, 吸了吸鼻子。

    只见她白皙的手掌心被烫得发红, 很是刺眼。

    不知是痛的还是怕的, 她的手止不住地发颤。

    天衡帝垂眸,只看到她长长的、不停颤抖的睫毛和紧绷的身体。

    这就排斥、恐惧、厌恶他了吗?这才到哪?

    天衡帝眼底戾气暴虐,面上却很平静,抓住唐诗的左手将她拉了起来。

    唐诗想挣脱,但她这小身板哪是天衡帝的对手。

    她害怕不已,说话都结巴:“皇……皇上,您要带……奴才去, 去哪儿?”

    天衡帝一言不发,将她拽到湖边, 然后挽起她右手边的袖子,再咚的一声直接把她的右手塞进了湖里:“在这蹲两刻钟!”

    丢下这句话,他起身就走。

    唐诗下意识地看了过去,看着他孤单的背影,竟感觉有几分寂寥。

    她抿了抿唇,低头看着泡在冷水里的手,那种灼烧的痛感减轻了许多,她也有精力消化刚才听到的那件事了。

    【瓜瓜,傅大姑娘的事,你确定是皇帝做的吗?】

    瓜瓜:【宿主,傅大姑娘的身体一向很好。但在先帝重病不久,她就出现了头晕、头痛、乏力、恶心、呕吐、胸闷气短等症状,头发大把大把地掉,连眉毛和腋毛也开始脱落。太医束手无策,开了很多药方都没用。】

    【这症状应该是重金属中毒。下手之人是她院子里一个叫平叶的婢女,该婢女后来主动请缨去给傅大姑娘守陵。平叶是江州人氏,十四年前,江州水患,先帝命傅国公去赈灾,傅国公欺上瞒下,贪污了大笔的赈灾银,导致江州饿殍千里,无数难民涌入京城,平叶就是其中之一。】

    平叶流落到京城卖身进了傅国公府,因为长得漂亮,人又机灵,被派去了傅大姑娘身边伺候,从洒扫丫鬟做到了一等丫鬟,非常受傅大姑娘信赖。

    她被卖的时候只有七岁,即便已经知事了,但依她那么低位的身份,也不可能知道傅国公贪赃枉法,害得她家家破人亡的事。必然是有人故意将这事泄露给她,挑起她对傅家的仇恨,进而对提拔她的傅大姑娘下手。

    而且古代人喜欢涂抹铅粉增白,还有些为追求长生不老吃汞等重金属炼制的丹药,意识不到重金属的危害。平叶一个婢女更不可能有这种认知,即便她知道也很难弄到足量的重金属粉末,所以她背后必然有人。

    能知道傅国公的罪证,利用平叶的仇恨,不动声色给傅大姑娘下毒的人,必然也很了解傅家,这偌大的京城都找不出几个。

    而傅大姑娘死了对谁最有利?

    表面上看,皇帝也是受害者,毕竟死了情深意重的未婚妻。

    但实际上呢?他为了阻止太后回京,都能悄悄对太后动手,又更遑论一个未婚妻。傅大姑娘死了,他就不用立傅家女为后了,甚至可以借此立深情人设,迷惑傅家。

    而他也做得很成功。

    没看傅国公、端惠郡主、嘉欣公主这些人都觉得他对傅大姑娘念念不忘,送女人都特意送一个长得像的。

    唐诗想通这些之后,只觉头皮一阵阵发麻。

    【宫里的人果然人均八百个心眼子,瓜瓜,我好怕啊。】

    瓜瓜安慰她:【宿主,你别担心。皇帝杀傅大姑娘也是因为他跟傅家有仇,而且还有皇权之争,不愿立傅氏为后,双方注定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你天天只惦记着吃吃睡睡玩玩,又没碍着他的事,皇帝要你的脑袋做什么?】

    唐诗:【谢谢,这种安慰并不想要。】

    不过听瓜瓜这么一说,唐诗的恐惧减轻了不少。

    是啊,天衡帝不算一个嗜杀、滥杀的人,对后宫妃嫔也还算大方。她这出身,娘家也不可能给她招什么祸,她自己在宫里更是夹着尾巴做人,谁也没必要为难她啊。

    话是这样说,但傅大姑娘死亡的真相还是让唐诗很恐惧,让她滋生了一种强烈地逃离皇帝身边的冲动。所以她打定了主意,等回宫之后得想办法尽快让天衡帝厌恶了她,把她赶回昭华殿。

    至于偷偷摸出宫,改名换姓,那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唐诗不会选这条路。首先她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鸡,长得又有几分姿色,到外面混,很大概率会被地痞流氓山贼土匪和一些色批二代盯上,其次,万一天衡帝要算账找不到她牵连到原主的家人怎么办?

    所以综合考虑,唐诗觉得还是在后宫养老比较划算,安全,每月工资定时发,偶尔还有奖金,钱多事少,能混一天是一天吧,混不下去再想其他办法,反正她目前也攒了不少钱。

    “小俞公公,这是皇上让小的给你的。”侍卫的声音打断了唐诗的思绪。

    她抬头,只见侍卫递了一个精致的瓷瓶过来,瓷瓶很小,比拳头要小一些。

    “这是什么?”

    侍卫道:“回小俞公公,这是烫伤药,敷在烫伤的地方即可。”

    唐诗点点头,打开瓶盖,绿色是墨绿色的药膏。她挖了一点,涂抹在烫红的地方,手心顿时有种冰冰凉凉的感觉,唐诗低头嗅了嗅,药膏中散发着一股薄荷的清香。

    这药效果还挺不错的。

    【宿主,这下放心了吧,皇帝肯定不想弄死你,不然也没必要给你送药膏。】

    这倒是,唐诗悬着的心又安定了不少。

    她往湖心亭子望去,却见那里空荡荡的:“皇上和广全公公呢?”

    侍卫老老实实回答:“走了。”

    “去哪儿了?”唐诗又问。

    侍卫摇头:“不知道,皇上吩咐我们四个跟着小俞公公,保护小俞公公的安全。”

    得,给她留了保镖自己走了。

    唐诗大大地松了口气。突然受了这么大的刺激,现在她是真没办法用以前的态度面对天衡帝,她怕她会露馅,也怕她在情急和害怕下说了不该说的话。

    所以天衡帝跟广全走了她也不着急,磨磨蹭蹭地在别院里赏花游玩,就是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等她心情平复下来之后再说。

    逛着逛着,唐诗听到了一个惊人的八卦。

    天衡帝刚才暴打了一顿英国公和嘉欣公主的驸马,亲自动手,用的还是鞭子,当时好多人都看着,但没人敢去劝。

    最后英国公和驸马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是血,站都站不起来,还是下人来将他们俩抬下去的。嘉欣公主已经哭成了个泪人,端惠郡主跪下向皇帝请罪,最后皇帝铁青着脸,一句话没说直接走了。

    唐诗感觉有些诧异。

    【奇怪,他要发火打人,当时怎么不打呢?瓜瓜,你知道咋回事吗?】

    瓜瓜:【没有。他带着广全离开湖心亭,出去的路上遇到了驸马和英国公,二话不说就突然出手将那两人揍了。】

    唐诗嘀咕:【他这反射弧也未免太长了点。】

    与唐诗的反应不同,其他贵妇们都把这事归结到了傅大姑娘身上。

    “皇上肯定是生气那个舞姬被英国公和驸马给玷污了。”

    “可不是,皇上虽说骂那舞姬是个赝品,可她长得跟傅大姑娘多像啊,皇上怎么舍得看她那张脸被欺负。”

    “英国公和驸马真是色迷心窍,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不能动,他们心里没点数吗?我看这英国公府和嘉欣公主府只怕是要遭皇上厌弃了。”

    “是啊,皇上对傅家大姑娘还真是一往情深。她都死两年了,皇上还因为她大发雷霆,连国公爷和驸马都打。”

    “而且皇上登基都两年了还没立后,甚至不近女色。我听说啊,当初皇上登基时,是想封傅大姑娘为后,将她葬入皇陵的,但被太后和傅国公拦住了,说皇上的陵寝都还没修建,这也不合规矩,不然啊,这元后铁定是傅大姑娘的。”

    “哎,傅大姑娘真是命薄啊,出身好,长得好,又得皇上喜欢,什么好处都被她给占了,可惜就是死得太早了。”

    ……

    听着大家都在歌颂艳羡天衡帝跟傅大姑娘的爱情,甚至把驸马和英国公挨揍这事都归到傅大姑娘这个死人身上,唐诗麻了。

    她总算是体会到什么叫“众人皆醉我独醒”了。

    可这种事还绝不能对任何人说,说了也没人信。

    算了,耳不听为净,唐诗慢吞吞地走出了桃花林,琢磨自己待会儿去哪儿。皇帝现在的心情肯定很不好,她还是别去他面前触霉头了吧。

    但一会儿天都要黑了,她不回宫又能去哪儿呢?

    她正愁眉不展时,忽然听到了一道惊喜的声音:“小俞……公公?”

    唐诗抬头就对上了葛经义发亮的眼睛。她连忙行礼:“小的见过葛大人。”

    “小俞公公快快免礼。”葛经义伸出手又想起她的身份,赶紧缩了回来,往她背后四处张望,“小俞公公,皇上呢?你今天是跟着皇上来赏花的吧?”

    唐诗点头:“皇上有事先走了。葛大人刚来?”

    葛经义笑着说:“对,微……先前衙门里有事忙到现在,我来接我家夫人的。”

    唐诗连忙说:“那小人就不打扰葛大人了。 ”

    【瓜瓜,葛大人可真是个好男人,下班回家还不忘来接老婆。】

    【专一又有本事,我愿称之为京城叔圈第一人。】

    【这才叫真正的爱情好吧,别瞎磕了。呜呜呜,瓜瓜,你看葛大人都来接他老婆回家了,我是不是也得回去了?】

    葛经义听到这番话,顿时来了精神,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福星姑奶奶明显不想回宫嘛,皇上也不知为何将她丢在了这里,虽说有侍卫跟着,到底是不安全啊,哪有跟在他身边放心呢?他一定会看好福星姑奶奶的。

    低咳了一声,葛经义正儿八经地对随从说:“衙门有些事,你去跟夫人说一声,让她先回去,今晚不用等我。”

    等那名随从走了,他又上前对唐诗道:“福……小俞公公,你这是跟皇上走散了?这样吧,我要回刑部办点事,等我忙完了,顺道送你回宫怎么样?正好,小俞公公还没用膳吧?我们刑部斜对面有一家烤羊肉,做得特别好吃,我们衙里的官员差役都喜欢去那儿,小俞公公要不要去尝尝?”

    为了拐走唐诗,他使出了浑身解数,极尽所能投其所好。

    唐诗不想回宫,正愁没地方去呢,听到葛经义的邀请立马答应了:“那就劳烦葛大人了。”

    瓜瓜提醒她:【宿主,再过一个多时辰宫门就要关了,你再不回去,今天就回不去了。】

    唐诗巴不得:【回不去就回不去,那也是葛大人送我送晚了,没赶上,不得已在宫外住了一宿。】

    到时候都推葛经义身上就是。皇上这么重视他,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葛经义听到这话,心里有底了,他今晚完全可以将福星姑奶奶留在刑部,正好,这个点,衙门里的官员基本上都下值回家了,只有守夜的差役狱卒等人还留在刑部,也不用担心暴露福星姑奶奶的身份。

    两人都感觉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开开心心地出了别院,上了葛经义的马车。

    虽说唐诗现在是男装,可葛经义知道她的身份,同坐一车不合适,他扯借口说觉得有点闷,想坐外面透透气,便跟车夫坐到了一块儿。

    四个侍卫骑马落在马车后面。

    用了半个时辰才到刑部,这会儿天已经快黑了。

    葛经义直接将唐诗领去了烤羊肉店,刚到门口,唐诗就闻到了孜然混合着油脂的香味。好久没在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地方吃饭了,唐诗好怀念。

    葛经义把她领到里面一个用布帘子半隔起来的包厢,让老板上了三斤烤羊肉,又问唐诗要吃什么。

    唐诗第一次来,没经验都交给了葛经义:“葛大人,你看着点吧,小人今天出门急没带银子,改日在宫里见着了再还给你。”

    她的银子都藏在昭华殿,是现在还没机会去拿。

    葛经义摆手:“小俞公公客气了,一顿饭而已,你若推辞,便是跟我客气。这样吧,小俞公公要心里过意不去,以后替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唐诗连忙道:“好说,好说,葛大人不嫌弃就行。”

    【瓜瓜,葛大人还蛮好呢。】

    瓜瓜:【皇帝请你吃了那么多顿饭,你咋不说他好?一顿饭就把你收买了啊?】

    唐诗:【那不一样,我是给他打工,他管吃管住应该的。葛大人可不欠我什么,不跟你说,羊肉上来了,我要吃东西了。】

    几个月的山羊肉,肉质鲜嫩,唐诗尝了一口,赞道:“葛大人,你推荐的这家店不错,真好吃。”

    【可惜了,没辣椒。烧烤没辣椒就像炒菜少了盐,缺点味道啊。】

    除了烧烤,这里还有羊杂汤,烤羊肉包子,羊肉泡馍,唐诗喝两口热气腾腾的羊杂汤,再吃几口烧烤,别提多美了。吃饭还是这种地方舒服,在承乾宫,一堆人盯着,是真不自在。

    吃完东西,唐诗浑身都暖和了,外面的天也彻底黑了。

    葛经义说:“小俞公公,衙门里还有点事要处理,你能不能去那边坐会儿,等我一下,忙完我再送你回去?”

    唐诗求之不得:“当然可以,葛大人,我不着急,你先去忙正事吧。”

    葛经义直接将唐诗领进了衙门的会客间,又让值夜班的差役在会客间里点了炭盆,送了茶和糕点,然后他拿出一卷卷宗递给唐诗:“小俞公公,我这还有点公事要忙,你一个人坐在这挺无聊的,我把刑部的一些卷宗给你看看,你就当看故事话本子吧。”

    唐诗迟疑地问道:“葛大人,这合适吗?”

    葛经义摆了摆手:“这都是一些比较奇怪,如今还没破的案子,小俞公公是自己人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若是小俞公公从卷宗里发现了什么线索,一定要告诉我啊。”

    唐诗挠了挠头:“葛大人说笑了,我哪会破案子啊,我就随便看看,葛大人去忙吧。”

    葛经义指了指隔壁:“我在对面整理案子,小俞公公稍候,要是有事唤我。”

    “好,葛大人你去忙吧。”唐诗摆了摆手。

    等葛经义走后,唐诗慢条斯理地翻开了卷宗,一心二用:【瓜瓜,宫门落锁了吗?】

    瓜瓜:【还没,快了。】

    唐诗乐了:【那我今晚肯定是赶不回去了,嘿嘿,刑部这边有客房吧,我今晚就住这。】

    瓜瓜:【有的。】

    听说晚上有着落,不用回去面对皇帝,唐诗沉重的心情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往椅背上一靠,仔细看起了卷宗。

    卷宗上第一个案子是三个月前的一宗抢劫杀人案。

    京畿地区宁定县一姓胡的富户半夜遭了抢劫,家中值钱的财物尽失,胡老爷和长子连同三个奴仆都被砍死了,唯有小儿子和其余两个奴仆逃过一劫,但胡小公子腿上也挨了一刀,大夫说得好好养个半年,以后便是能走路了也很可能会有点瘸。

    案发后,官府立即派了衙役和仵作前去胡家查案,又派人在县里四处搜寻这些贼人和失踪的金银细软,并严查出城的人。

    可衙役在县里搜了半个多月,也没抓到这些贼人,找到胡家失窃的财物。

    于是宁定县将案子递到了刑部,恳请刑部帮忙。

    刑部派了一队人过去查案,仍旧一无所获。当天晚上天太黑了,胡家人没看清劫匪的长相,只知道是几个壮年彪悍男子。

    他们之所以杀人是因为胡老爷和胡家大公子企图偷偷摸出去报官,被发现后,劫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给杀了,胡小公子去救他们,被劫匪一刀扎在腿上,头磕在了旁边的石头上,晕了过去,因此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根据胡家小公子和幸存的两名仆人的描述,县里张贴了告示寻人,可仍旧一无所获。

    人可以乔装打扮换个身份混出城,但胡家的财物呢?

    那一晚,胡家失窃了八千多两银子,还有些胡夫人留下的金银珠宝以及几件银器。

    这么一大笔钱,劫匪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去可不容易。

    可刑部的人在县里追查了一个多月,还是没线索,只得作罢。

    唐诗也觉得这个案子有点蹊跷,她问:【瓜瓜,你知道这个案子怎么回事吗?】

    瓜瓜:【贼喊捉贼,你自己看吧。】

    唐诗连忙去看八卦,看完后直呼好家伙。

    【这个胡小公子可真够狠的啊,为了夺家产,不惜让自己变成瘸子,难怪官府的人都没怀疑到他头上。】

    【哦,他不是胡老爷亲生的,原来是胡夫人跟家里一仆人生的,难怪最后那两个幸存仆人的说辞也跟他一模一样呢,敢情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子啊,胡老爷和胡大公子还有死的三个仆人真可怜。】

    【这藏银子的方式更绝。刑部的人还傻乎乎地在城里找了一个多月,人家早藏在胡老爷父子的棺材底下,正大光明地用马车运出城了。】

    【现在看风声过去了,胡小公子打算找个时间出城将棺材挖起来,把银子取走。他胆子可真够大的啊,压在死人身下的银子也敢去取。】

    瓜瓜:【你这么说,盗墓贼咋整?】

    唐诗:【也是,活人都敢杀,又怎么会怕两具尸体呢?瓜瓜,你说待会儿我怎么告诉葛大人啊?】

    瓜瓜:【你就说胡小公子虽然受了伤,但也赚大发了,万贯家财都是他的了。葛经义这都还想不到,那也别管他了。】

    唐诗觉得瓜瓜这话也有道理,她待会儿就向葛经义提一提,能不能告破就看命了。她想帮忙,但也必须得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其实不用她说,隔壁的葛经义已经大致清楚了案情的始末,他决定明天就安排人埋伏在胡家父子的坟墓周围,只等那胡小公子派人去挖坟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果然啊,把福星姑奶奶拐来刑部是对的,这破案子的效率杠杠的,估计这一晚上,那叠让刑部头痛的卷宗都能找到线索。

    葛经义假装在处理案子,实则美滋滋地在听瓜瓜和唐诗讨论案情。

    他是开心了,但承乾宫的气氛却异常低迷。

    天衡帝一回宫,东来便察觉到了他心情非常糟糕。

    果然,这才进御书房半个时辰就摔了好几本奏折了,眼看用膳的时辰到了,东来跟广全商量:“现在传膳吗?”

    广全说:“传吧,我进去提醒皇上。”

    他进了御书房,低声道:“皇上,时候不早了,该用膳了。”

    “不……”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改口,“传吧!”

    说完丢下奏折,起身去了膳厅。

    一道道美味佳肴呈了上来,天衡帝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广全惯会察言观色,见状,忙小声问道:“皇上,可是这些菜不合您的胃口,奴才让厨房重新做。”

    天衡帝抬头,锐利的目光盯着他:“人呢?”

    广全愣了一下,还是东来见机快,连忙道:“皇上,小俞遇到了葛大人,葛大人说一会儿送她回宫。”

    天衡帝看了一眼沙漏,眼神阴翳,表情不见丝毫好转。

    广全也反应了过来:“皇上,奴才这就派人去宫门口接小俞。”

    天衡帝没作声,广全便明白这是默认了,连忙遣了脚程快的太监去皇宫门口守着。

    可等啊等,等到桌上的菜全凉了,小太监才颤巍巍地回来禀告:“回皇上,侍卫来报,小俞公公在路上耽搁了,没赶回来,今晚歇在刑部。”

    此话一落,室内的温度仿佛一下子降了好几度。

    广全简直不敢看天衡帝的眼睛,心里更是懊恼不已,早知道当初说什么都要把小俞一块儿带上。

    “皇上,奴才让人上些热食,您先用膳,明日一大早,奴才就遣人去将小俞接回来。”

    天衡帝没理他的提议,径自站了起来,大步往外:“去一趟刑部。”

    第062章

    唐诗刚开始看卷宗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就像是在看侦探故事一样,而且她还有瓜瓜这个外挂,能够帮她把剧情都给补足了, 让她提前知道真凶, 不用看一半抓心挠肺的。

    但看了快一个时辰,卷宗过半了, 葛经义那边还是没任何动静。

    唐诗有点坐不住了,她打了个哈欠,问瓜瓜:【葛大人这是打算通宵吗?太敬业了吧,皇帝又不给他发奖金,颁发个什么年度优秀劳模之类的,他这么拼干什么?】

    瓜瓜打探了一下:【还在忙,案头上一堆案子, 好像蛮多事的。】

    装模做样正在整理案情实则在记小笔记的葛经义听到这话便明白唐诗估计是看卷宗看烦了,不耐烦在继续看了。

    他虽然不想放过唐诗这个好用的劳动力, 但他也是懂细水流长道理的, 这要是一次把福星姑奶奶压榨狠了, 以后她哪还愿意再来刑部啊。

    不行, 凡事适可而止,得先给她留个好印象。

    葛经义把桌上的案子收拾起来,拉开门出来,看向唐诗笑道:“小俞公公久等了。我这一忙起来都忘了时间,这个点宫门应该关了,小俞公公今晚怕是不方便回去吧?这样,刑部还有几间客房空着, 我吩咐人收拾一下,小俞公公今晚就在刑部歇下, 明日我再派人送你回宫如何?”

    好不容易磨蹭到宫门落锁的唐诗连忙点头:“那就劳烦葛大人了。刑部这卷宗太有意思了,小人看得入了迷,一时忘了时间,也怪我自个儿。”

    “小俞公公要是喜欢,以后多来咱们刑部坐坐,这些卷宗随便小俞公公看。”葛经义笑着说道,然后叫来了一个女监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还特意叮嘱对方要换全新的被套褥子,别怠慢了客人

    等吩咐了下面的人,葛经义想着还有点时间便对唐诗说:“小俞公公,收拾房间还要一会儿。你第一次来,不若让我带你逛逛刑部吧?”

    黑灯瞎火,又是刑部,有啥好逛的?可跟葛经义在这干坐着也没意思。

    唐诗想着这很可能是她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刑部一日游,便答应了:“那劳烦葛大人带路了。”

    刑部的官员基本上都回家了,现在只有一小部分值夜班的在,所以很多屋子都黑灯瞎火的,葛经义就路过时跟唐诗介绍了一下。

    他把唐诗往里带,后面的一座院子倒是有光亮渗出。

    葛经义指着那院子说:“小俞,这是刑部大牢,左边的是男监,右边的是女监,要不要去女监看看?那边整洁一点。”

    真实原因当然是唐诗是个女子,大晚上的带去男监那边不合适。

    唐诗其实有点怕,但又有点好奇。在现代她也没去过女子监狱,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形,就更别提古代的女子监狱了。

    不过有葛经义带着,安全无虞,她就当是去长见识了。

    唐诗点头:“那麻烦葛大人了。”

    女监的看守都是穿着官差服的女子。为首的牢头是个膀大腰圆,声若洪钟的女子,看到葛经义过来,连忙起身行礼:“小人见过葛大人。”

    葛经义摆手:“免礼,我就随便看看,现在可有审讯?”

    牢头在前面带路:“回大人,有的,现在在审周家庄的那个案子。”

    今晚这个审讯还算比较温和。

    一个戴着枷锁,身穿囚衣,面色憔悴,身形矮小瘦弱的妇人坐在小凳子上,对面是审讯的官差。

    牢头向葛经义说明案情:“廖氏的丈夫前阵子被她家里新买的那只五斗柜倒下来给砸死了,因为当时现场只有廖氏与其丈夫周屠,廖氏的嫌疑最大,因此将她拘了过来审问。不过就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廖氏很可能是无辜的。”

    葛经义随口问了一句:“哦,目前都掌握了哪些证据?”

    牢头说:“回大人,该五斗柜周屠找人定做的,特意加高加厚了,比他自己还高出半个头,重达三百斤,也就是说砸死周屠的凶器是他自己准备的。”

    “此外,衙役在搜查周家时还在周屠书房的暗格中搜到了一本他的日记,里面记录着周屠对廖氏的不喜和埋怨,经查,夫妻二人感情确实不睦。周屠是个读书人,廖氏大字不识,两人完全说不到一块儿去,他之所以娶廖氏是因为廖父救过他的父亲,于他们家有大恩,他不能休了廖氏。”

    葛经义接了话:“所以周屠就对廖氏动了杀心?”

    牢头道:“是的,日记的最后周屠写了好几种制造意外杀死廖氏的法子,其中便有这用五斗柜压死廖氏的想法。五斗柜高大笨重,又经常是廖氏在使用,他若故意在最上面放重物,廖氏要用时够不着,需得站在椅子上去伸手去够,她若是抓住柜子,五斗柜重心不稳就很容易往前倾,倒下来砸到廖氏。”

    “经过比对,日记上的字迹系周屠所写,而且廖氏是个柔弱女子,力气小,推不倒五斗柜,五斗柜上还有周屠的脚印。”

    “案发时,周屠喝多了,根据现场的线索判断,他应该是不小心撞到了五斗柜上,很生气,踢了五斗柜好几脚,五斗柜上面放了好几床厚被子,还有一些他的书,上重下轻,重心不稳,被他这使劲儿一踢直接就倒了下来,将他砸死了。今晚是最后一次审讯,若再无其他线索,明日廖氏就会无罪释放。”

    这案子目前看没什么问题。

    葛经义点点头:“辛苦了。”

    唐诗听得叹为观止。

    【这么绝妙的杀人法子他也能想得出来,真是个人才。】

    【可惜啊,聪明反被聪明误,结果他自己先不小心被砸死了。瓜瓜,你说这是不是就叫报应不爽。】

    瓜瓜:【宿主,你们都被廖氏骗过了。】

    唐诗震惊地看着坐在小凳子上一脸凄楚,瘦弱干瘪瘪的廖氏,不可置信:【什么意思?凶手是廖氏?】

    瓜瓜直接颠覆了唐诗的认知:【那所谓的日记是廖氏的相好提前伪造的,就是为了嫁祸周屠想要杀妻,结果自作孽将自己害死了。】

    【五斗柜也是廖氏嘱咐周屠让木匠打厚一些,高一些,说是结实耐用,还能装更多的东西。】

    【那天晚上周屠确实在外面喝了酒,醉醺醺地回家。廖氏的情夫就藏在五斗柜后面,等周屠摇摇晃晃地经过时,情夫就在后面用力将五斗柜推倒。其实刚开始,周屠并没有被压死,他被压在下面不停地喊救命,那情夫往五斗柜上用力一坐,周屠才渐渐没了声息。】

    【至于脚印,是情夫踢的。一样的鞋子廖氏做了两双,丈夫和情夫各一双,这样情夫过来私会时留下脚印也不会有人怀疑。这也是官府没发现她有个情夫的缘故,不止是鞋子,衣服她都做了两身跟周屠一样的,这样即便偶尔有邻居看到背影也会以为是周屠。】

    唐诗听得毛骨悚然,不可置信地看着廖氏。

    廖氏一身泛黄的粗麻囚衣,手腕纤细,好似一拧就能断,眉目温柔无害,宛如一朵可怜兮兮的小白花。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连鸡都不敢杀的弱女子竟伙同情夫谋杀了丈夫,面对刑部的严刑拷打也没露出半点破绽,还让女监们对她产生了同情怜悯之心。

    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葛经义也极为诧异。这桩案子不算复杂,人证物证都齐全也有杀人的动机,本以为能结案了,谁知道他们都蒙蔽了。

    得亏是带福星姑奶奶来走了这一趟,不然就让廖氏跟她的情夫逃脱了。

    不过现在廖氏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贸然出声只会打草惊蛇,明天先放她回去,再派人去重新探查廖氏的案子。

    葛经义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打算带唐诗再去看看其他关押的女囚,顺便给他开点小灶,早点把这些女囚的案子给办了,该放的放,该杀的杀,也为他们刑部省点粮食,腾点空间。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

    葛经义刚准备往里走,一个值班的差役就匆匆来报:“葛大人,宫里的广全公公来了。”

    葛经义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唐诗。

    唐诗也一脸愕然。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瓜瓜提醒她:【宿主,皇帝也来了哦。】

    唐诗顿时皱成了葛苦瓜脸。

    葛经义本来还想邀广全一块儿逛刑部的,听说皇帝也到了,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哎,皇上要人,他不能不给啊,只是看福星姑奶奶眼睛水沁沁的,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他有些担忧,再联想到她今天极不情愿回宫的样子,葛经义心里有了些猜测。

    “小俞,你是不是惹皇上生气了?”

    唐诗苦逼地摇头。

    要是有这种事就好了。皇帝一生气就把她仍回昭华殿关禁闭,罚月俸,她就可以奉旨躺平了。

    见唐诗不愿意说,葛经义也没再多问,终归皇上也不可能会拿福星姑奶奶怎么样,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装作不知道天衡帝也来了,掉头往大门的方向走:“小俞,咱们快点,别让广全公公等久了。”

    唐诗苦兮兮地跟了上去,一路上琢磨着待会儿见了天衡帝要说什么。

    可等她走出女监的大门,看着站在月色下身姿挺拔,眉眼冷峻的天衡帝时,想好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里。

    天衡帝看着唐诗磨磨蹭蹭地跟在葛经义后面便知道她还不想回宫。

    下午的时候看她反应那么大,他特意留了时间让她好好消化这事,但她显然是属蜗牛的,遇到点事就往壳里钻,到处躲,指望她自己想通是不可能的。

    “走吧。”天衡帝当着葛经义的面就朝唐诗伸出了手。

    唐诗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下意识地看向葛经义。

    葛经义多精的一个人,低垂着头做恭敬状,仿若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见唐诗没动,天衡帝挑了挑眉,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就往外拽。

    唐诗懵了,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子中炸开,将思绪都炸成了浆糊。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低头看着牵着她的那只大掌,指腹有硬邦邦的茧子,很结实很有力,她试着挣脱,却动弹不得。

    直到马车前,天衡帝扶着她的胳膊将她送上了马车才松开了手。

    唐诗钻进马车,还有些不可置信,抬手拍了拍滚烫的脸蛋,又用力搓了搓左手手心,总感觉上面滚烫滚烫的,她连忙在心里呼唤瓜瓜。

    【瓜瓜,皇帝今天都做了什么?想了什么?我怎么感觉他怪怪的?】

    瓜瓜:【等会儿,我查查……打了英国公和驸马后,他就回宫批奏折,然后……没什么不对劲儿啊,宿主,是不是你想多了?】

    唐诗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那种被用力束缚的感觉还残留在掌心。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她掀起帘子偷偷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天衡帝和葛经义站在刑部大门的石阶上低语。

    【瓜瓜,他们在说什么?】

    台阶上,见天衡帝回来,葛经义连忙行礼认罪:“皇上,今天是微臣逾矩,带娘娘到刑部的……”

    “既知是逾矩为何还要明知故犯?葛经义,你想过后果吗?”天衡帝的声音不大,却问得葛经义心里发怵。

    他躬身解释:“皇上,今晚刑部就微臣在,微臣本打算明天一早就送……小俞公公回宫的。”

    “可万一有人回来发现了她的身份呢?葛经义,她若是出了事,就是将你九族诛了又有何用?”天衡帝冷声质问。

    葛经义被问得无话可说,半晌才惭愧地道:“此事是微臣思虑不周,请皇上责罚。”

    “再有下次,你们全家去西北修城墙!”天衡帝撂下这话,转身直接回到了马车上。

    唐诗的脑子里还不停地回荡着那句“她若是出了事,就是将你九族诛了又有何用”,脸上刚消下去的热度又情不自禁地涌了上来。

    【瓜瓜,你说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瓜瓜:【怕你女扮男装的身份被发现?听说皇帝很爱面子的,要是他的妃子在外露宿被人知道可能不大好吧。】

    唐诗扑通乱跳的心跳听到这个分析顿时放缓了许多,她用力点头,像是在说服瓜瓜,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你说得很有道理,他肯定是怕我的身份暴露,丢了他的人。原来葛大人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啊,难怪他那么客气呢。】

    只是等天衡帝上来后,唐诗仍不敢看他,头低得都快垂到膝盖上了。

    天衡帝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托着她的下巴,强制将她的头抬了起来:“怎么,在外面玩疯了,连回宫的时间都忘了,现在看到朕知道心虚了?”

    唐诗正愁没法解释今天的行为,如今现成的借口就送上门了。

    她连忙谄媚地笑了笑:“皇上,都是奴才的错,奴才好久没出宫了,正好葛大人说刑部附近有一家烤羊肉很好吃,奴才就过来尝尝,哪知吃完饭天就黑了。”

    “这样啊,好吃吗?”天衡帝似笑非笑地问道。

    唐诗猛点头:“好吃。”

    天衡帝冷笑:“你吃得倒是挺开心嘛,朕还没用晚膳。”

    “啊?为什么?是御膳房没给皇上准备吗?”唐诗自己都觉得离谱,御膳房忘了谁也不可能忘了皇帝啊。

    天衡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气饱了。”

    丢下这句,他拿起一旁的书看了起来,似乎是不打算搭理唐诗了。

    唐诗总感觉这话别有深意,但她是那种得过且过的性格,实在不愿意深想,她甩了甩脑袋,悄悄问瓜瓜:【谁又惹到他了吗?】

    瓜瓜:【没有啊。】

    唐诗就纳闷了:【难道是还在因为白天端惠郡主和嘉欣公主算计他的事生气?那找她们俩去啊,冲我释放冷气干嘛。】

    天衡帝揉了揉眉心,忽然很想堵住自己的耳朵,不然迟早得被她气死。

    刑部,送走了天衡帝,葛经义仔细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也觉得自己太操之过急了,目前福星姑奶奶的身份还不宜暴露。

    好在皇上将人接走了。

    他也没回府,进了刑部,将唐诗跟瓜瓜讨论的几个案子全部重新做了批注,命人明日重新查,按照他写的方向查。

    然后又叫来了一名值班的捕快附耳吩咐道:“明日一大早,在廖氏被放出去之前,写一封信放在她卧房的床上,就说问她要五十两银子,不然就到官府告发她跟情夫合谋杀夫,记得写上给银子的时间地点。然后派个机灵的在她家附近盯着她,看看都有什么人跟她来往,小心别被她发现了。”

    捕快接下了任务。

    葛经义思索了一番,觉得廖氏着实狡猾,光让捕快去办这事还不妥当,又将这个案子的疑点写了出来,打算第二天交给下面负责办案的主事去查,引蛇出洞,早日揪出其情夫,将两人缉拿归案。

    这一通忙和就到了半夜,实在太晚,明日又要去上早朝,正好刑部距皇宫比较近,他便干脆歇在了刑部。

    次日五更天,葛经义到了皇宫门口准备参加早朝。

    刚买了个煎饼果子垫垫肚子,他便听到旁边的官员讨论。

    “听说没?端惠郡主跟英国公打了一架,在闹和离呢?”

    “真的假的?”葛经义顿时感觉手里的煎饼果子都不香了,“他们俩不是京城的模范夫妻吗?”

    大理寺卿吴敏才笑着打量他道:“葛大人昨天没去参加赏花会吧?英国公在外面养了一个妓院,专供他享乐,端惠郡主能忍?”

    葛经义咬了一口煎饼果子:“看不出来啊,那英国公今天来上朝吗?”

    吴敏才摇摇头:“上不了,被皇上打得下不了床,又跟端惠郡主打了一架,他手里的差事暂时都得交给别人吧。”

    葛经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昨天还真的错过了不少好戏呢。

    闲聊了几句,钟声响起,大家擦干净手排队进宫,去太极殿内站好,一会儿皇帝就来了,早朝正式开始。

    同一时间,福宁行宫,傅国公也已经接到了消息。

    他皱了皱眉,赶到太后的寝宫外候着,一听说太后洗漱完了,他便进去求见:“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对着镜子,摸了摸鬓边的海棠花发簪:“傅国公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见本宫,可是有事?”

    傅国公看了一眼殿内伺候的宫女,太后看了柳嬷嬷一眼,柳嬷嬷挥手让宫女太监都退下,自己也退守到了门外。

    傅国公这才开了口:“太后娘娘,计划失败了。英国公和驸马误食了加料的酒,对那名舞姬动手动脚,还被皇上逮了个正着!”

    “一群废物!”太后怒骂道。

    傅国公忙点头:“可不是,端惠郡主还跟英国公打了一架,因为英国公在外头养了不少女人,两人还闹着要和离。现在英国公被打得没个三五个月下不了床,他这出使东越国的差事怕也是要黄了。”

    姚远驻守在东越国边境,本来这趟若是英国公去东越,正好想办法给两国制造点矛盾,这样两国边境压力骤增,皇上若想动姚远也得掂量掂量。可惜英国公不争气。

    太后眉头紧锁:“不用管他们,当务之急是让皇上早日诞下皇子。皇上都登基两年了,后宫还一无所出是怎么回事?这些大臣都是吃干饭的吗?也不知道催一催。”

    傅国公连忙应和:“可不是。皇上后宫也只有寥寥数位娘娘,依微臣之见,应该大选秀女,充斥后宫,早日诞下皇嗣,以安民心。”

    太后赞许地看着他:“这事还是你想得周到。若这些朝臣都如傅国公一般为朝廷着想,为皇上着想,也不至于这等小事都拖到现在了。”

    “傅国公,哀家的腿还要休养一段时日。你领了哀家的懿旨回京,带领群臣上奏选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上的家事也是国事,这事必须尽快提上日程。不拘是哪家女子,什么出身,只要皇上喜欢,能尽快诞下皇子,都可入宫。”

    傅国公点头:“太后娘娘放心,微臣明白。”

    第063章

    “阿嚏, 阿嚏……”

    天衡帝突然打了好个喷嚏,引得朝臣们都担忧地看了过去。

    广全更是关切地问:“皇上可是身体不适?奴才这就派人去请太医。”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知道,天衡帝摆手:“不用, 继续吧。”

    广全只得退下, 只是眼神时时留意着天衡帝的情况。

    天衡帝身体真的没任何问题,就是不知怎么回事, 突然之间鼻子很痒,忍不住打了好几喷嚏,莫不是有人在念叨他?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唐诗一眼。

    她眼皮耷拉缩在一群小太监中,没精打采的样子,耳朵里也没听到她的声音。她素来聒噪,若是清醒必不可能会这么安静,估计是又去梦周公了。

    天衡帝示意广全:“将炭火烧旺一些。”

    广全还以为是天衡帝有点冷, 赶紧让人在大殿的四周又多加了八个炭盆,将整个大殿烤得暖融融的。

    好巧不巧, 有个炭盆就安置在唐诗斜后侧的地方。

    她打着瞌睡, 感觉越来越热, 扯了一下衣领, 又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

    实在是不怪她瞌睡这么多,主要是昨晚没睡好。

    昨天天衡帝亲自来抓人,唐诗提心吊胆了一路,生怕回去后他会秋后算账。

    哪知踏入承乾宫,天衡帝丢下一句“脏死了,好生洗洗”便去了御书房。

    唐诗当时气结,很想怼一句, 嫌脏还跟她一辆马车回来。不过洗热水澡是真舒服,尤其是在这种乍暖还寒的春天。

    洗完澡回到寝宫, 听说天衡帝还在御书房干活,唐诗犹豫着要不要去献个殷勤啥的,争取宽大处理,东来却说广全公公在御书房伺候,让她先休息。

    要以往听到这个消息,唐诗肯定乐坏了。领导加班我睡觉,还有比这更美的事吗?

    可想到天衡帝的手段,还有他明显有些不对劲儿,唐诗就怂了,生怕会被他在小本本上记一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跟摊煎饼一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着。

    昨晚睡得晚,今早又起得早,可不没精神,尤其是今□□会上讲的事都没啥意思,简直跟催眠曲一样,她脑袋一点一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瞌睡。

    旁边的小太监知道她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东来公公的徒弟,有心卖好,刻意往前伸了伸脖子,宽大的衣袖将唐诗的脑袋挡在了后面。

    这下除了坐在高处的皇帝,再也没人能发现她在摸鱼了。

    天衡帝见她睡得小脸红扑扑的,眼底滑过一抹极浅的笑。

    她这心态还真是好,哪里都能轻松睡着,让人羡慕啊。

    殿中,徐勘汇报完了工考的情况,最后总结道:“皇上,目前各项流程都已确定,准备发往各州县了。”

    天衡帝颔首,问道:“诸位爱卿可有什么想法?”

    大臣们不约而同地看了吏部尚书周泰一眼。

    周泰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看见。

    得,周大人都想通了,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这说多了,万一最后削到自己头皮上,那下一个丢人的可是自己。

    而且有些开明的大臣也想通了。读书这事还是需要看天赋的,家中子弟并非个个都是读书的料。实在不愿读书的,擅长某个工艺,回头去工部谋个差事也行,总比整日无所事事,在外面惹是生非强。

    万一哪天干出彩了,弄个功名,甚至是封个爵,那就当是天上掉馅饼了。

    见无人反对,天衡帝下令将公告下发到各州县,以为今年六月的工考做准备。

    徐勘满意地退下,不枉费他们工部的官员连续忙活了大半个月,现在一切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接着户部尚书关潮站了出来,他要汇报的组建商队一事。

    “皇上,江南造船厂正着手改造十艘大型船只,依照目前的进度,到下半年船只就能准备好。不过国库目前比较紧张,商队出发所携物资恐有限,因此微臣私以为,可号召一批商旅同行,向其征收翻倍的关税,沿途官方的船只可为其提供一定的庇护。”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现在国库比较紧张,至少要到秋收后,征收了田赋这种情况才会缓解一些。

    但若是今年某地又爆发洪涝干旱地动这类的天灾意外,那国库的情况并不会好太多。

    在这样的财政情况下,国库实在是拿不了太多的资金投入到商队中。可若是规模太小,物资太少,大老远出海跑一趟又不划算。

    而且贸然增加商队的货物也不妥。这毕竟是第一次组建商队南下淘金,官府也没经验,能不能成功都是未知数,要是失败了亏损也不少,而且南下路途遥远,海上情况又瞬息万变,这其中有太多的变数了。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关潮跟户部的官员商议了一番,决定采取风险均摊的方法,官府组织带队出海,选大商贾加入,为其提供一定的武力庇护。

    而且船队多,大家一起在海上航行,安全也更有保障,那些小型的海盗或地方势力见了他们都会绕道走。

    此外,还可以此为由提高关税的比例,这样出海的时候朝廷就可收取一笔关税,缓解出海的成本压力。等商队回来,还可向商队征收一笔关税,又是一笔收入。

    这一来一回,两笔税收一加,关税收入能翻好几倍,好处非常明显。

    天衡帝点头:“关爱卿这法子不错,户部可拟定了具体的章程?”

    关潮娓娓道来:“皇上,微臣的意思是出海的关税增加至20%,回来时也是20%。各地的商贾船只可随朝廷的商队一起南下,途中商贾们卖完了货,买好了货也可自行返回或是与朝廷的商队一起行动,这个随各商贾自愿。但同行时国内商船遇到海盗或是跟沿途的交易各方、地方势力起冲突时,朝廷的商队必须站出来支援。”

    唐诗打了个哈欠,抬手扇了扇风,好热。

    【还提供武力保护,20%真不高啊,关尚书可真是个大好人。】

    现代社会,很多商品的关税都不止20%,别说武力保护了,不给你设置贸易障碍就是好的。当然,签订了各种贸易互惠等协定的国家或地区不算。

    关潮本来还觉得这来回进出都要收取20%的关税已经不低了,结果冷不丁听到福星姑奶奶冒了这么一句出来,他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大善人。

    只有跟户部经常打交道,要钱跟要关潮命一样的官员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福星姑奶奶啥眼神,关扒皮心里狠着呢。

    好在福星姑奶奶又补充了一句,不然估计关潮要想办法再提高点关税了。

    【不过也不能这么算,古代商人出海风险可比现代大多了,相当于是半个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拿命赚钱,利润高些也是应该的。而且这航行速度太慢了,来回少说也得一年半载,耗时太久了,还是科技太落后了啊。】

    【关大人不愧是管账的,风险分摊给了商贾,朝廷最后稳赚不赔了啊,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啊。】

    大臣们不约而同地悄悄点头,这倒是,关大人真是一如既往地会算账,谁吃亏他都不会吃亏。

    天衡帝道:“这么说,朝廷派出去的船队中要安排大量的兵力?”

    关潮说:“是的,皇上,据微臣了解,南下诸多海域有些海盗劫匪,还有沿岸各国存在着一些强买强卖,甚至是抢劫的行为,武力是必备的。因此微臣提议,现在从江南驻军中抽调一部分擅长水性的官兵训练海上作战的能力,以保证商队的出海安全。”

    唐诗想起了大名鼎鼎的索马里海盗。

    【关大人这功课做得足啊,连远洋经商的种种风险都考虑到了。】

    瓜瓜:【那可未必,坏血病他一定没想过,这可是大航海时代的头号杀手。】

    坏血病学名叫维生素c缺乏症,这是大航海时代困扰船员们许久的一个疾病。主要是因为船员长期呆在船上,所吃的食物大部分是淀粉类或是腌制类易保存的食物,长达几个月没有新鲜蔬菜和水果,体内没有摄入足够的维生素c而导致的一种疾病。

    唐诗隐约听说过,但没有详细了解,毕竟现代社会这些都不是问题了,缺什么维生素都可以来一小片就补齐一天的量。

    【瓜瓜,得了坏血病有什么症状,很严重吗?】

    瓜瓜:【坏血病会导致全身无力、肌肉关节疼痛、牙齿脱落、牙龈肿胀出血、伤口愈合不良等症状,海上生活的环境比较恶劣,物资缺乏,这些人得不到有效的治疗,伤口很容易感染,最终导致死亡。哥伦布出海远航时,船上很多水手患上了坏血病,死了不少人,但当时找不出原因,西方将之认为是海上凶神的诅咒。】

    唐诗都吃了一惊:【这么严重,但华夏历史上没听说过这种问题啊。是不是我们华夏人的种植基因发挥了作用,在船上也照样能发豆芽,种韭菜之类的生长周期极短的蔬菜?】

    瓜瓜要给她泼冷水了:【你当古代的船只像现代这样,一艘几十万吨的货轮也只需配二三十名船员即可?古代的船只驱动要么靠风帆,要么是靠人力,船员的数量翻个十倍不止,而且海上淡水资源、燃料都很稀缺,哪有那么多水去发豆芽种韭菜。】

    【华夏之所以鲜少有坏血病应该是大部分时候都沿着海岸线行驶,途中交易货物时能够补充大量的蔬果。欧洲在大航海时代之前,也有不少沿海商贸,照样没听说过坏血病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唐诗懂了:【这么说,只要沿着海岸线不远航行,过段时间补给一些蔬果这类的物资就没问题了。那应该没事,从南海往南,经过东南亚然后右拐进入南亚次大陆,沿着印度往西,到达波斯湾然后北上经过非洲再去欧洲,这一路上都能沿着海岸线走,又不是横渡太平洋、大西洋,你说的问题不大啦。】

    【哎,不过不能去美洲,土豆、红薯、玉米、辣椒、西红柿是没指望了。】

    瓜瓜:【其实也不是不行,准备些柠檬、柑橘就可以,一天一杯柠檬水就能避免这个问题。柠檬富含维生素c,而且保质期很长。不过要是能从卷心菜、橙子、红辣椒和肾上腺素中分离出维生素C,那这就更不是事了,你想吃的土豆、红薯也不远了。】

    唐诗有些遗憾:【这个太难了,现在化学都还没起步,连玻璃器皿都没有,何谈分离出维生素。】

    瓜瓜:【古代东方也有玻璃,不过东西方在这方面发展的方向不一样。东方的玻璃仿玉制,不够透明,这也是因为制造玻璃的主要原材料天然碳酸钠比较欠缺,玻璃工艺发展相对缓慢。其实可以用草木灰中的碳酸钾代替碳酸钠,方法也很简单,只需将草木灰放在冷水中充分浸泡,然后用白布过滤煮沸后就可得到碳酸钾。要是船队能去中亚埃及那边,完全可以学一学他们的玻璃制造技术。】

    唐诗:【他们要是能带回玻璃制造技术就好了,玻璃多好用啊,不但可以制造比铜镜更清晰的镜子,而且还可以用到窗户,这纸糊的窗户采光真是太差了,最重要的是还可以制造放大镜、显微镜、望远镜、玻璃试管等物啊。】

    瓜瓜:【那可不,一旦有了望远镜,能看清几千米的外的东西,打仗简直是如有神助啊。】

    毕竟依古代这行军速度,几千米骑马也得跑个一刻钟,足以让己方提前做好准备了。

    底下的大臣们大开眼界,原来航海还有这么多门道啊。

    关潮赶紧记下要领,航线先南下,然后往西,再北上,不行,回头得安排几个会画舆图的,最好将沿途所经过的地方都记录下来,画下来,制成一张航海图。不但标注沿海的地理位置,各种特产和值钱的东西,还要记录其风土人情、忌讳等等。

    不行,这样一张舆图肯定不够。不光得安排画舆图的人,还要一部分识字文化水平不低的人,写一本西行记录,详细介绍在旅途中遇到的各种动植物、特产、有别于大雍的工艺等,不但要买对方的商品,最好还能学到他们的一些技艺,比如这玻璃制造技术,学会了回来他们也不也可以自己造吗?

    光这还不够,朝廷可在各出入海码头设置专门的记录人员,各商船回来可将其见闻或是带回来的稀奇之物报给记录人员,整理成册,再综合,绘制成出海的舆图和物资、风土人情读书,专门供给各大出海商贾。

    这样能够减少不少海上航行的风险,帮助第一次出海的商队熟悉情况,减少损失,以最快的速度融入到海外商贸中。

    工部尚书徐勘也默默记下,玻璃可以用草木灰制造那啥碳酸钾进而改进玻璃的制造工艺,回头得让工部下面的人试试,这可是好玩意儿。

    甚至就连兵部的人也看向了工部,准备一会儿下朝了必须去工部坐坐,他们工部这都搞什么工考了,不能连望远镜都造不出来吧。

    太医院院使则不停地在心里默念,坏血病,维生素c,人得经常吃新鲜的蔬果不然就可能会出现全身无力、肌肉关节疼痛、牙齿脱落、牙龈肿胀出血、伤口愈合不良等症状。还有那个什么橙子、卷心菜可以提炼维生素c,回头得想试试。

    这样冬天实在没蔬菜水果吃的时候,吃那玩意儿也不错啊。

    唐诗跟瓜瓜热火朝天地讨论了一会儿,忽地发现朝堂上安静得可怕。

    她小声问:【瓜瓜,是咱们错过了什么吗?怎么这些大人们都不讲话了呢?】

    咳咳咳……

    朝堂上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不是不说话,是没空啊,大家都忙着记笔记,做小抄呢。

    这些目前跟刑部关系不大,葛经义相对比较空闲,他站出来解围:“皇上,微臣认为关大人的提议很好,不过出海官兵的挑选,微臣认为应当严格筛选其家世背景,挑那种身体强壮,水性好,且家中无人犯罪,最好家庭和睦融洽的。”

    这样更能保证这些出海官兵的忠诚,以免在海上出现意外,官兵叛变或窜逃。

    想到这里,葛经义不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昨晚得亏皇上来将福星姑奶奶给接走了,不然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就是死一百遍都难辞其咎啊。

    毕竟福星姑奶奶和瓜瓜不光是对他们刑部有用,也是对其他各部都有大用,就今天这些足以改变大雍的现状。他有种预感,只要有他们,大雍未来一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现在朝廷内部不稳,皇上跟太后和傅家的关系很微妙,还有东越国和北夷对他们大雍虎视眈眈,知道他们有这等神人相助,这些势力肯定会想尽千方百计铲除福星姑奶奶。

    皇上估计也是考虑到了这点,因此故意在后宫中弄了个假唐嫔娘娘,以转移他人的视线,这样谁都不会把福星姑奶奶的身份往后宫那边想。

    昨天还是他太过冒失了,不过幸好一路上没碰到什么官员,不然福星姑奶奶的身份就泄露了。

    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挑明了福星姑奶奶的身份,这样他就可以拿着那些悬案的卷宗直接进宫请教了。不过得防着关潮那个人精,还有徐勘,他们俩要是知道,肯定会跟他抢人。

    关潮已经把该记的都记在了脑子里,顺势就提出:“皇上,葛大人所言甚是。此外,微臣还有个提议,在出海的队伍中配置几名地理官,绘制出海舆图,批量印刷,提供给出海的商队,让商队少走弯路。”

    唐诗听了好想竖拇指。

    【关大人这脑子太灵活了,难怪能做户部尚书呢,管钱袋子的就是精啊。】

    天衡帝颔首准了。

    随后,关潮又提了一些出海的细节。

    其他官员也踊跃提建议,出海可有不少好东西,朝廷缺钱,这事搞好了,以后他们问户部要银子也批得快啊。

    于是这事足足讨论了小半个时辰,连船上要带什么燃料,多少武力,过冬的衣物食物等方方面面全讨论了个遍。

    关潮第一次上奏这么顺利,不但没人反对,而且一大群人支持他,工部表示一定督促江南那边尽快将船只准备好,兵部表示,要带多少官兵随便他挑,吏部也说了要哪些官员随行他们提前安排。

    第一次这么受欢迎,他都有种不大真实的感觉。

    毕竟嘛,他可是朝中出了名的关抠抠,这些官员们在背后可没少骂他,尤其是要银子他没批或是拖延的时候。

    太感人了。

    不光是关潮惊讶,唐诗也纳闷。

    【瓜瓜,你有没有发现,今□□堂上好奇怪,竟没人扯皮干架,太稀奇了。】

    以往哪回他们不撕个半天,吵得跟斗鸡似的。

    瓜瓜也不知道:【可能是今天风水好吧。】

    神的风水好啊!大臣们憋笑憋得很难受。

    就连天衡帝嘴角也微微弯了起来,她这么迟钝估计跟这瓜瓜脱不了干系,一人一瓜的想法有时候真的是离奇,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影响了谁。

    最后还是谭元清这个好人出来解救了大家。

    “皇上,殿试一切准备妥当。”

    殿试安排在四月初一,没几天时间了。

    他上奏说了具体的安排事宜,这次考卷全部密封,凡是接触过考题的人现在全部单独安置在了一处院子,外面有重兵看守,等殿试开始后才会放他们出来,以免出现上次会试詹赫漏题那样的情况。

    虽然殿试几乎不淘汰人,作弊的情况微乎其微,但也要以防万一,谭元清可不希望再出什么漏子了。

    天衡帝听后很满意:“不错,此事交由礼部布置。”

    谭元清松了口气,下朝后可以布置考场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这口气松得太快了,因为张士昭站出来道:“皇上,微臣发现一事,有几名贡生失踪了,据微臣所知分别有这次会试第十八名汪宏华、第六十六名裴梓明,此外还有没有其他贡生失踪,微臣不得而知。”

    天衡帝挑眉:“哦,还有这种事?他们失踪多久了,可曾报官?”

    张士昭摇头:“不曾,失踪大概五日,据说是出门访友,带了小厮,此后就一直没回来。”

    唐诗好奇了。

    【那关张士昭什么事,莫非他一直盯着这些考生?瓜瓜,你看看怎么回事?】

    张士昭的脸色顿时有点不大好看。他就知道,自己这点秘密又要被同僚上司知道了,不过正事要紧,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瓜瓜:【张士昭看中了汪宏华,想将女儿嫁给他。汪宏华会试名次不错,要是殿试表现好有望进前十,不过长相不怎么样,所以看中他的人不是特别多。】

    唐诗明白了,毕竟张士昭是个男人,不会那么在意女婿的长相,他更在意女婿的才华前途。

    【难怪人才不见五天张士昭就这么着急呢。殿试就要开始了,这汪宏华不好好在家做准备,跑出去就是好几天,也不怕耽误事。不过殿试这么要紧的事,他肯定会及时赶回来的。】

    天衡帝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汪宏华二人若是真的没能赶上殿试,那说明他们俩拎不清轻重,即便有才华,他也不会用。

    可显然张士昭不这么想,他明显很重视汪宏华,所以向皇帝恳求道:“皇上,微臣想请刑部派人去寻他二人的下落。”

    天衡帝看向葛经义。

    葛经义连忙站出来:“皇上,此事张大人已到刑部报过官了。但据刑部的调查,汪宏华二人离开时曾向会馆的人透露说是要出去玩玩,拜访朋友,过几日才回来。他二人到底去了何处,拜访谁也没交代,目前衙门也没接到他二人可能出事的线索,微臣认为实不宜为他们大动干戈。若是殿试他二人还未回来,再寻不迟。”

    他们都是成年男子,自己交代要出门几天,这才五天,没必要大费周章出去找。

    而且他们去哪儿也没交代,若要寻找,只能大海捞针,只怕刑部大半人马都得出动,那现在堆积的很多案子都要停下来。

    张士昭不满意:“葛大人,话不能这样说,还有四天殿试就要开始了。殿试何其重要,若无意外,他二人肯定不会还滞留在外,他二人很可能是在外面出了问题,官府应该派人去寻。”

    唐诗已经找到了答案,非常无语。

    【确实出了问题,沉迷尼姑庵无可自拔。】

    【玩得忘了今夕是何昔,看来张士昭的担忧也不是毫无道理,这么下去,还真有可能错过殿试。】

    【天,这个尼姑庵庵主是个男的?还有冤大头把女眷送去这尼姑庵小住清修?】

    第064章

    原来是去花天酒地了, 而且去的还是那等隐蔽的淫寺乱庵,可怜张士昭担忧得茶饭不思,还生怕他在外头出了事。

    大臣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大冤种张士昭。

    张士昭就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 脸涨得通红, 难堪极了。毕竟没有比自己人打脸更滑稽,更让人难受的了。

    就连刑部左侍郎岳阳都有些同情他了, 主动给他递了个台阶下:“张大人,你的心情咱们都理解。这样吧,若是过两天他们还没回来,刑部一定派人去寻,你看怎么样?”

    他料想着这汪宏华玩得再花应该也知道轻重,不可能殿试前两天还不回来,所以这话也就说说而已, 大家都心知肚明,汪宏华错过了殿试也不会去找他。

    张士昭显然也明白这点, 胡乱点了点头:“是, 是, 岳大人说得是, 就按你说的办吧。”

    只求这事快点过去,他今天可是将老脸都丢光了,当初跟苏和宜三天两头吵架都没这么丢人过,哪还管这汪宏华回不回来。

    就在张士昭羞臊得抬不起头时,唐诗又发现了哗点。

    【岳阳还有心情同情张士昭,这个云水庵可是他妹夫在背后弄出来的,就是为了让庵主结交各位夫人, 套取一些隐秘的信息,趁机发财。去年大旱, 他妹夫就提前知道了消息,早早囤了一大批粮食,翻了两倍卖出去,可没少赚。】

    岳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万万没想到,吃瓜最后吃到了自己头上,可还不止呢。

    唐诗翻看着八卦,越看越惊奇。

    【瓜瓜,你说是不是丑人多作怪?这汪宏华长得不怎么样,想得却挺美的,还以为人人都拜倒在他的长衫下,被友人几句话就给诓骗去了云水庵。】

    【他不知道这友人是收了钱的吧?啧啧,他这玩得太开心,要是错过了殿试或殿试表现不佳那才是如了对方的意。天,我看到了什么,他在云水庵茅房的墙壁后面发现了一截人骨!】

    【妈呀,香艳八卦秒变凶案现场。瓜瓜,你说这汪宏华还能活着出云水庵吗?】

    瓜瓜:【他还是有几分急智的,发现这玩意儿也没声张,而是悄悄将人骨藏了回去,不动声色地出了茅房。】

    唐诗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他胆子真大,还敢把骨头放回去。出了这档子事,他肯定没法再沉醉温柔乡了,应该会想办法尽快跑路。】

    同样吓死的还有底下的大臣们。

    本来大家正在看同僚的乐子,哪晓得突然来了这么个惊悚的转折,心脏有点受不了,大家齐刷刷地看向张士昭和岳阳。

    两人的反应截然相反。

    张士昭脸上闪过一抹快意,活该,吓死那混账东西。

    岳阳的脸则黑了成一团。若只是男女之事,即便有伤风化,但只要是你情我愿,外人顶多指摘嘲笑一阵子便完事了。

    可出了人命就完全不同了,稍有不慎便会下狱,甚至是杀头。

    对妹夫熊力,岳阳本就不大满意,因家中长辈交好,才定下了这门婚事,不然岳阳可不想将妹妹嫁给他。

    如今出了这种事,岳阳的心情更糟糕了,他看向葛经义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来。

    葛经义没搭理他,只是揉了揉眉心。

    刑部的案子很多,本来葛经义不想管汪宏华的风月之事。这种事你情我愿,即便汪宏华是着了别人的道又如何?那也是他贪图美色,不够谨慎仔细,后果也该他自己担着,没得刑部还要为他收拾烂摊子的道理。

    可如今出了人命官司,还有人男扮女装混入尼姑庵行不法之事,葛经义就不能不管了。

    等一下朝,他就叫住了张士昭,询问他关于汪宏华的情况。

    张士昭因为汪宏华今天老脸都丢光了,委实不愿体及,可对上葛经义乌压压的视线,他也不好拒绝,只得捏着鼻子把汪宏华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汪宏华是江南人氏,这次入京赶考,成绩还不错。张士昭相中了他的才华,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所以邀请汪宏华到家里坐过几次。

    汪宏华每次都表现得有理有节,言谈举止不俗,张士昭非常满意,所以多留心了他几分。这不殿试快到了吗?昨天张士昭又派人去请汪宏华到家中做客,本意是想传授汪宏华一点殿试的经验。

    谁料家丁却扑了个空,只听说汪宏华失踪了好几日,去向不明,归期不定。

    张士昭爱才心切,担心汪宏华出了意外,亲自走了一遭,接下来的事葛经义就知道了。

    “汪宏华说在京城并未亲朋好友。他平日里倒是喜欢礼佛,对佛经也有些见解。葛大人,下官知道的就这些,实在是帮不上忙,还请葛大人见谅,下官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拱手就走了。

    葛经义也没挽留,只是派人去查询京城附近的庵庙。

    殿试在即,汪宏华二人不可能走太远,所以这个云水庵必定在京城周围,但应该也不会在京城内,毕竟这等腌臜地方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弄在城内。

    果然,下面的人很快就打听到云水庵在距京城三十里外的秋山脚下,七年前由一个叫妙姑的尼姑所建。

    妙姑此人长相白皙,慈眉善目,一脸的佛相。

    而且她精通佛法医理,还会诗词作画女工,在信徒中,颇有才名。

    葛经义不意外,这行骗能够骗过成百上千人,还一骗七年都没露馅的,手里头岂能没点真本事。

    他召集了衙役,又派人把熊力带了过来,赶往云水庵。

    熊力看到葛经义就点头哈腰的套近乎:“小的见过葛大人。小人的妹婿就在葛大人手底下当差,跟小人提过好多次,说葛大人办案如神,什么案子落到你手里,要不了两天都能告破。”

    葛经义不吃他这一套:“那你说,今天你这个案子我要几天?”

    啊?熊力本就不安,听葛经义这么一说,更慌了,讪讪地扯了扯嘴角:“葛,葛大人,不知小人犯了什么事?还请大人告知。”

    葛经义上了马,招呼下面的人将熊力带上马:“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熊力忐忑不安地跟着上了马,出了城,眼看前方的景色越来越熟悉,他脸上那市侩的笑容渐渐绷不住了。

    等天快黑的时候,队伍在云水庵不远处停了下来。

    熊力看着几百米外,散发着微弱光亮的云水庵,浑身发抖,面色惨白,知道自己的把戏被人发现了。但他还是竭力维持镇定:“大人,小的是出资帮助妙姑修建了这座尼姑庵,妙姑时常会送一些信息报答小人,但这不没触犯大雍律吧?”

    葛经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没有。”

    “那……那为何大人还要带小人来这里?”熊力心里稍安,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葛经义没搭理他,而是询问先行探查的衙役:“可看到汪宏华和裴梓明出来?”

    衙役道:“回大人,不曾。小的打听到云水庵只每个月的初一、初五、初十、十五、二十、二十五开门迎客,而且只招待女客,今日是二十六,从下午到现在云水庵一直大门紧闭,无一人进出。”

    看来汪宏华还呆在云水庵里。

    但既已发现了死人骨头,便是汪宏华再色迷心窍,肯定也呆不住。他白日没走,恐怕是没找到机会,现在天黑了,有夜色掩护,想要跑路会方便很多。

    但要让葛经义一直在这里等着里面的动静也是不可能的。

    他将目光落到忐忑不安的熊力身上:“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去敲门。”

    “啊?葛大人,你能不能告诉小的,这到底怎么回事?”熊力不安极了,哀求道。

    葛经义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具体怎么回事,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去吧,去敲门,就说张翰林的准女婿汪宏华失踪了好几日,正托刑部寻找,有人看到他来了云水庵,你来问问是怎么回事。别的都不要说,记住,你就为这个来,其他的不要管,否则后面牵连到你,便是岳阳也救不了你。”

    熊力赶紧点头。归功于家里有个在刑部当差的大舅子,他知道,若非比较大的案子,不会惊动葛经义。

    但妙姑她们犯了什么事,他真的完全不知道,现在老老实实听话,这些事应该还不至于牵连到他头上。

    熊力在葛经义的催促下,牵着马去了云水庵前。

    他一走,葛经义就点了几个功夫好,身形灵活的衙役绕到云水庵后院的围墙边,想办法偷偷攀爬进去。

    另一边,熊力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情来到云水庵前,用力拉了拉青铜门环。

    少许,门内传出一道软糯的女声:“谁啊?”

    “是我,熊力,我有急事要见妙姑大师,烦请小师傅通报一声。”熊力隔着门板回道。

    庵里的尼姑也知熊力的声音,说了句稍候便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哗地一声被拉开一条缝,一个光着头,白白嫩嫩,手里捻着佛珠的女子走了出来,先向熊力行了一礼:“阿弥陀佛,熊施主,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庵中皆是女客,多有不便,不若明日贫尼去您府上谈?”

    一副严守清规戒律的样子。

    熊力都要快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可葛经义这么大动干戈,不可能是无的放矢。

    他敛下内心的思绪,皱眉道:“妙姑,你与我说个实话,可有一名叫汪宏华的贡生留宿在庵中?”

    妙姑诧异:“熊施主怎么会如此说?我们庵中只留女客,男客不得入内。熊施主是从何处听得这等荒唐之言?恐怕是有人故意中伤我们云水庵。”

    熊力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没有最好。我给你银子建云水庵可不是为了让你胡来的。我跟你说,那汪宏华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张翰林相中的女婿,已消失好几日,张翰林跑去刑部报了官,有人说看见他去了秋山下的一处尼姑庵。殿试在即,再寻不到人,恐怕刑部会来这边探查,你仔细点,不要招惹这样的麻烦,不然谁都救不了你。”

    妙姑一脸震惊:“还有这等事?冤枉啊,熊施主,您是知道的,我们庵里最是规矩不过。你放心,即便刑部来查,也不会有什么的,更不会连累到施主。”

    “那最好不过,天色不早了,让人看到我出现在这不妥。我先走了,你好自为之。”熊力临走时又警告了妙姑一番。

    妙姑看着他上马离开,这才关上了门。

    熊力骑着马回到葛经义跟前,原封不动地交代了他与妙姑交谈的过程:“葛大人,妙姑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会不会是搞错了?”

    葛经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会不会搞错,你一会儿便知道了。这事你做得很好,若最后查实,你与那庵中之事无关,本官会秉公处置的。”

    意思就是不会冤枉他,但也不会偏袒他。

    熊力点点头,站到了一边。

    葛经义耐心地站在空地上,望着云水庵的方向,等待着那边的信号。

    再看妙姑,关上门后,她的脸立即拉了下来,叫住旁边的小尼姑道:“汪宏华和裴梓明呢?”

    小尼姑说:“慧心和慧香师姐正在陪他二人饮酒作乐。”

    妙姑附到她耳朵边,低声说:“去,将地窖中那坛加了料的酒给他二人送去。待他二人昏迷之后,藏到地窖中,若官府明日来问,只说没见过。”

    小尼姑到底年纪小,有点害怕:“这……师傅,万一被官府发现怎么办?”

    “没有万一。咱们已经收了银子,就要办成这事,绝不能出了纰漏。官府已经怀疑上咱们了,现在放他二人出去,咱们的嫌疑也洗脱不掉,还会得罪客人。”妙姑轻轻摸了摸她的脸,“为师今日偶有所感,需得闭关一日,切不可打扰为师。”

    小尼姑老实点头:“是,师傅!”

    妙姑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并从里面反锁,然后从床下拖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套灰扑扑很普通的男装,还有一顶假发以及几十个金锭、银锭,还有一些碎银子、金叶子,以及一张路引。

    妙姑迅速换上男装,戴上假发,又往脸上脖子上涂了一圈黑乎乎的东西,再将这些金银装进包袱里,挎在胳膊上。

    然后他来到床边,将燃烧的蜡烛放在床铺上方。蜡烛还有两三寸长,等燃到底或是蜡烛倒下去,碰触到易燃的棉被,床瞬间就会燃烧起来。

    做完这一切,妙姑来到床侧的柜子旁边,轻轻打开柜子,爬钻进去,转动了一下柜子里的机关,柜子里出现一个圆形的洞口,妙姑爬了进去,再回身关上柜门,再将机关复原,然后钻进了洞里。

    这是当初建云水庵的时候,妙姑为自己准备的后路,除了建这座寺庙的工头,就连熊力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条密道。

    他本以为自己一直用不上这条密道。

    但熊力今天带来的这番话让他意识到了危险,只能忍痛放弃这个用了七年的身份了。

    不多时,妙姑再出来时已是庵外几十米远的一处石碑旁。

    妙姑起身,将中空的石碑推了回去,掩盖住洞口,然后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刚要走便听到庵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他抬头看了一眼,庵中他的厢房上方浓烟滚滚,火光漫天。

    很好,从此以后,世上再无妙姑此人。

    妙姑转身就往山下走。

    另一边,葛经义等人看到庵中的大火,立马意识到不秒,当即赶到云水庵,跟要出来报信的衙役撞了个正着。

    那衙役焦急地向葛经义汇报:“大人,庵中突然起了火,火是从庵主房间里燃烧起来的,火势很猛,庵主的房间从里面锁着,咱们的人正在撞门。”

    葛经义可不相信妙姑会这么轻易就寻死。

    他意识到了不妙:“来人,四处搜寻,一定要找到妙姑。张超,你带一队人马去官道上追,徐云,你带几个人,沿途布防,凡是发现生人,立马控制起来。”

    两人连忙带了手下出门。

    现在是春日,有一阵子没怎么下过雨了,尼姑庵又离河水比较远,只有一口井,这么大的火恐怕很难扑灭。

    葛经义命人先将庵中之人召集起来。

    很快五个尼姑便被带了过来。

    葛经义扫了一圈:“汪宏华和裴梓明呢?”

    衙役说:“没找到。”

    葛经义锐利的目光落到这几个尼姑身上:“本官已知晓,五日前汪宏华和裴梓明到了你们庵中,一直不曾外出,他们在哪儿?如实交代,否则出了人命,你等罪加一等。”

    尼姑们瑟缩了一下,都没人说话。

    就在葛经义准备动刑的时候,最边上那个长相楚楚动人的美貌尼姑站了出来,主动说:“大人,小的知道他们大概被藏在哪儿,你们随小的来。”

    “慧青,你做什么?”慧心身为大师姐,厉声喝道,“你休得胡言,我们庵中俱是女子,哪里来的男人?”

    慧青垂眸,不看她,只是垂在两侧的手微微颤抖着。

    葛经义看到这一幕,命人堵上了其余四个尼姑的嘴巴,然后放软了语气道:“劳烦慧青师傅带路。”

    慧青将他们带到左侧的柴房,抱走两捆柴,然后将地面上的木板挪开,露出了地窖的门。

    两个衙役上前将门打开,跳了下去,果然寻到了汪宏华二人。

    两人都昏迷不醒,葛经义让人将他们送回了马车上,又留了一些人在这救火,然后带着七人回到马路上。

    另一边,妙姑摸黑下山,上了官道大步流星地跑了起来。

    但没跑多远他便听到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妙姑环顾了四周一圈,连忙往路边的树丛跑去,刚钻进去准备躲起来,哪知脚下却踩到了一截干树枝,发出啪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刺耳,也惊动了疾驰而来的张超一行。

    张超勒住缰绳跳下马:“什么人?”

    妙姑衡量了一下,知道跑不掉,从树丛中站了起来,低眉顺眼地说:“我……小的是屏安那边来的,要去京城找亲戚,在山中迷了路,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眼看天黑才走到大路上,还要烦请几位差爷帮忙指个方向。”

    张超打量了他一圈。

    黑得跟块炭似的,个头比较矮,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真的有点像个路人。

    但大半夜的恰好出现在云水庵附近的官道上,这人的身份还是很可疑。张衡详细问了他的情况。

    妙姑也是个老江湖了,而且早有准备,面对盘问,对答如流,还将路引拿了出来。

    张超接过路引,点燃了火折子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官府发的。

    这人的说辞似乎都没问题,但是抱着谨慎的态度,张昭将路引递给了妙姑说:“这位小兄弟,现在城门已关,你即便回去也进不了京城,更何况黑灯瞎火的,你又不熟悉路,很容易迷路。我们都是官府的人,出来办点事,一会儿便回京,到时候你正好跟着咱们一块儿回去,也省得走路了。”

    这番话很合情理,真正的赶路人不可能拒绝这样一个搭官府顺风车的好机会。

    怕拒绝引起对方的怀疑,哪怕心急如焚,妙姑也只得点头:“那,那就多谢差爷了。”

    “不用客气。”张超点了几个人继续去追,然后他领了两个人带着妙姑回去。

    很快,他们就跟在马路上的葛经义一行碰头了。

    没带大夫,葛经义干脆命人给汪宏华和裴梓明头上各泼了一盆冷水,冰冷的水从头泼下,冻得两人打了个哆嗦,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看到穿官服的人,汪宏华激动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噗通一声跪下:“大人,大人,救救学生,这个尼姑庵是家黑店。”

    妙姑过来便听到这句,顿时心中大骇,连忙垂下头将自己的脸藏起来,免得被人认出。

    许是光线太暗的缘故,也许是他的伪装太成功,又或者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汪宏华身上,竟没人注意到他。他松了口气,悄悄往衙役身后站,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葛经义看着汪宏华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这人虽有些才华,可品行实在是堪忧。

    “大人,学生出门游玩,无意中来到这秋山脚下,口渴难耐,被这群假尼骗入了庵中。”

    说到这里,他朝那些尼姑投去恶狠狠的眼神。

    葛经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汪宏华道现在还未曾提发现白骨的事,打的什么算盘?

    “还有其他的吗?”葛经义提醒。

    汪宏华又看了那些脸色煞白的尼姑一眼,摇头。

    可他刚说完,便见慧青扑通跪下重重磕头:“大人,求您为民女做主,民女是被他们强掳进这庵中的,民女的丈夫也被他们给杀了。那庵中藏污纳垢,死了不下十人。”

    汪宏华吓了一跳,脸都白了好几分。

    不过更令他惊恐的还在后面。

    慧青哭诉了一通,忽地爬了起来扑向躲在张超后面的妙姑身上。

    妙姑吓了一跳:“你,你干什么?疯婆子,滚开!”

    慧青不管不顾,用力咬在妙姑的胳膊上,趁着对方吃痛低头的一瞬,她用力一把拽下了妙姑头上的假发:“果然是你,你身上的檀香味我死都不会忘记!大人,这就是那妙姑,他假借女儿身,勾结山匪,欺男霸女,作恶无数,求大人替民女做主。”

    啥?美貌端庄的妙姑是个男的?

    汪宏华想起好几次跟这些尼姑寻欢作乐醉得一塌糊涂后醒来总觉得菊花疼,顿时差点气得昏厥过去。

    第065章

    汪宏华这副咬牙切齿, 恨不得将妙姑给生吞活剥了的样子实在是太明显了,葛经义想忽视都难。

    他掠过汪宏华,看向裴梓明。

    裴梓明同样是一副如遭雷击的模样, 面色煞白, 身形摇摇欲坠。

    两人在听闻妙姑是个男人之后都如此反常,见多识广的葛经义约莫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两人跑到尼姑庵找刺激, 没想到最后反而自己成了别人的刺激,这大概就是□□不成反被嫖吧,费钱又伤身,而且名声还坏了,这以后前途堪忧啊。

    所以葛经义没搭理他二人,而是看向了一脸泣泪的慧青。

    先前在庵中他便发现了慧青的不同。这庵中的五名女尼,其余四人明显对妙姑忠心耿耿, 哪怕是妙姑丢下她们偷偷跑路了,这些人也不肯交代, 还兢兢业业地执行妙姑安排的事, 倒是慧青主动帮忙, 如今又跳出来指认妙姑。

    如果她是被迫的, 还跟妙姑有着血海深仇,那一切便都可以说得通了。

    葛经义命人就哭倒在地上的慧青扶了起来,温和地问道:“慧青,你是何处人氏,又是如何被他们掳进云水庵的,从实道来。”

    慧青抹了一把眼泪,边哭边说出了这段痛苦的经历。

    慧青是沧州人氏, 本来姓石,丈夫李开, 家中略有薄财。夫妇二人成婚四年,育有一子,琴瑟和鸣,生活得很幸福宁静。

    直到五年前,因李开的大伯六十岁大寿,他便携了娇妻幼子前往京城给大伯祝寿,谁料半道遇上了土匪,拦了他们的车,抢劫了财物不说,还将李开、车夫和老仆都给杀了。

    又将马车等财物连同慧青母子一道掳走。

    慧青伤痛欲绝,本想自尽免得进了贼窝受辱,生不如死,但劫匪以她年仅三岁的儿子要挟,她只能隐忍。被这些土匪糟蹋后,她就被带到了云水庵,在庵中表面是出家的女尼,实则是妙姑的玩物和帮凶。

    妙姑塑造了一个佛法高深的尼姑形象,获取了熊力的信任,开了这家云水庵,用情报跟熊力换钱尤不知足,他还将这些信息给阳山的土匪。

    山匪得了妙姑的信息,专门蹲在半道上打劫这些身家丰厚背后又没有大背景的富商。

    因为云水庵的掩护,几年下来,竟从无一人怀疑到妙姑头上。

    而且云水庵还开发了一项挣钱的业务,那便是引诱富家子弟、有功名的读书人等,让其沉迷酒色不可自拔,最终亏空身体,消弭了斗志,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那些富家太太,有厌恶庶子大出风头抢了自己亲生儿子的风头,也有继室不甘家中产业大都被原配长子继承,又或是有那种想抢侄子、好友家产老婆的男人,甚至还有那等嫉妒心强,见不得人好的家伙也会搞这种阴招。

    别说,几年下来还真有一些家伙中招,甚至曾一度有人因在云水庵玩得太花暴毙了。

    但因为云水庵距京城还有一段距离,明面上又只是个尼姑庵,那些人来云水庵逍遥快活都会藏着掖着,甚至会找出门游玩走亲访友等做借口,家中完全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儿,所以即便人失踪了,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云水庵头上。

    说完自己知道的一切,慧青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大人,求求您,救救民女的儿子,民女的儿子在那土匪手中。”

    听完慧青的话,汪宏华二人面若死灰,他们二人这情况跟慧青所说何其相似。

    若非有人刻意引导,他们两个外地人,入京不过三四个月,前面两三个月都在紧张的备考中,怎会知道云水庵这等藏污纳垢的地方?

    “韩庭生那厮害我!”汪宏华气得咬牙切齿。

    葛经义估摸着这个韩庭生便是引诱他们来此的所谓友人,不过福星姑奶奶说了,设陷害他们的另有其人,韩庭生应该也只是个推手罢了。

    但还是那句话,若汪宏华跟裴梓明不贪花好色,寻找刺激,又怎么会中如此拙劣的陷阱?

    殿试在即,贡生中即便有那等贪色之人,也顶多逛逛青楼便罢了,这二人倒好,直接跑到城外尼姑庵寻刺激,偌大的京城都不够他们野的,这能怪谁?

    更何况,到现在,汪宏华都没提过一句在庵中发现死人骨头的事。

    葛经义知道他的心思。

    逛尼姑庵,跟女尼私通是一桩丑闻,汪宏华自是不愿闹大,所以一直对庵中的人命官司绝口不提。

    如此德行不修又自私自利之人,他懒得理会。现在可有比这几个读书人相互使绊子,设陷阱更重要的事。

    葛经义冲慧青道:“若你所说属实,官府定当派人剿灭山匪,救出你的孩子。”

    言罢,他命人将妙姑和连同慧青在内的五名尼姑全绑了起来,重新回到云水庵中。

    庵里的大火还没被扑灭。

    葛经义让张超等人也去灭火,忙了半宿,火势才终于被扑灭,但有三十多间房屋,占地近三亩的云水庵被烧了大半,只有西侧挨着柴房的几间屋还完好无损。

    劳累了十来个时辰,葛经义让大家原地休息,吃点干粮,天亮后再将云水庵搜查一遍。

    清晨,光线亮堂之后,刑部的人就行动了起来,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搜索,他们总共在庵中发现了十一具尸骨,七男四女。

    女子皆是妙姑在外面骗的贫穷貌美的姑娘、妇人。

    其中两人入了云水庵,发现这是一座吃人的庵堂后宁死不从,多次想方设法逃跑,妙姑见无法给她们洗脑,便将她们给杀了,还有两个是在云水庵中病死的。

    至于七具男尸,有五具是来寻欢作乐的恩客,有玩太刺激暴毙的,也有察觉到了云水庵异常想逃跑摔死的,还有是妙姑收了大笔银子,故意弄死的。

    汪宏华和裴梓明看得毛骨悚然,后怕不已。

    葛经义命人将尸骨收敛,带着妙姑一行返回了京城。

    回到刑部的第一件事,他便是安排仵作给这些尸骨验尸,又命人将这些人死的大致时间、年龄、身份特征张贴出去,寻找他们的家人,以便有人给他们收尸,让他们入土为安。

    死这么多人,还跟土匪有勾结,这样的大案得向皇帝汇报。

    所以吩咐完这些事后,葛经义立即进了宫,向天衡帝禀明了此事。

    御书房内,天衡帝其实已经知道了案情的大致经过,毕竟他身边有个小喇叭百事通,不过未免唐诗起疑,他还是要走走过场,装模做样地询问了几句。

    随后,天衡帝皱眉道:“按大雍律,与僧尼和奸当如何处置?”

    葛经义道:“回皇上,按律当杖责五十大板,戴枷示众三十日。汪宏华与裴梓明乃是今科贡生,名次还比较靠前,该如何处置,请皇上定夺。”

    这也是葛经义没有将他们俩直接关押的原因,因为有功名的人都有一定的豁免权,尤其是这二人都是贡生,板上钉钉子的进士,更不好处置。

    天衡帝冷笑:“贡生又如何?知法犯法,更该从严处理,将他二人革除功名,按律处置。”

    葛经义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是,皇上。”

    估计有了张士昭这个冤大头的前车之鉴,也没人为这两人求情。

    唐诗听了,啧啧道:【喔嚯,二十年寒窗苦读全泡汤了,还要挨板子,这就是管不住下半身的后果。】

    瓜瓜:【宿主,你的幸灾乐祸能表现得更明显吗?】

    唐诗:【被你发现了啊,他们就是活该啊,只是可怜了那些尼姑,她们也这么处罚吗?】

    瓜瓜:【是的,跟僧尼通奸,双方处罚一样。】

    唐诗:【慧青就不说了,妥妥的受害者,她一个弱女子,儿子又被捏在妙姑他们手里,不得不从。慧心这些人虽说做了不少恶,可她们都是骗入云水庵的,她们既是施暴者但也是受害者,若不是妙姑这个罪魁祸首,她们本该有平淡朴实幸福的人生。】

    她们有罪吗?肯定是有的,身为出家人犯戒只是其一,其二是庵中出的人命她们也脱不了干系。她们可怜吗?可怜,身为贫家弱女子,见识比较少,又手无缚鸡之力,被妙姑骗入庵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被□□,沦为玩物,成为妙姑的帮凶。

    她们这一生都被妙姑毁了。

    天衡帝听完这番话,心有所感,看了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唐诗一眼,再次确定,她过去一定生活在一个祥和宁静的世界,所以她的心要比他们这些人柔软许多。

    如果能让她不这么恐惧他,他可以适当地对这些没有危害的弱女子网开一面。

    天衡帝缓缓开口:“派人剿匪,救出慧青的儿子。若一切皆如慧青所言,其是被强迫掳进云水庵的,那她在庵中所作所为皆情有可原,不必追究。若能寻得她家财物,原物归还,官府助其母子归家返乡。至于其余四名女尼,详细盘查,若主动跟妙姑勾结者从严处置,若是被骗被胁迫做了妙姑的帮凶,官府从轻处置。”

    果然,听到这话唐诗非常开心。

    【瓜瓜,看来皇帝有时候还是讲道理的,没那么可怕啊。】

    葛经义苦笑,这等细枝末节的事皇上以前可不会关心,今日这些人啊还真是托了福星姑奶奶的福。

    不过这些尼姑也都是苦命的女子。

    “是,微臣遵旨。”葛经义领命退下。

    他走后,鸿胪寺卿国兴贤又进了御书房。

    因为英国公受了伤,不方便出使东越国,因此天衡帝有意将此事交给鸿胪寺卿国兴贤来办,等出发时再从宗室中指派一名闲散王爷或世子同行压阵即可。

    天衡帝派人出使东越主要是想两国签订盟约,互不侵犯,以保南边边境太平。

    也只有东越无战事,天衡帝才能腾出手收拾傅家。

    国兴贤觉得此事有难度:“皇上,东越一直野心勃勃,屡次进犯我大雍南部,除非是将他们打怕了,否则议和一事恐怕很悬。”

    天衡帝道:“难也要试试,议和于两国有利,于百姓有利。东越国内肯定也有反对战争的一派,你们此去多接触这些人,最好能达成协议。”

    唐诗赞同。

    打仗这种事受苦的绝对是底层老百姓,而且两国实力悬殊不是特别大,谁也不能一口气就拿下对方,真打起来,肯定是一场持久战,最后谁也讨不了好。

    【瓜瓜,东越国有反战派吗?实力如何?】

    瓜瓜:【有,以南楚王羌跃和参判周礼为首,实力较之主战派要逊一筹。主要是南越国皇帝好战,一直想北上一统中原,建不世之伟业。】

    明白了,想青史留名嘛,可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条件。动不动就打仗,边关百姓刨了你家祖坟啊!

    唐诗感慨:【帝王的私心真可怕。以前我以为贪图享乐,好色淫乱已经很糟糕了,但对比之下,好像后者霍霍的人还少一点。】

    瓜瓜:【也不一定,历史上昏庸害得民不聊生灭国的也有。东越国的皇帝已经五十多岁了,老态龙钟的,现在就追求两件事,长生不老和攻下启州,往北推进,在死之前拿下启州。】

    唐诗啧啧:【都努力几十年了,一直失败,还不死心啊。要我说,国大人干脆带一堆道士去献给他算了,回头多给他炼点长生不老丹,让他早点嗝屁得了,省得三天两头想着打仗。】

    国兴贤听了这话不禁眼睛一亮,别说,这法子兴许还真行,古往今来追求长生死于丹道的可不少。

    “皇上,东越皇帝膝下有十几子,都已成年,此外还有南楚王等势力,若他突然暴毙,未来得及立下诏书,又或是诸皇子不认这诏书,东越国内必大乱,届时再也无暇侵扰我大雍启州等地。”

    天衡帝赞许地点头:“国大人此计甚妙,若越皇突然暴毙,再派人手在其国都散布流言,东越必乱,我大雍再派些人浑水摸鱼,扶持弱势的一方,南边边境可安十年。”

    国兴贤笑道:“皇上言之有理,届时不是咱们想签协定,而是他们求着咱们签订了。皇上微臣这就去寻些能助长生的药物和如花女子,到东越献给越皇。”

    就为一个目的,早点搞死越皇。

    唐诗听得瞠目结舌,她只想到了一步,皇帝跟国兴贤已经想到以后怎么悄悄在东越搅浑水了。

    【瓜瓜,玩政治的人心真脏。】

    瓜瓜:【好人当皇帝命不长。】

    也是,要皇帝也跟她一个样,心慈手软,连只鸡都不敢杀,估计早被人吞得骨头都不剩了。

    随后,天衡帝跟国兴贤商议了许久,全是出使东越的各项安排。

    唐诗听了一会儿就想打哈欠,感觉还是看葛经义破案更有意思,尤其是汪宏华这个倒霉蛋。

    她让瓜瓜给她现场直播。

    汪宏华和裴梓明两人挺精明的,知道云水庵的事瞒不住,他们俩这事爆出来肯定是妥妥的丑闻,不说同期疏远他们,只怕皇上也会责罚他们。

    所以一回京两人就四处托人找关系。

    汪宏华换了身衣服,打扮得人模狗样地就往张家赶,想去求张士昭帮他说说情,毕竟别的官员也没一个像张士昭对他这么上心。

    张士昭昨天回家气得一整天都没吃饭,心里恨死汪宏华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了。

    今天听说汪宏华还敢找上他家,他气得鼻子都歪了:“不见,打出去,以后这姓汪的过来,不用通报,直接打出去,咱们张家不接待这等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的东西。”

    他只庆幸还没来得及跟汪宏华定下婚约。

    管家按照他的交代,直接把汪宏华赶了出去。

    汪宏华不敢置信前阵子还对他和蔼可亲,愿意将女儿嫁给他的座师这么快就翻脸了。他还想磨一磨,可管家已经让人拿棍子了。

    汪宏华只得悻悻而去。

    张士昭这里走不通,他只得去寻求其他官员的帮助。

    可惜以往看在他是“准进士”的份上,朝中不少官员都会给他个面子,但今日这些官员却像是约好了似的,没一个肯见他的,不是推说不在就是说家中有客,今日没空。

    连续跑了四家,汪宏华意识到,自己沉迷尼姑庵数日这事只怕是已经宣扬了出去,所以这些人才不肯见他。

    他又气又怒,可又没辙,只能回会馆。

    更糟糕的是,到了会馆便看到他的东西被人丢了出来,扔在大门口。

    汪宏华气不过要跟对方理论。

    哪知会馆的管事根本不理他,只对候在一旁的衙役说:“这便是那汪宏华,他已跟咱们会馆没任何关系,就不妨碍差爷办事了。”

    几个衙役上前就给汪宏华戴上了枷锁。

    汪宏华急了:“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可是举人有功名在身的,这期会试金榜题名,你们没权拿我。”

    “这是上面的命令,汪宏华,皇上已下旨革除了你的功名。”衙役冷冰冰地说出一个让汪宏华绝望的消息。

    汪宏华的气焰瞬间消了下去,颓丧地跟着衙役走了。

    到了刑部门口,他跟难兄难弟裴梓明碰上了。

    衙役将他们带进堂中,当葛经义宣布了皇帝的旨意,并宣布两人与尼姑私通,触犯了大雍律,依法杖责五十大板,戴枷示众三十日后,两人都万分后悔,不该贪图一时的享乐。

    “葛大人,小人是被人陷害的,是那韩庭生刻意害我等,云水庵也是他带我二人去的。他还跟我们一道在云水庵中玩了两日,直到第三日他说家中祖母生日在即方才离开,大人,你不能只拿我们,放过韩庭生。”汪宏华气不甘,将韩庭生供了出来。

    葛经义瞥了他一眼:“衙役已经去拿韩庭生了。”

    汪宏华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容癫狂:“韩庭生,你害我,你也别想跑掉。”

    很快韩庭生便过来了。

    葛经义直接让慧青过来指认他是不是庵中的客人,慧青说是,曾在庵中也宿过三次。

    好了证据确凿,葛经义表示要上奏革除韩庭生的举人功名,然后对面色煞白的韩庭生问道:“是谁让你哄骗汪宏华二人去云水庵的?你不必否认,刑部已经派人探查过,你是京城人氏,跟汪宏华二人认识才一个多月,没发生过什么冲突,也没利益之争,没有陷害他二人的动机。”

    “而且你虽中了举,但家中并不富裕,妙姑可不会不拿银子就好酒好肉地招待他二人。四日前,你还在古方斋买了一本顾恺之的摹本,虽是摹本,但也是孤品,花了足足二百两银子,这些钱从何而来?”

    连番的质问让韩庭生脸色大变,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地往下滚。

    他想否认,可对上葛经义了然的视线却说不出口来。

    葛经义见他不说话,又道:“他二人来京城不过三四个月,二月之前一直在潜心备考,高中后虽招摇了一些,可也不曾与人结怨,要害他们的应是他们的同乡学子旧识吧?韩庭生,你若从实招来可酌情减轻刑罚,否则哄骗同届考生,与尼姑通奸一事两罪并罚,怎么也要判你个流放之刑。为了这几百上千两银子,失了功名,沦为罪犯,你甘心吗?”

    必然是不甘的。

    实际上,自从官差抓他时,韩庭生就后悔了,不该财迷心窍的。

    葛经义这话无疑是戳中了他的心窝子。

    他恨,恨自己贪财,更恨找他之人。

    “大人,我召。”

    果不其然,是汪宏华一同乡举子所为,此人叫周群生,屡试不第,跟汪宏华一直不对付,眼看汪宏华高中了,嫉恨在心,就设了此毒计想害汪宏华错过殿试。

    他也确实成功了,不过也把他自个儿弄进了牢房。

    正所谓害人又害己。

    处理完他们这桩官司,天已经快黑了,仵作也验完了尸,十一具尸骨的告示也都张贴在了京城各处,但直到现在竟无一人来认领这些尸骨,甚至连询问的人都没有一个。

    葛经义很是纳闷:“一个都没有?”

    衙役点头:“回大人,没有,倒是很多来看热闹,很可能只剩了尸骨,认不出来吧。”

    这就奇了怪了。根据云水庵的建立时间,这些人中死亡时间最早的也就六年前,最近的有两个还是去年死的,时间还不久,没道理一个都认不出来啊。

    仔细琢磨了一会儿,葛经义恍然明白了什么,叹道:“不是认不出来,怕是不愿来认领吧。这些人都涉及云水庵尼姑通奸一事,是丑闻,很多有头有脸的人家怕是坏了名声,因此不愿意来认领尸骨。”

    无论是女儿沦为淫尼,还是儿子在寺庙中跟尼姑厮混丢了性命,都是一件有损家族颜面的事。

    难怪这么久,死了十一个人,竟没几个向官府报官,这其中有些人只怕早就知道儿女死在了何处,只是爱惜名声,不愿声张罢了。

    葛经义叹息一声。这些人虽有罪,但罪不至死,而且他们大多都是被人设计诱骗的,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那些背后作祟用心险恶之人也该接受律法的制裁。

    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一名十六岁不大懂事的少年郎,他被人哄骗进了云水庵再也没走出去,何其无辜。

    更无辜的是那两名因为不从妙姑而被杀的女子,她们不该死后背上污名。

    葛经义沉思片刻,吩咐道:“来人,再在旁边张贴一张告示,就说死去的四名女子乃是被妙姑诱骗进寺中,其中两名很快病死,还有二人坚贞不屈,被那妙姑杀害。至于七名男子,乃是庵主收了银子,刻意诱骗他们沉沦美色并因此丢了性命。京中百姓凡是能提供有效线索者,朝廷必有重赏。”

    他倒要看看,朝廷大张旗鼓找人,这些家伙还坐不坐得住。

    第066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葛经义这一招效果出奇的好。

    不光是京城人,甚至连京城周边地区都有热心百姓、失踪者家属特意赶过来提供线索。

    三天下来,刑部就收到了好几十条线索, 而且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经过甄别后,刑部留下了三十多条线索。

    但同时, 这些线索涉及的失踪者竟有二十三人,远远超过了他们在云水庵寻到的十一具尸骸对应的数目。

    这个数字听起来特别多,但平摊到六年时间,京城以及周边地区上百万人口中,算下来每年三四个,还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根本就不显眼, 也很难引起百姓和官府的重视,尤其是有些失踪案根本就没上报。

    若非刑部彻查, 恐怕有些失踪案永远都不会浮出水面。

    葛经义万万没想到只是为了寻线索竟给自己弄了这么一个大活, 失踪人口增加了一倍, 工作量一下子翻了一番。

    可既然有人报官, 那就得查。

    葛经义将与云水庵那十一个死者有关的线索跳出来后,然后命下面的人循着这些线索去查十一名失踪者的身份。

    他则过目了一遍其余的线索。

    其中一条线索,准确地说应该是一条报官记录引起了他的注意。

    报官者叫周昌,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仆。

    他家公子周茂在一个月前说是要出门一趟,然后就再也没回来。等了几天,都不见主人,老仆便去县衙报了官, 但县衙的官员不重视,觉得那么大个人呢, 又是大男人,还能丢了不成,敷衍地表示会帮他找人,然后便再也没了下文。

    周昌去了县衙好几回都被赶出来了。

    眼看一个月过去了,还是没周茂的消息,周昌心急如焚,听说京城刑部在寻失踪人口的线索,他便一大早就赶到了刑部既是提供线索也是报案。

    葛经义之所以关注这个案子,倒不是这个失踪人身份有什么特别的。

    只是因为这宗案子时间最近,残留的线索最多,能够寻到人的几率最大,而且时间短意味着这位周茂可能还活着。

    所以葛经义又命人将周昌带了过来,详详细细地问了一番他家公子失踪的过程。

    周昌说,他家公子在二月末的一天说是要去游湖,然后便再也没回来。事后,周昌怀疑周茂可能在游湖时遭了难,便使了不少银子,请湖上的船夫帮忙打捞寻找,但最终也没有寻到他家公子。

    葛经义听完后皱了皱眉,周昌所说的湖叫平湖,乃是京城以东唐华县境内的一个淡水湖,湖面不小,不知周茂具体的游湖地点要沿湖寻找,这难度太大了。

    而且若他真落水而亡,那这么久了,尸体早该浮了起来。

    葛经义觉得周茂死在平湖的几率不大,不过周茂失踪前要去的最后一个目的地是在平湖,还是得派人去查查,兴许有些线索。

    葛经义安排了经验丰富的衙役去平湖周边走访,看有没有当地人见过周茂,然后又派人去调查周茂的人际交往关系,有没有跟人结怨或是有财物纠纷等,看能不能寻到一些新的线索。

    人命官司大多无外乎财色仇这三样,鲜少有例外的。

    若说周茂的案子还有入手的点,那那些好几年前的案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种,葛经义都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因为即便有什么线索也全断了,甚至连知情人都很难寻。

    他第一时间又想到了唐诗。有瓜瓜,这些案子的来龙去脉很快就会清楚。

    但他也没忘记上次皇上的警告,破案是他们刑部的事,大案要案关系比较大的寻求瓜瓜他们帮忙就算了,总不能这些悬案疑案每一件都去找他们吧?

    葛经义决定还是先寻寻线索,实在找不到再想办法去套唐诗的话。

    唐诗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被盯上了,她摸了摸耳朵,好热,是谁在念叨她?莫非是原主的父母?

    她问瓜瓜:【看看原主的爹妈在干什么?没念叨我吧。】

    瓜瓜:【人家去赴任的路上,忙着赶路呢,都好得很,念你做什么?】

    好吧,是她自作多情了。

    唐诗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瓜瓜,快看看,殿试是不是要开始了?】

    瓜瓜:【还要等一会儿吧,贡生们在外面做准备了。】

    殿试是在宫中举行,至于具体地方,看礼部当年的安排。今年定在了太和殿的丹墀之上,如果遇到风雨天气,则移至室内。

    殿试只有一场,由皇帝主持,当天交卷,然后弥封阅卷。

    至于试题,可由皇帝亲自出题,也可由礼部出题,然后由皇帝选一道,因为这阵子一直在御书房浑水摸鱼,又有瓜瓜这个外挂,唐诗比很多人都提前知道了考题,不过知道她也不会。

    因为考题就一句话“民之于官何谓?”。

    这应该是考治国之策的,唐诗顶多能说几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样的名言,但要让她写篇文言文小作文,还是算了吧。

    在唐诗的翘首以盼中,殿试总算要开始了。

    贡生们身着袍服冠靴依会试名次排列成两队,单双数各一队,立于大殿下方台阶两侧。

    唐诗放眼望去,赞道:【瓜瓜,好有气势啊,果然是人靠衣装,你看这些读书人统一换上锦袍之后,看起来颜值都提高了好几分。】

    不过能考中贡生的大部分都有点年纪了,不少蓄着胡子,看起来有点刻板威严,让唐诗想起了教导主任,所以她口花花都收敛了许多。

    贡生站定后,鸿胪寺那边又走了几个流程,然后放起了鞭炮,鼓乐齐鸣,身着黑色袞服的天衡帝走上高台,坐下,唐诗站在他身后,将底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阳光正好,白玉阶梯一步步往下,阶梯两旁站满了恭敬文武百官和贡生们,从上往下看去,一切都那么的渺小,似乎手一捏就能掌控他人的命运。难怪这么多人为了权力争得你死我活呢!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礼部开始将试题发到两侧的黄案上,然后官员和贡生们向皇帝行礼。礼毕,官员退居两侧,贡生们则依次到黄案前落座答题。

    答题时间为一个时辰两刻钟。回答的策文不限长短,但至少在一千字以上。

    也就是用文言文写一遍一千字以上的命题作文嘛。

    唐诗想起高考的八百字白话文,觉得还是现代考试更人道。

    刚开始她还兴致勃勃,毕竟这相当于让你去高考现场监考,而且监考的还都是各省的状元,能不兴奋吗?

    但等新鲜感过去,唐诗就觉得有些无聊了。

    毕竟考场中的气氛很严肃,而考生们长期维持着一个姿势答题,也没什么好看的。

    所以唐诗开始觉得时间过得无比的漫长,不停地问瓜瓜:【哎呀,这殿试还要多久才结束啊?】

    瓜瓜:【还有半个多时辰。】

    唐诗很想打哈欠:【这么久?好无聊啊。】

    她盯着下面开始数人头:【总共有一百六十五人,本来应该是一百六十七的,汪宏华和裴梓明那两个倒霉蛋被踢出去了。三年就录取一百多人,比清北的录取比例少多了。】

    瓜瓜跟着她胡扯:【你不能这么算,你要只算文学院之类的录取人数相差就没那么大了。毕竟清北录取还有法律、医学、金融、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这类的基础学科、机械、土木、建筑等等。】

    唐诗想了一下:【也对哦,而且咱们多少人,他们才多少人啊。整个大雍都没咱们一个人口大省的人多,而且咱们每年一考,光考生就有上千万,这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底下监考巡视的官员听得心肝颤。

    不是,这么多考生,怎么安置啊?别的不提,这么多人上京城,光书住宿吃饭就是个天大的问题啊,不怕引起□□的吗?

    唐诗不知道随便一句话在官员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她百无聊赖地询问瓜瓜:【你知道这届的前三甲吗?】

    瓜瓜:【你当我是神啊?这都还没考完呢,定谁做前三甲那是皇帝的事。你与其问我,还不如去问皇帝。】

    唐诗瞅了一眼天衡帝端正的坐姿,还真有点心动。

    不过这么多人,她也只敢想想。

    【瓜瓜,你说皇帝都快坐一个时辰,一直这么个姿势,他不累吗?我听说久坐对男人不好,是不是真的啊?】

    瓜瓜:【是的,久坐可能会诱发前列腺疾病、导致早泄、勃起功能障碍等。】

    不是,你前面还在讨论考生的,怎么一下子跳到皇帝身上了?而且这些是他们能听的吗?

    大臣们都不敢看天衡帝的表情。

    福星姑奶奶啊,咱们能不能换个话题,你说点有意思的,比如我那死对头的美艳小妾有没有给他戴绿帽子啥的,都可以的,他们爱听。

    可惜唐诗完全没听到他们的心声,还跟瓜瓜讨论得火热。

    【难怪他一直当柳下惠呢。自从年前安嫔过敏差点丢了小命后,他好像就再也没召见过后宫妃嫔了吧。】

    天衡帝很无奈。

    在这种场合又编排他就算了,还扯到后宫妃嫔头上,别一会儿把她自己也给卖了。

    “咳咳咳……”

    他故意用力咳了几声。

    旁边的广全多聪明啊,见皇帝咳嗽却又不示意他倒水便知是不用他伺候,连忙用胳膊肘轻轻顶了顶唐诗:“小俞,给皇上添茶。”

    唐诗果然停止了胡思乱想,赶紧给天衡帝倒了一杯茶。

    天衡帝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趁机叫住了唐诗:“朕的御书房有一封启州送来的奏折,朕现在要看,你去帮朕寻过来。”

    赶紧支走吧,不然留在这,还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出来。哎,昨天兴奋得念叨了半天要看殿试的是她,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不耐烦的也是她。

    唐诗不疑有他。

    正好她在这看腻了,站得腿也酸了,能走一走,去喝口茶,吃点点心,上上茅房之类的也好,磨蹭一会儿这殿试不就结束了吗?也不用回来罚站了。

    所以她非常高兴地回了承乾宫。

    回去第一件事唐诗就是找了张椅子坐下,然后问宫女小太监们有没有什么吃的。毕竟在承乾宫混了几个月了,唐诗又有瓜瓜这个外挂,跟这里的小太监小宫女们混得非常熟,打成了一片。

    大家都知道她喜欢吃,而且皇上也纵着她,御膳房送来的点心几乎都赏了她。所以她一开口,便有小太监讨好地将点心端了上来。

    唐诗坐下边吃东西边跟他们吹牛聊天,说今天殿试是何等的威严,贡生们是如何的意气风发,说得起劲儿她都忘了时间。

    还是瓜瓜提醒她:【宿主,皇帝回来了。】

    唐诗连忙拍了拍手,站了起来,跟小太监小宫女们挥手:“皇上让我去找折子,我先去忙了,你们也赶紧去忙。”

    小太监小宫女们连忙做鸟兽散。

    唐诗也一溜烟地跑进了御书房,一边找东西一边问瓜瓜:【怎么这么快?那些考生都交卷了吗?】

    瓜瓜:【宿主,你都回来快一个时辰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殿试再不结束是打算通宵吗?】

    唐诗诧异:【这么久的吗?我怎么感觉才回来一会儿,瓜瓜,快,帮我找一找,启州来的折子在哪里?】

    天衡帝进来便听到这句,他挑了挑眉:“奏折还没找到?”

    唐诗在心里疯狂地呼唤瓜瓜:【瓜瓜,快,帮帮忙,靠你了。】

    瓜瓜叹气:【文字我看不到啊,你自己找吧。】

    天衡帝看她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手忙脚乱,上前几步从书桌右侧第二摞奏折中间抽了一本出来,递到她手上:“就这么大个地方都找不到?”

    唐诗:【瓜瓜,我怎么感觉他话里有话啊。他不会是知道我回来摸鱼偷懒了吧?】

    瓜瓜:【过去一个时辰,他没问过你的行踪,应该不知道你先前在干什么。】

    唐诗高悬的心放下了:【那就好,可能是我想多了。】

    心稍定,唐诗大着胆子说:“皇上,您眼神真好。”

    顾左右而言他,倒是学狡猾了。

    天衡帝轻轻按了一下她的头,坐在书桌前:“广全,问问有什么明目的食物,晚上给小俞安排上。”

    唐诗愤怒又不敢言,只能在心里跟瓜瓜吐槽:【他说我眼神不好,我哪里眼睛不好了?五点零好不好。】

    瓜瓜:【不是你先夸他眼神好的吗?你找一个时辰都没找到就放在案桌上的奏折,他怀疑你眼睛不好使不是很正常吗?】

    唐诗要自闭了:【你到底是谁的瓜?】

    瓜瓜:【你说呢?宿主,今天怎么了,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唐诗无语,她为什么要跟一个死板的系统开玩笑。

    算了,说点其他的吧,再说这个下去她要被气死:【殿试什么时候出结果啊?】

    瓜瓜:【三天。宿主,殿试结束后,阅卷官们就被关在太和殿,等阅完了卷才能出来。】

    唐诗惊讶:【吃喝都在里面吗?要几天啊。】

    瓜瓜:【两天一夜,主要是为了防止阅卷官有徇私舞弊的行为。】

    唐诗轻嗤:【真要有这行为,还用得着这时候啊,人早做好准备了好吧。】

    瓜瓜:【前十名的策文要给皇帝过目的,即便有官员想抬举某人只怕也不敢做得太明显。】

    唐诗秒懂,毕竟皇帝不是傻子,写得狗屁玩意的东西要敢呈到皇帝跟前,那不是找死吗?

    四月初四这日殿试成绩出来,礼部将前十名试卷呈给天衡帝,再拆开弥封,让天衡帝来定夺前十名的排序。

    唐诗站在天衡帝身后扫了两眼,第一感觉就是字写得真好,铁书银钩、神采动人,就跟她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的古人字迹一样。

    单这手好字就让她佩服不已。

    而且不是某一个人,几乎所有贡生的字都写得极好,搁现代都能搞个字帖出来的那种程度。

    天衡帝很仔细地阅读了前十名的答题。

    唐诗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名——黎纲。

    【瓜瓜,哇塞,这黎纲也在前十呢。不愧是好几个大人抢着要的女婿,果然有才华。他长得还好看,你说皇帝会不会点他做探花郎啊?】

    毕竟这都进了前十名,几率非常大。而且殿试前十,除了极个别一枝独秀的,估计很多人的策文都各有千秋,毕竟文无第一嘛,黎纲年轻好看,被点中的概率很大。

    瓜瓜:【有可能,历史上很多皇帝选探花郎都喜欢选年轻好看的。】

    唐诗:【那很可能是黎纲了。毕竟这前十也没比他更年轻更好看的了。探花郎总不能选个七老八十,满脸皱纹的吧,那游街的时候多不好。】

    那可未必!

    天衡帝朱笔一挪,掠过了黎纲的名字,虽没点个七老八十的,可也是个四十岁的中年人。

    定下名次后,便是传前十名引见,称之为“小传胪”。

    唐诗盯着长得矮小肤色暗沉,嘴上留着胡须的探花郎,再看看旁边第三名的榜眼黎纲,有些不可置信:【瓜瓜,皇帝不会觉得这位中年矮个大叔比黎纲好看吧?这什么审美啊。】

    她用怀疑地眼神盯着天衡帝的后脑勺看了半晌,小声嘀咕:【可看他后宫的妃子美貌都是在线的啊。】

    瓜瓜:【这是太后和大臣们给他选的,又不是他自个儿挑的。】

    唐诗恍然:【难怪他不喜欢这些呢,敢情淑妃、燕妃他们都不符合他的审美啊。说起来,周才人相貌是最普通的,好像一直都算比较得宠的,傅国公他们这是没送对人啊。】

    天衡帝听着她聒噪的声音,又瞥了一眼下方的黎纲,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巴,长得也没甚稀奇,值得她一直为他打抱不平吗?

    黎纲总感觉上方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如芒在背,他又激动又不自在。

    好在皇帝今天似乎没什么心情接见他们,只勉励了两句就让他们退下了。

    至于后面的名次,过几日会张贴金榜出来,挂在宫门外。

    本以为殿试就这么结束了,谁料张士昭竟站了出来上奏:“皇上,这届考生中有一人名唤周默,其答题不堪入目,实不像贡生之水准,微臣以为他名不副实。”

    唐诗惊讶地挑了挑眉:【呀,张士昭这是想淘汰人吗?不是说中了贡生后殿试基本上不淘汰了吗?这个周默到底答得有多差啊,让张士昭上奏踢了他。】

    天衡帝也有些意外,但张士昭这人虽迂腐了一些,却不是个胡言乱语之辈。天衡帝命人将考卷呈上来。

    照理来说,能参加殿试的,无不是过五关斩六将,没点真才实学,哪能经得住县试、乡试、会试这三关的考验。

    可看完周默的考卷之后,天衡帝眉头拧了起来。这人不能说是不学无术,但策文跟其他贡生明显不在一个等级。

    “传周默。”

    唐诗觉察到了天衡帝的反常行为,惊讶地问瓜瓜:【不是吧,还真出现了一个气运之子啊,能混到殿试,牛啊。不过,会不会是殿试那天他出了什么状况,比如身体不适什么的,发挥不佳啊?】

    张士昭皱了皱眉,还真有这个可能。但即便这样,他们阅卷官也是看答题说话的,不然有哪个考生说身体不舒服就能豁免,那还了得?

    其他阅卷官不大赞同张士昭的执拗和较真,毕竟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但见张士昭已经将事情捅到了皇帝跟前,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很快周默便被带了上来。

    他很年轻,才二十多岁的样子,长相很普通,一双眼睛很小,看人的时候总像是眯着似的,给人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

    瓜瓜这时候才回唐诗:【宿主,最近葛经义在查人口失踪案的事你还记得吗?】

    唐诗:【你昨天不是说,他已经找到了两具尸骨的家人吗?咋啦?是案子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瓜瓜:【那倒不是,查案的时候,葛大人发现了个二月末失踪的周茂,最近派人在寻他。】

    唐诗知道瓜瓜不会说无关紧要的事,她默默在心里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周茂,周默,还真是巧哈,咋啦,葛大人找到人了吗?】

    瓜瓜:【没找到,不过你找到了,人就在跟前。】

    唐诗不敢置信地抬头盯着下面的周默:【你的意思是,现在站在殿中的这名贡生是周茂,不是周默?那周默呢,去哪儿了?这两人什么关系?】

    底下的大臣们也齐刷刷地傻眼了,没想到张士昭歪打正着,还真发现了个胆大包天的。

    第067章

    瓜瓜确定了唐诗的猜测:【没错, 他就是冒名顶替的,具体的有点狗血复杂,你自己看吧。】

    唐诗惊讶极了:【真假状元我以为只是戏剧里的故事, 没想到今天来了个现实版真假进士, 难怪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呢。】

    【不过想想后世也有冒名顶替上大学的,也就不稀奇了。】

    【幸亏他水平菜, 也幸亏张士昭较真,不然还真被他给蒙混过关了。我看看到底咋回事。】

    别啊,瓜瓜,你怎么又给宿主一个人开小灶,仔细说说咋啦?还有福星姑奶奶,你也多说两句嘛。

    大臣们抓耳挠腮的,一个个心里急得不行。

    唯独周默因为还没被授予官职的缘故, 听不到唐诗和瓜瓜议论,不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已经暴露了。

    他还在沾沾自喜。

    因为放榜前被皇帝召见的无不是殿试表现得极为出众的人。

    这可是非常光荣有面子的事。

    皇上先前可是一连召见了十个, 如今单独召见他, 足以见得他有多受皇上重视。

    周默仿佛看到了美好的前程在冲他招手。

    他激动地行了个跪拜大礼:“臣参见皇上, 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家伙, 还没授官就开始自称臣了,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大臣们心里鄙夷极了。

    但其实严格说起来也不算错,毕竟通过了会试,以后基本上都会做官。

    天衡帝打量了周默片刻,淡淡地说:“平身,你就是周默?”

    周默慢慢站起来, 脸颊通红,恭敬地说:“是, 今日微臣幸得以见天颜,便是即可就死也无憾矣!”

    这马屁拍得可真直白。

    文章做得不咋地,溜须拍马倒是有一手。

    可惜天衡帝不吃他这套:“是吗?那你现在就去死吧!”

    周默两眼瞪大,不可置信,浑身颤抖个不停。

    唐诗从八卦中抬头,看着他这副如遭雷击的样子,大呼痛快。

    【皇帝这张嘴真是太可爱了,多说点!】

    【贱人就该恶人磨!】

    天衡帝的嘴角本来都要翘起了,结果后面又来了一句,他直接气笑了,将火气全撒到了周默身上:“怎么?不愿意,还是不敢?这么说,你刚才的话只是说说而已,糊弄朕的?”

    这哪行,糊弄皇帝可是欺君的死罪。

    周默赶紧改口,可又不敢应是,只能支支吾吾地说:“臣不敢,臣不是这个意思,若能为国尽忠,为皇上效命,臣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唐诗只能感叹:【瓜瓜,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又巧言令色之人。难怪冒领他人成绩也做得如此自然。】

    【皇帝快查啊,张士昭都把疑点说出来了,可不能放过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

    大臣们也偷偷附和,可不是,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家伙,一定得查,狠狠查,严查。

    天衡帝既已知道真相自然不可能不查。

    他冷冷一笑,直接将周默的答卷摔了下去:“你倒是会说话,那你说说,你这答的都什么玩意儿?”

    周默本就惨白的脸一下子变得跟白纸一样,他偷偷看了一眼砸在面前的答题,认出是自己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力持镇定地说:“皇上,微臣,微臣前几日吃坏了肚子,腹痛难忍,殿试的时候发挥不佳,请皇上明察。”

    唐诗赶紧仔细翻了翻前几日殿试的记录,然后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靠,这家伙有备而来啊,殿试那天他入宫的时候在脸上敷了一层厚厚的粉,走路时好几次按住肚子表现得很痛苦很虚弱的样子,还真有好几个贡生看到了,关切地询问过他。要是皇帝派人去调查,真能给他找出人证来。】

    【太阴险,太狡猾了,皇帝不会上当吧,还是快请葛大人来吧,他才是这方面的专家啊。】

    殿试何其重要,出了这等丑闻天衡帝心里本就不痛快,还接连被唐诗质疑能力,心里更不爽了。他不可能对唐诗发火,这气自然全朝周默开去。

    “是吗?那你说说,会试最后一场,你答的是什么?”

    天衡帝不按套路出牌,压根儿不顺着周默的话说,去调查他殿试那天有没有生病,而是直接问他会试的答题。

    会试对考生何其重要。正常来说,才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考生不可能忘记自己写了什么。即便做不到把自己曾写过的文章原封不动地背下来,但说个大概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周默不行啊,他是个冒牌货,顶多也就知道会试的考题,真周默怎么回答的他哪知道。

    他只能找借口推脱:“皇上,臣,臣考完后生了一场病,记忆没那么好,很多事忘了,考试的答题也记不大清了。”

    唐诗啧啧称奇:【靠,周默考完后还真称病拒绝了所有人的邀约,尤其是放榜后,同期的学子不少给他递了帖子,他完全没现身。这个家伙准备得太充分啊,蓄谋已久。】

    瓜瓜悄悄冒头:【宿主还没看到前面啊,岂止是蓄谋已久,更炸裂的你还没看到呢。】

    唐诗惊了,她错过了什么?不行,她不管天衡帝怎么处理周默了,赶紧去翻八卦。

    只有大臣们心里苦,瓜瓜咋不给大家一个痛快呢?

    通过一人一瓜的对话,天衡帝也明白了,周茂冒名顶替周默,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很早以前就计划好的,这绝不是周茂一个人能办到的。

    “将会试第一场的试题誊抄一份过来,给周默现场作答。”

    周默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艰巨的考验在这儿等着他,急得手心直冒汗,结结巴巴地说:“皇上,臣发了高烧,不记得了。”

    “不记得当时的答题也没关系,再做一次。朕相信,一二十年寒窗苦读的知识和见解是不会忘的。而且若因一场高烧便将所有的学识才华都忘了,那朕也不能再用你。毕竟会试、殿试皆是为国选人,你病一场什么都忘了,朕如何能安心将一地百姓交给你?”

    周默无言以对,找不到理由反驳这话。

    偏偏苏和宜还笑眯眯地说:“不记得也没关系,周贡生既能在近两千名举子中脱颖而出,才华必定惊人,再做一遍,说不定咱们能看到两份精彩绝伦的答卷。”

    其他大臣也纷纷赞天衡帝英明。

    周默没辙,只能赶鸭子上架,慢吞吞地坐到小太监临时搬来的黄案前。

    只是他本来肚子里就没多少墨水,如今又被皇帝和满朝文武大臣盯着,紧张得脑子一片空白,更不知该如何作答了,提着笔久久没动。

    苏和宜见了,笑着催促:“周贡生,怎么不写?虽说你记性不好,可到底做过一次了啊,即便记不清自己当时是怎么作答的,但总思考过吧,现在还用想这么久吗?皇上日理万机,我们衙门里也还有很多差事,可没时间一直陪你耗哦。”

    周默捏着毛笔的手在颤抖,额头上更是急得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唐诗看了倍觉痛快:【该,这才哪到哪啊。这周家人真是太恶心了,不光是这个周茂,还有他的娘老子都该一并剐了,都什么垃圾玩意儿。周默怎么会摊上这样的父亲和兄弟!】

    破案了,原来是亲兄弟啊。

    那他顶替周默,肯定有人帮忙,应该就是所谓的周父吧。

    “答不出来?”天衡帝冷冷地瞥了周默一眼,淡淡地说,“来人,派人通知葛经义,顺便将周家人全部带进宫。”

    周默手里的毛笔一颤,在白纸上落下重重的一个墨点。

    他一直淡定的脸终于绷不住了,出现了一丝慌乱,想必也是意识到自己可能露了破绽。

    但没人催他,也没人提醒他,偌大的太极殿静得落针可闻。

    这样的沉默无形中给了周默巨大的压力,他提笔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嘴唇也死死抿着,显然是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可惜这些努力都失败了。

    好半天,他也未能写下一个字。

    甚至他的身上还传来一股难闻的腥臊味。

    最先发现的是闵政。

    闵政身高的秘密已经暴露,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小矮子,他索性也不装了,不再垫鞋垫上朝。个子矮,又刚好站在周默旁边,离得近可不就最先闻到了这股味道。

    他吸了吸鼻子,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他发现有液体从周默袍子下渗出才恍然意识到这人在朝堂之上小便失禁了。

    啧……

    闵政恶心极了,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踩到了后面的大臣,后面的大臣又往后退,撞到他身后的人,产生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然后大家的目光都挪到了闵政身上,顺着他嫌恶的视线也看到了地上那摊淡黄色的可疑液体,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瓜瓜:【宿主,宿主,周默,准确说是周茂被吓尿了。】

    唐诗连忙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鄙夷地说:【不是吧,杀人冒名顶替都做得出来,就这点心理素质?】

    “皇上,葛大人在外面求见!”太监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沉默。

    天衡帝道:“宣!”

    很快葛经义来了,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男的跟吓尿的周默有几分相似,女的三四十岁的样子,脸上涂着厚厚的粉,遮住了皱纹,但眼角上挑,狭长锋利,给人一种很不好相与的感觉。

    【果然是亲生的,这母子俩眼睛一模一样啊。】

    闻言,葛经义诧异地看了周夫人一眼,又瞥了一眼跪坐在黄案前的周默一眼。

    皇上让他将周家人带进来做什么?

    葛经义还一头雾水,他行了一礼道:“皇上,微臣将周家夫妇带了过来,他家中的仆从都在外头候着。”

    唐诗赞道:【葛大人想得周到啊,把周家所有仆人都带过来了。但没用的,周家的仆人都换过了,除了老管家,其余的都刚进府一两个月,很多都没见过真正的周默。即便有见过的,周默跟周茂是亲兄弟,长得有些相似,周茂最近一个月又一直照着周默打扮,他们也分不大出来。】

    葛经义心头大惊,怎么都没想到他进宫一趟,手里正头痛的案子似乎就峰回路转,要破了。这效率真是太快了,也不怪他想走捷径啊。

    据他的调查,周茂父母在他十岁那年出门遭遇意外,尸骨都没找到,最后只留周昌这个老仆作伴。

    可现在唐嫔娘娘却透露,周茂有父母兄弟。

    而且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京城周家。

    可唐诗还嫌不够似的,又盯着周老爷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在心里鄙夷地对瓜瓜说。

    【这就周默那个蠢货父亲啊。】

    【这种男人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又蠢又毒,被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啧啧!】

    【就是可怜了真正的周默母子啊。哎,瓜瓜,我以为这种剧情只能出现在电视戏剧小说中,哪晓得还真有这样的人。】

    瓜瓜:【宿主,人类的下限和离谱程度比文艺影视作品塑造的还离谱成千上万倍。】

    唐诗赞同:【那倒是,自从我绑定了你,吃了多少没下限的瓜。这个周老爷太好笑了,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娶了恩人,然后发现自己搞错了,又去勾搭真正的救命恩人,把救命恩人养在外头,没名没份给他生孩子,他这是报仇还是报恩啊?】

    【不是,报恩的方式就只有以身相许这一种吗?那要是当初救他的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婆又或是个身高七尺膀大腰圆的男人,那他还要不要以身相许?】

    瓜瓜:【当然不会,见色起意吧。】

    唐诗赞同:【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呸,报恩可以给钱啊,帮忙啊,谁稀罕他所谓的爱情了。】

    【笑死了,当初是他自己单方面认错了救命恩人,又没去找唐家姑娘确认就心急火燎地派人上门提亲,婚后刚开始对唐姑娘如珠如宝,但等他知道自己认错了救命恩人,立马视唐姑娘为眼中钉肉中刺,觉得对方阻碍了他的爱情,委屈了他的心上人。】

    【但搞错救命恩人的不是他吗?委屈心上人做外室的不也是他吗?最后还恨屋及屋,恨上了周默,甚至为了给私生子铺路,不惜弄死了周默,以显示他忠贞不渝的爱情。】

    【可怜的周默母子就为了周老爷的真爱这么丢掉了性命。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恶心的人?好想吐他口水。】

    大臣们听明白了。

    真正的周默乃是周老爷的原配夫人唐氏所生。唐氏不知为何死了,然后周老爷迎娶了他的相好,但却没将私生子认回来,估计是怕人知道,丢脸。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是他们高估了周老爷的脸皮。

    【呸,周默几岁就展现出惊人的读书天赋,十四岁考中秀才,二十岁中举。可反观周茂,虽然周老爷私底下在他八岁那年就花重金将他送进了距京城一百多里的四进书院,可这人还是不学无术,二十多了连童子试都考不过。】

    【这对恶心的夫妻竟产生了李代桃僵的想法。正好周默一心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他们更是不让周默出门交友,一切说辞都是为了让他专心备考,逐渐阻断了周默跟外面的人交集。】

    【哎,周默也是性格单纯,说让他安心在家学习他就真信了,好几年不怎么出门,一心只读圣贤书。看看,现在出了事连个为他抱不平、伸冤的人都没有。要不是张世昭较真,他骨头都烂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早就被害死了。】

    【也亏得周默考上了,不然被周茂代替了,他去外面晃悠几年回来,还有几个知道他是冒牌货的?】

    都说虎毒不食子,这周老爷只怕是得了失心疯吧,放着才学出众的长子不好好培养,竟然为了让小儿子有功名傍身,害死了长子。

    这是理性的大臣们无法理解的。

    世上怎会有如此愚蠢恶毒的人!

    周默可是二十几岁就高中,前途无量。吏部尚书周泰要有这样出息的儿子,只怕睡着都要笑醒,还哪管他是哪个娘生的。

    哎,可惜啊,周泰求而不得,这周老爷白捡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却不珍惜。

    只能说造化弄人。

    天衡帝也明白了事情始末。

    他厌恶地瞥了周老爷一家三口,简单粗暴直接:“葛尚书,周默殿试一塌糊涂,会试答题也完全记不住,答不上来,朕怀疑他作弊,命你严查!”

    周老爷夫妇完全不知道宝贝儿子已经露馅了,大吃一惊,连忙跪下磕头道:“皇上,您是不是搞错了?小子从小勤学苦读,凡是教授过他的夫子无不赞其天赋,他怎会作假呢?”

    天衡帝没说话,葛经义道:“是与不是,查查便知道。会试才过月余便完全不会了,朝廷有理由怀疑周默在考试中作弊了。皇上,微臣马上就派人去查,不过在此之前,微臣还有一事要报!”

    “哦,什么事?”天衡帝问。

    葛经义装模做样地打量了一番周茂,然后说道:“皇上,前几日,微臣在查云水庵十一具尸骸来历时,接到一个老翁的报案,他家公子失踪了,央求刑部派人去查。”

    “因为要寻人,微臣便让人根据老翁的描述绘了一副他家公子周茂的肖像画,方便衙役们在外寻找。微臣刚发现,这位周默贡生跟老翁所说的他家公子长得极为相似,微臣怀疑他跟周茂失踪一案有关。”

    其实这话是葛经义现编的。

    刑部确实做了周茂的肖像画,可老者描述得不是特别清晰,而且画师没见过真人,画出来的到底还是有些失真。

    只看了一眼,葛经义根本不能立马确定。

    但谁让他提前知道了答案呢?为了快速破案,他干脆直接想办法将两案合并一块儿查,这样能省不少时间。

    可这话却吓坏了周家人。

    周茂手里的毛笔再也握不住,啪的掉到地上,矢口否认:“我不是,你认错了,我就是周默,周家长子。”

    周老爷也讪讪地说:“这位大人,您,您是不是弄错了?”

    葛经义准备速战速决,不想跟他浪费时间:“是与不是,一会儿就知道了,皇上,请允微臣唤一人入宫。”

    天衡帝答应了。

    葛经义立即让人将周昌带了进来。

    今天很不凑巧,皇帝派人来叫他时,他正好要带周昌去拜访周茂的一位友人。因为皇帝唤得急,他就索性让周昌在马车上跟着,等他忙完再照计划行事。

    没想到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唐诗看葛经义胸有成竹的样子,连忙问瓜瓜:【葛大人要请谁啊?】

    瓜瓜:【周昌,周茂相依为命的老管家。】

    唐诗恍然,然后乐不可支。

    【哈哈哈,这下好了,周昌来就会拆穿周茂的真实身份。】

    【周老爷两口子算无遗策,把一直照顾周茂,将周茂当亲儿子疼的周昌也算了进去。用周昌的伤心和真实反应来坐实了周茂的死亡,免得有人怀疑上他的身份,但今天却弄巧成拙了,笑死,这就叫报应吗?】

    提前知道了答案的大臣们都等着看好戏。

    只有不知情的周家三口有些惴惴不安,一个个在心里思忖葛经义到底有什么招数?不应该啊,周默好几年没出门了,以前的朋友都疏远了,而且一二十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数年不见,那些所谓的友人也未必认得出他。

    还有家中的奴仆,他们让人牙子远远地发卖了,官府应该也找不回来。

    这个刑部尚书还能有什么证人?

    一家三口悄悄交换了个眼神,彼此打气,一定要坚决不承认。

    不过很快他们就破防了,因为太监喊道:“宣周昌觐见!”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周家三口差点昏厥过去。

    年迈体弱的周昌小心翼翼地在太监的引领下入殿,行跪拜大礼。

    然后葛经义直接问道:“周昌,你看看身侧之人,你可认得?”

    紧张的周昌这才发现旁边还跪了三个人,他扭头一看,两眼顿时瞪得铜铃那般大:“公,公子,您还活着?您这段时间去哪儿了?您让老奴找得好苦啊。”

    周茂面色煞白,坚决不肯承认:“你,你认错了,我不认识你,你这老头子,不要胡乱认人。”

    周昌疑惑地上下打量他:“怎么会呢?老奴不会认错的。”

    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目光扫到旁边的周老爷夫妻俩,眼底尽是不可置信:“老爷、夫人,你,你们还活着啊?你们还活着怎么不回来找老奴和公子?”

    完了,他们也被认出来了,周老爷两口子吓得扑通磕在结实冰凉的地板上。

    第068章

    周昌这个人证的出现直接戳穿了周家三口的谎言, 也揭穿了周茂的身份。

    周茂一个平民冒充有功名的人,甚至连皇帝都骗,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只这一桩就够他们家掉脑袋了。

    知道大势已去, 为了少受折磨,一顿板子还没挨完, 周茂便嚎得跟杀猪叫一般:“我招,我招,别打了……”

    周老爷心疼儿子,也喊道:“茂儿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的错,我的错不关他的事啊……”

    现在知道心疼儿子了,那弄死有出息的大儿子时怎么不知道心疼?

    葛经义硬是等周茂又挨了十板子才喊停。

    父子俩的招供很快让案情清晰起来。

    周老爷年轻那会儿, 有一次去爬山游玩,跟朋友走散, 摔到了山坡下, 天黑加上下雨, 又冷又饿, 周老爷都快绝望了,是路过的周夫人听到喊声,去请了山中的和尚将他救了起来。

    被救起来时,周老爷因为发高烧已经昏迷了过去,因此也没见到自己救命恩人的真容。

    等他病好了些,他便迫不及待地派了小厮出去打听那天有哪家的女眷留宿山上。正好查到了他后来娶的原配唐氏身上。

    唐氏母亲久病不愈,唐便去了寺中给她祈福, 那几日刚好在寺中。

    于是周老爷也没去求证便迫不及待、欢天喜地的跟家里人表示想娶唐氏。

    两家门当户对,家风也没什么大问题, 这门婚事很快便成了。

    过六礼,成亲,一切都很顺利,婚后一开始夫妻二人感情也很好,直到后来周老爷有次无意中提起哪日傍晚下雨的事,唐氏毫无印象,他方才知自己认错了恩人。

    可明明是他自个儿想当然,搞错了的,最后却赖唐氏身上,觉得是唐氏欺骗了他,开始冷落苛待唐氏,将这一切归咎于唐氏。

    然后又千方百计去寻他的救命恩人,最后找到了如今的周夫人。

    但周夫人是猎户之女,出身寒微,唐氏又无过错,还刚好怀了孕,而且那时候周家出了点事,需要唐家帮忙,在那当口家里人都不同意周老爷纳妾,但他仍不死心,私底下跟周夫人来往。

    没过多久,周夫人也怀孕了。

    不能娶进门,他就只能委屈自己的救命恩人当外室了。

    然后他又开始自责,不能给心上人和儿子名分,还将一切都怪罪到唐氏身上,觉得是唐氏阻碍了他们俩,成了他们俩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更令他郁闷的是,他哪怕倾斜了不少资源,花高价把周茂送去知名书院,师从名师,周茂的学问仍旧一塌糊涂,而他不待见,也不怎么管的周默却学业出众,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子。

    这一切仿佛在打周老爷的脸。

    但周老爷这样自私自利,善于从别人身上找毛病,将问题责任都推给别人的家伙,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看走了眼呢?

    再加上还有周夫人在一旁吹枕边风,卖惨,他心里的天平毫不犹豫地偏向了周茂。

    甚至认为周默跟他早死的娘一样,都是来克他的。唐氏阻了他的爱情,周默又拦了周茂的前程,这种极致的偏心,加之担心以后周默有出息了,觉得是他苛待了他们母子,对他不好,周老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生出了李代桃僵的想法。

    这样,他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团聚了,他最宝贝的儿子也有了前程,一举两得。

    所以在周默参加完最后一场会试考试后回到家,周老爷就给了他一份大礼。

    周老爷以周默考试辛苦了为由,让下人备了一桌子好菜好酒。

    周默哪想得到父亲会给他酒中下药,毫无防备地吃下了掺了剧毒的酒,当天晚上就七窍流血而死。

    人死后,周老爷借口考试太累周默在家休息,锁了他的房门,第二日又发卖了家中的奴仆,在后花园挖了个坑,将周默埋了进去,然后将周茂悄悄接回府中。

    这样就没人知道周茂是个冒牌货了,而周茂也是个有功名的人了。

    若是周默这次能高中,那就更好了,殿试不淘汰人,即便在里面表现不佳,殿试名次靠后,以后也一样能授官。而且他们这些刚高中的大多外放,去外地做几年官回京,谁还能认出周茂是个冒牌货?

    可惜偏偏杀出张士昭这个程咬金,坏了他们的全盘计划。

    刑部审讯的官员和衙役知道这事的前因后果都觉不可思议,天底下怎会有如此恶毒的父亲。即便再不亲近,那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为了给疼爱的小儿子铺路,为了将家产都留给宝贝的小儿子,他竟能毫不犹豫地对大儿子下手,简直禽兽不如。

    欺君和杀人两项罪名,足够让他们全家整整齐齐上刑场了,这也算是成全了周老爷的一片深情,不能同生那就同死吧。

    唐诗看完心里真是跟吃了只苍蝇一样难受,恹恹的,连最喜欢的点心都没兴趣了,饭也没用多少。

    天衡帝看着她扒了几口饭就放下筷子就知道她心里还不舒服。

    今天还没下朝她就开始在心里骂周老爷,足足骂了小半个时辰不带歇的。但她吧,又骂不出什么新鲜的词语,翻来覆去就是“恶毒”、“混蛋”、“蠢货”、“禽兽不如”这类的。

    刚开始瓜瓜还搭理附和她几个“嗯”、“对”,后来连瓜瓜都不吭声了,估计是被她整无语了。

    天衡帝挥手让伺候的宫女太监都退下,然后冲唐诗招了招手。

    唐诗心情不大好,不情不愿地挪过去:“皇上有事?”

    天衡帝指了指旁边的碗筷:“坐下吃饭吧,朕一个人吃东西没什么胃口。”

    【那你看我吃就有胃口了?什么毛病!】

    唐诗心里暴躁,面上又不敢反抗,磨磨蹭蹭地坐了下去,抓起筷子,夹了一块嫩排,发泄似的咬了一口,咬得半边脸颊鼓鼓的,像个鲜嫩多汁的包子,让人很想咬一口。

    天衡帝跟着夹了一块排骨,淡淡地说:“要不要去刑部大牢看看周家三口?”

    唐诗咬排骨的动作一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天衡帝微笑着说:“估计他们现在已经用刑了。”

    也就是很可能被打的皮开肉绽了。

    唐诗听了心里舒服了一点点,但一种更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瓜瓜,我怎么感觉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瓜瓜已经被她磨得没脾气了:【就你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样子,谁还看不出来啊。】

    是这样的吗?有可能,皇帝心眼这么多,要看穿她的想法太容易了。

    唐诗想了一下,还是没精打采地摇头:“算了吧。”

    看了又怎么样?还是改变不了什么,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天衡帝瞥了她一眼,还不开心?那只能换一招了。

    “前几日易州进贡了一批珍珠上来,听说还不错,一会儿你替朕把把关,赏你一斛。”

    要以往唐诗肯定高兴得在心里不停地喊瓜瓜了,但今天她却兴致缺缺地说:“多谢皇上!”

    不够吗?天衡帝纳闷了,上次赏了她金子做的十二生肖,她就高兴得不得了。这一斛珍珠的价格不比那点金子低啊。

    那该赏点什么?太珍贵的现在不适合,太打眼了,很容易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要不再赏点金子试试?

    天衡帝还没开口便听到了瓜瓜激动的声音。

    【宿主,宿主,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别想了,想点开心的。你知道一斛珍珠有多少吗?】

    唐诗见瓜瓜这么激动,眨了眨眼睛:【多少,一串?几十上百颗?】

    瓜瓜:【斛是古代的计量单位,曾以十斗为斛,现在大雍以五斗为斛。也就是说,只去看看,你就能得五升珍珠,五升啊,还全是上贡的珍珠,要做成珍珠项链,你都能戴一个月不重样。】

    唐诗瞬间满血复活:【这么多?我的天,我算算,一瓶矿泉水五百毫升,就是半升,相当于十瓶矿泉水这么多量的珍珠,也相当于一桶食用油那么多的珍珠。啊啊啊,这大雍为什么不延续古序,一斛等于十升该多好。】

    不过五升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要知道,古代还没有大规模的人工养殖珍珠,基本上都是天然珍珠,采珠也极为不易,导致珍珠的价格比较昂贵,尤其是这种上贡的更是珍珠中的精品,不说颗颗价值连城吧,但价格肯定不低于同等份量的黄金。

    换算一下,也就相当于她提了一大桶食用油那么多的黄金回家。

    这么大一笔钱,后辈子养老都不愁了。

    而且全是一颗颗没加工的珍珠,以后拿出去卖也好,送人也好,都方便,随时都能换钱。要是镶嵌在什么珠宝首饰上,变成了御赐之物还不好弄。

    想到马上就要发大财了,唐诗高兴得眉飞色舞。生怕天衡帝一会儿突然变卦,她马上放下了筷子,积极地说:“皇上,珍珠在哪儿?小的这就马上就去帮您把关。”

    天衡帝真是哭笑不得,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看着她碗里的饭说:“先陪朕用膳。”

    “好嘞,皇上,小的帮您布菜吧。”唐诗积极地站了起来,谄媚地说。

    被骂多了,天衡帝还不适应她这突然的热情,揉了揉眉心,制止了她:“坐下,朕想吃什么自己来。你安静地陪朕用会儿饭,不要在说话了。”

    唐诗笑眯眯地坐了回去。

    嘴上是不说话了,但心里疯狂地输出。

    【瓜瓜,你说一斛珍珠能在京城买座大宅子吗?】

    【先帝没子嗣的妃子都出家了,回头要是轮到我出家的时候我能把这些珍珠都带上吗?】

    【不行啊,这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还是得想办法先将珍珠藏到个安全的地方。可惜了,原主的家人都不在京城了,不然派人送回去,让他们给我在京城买个宅子,我就可以躺平收租了。谁还没有个包租婆的梦想呢?】

    ……

    瓜瓜直接销声匿迹了。

    天衡帝耳边嗡嗡作响,今天早上到现在都没消停过。罢了,好歹这是高兴得,总比一直骂人强。

    用过了膳,唐诗就不时地瞟向外面。

    可惜天衡帝一直没动静,她忍不住在心里猜测。

    【说好去看珍珠的呢?瓜瓜,你说他不会是后悔了吧?】

    【这么大个皇帝,不能不讲信用啊。】

    【瓜瓜,我怎么感觉皇帝想赖账啊!】

    ……

    天衡帝无语了,谁敢赖她的账啊,回头还不得被她在心里问候好几天。

    他的耳朵可受不了。

    放下茶盏,天衡帝唤东来:“易州送了一批珍珠过来,你带小俞去把把关,回头让她挑一斛。”

    唐诗高兴了。

    【还能挑啊,瓜瓜,一会儿你帮我,咱们专挑大的。】

    因为天衡帝发了话,最后东来都帮唐诗挑,让她足足挑了一大匣子,颗颗都有七八分大,珠圆玉润的,成色极好,连瓜瓜都对唐诗说:【这批珍珠质量很好,比金子还贵不少,宿主你可别傻乎乎的贱卖了。】

    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唐诗乐了,当天晚上睡觉前都还忍不住数了数珍珠,可惜量太大,还没数清楚她就犯困睡了过去。

    因为得了这么一堆珍珠,唐诗这几天的心情都非常好。

    但天衡帝的心情就不大好了。

    会试作弊,殿试顶替的阴霾刚过去,他的气都还没消,傅国公就回来了。

    而且回来就给天衡帝压力:“皇上,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虽正值春秋鼎盛时期,可也已登基两年,后宫始终不曾传出喜讯。微臣斗胆,恳请皇上下诏命天下诸州县,广选秀女,以实六宫,早日为我朝延香续火,择嗣以承大统,慰列祖列宗而固国本也。”

    这番话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不少大臣都站出来力挺他:“是啊,皇上登基二载,后宫不过数位娘娘,始终不得喜讯,不若在民间采选德貌俱佳的女子入宫服侍皇上,早日诞下皇嗣。”

    天衡帝的脸都黑了:“怎么,你们连朕的家事也要管?”

    傅国公道:“皇上,不能这么说,帝王无家事,子嗣传承乃是国之根本,关乎天下百姓,江山社稷,请皇上以大局为重。”

    “是啊,皇上,皇嗣乃是大事,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

    ……

    不少老臣也站出来支持傅国公,这其中还包括了跟傅国公不和的洪国公、御史薛国安等等,随后以九江王为代表的宗室也站出来支持傅国公。

    而天衡帝最信赖的葛经义、关潮、柴亮、孟江等大臣都沉默了。

    这时候沉默其实也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天衡帝颇有点孤立无援的味道。

    唐诗看了都同情他:【啧啧,瓜瓜,这当皇帝还得当种马啊。】

    这形容绝了。

    大臣们都不敢看天衡帝的脸色了。

    话是难听,但这也是事实,现在他们逼着皇帝选秀,充实后宫,不就为了让他广撒种,多生孩子,最好早点生个儿子出来。

    天衡帝神色冷厉:“荒唐,如今国库空虚,边境不宁,各地不太平,匪患严重,你等不思国事为重,却要大张旗鼓,劳民伤财地选秀,怎么,是你们出这笔银子吗?”

    唐诗都想为他鼓掌。

    【哇塞,皇帝可真会说。就是啊,选秀不花银子啊,这大老远的,还要让人家那些姑娘千里迢迢进京,折不折腾人?】

    【而且皇帝都六个小老婆了,还算少?啧啧,难怪古代光棍率那么高,多少男人的基因传不下去呢,这就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

    【不过就是娶再多老婆也未必能生出儿子啊,而且生下来不一定能够养活啊。历史上没有儿子的皇帝多了去,光西汉就有好几个皇帝没儿子继位,最后江山不一样有人继承。】

    【皇帝挣扎也没用啊,这也是太后的意思。而且傅国公这次可是有备而来,回京就找了了九江王、宣平候、秘书监、吏部尚书……,朝中一大半的大臣都被他说服了。】

    被点了名字的大臣和宗亲一个个面色如土,后悔不已。哎呀,早知道会被福星姑奶奶点出名字就别跳这么欢的,要是被皇上记恨上了,可有他们受的。

    哎,这时候就该学葛经义他们这些老狐狸啊,保持沉默,两边都不得罪。

    不知是看无人支持天衡帝,还是心疼银子,关潮站出来道:“傅国公言之有理,但皇上所言也有道理。全国大选,从选秀的安排,再到给秀女的车马费,餐食费,其他随侍人员的开销等等,加起来不是一笔小数目,劳民伤财,耗时耗力,奢靡无度,实属没必要。”

    关潮身为大雍的钱袋子,在朝中还是蛮有些人脉的,很快就有几名官员站出来声援他。

    但势头远不及傅国公。

    傅国公也是个狡猾的,听他们这么一说,立马改口:“关大人,全国采选太过耗时耗力,那不如就在京城选,为皇上充实后宫,绵延自子乃是国之大计,这点钱若国库出不起,那微臣想办法去筹措,只要能为皇上效力,便是有千难万险,微臣也会尽力克服。”

    唐诗都惊呆了。

    【瓜瓜,傅国公真的好拼,为了给皇帝选秀,竟然愿意自掏腰包。不过他那么有钱,别说是给皇帝选秀了,怕是帮皇帝养兵都没啥难度吧?】

    傅国公顿时汗如雨下,这所谓的福星姑奶奶莫不是来克他的,这种话怎么能说,皇上如何想他?大臣们如何想他?

    天衡帝讥诮地勾起了唇:“傅国公一片忠君爱国之心,朕甚是感动,正好国库空虚,入不敷出,不若傅国公也帮忙解决一下?”

    关潮立马跟上:“是啊,傅国公精忠爱国,为朝廷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如今正是朝廷困难之计,还请傅国公伸以援手,等国库宽裕了,一定及时将这笔银子还您。”

    这不是还不还的问题。

    要国库都需要他来支援了,朝臣如何看他?御史还不得整天盯着他们家。

    傅国公连忙苦笑推脱:“承蒙皇上和关大人看重,可惜微臣能力有限,几万两选秀的银子还能东拼西凑找人周转周转,可国库之困,微臣实在是有心无力。”

    唐诗马上想起来了:【他家底下藏了两大间屋的金银珠宝吧,还卖啥惨!】

    瓜瓜:【搬走了,一部分挪出了京城,还有一部分换了个地方藏。】

    老底都被掀了,傅国公仍旧装没听见,一口咬定自己很穷。

    而且他很聪明地将话题绕了回来:“皇上,国库的事自有户部操心,但皇嗣之事只能依靠皇上,还请皇上以大雍为重。皇上圣明,为黎民百姓着想,不若就在京畿地区举行小规模的选秀,如此一来,半月即可结束。”

    “是啊,皇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子嗣在寻常人家都是头等大事,更何况皇嗣攸关天下,请皇上选秀。”

    一大片大臣跪了下来。

    这些人未必是被傅国公说通或是收买了,而是观念如此。

    尤其是皇帝,这可不仅仅是继承香火的问题,而且还关乎国家稳定。皇帝没儿子意味着没有确定的继承人,万一哪天皇帝死了,下面的人为了争权很容易出乱子。

    天衡帝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刚吃了一个瓜的唐诗觉得他还是早点答应的好:【过几天太后就要回宫了,到时候再一施压,皇帝还能硬扛着不答应吗?】

    天衡帝眼底闪过一抹狠戾,终是开了口:“既然傅国公为朕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那此事就全权交由你负责,其他任何人不得干涉。不过选秀时,交由后宫妃嫔来定夺秀女去留。”

    傅国公不大愿意。这女人的嫉妒心他还不知道吗?

    让那几个妃子来选,她们肯定不愿选出众的来争宠,最后肯定只会挑些歪瓜裂枣进后宫。皇上从小在后宫长大,见惯了美人,选那等上不得台面的,怎么可能看得上?

    那他不是出钱出力,白忙活一场。

    “皇上,这……这恐怕不合规矩吧。”傅国公反对。

    天衡帝还没有皇后,若是立了后,皇后出面也无可厚非,但几个妃嫔参加是怎么回事?尤其是这其中还有不少中低阶妃嫔。

    天衡帝淡淡地瞥了他一记:“如何不合适?怎么,傅国公还能比她们更懂朕的喜好?”

    这话傅国公没法接了。

    罢了,太后娘娘要回京了,她老人家肯定会出面,最后拍板定夺的还是她,几个妃子还能在太后面前翻了天不成?

    “皇上说得是,是微臣逾矩了。”傅国公最后选择先退一步。

    天衡帝没再看他,黑着脸说:“诸位可还有事?”

    皇帝今天明显是被他们气得不轻,没什么特别紧急的事,大家现在都不想去触这个霉头,纷纷表示没事了。

    广全立即宣布退朝。

    天衡帝拂袖而去。

    回到承乾宫他依旧冷着一张脸,直接挥退了伺候的宫女太监。

    唐诗看形势不对,本也打算跟着退出去,却被天衡帝叫住:“跑什么?给朕宽衣。”

    唐诗只得苦逼地回来,踮起脚尖给他解衣服上的扣子。

    【没长手啊,脱衣服都要人帮忙。】

    【长这么高干什么?麻烦。】

    天衡帝现在不想听她的抱怨,直接开口问道:“朕要选秀,你怎么看?”

    唐诗一脸莫名,讪讪地说:“挺,挺好。”

    天衡帝的脸马上垮了下来,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唐诗打了个寒颤,心里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瓜瓜,他问我干什么?他该不会看上我了吧?】

    瓜瓜:【宿主,你想多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他的妃子。他要看上你,晚上直接睡你了,还绕这么大一圈干什么?你这话不符合逻辑。】

    好有道理,唐诗稍稍松了口气,但心里又有些莫名的不爽。

    她好歹也是长相漂亮的年轻姑娘,天天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晃,一晃就是几个月,对方竟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过,哎,很打击人的好不好。

    “皇……”广全的声音打破了寝宫内几近凝滞的气氛。

    待看清楚里面的动静后,他立马退了出去,低声道:“皇上,平文栋求见,奴才将他领去御书房?”

    “让他进来。”天衡帝淡淡地说。

    广全下意识地看了眼唐诗,目露迟疑。

    天衡帝看了他一眼:“怎么?连你也不听朕的了?”

    “奴才不敢。”广全连忙改口,面露愁色地出去通知平文栋。

    东来见他这副模样,诧异地问:“怎么,皇上生气了?”

    广全叹道:“唐……小俞在里面。”

    东来一怔,很快又道:“皇上心里有数,不必担心。”

    平文栋进去时,天衡帝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坐在桌前喝茶,唐诗如坐针毡地立在一边伺候。

    见到唐诗,平文栋的眼神中也明显闪过一抹惊诧。

    倒是天衡帝神色淡然,开口就是暴击:“想办法,再让太后在行宫呆几个月!”

    正在装背景板的唐诗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啊啊啊,瓜瓜,狗皇帝这是要干什么?天,这是我能听的吗?完了,完了,我会不会被他灭口啊?】

    唐诗要疯了。

    天衡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她这副急火攻心的模样,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藏着掖着作甚?他干了什么,她迟早都会知道。

    瓜瓜显然也吓了一跳:【这,宿主,你多保重。我也分析不出皇帝的心思,他这是准备砍了你,还是准备将你纳为自己人啊?】

    唐诗头痛不已:【瓜瓜,你说,我现在装晕来不来得及?】

    瓜瓜也没有更好的主意:【要不,你试试?】

    第069章

    唐诗最后也没晕成。

    因为在她犹豫的功夫, 平文栋已经应了一声“是”然后快速地退了出去。

    紧接着天衡帝就敲了敲桌子,眼神淡然地看着她:“给朕倒茶。”

    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装晕时机,唐诗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拿起了茶壶。但她心里太慌了, 拿茶壶的手抖个不停, 热水都差点漫了出来。

    天衡帝一把捏着她皓白的手腕,轻轻将茶壶放在桌上, 然后松开手,诧异地看着她:“没吃饱吗?连茶壶都拿不稳。”

    随后,他对守在门口的广全道:“拿些点心过来。”

    广全连忙吩咐了小太监,然后又对唐诗说:“小……俞饿了吧,等一会儿,很快就来。”

    语气亲近了不少,仔细听, 还带着几分敬重。

    但心乱如麻的唐诗完全没发现,她紧张得不行。

    【瓜瓜, 怎么办啊?狗皇帝到底什么意思?】

    【是死是活给个痛快啊。】

    【天, 我知道了他的秘密, 他还会放过我吗?】

    【我怎么总感觉脑袋上悬着一把刀啊。】

    瓜瓜总算给她想了个主意:【宿主, 要不你尿遁试试?】

    好像也是个办法。

    唐诗现在只想尽快逃离天衡帝的视线,好好冷静冷静。

    抿了抿唇,她夸张地按住肚子,哎呀了一声,表情浮夸地说:“皇,皇上,小的内, 内急,失礼了……”

    说完不等天衡帝回答便像只兔子一样飞快地冲了出去, 一溜烟地跑进了茅房。

    直到关上了茅房的人,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着,唐诗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她按住剧烈跳动的心脏,深吸了一口气。

    【瓜瓜,你说咱们现在偷偷摸摸溜出宫还来得及吗?】

    【我算算,一斛珍珠,此外我还藏了几片金叶子,几块金锭。可惜了,昭华殿里的东西怕是取不出来了。不过现在这些也够我花一辈子了。】

    瓜瓜:【宿主,你冷静点,这么多东西不好一次性带出去。我看看啊,皇帝跟广全在议论你。】

    唐诗连忙问道:【他们都说了什么?快,给我现场直播,到底是死是活给我个准话吧。】

    寝宫内,广全目瞪口呆地看着唐诗跑了出去。

    犹豫片刻,他走进了寝宫,重新帮天衡帝倒了一杯茶,轻声道:“皇上,今日您跟平文栋谈话被娘娘听到了,这……”

    “怎么,怕她泄密?”天衡帝打断了广全。

    广全连忙摇头:“那倒不是。娘娘一向知分寸,在皇上身边伺候也尽心尽力的,肯定不会做出泄密这种事,奴才就是怕她不小心说漏嘴了,刚才娘娘显然是吓到了。”

    天衡帝抿了一口茶:“不必担心,她整日跟在朕的身边,不会说漏的。”

    这不是他不让唐诗知道,她就真的能不知道的。

    有瓜瓜在,这天底下对她而言几乎没有秘密。

    至于说漏嘴,天衡帝就更不担心了。没看她知道了这么多人的秘密,也从未在妃嫔、太监、宫女们面前说漏过一句。与其担心她说漏嘴,还不如担心她哪天跟瓜瓜八卦的时候无意中说出来被人给听了去。

    为了防止这点,只能将她暂时拘在承乾宫或是留在昭华殿,绝不能让她单独面对大臣或是妃嫔们。

    广全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只觉得天衡帝是信任宠爱唐诗,悠悠一笑道:“皇上能如此信任娘娘,奴才甚感欣慰,恭喜皇上。”

    天衡帝没接这话只说:“点心送过来了吗?派个人去茅房看看,不然她要在里面蹲半天,朕还有事要忙,下午不用她伺候了,让她在寝宫休息吧。”

    广全笑得脸上都出了笑纹:“好嘞,皇上。”

    另一边,瓜瓜安抚唐诗:【看到了吧,皇帝不但没砍你脑袋的意思,还让人给你送点心,下午放你的假。】

    唐诗非但没有开心,反而脸上的神色更愁了:【瓜瓜,这才更不妙好吧。广全说他信任我,你觉得是这样吗?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皇帝诡计多端,老谋深算,还心狠手辣,这样的人能信任她?

    瓜瓜:【你们人类真复杂。你刚才不是怕知道了他的秘密小命不保吗?但他明显不介意让你知道啊,更不会要你的小命,你现在还怕什么?】

    【哎呀,瓜瓜,你不懂。】

    唐诗纠结地要咬手指头了。

    瓜瓜确实搞不懂,它提醒唐诗:【广全来找你了。】

    【他怎么亲自来了?】

    唐诗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打开了茅房的门,便对上了广全灿烂的笑脸。

    “小俞,御膳房的点心送过来了,你快去趁热吃吧。皇上去御书房处理事情了,下午不用你伺候。”

    虽然早从瓜瓜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但再次确认这点唐诗还是很开心。

    这会儿她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天衡帝而不露出破绽,让她一个人呆一呆,缓一缓也好。

    甜食果然很治愈人。

    唐诗吃了点心后,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加上寝宫里无人打扰,她躺在软乎乎的床上,心情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就在她准备睡个午觉的时候,瓜瓜忽然说:【宿主,后宫知道选秀的事了,燕嫔非常恼火,跑去找淑妃了。】

    【哇塞,燕嫔那么积极争宠的,她肯定不干,让我看看她打算怎么做。】

    燕嫔确实相当不乐意。

    她们这些老人进宫都这么久了,还没受宠呢,这又来新人跟她们抢皇上,那她们还有什么盼头?

    她直接跑去了淑妃的永安宫,正好李昭容也在。

    她一屁股坐了下去,气呼呼地问:“淑妃,李昭容,皇上要选秀的事,你们听说了吧?”

    哪知淑妃和李昭容都异常淡定,一个轻轻摇着扇子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一个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半点都不着急。

    燕嫔见她们这反应不禁皱起了眉头:“我说你们怎么回事?我不过是被关了三个月禁闭,出来后,你们怎么都跟变了个人似的?等新人进来,皇上身边哪还有咱们的位置啊,你们就等着哭鼻子吧。”

    淑妃和李昭容对视一眼,眼底都是笑意:“燕嫔,消消气,皇上要选秀不是迟早的事吗?多来几个姐妹也好,你整天咋咋呼呼的,都不跟我们玩。唐嫔和周才人整日缩在她们自个儿的宫里喊都喊不出来,这想找个人打叶子都凑不齐人数,等新人进宫了,可不就有人陪咱们玩了。”

    燕嫔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确定两人是真不在意,甚至有些期待选秀。

    她不可置信地惊呼:“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你们就等着彻底失宠,以后皇上再也不见你们吧。”

    说罢,蹭地起身,跟个炮仗一样,气呼呼地跑了。

    淑妃也不以为意。

    等人走后,她还摇着团扇,慢悠悠地对李昭容说:“燕嫔这性子啊,就是太急了。”

    李昭容才不管燕嫔性子急不急呢,她只关心另一件事:“皇上说了选秀的时候让咱们都参加,那周才人岂不是也要去?”

    淑妃抿嘴一笑,笑容比刚才对燕嫔真心多了:“可不是,哎,这段时间真是无聊死了。皇上也真是的,自打安嫔出了事就再也不让咱们去承乾宫了,本宫这都快闲得发霉了。”

    李昭容点头:“是啊。听说这次只是在京畿地区选秀,范围很小,估摸着持续不了几天。哎,皇上怎么不进行大选呢,多选一阵子,一两天都完事了多无趣。”

    唐诗看完现场直播都傻眼了。

    【不是,瓜瓜,燕嫔这反应才是正常的吧,淑妃和李昭容咋回事?】

    就没见过妃子这么盼着选秀进新人的。

    瓜瓜:【我也不知道。燕嫔回自己宫里,准备给皇帝炖参汤了。】

    唐诗都有点同情燕嫔了。

    整个后宫,就她还一个人在孜孜不倦地争宠,其他人都躺平做咸鱼了。

    感叹一阵,困意涌上来,唐诗也不管了,闭上眼睛睡觉。

    唐诗是被瓜瓜叫醒的。

    【宿主,燕嫔来了,被挡在了承乾宫外面。】

    唐诗坐起身,往外瞅了一眼,天已经快黑了,正好到了用晚膳的时间。燕嫔应该是故意挑这个点来的,皇帝要是肯见她,她就可以想办法在承乾殿蹭顿饭,用了饭天黑了,这饱暖思淫欲嘛,说不定她的愿望就成真了。

    可惜天衡帝是个工作狂。

    他连面都没露,直接对广全说:“把汤接了,就说朕在忙,让她回去吧。”

    燕嫔辛辛苦苦炖了半天的汤,怎么甘愿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就这么回去了。

    她站在门口不肯走:“广全公公,你就让本宫见见皇上嘛。您看这都什么时辰了,皇上还没用膳,对身体不好,本宫进去劝劝他。”

    广全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只是态度很坚决:“燕嫔娘娘,您就别为难奴才了,皇上忙起来,奴才可不敢去打扰他。”

    燕嫔冲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连忙摸出一块金子,偷偷塞到了广全手里:“广全公公,您帮帮忙,我家娘娘心疼皇上日理万机,特意亲手煲的鸡汤,您就通融通融吧。”

    广全不动声色地将金子推了回去:“娘娘,皇上已经用过晚膳了,如今还有一堆折子要处理,实在是抽不出空。这样吧,等皇上用宵夜的时候,奴才一定将娘娘的心意带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燕嫔也不敢得罪广全,只得说:“那就多谢广全公公了,明日本宫再来看皇上。”

    广全笑着点头。

    等人送走后,广全回去向天衡帝复命。

    听说燕嫔明日还来,天衡帝不禁皱了皱眉,随即又道:“明日她若是再来,便告诉她,选秀之事由她和淑妃代朕挑选,让她回去做好准备。”

    有了这桩差事,燕嫔肯定想着怎么把那些秀女给刷下去,也就不会来烦他了。

    广全也松了口气,指着食盒说:“皇上,那这参汤?”

    天衡帝看了一眼寝宫的方向:“她醒了吗?”

    广全点头:“听说醒了一会儿了。”

    天衡帝继续埋头批奏折:“给她送过去吧。”

    广全愣了一下:“皇上不跟唐……不让小俞伺候您用膳?”

    天衡帝想,唐诗现在肯定是很不想见到他。

    她这是属乌龟的,让她再在龟壳里呆一会儿吧,逼得急了,谁知道那傻瓜会给她出什么馊主意。钓乌龟这事啊,得一张一弛,张弛有度。

    “不用了。”

    广全点头,把食盒送到了唐诗面前。

    唐诗指着盒子:“广全公公,给我的?”

    广全点头:“是啊,皇上说您身子虚,需要补补,特意命奴才给您送过来的。”

    唐诗点了点头。

    【真看不出来,广全公公也是个影帝,明明是人家燕嫔熬的补汤,怎么就成皇帝的功劳了。】

    不过天衡帝不吃她吃。这汤可是用老母鸡熬的,还加了好几味温补的药材,没打开盖子都闻到了一股好香的味道。

    因为下午没运动的缘故,肚子一点都不饿,唐诗喝完了参汤便没再吃晚饭,而是找了三个宫女太监偷偷躲在寝宫里打叶子牌。

    本来那两个宫女和太监是不愿意的,但谁让唐诗财大气粗呢,直接给了他们一人一颗珍珠,这谁能抵挡漂亮昂贵珍珠的魅力?

    四人在寝宫里玩得不亦乐乎,至于会被发现?

    完全不用担心,有瓜瓜给他们放哨呢,但凡有人往寝宫这边来,它就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玩到亥时,四人脸上都贴满了小纸条,这牌局才散。

    天衡帝还没回来,唐诗悄悄问了问瓜瓜:【你看看皇帝在干什么?】

    瓜瓜:【批奏折。】

    那估计又要忙到半夜,唐诗放心了,洗漱躺下吃了会瓜,安安心心地睡了过去。

    睡觉真的很治愈人的情绪,一晚上过去,唐诗放松了许多,面对天衡帝都自然了起来。

    只是过了几天,就在她完全走出那日阴影的时候,平文栋又来了,而且就在唐诗准备开溜出去的时候,天衡帝又叫住了:“小俞留下,其余人都出去。”

    连广全都退出了御书房。

    唐诗真是欲哭无泪。

    【瓜瓜,皇帝是想玩死我吗?我真的不想知道他的秘密啊。】

    瓜瓜安慰她:【宿主,你不是喜欢现场吃瓜吗?现在皇帝让你吃个够,你该开心啊!】

    人与瓜的悲欢也是不同的。

    唐诗泪目了。

    果然,平文栋一来又放大招:“皇上,太后娘娘昨日游园时不慎被一条蛇吓到,摔进了湖中,磕到了头,只怕要休养一段时日才能好。”

    天衡帝颔首:“知道了,朕会派太医送些补药去,希望母后的病能快快好起来。”

    唐诗被他们俩的装模作样给逗笑了。

    【这两人太装了,明明是他们将太后搞得又下不来床的。】

    【瓜瓜,你说太后这三天两头遇到意外,每次回京的计划都受阻,她会不会怀疑到皇帝身上啊?】

    毕竟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呢?

    傅太后可是个很精明的人,次数多了肯定会引起她的怀疑。

    瓜瓜:【现在傅太后应该是脑震荡了,一动就想吐,不敢挪动,也没精神想这些吧,至于以后谁知道呢?】

    好吧,可怜的傅太后继腿断之后又喜提脑震荡。

    对于傅太后突然出事,不能回京,最难受的便是傅国公了。

    他都将一切准备好了,就等太后回京,帮皇帝充实后宫,结果傅太后又出了这种事。他匆忙赶去行宫探望傅太后。

    傅太后脑袋撞得不轻,脑震荡很严重,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坐起来,走几步,脑袋就疼,头晕想吐,只能躺在床上。

    傅太后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目前是没法回京了,抓住傅国公的手吩咐,神色阴沉:“一定要帮皇帝选个他喜欢的,不拘什么出身,只要够漂亮,能够讨得皇上欢心就成。”

    傅国公重重点点头:“太后娘娘放心,微臣明白了。”

    回到京中,他便调整了计划,又在秀女中增添了数名女子。

    四月二十六日,天衡帝登基两年来第一次采选开始。

    因天衡帝要求厉行节约,不得铺张浪费,不得劳民伤财的缘故,这次选秀非常低调,主要参与人员包括了天衡帝和后宫六妃。

    唐诗也去了,不过她还是带着人皮面具,以小俞的身份站在皇帝的身后看这出好戏。

    至于唐嫔,前日感染了风寒,这两日昭华殿频频请太医过去,听说病得很严重,实在没法来看选秀,因此告了假。

    本来这是皇帝的私事,太后、后宫妃嫔、太监宫女参与也就算了,大臣是外男,肯定是不合适参与的。

    但傅国公有太后的懿旨。

    太后表示,她身体不适无法回宫帮皇上参详,因此让傅国公这个做舅舅的和九江王这给皇叔一起来替皇上操办此事。

    他们俩得以进储秀宫,操持选秀一事。

    虽说只在京畿地区小选,但傅国公还是搞了不少人。全京城九品以上的官员,凡是家中有未出嫁的女儿都要参加选秀。

    经过初步筛选,他总共挑出了六十八名女子入宫给天衡帝和几名妃子筛选。

    巳时整,选秀正式开始。

    天衡帝端坐于大殿上方,淑妃、燕嫔坐在他下首的位置,其余三名妃子挨着她二人,坐在相对边缘处。

    而唐诗立于天衡帝后面,因为是站着,视野反而是最好的。

    傅国公站出来说了几句场面话,宣布选秀正式开始。

    太监通传:“唐华县县丞之女许晴平觐见!”

    很快一个穿着碧色紫绡翠纹裙的妙龄少女在嬷嬷的指引下进来,福身行礼:“民女许晴平见过皇上,诸位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许晴平长相还算不错,清秀端庄,但在美人如云的后宫这颜值完全不够看。

    燕嫔一看到她的长相便放下了心,嘴角翘了起来,仔细端详了一阵说:“皇上,臣妾觉得这许晴平倒是不错,端庄有礼,瞧着是个读过书的。许晴平,你在家中可曾念过书?”

    许晴平规规矩矩地说:“回燕嫔娘娘,臣妾跟着家中的兄弟启蒙,念过五年的书,识得几个大字。”

    燕嫔笑了,一幅很满意的样子:“不错,不错。”

    这算盘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唐诗都替燕嫔着急。

    【瓜瓜,燕嫔不知道尴尬的吗?她这算盘谁瞧不出来啊,不就看着许晴平长相平平,出身也很普通,入了宫也威胁不了她吗?】

    【你瞅瞅傅国公看她的眼神,都恨不得刀了她。】

    燕嫔立即明白自己表现得太着急了,她抿了抿唇,赶紧改口:“皇上,您觉得呢?”

    对比于她的急切,淑妃和李昭容很是淡定。

    只是对视的时候,两人眼中都闪过惊喜,宿主果然出现了,今天肯定有乐子可看了,这选秀一定不会无聊。

    至于皇上要留谁,关她们什么事呢?她们才不是燕嫔那傻子,入宫两年都还看不清形势。

    不过得想办法让皇上答应她们去承乾宫吃瓜,不,陪皇上办公,不然又要好久见不到瓜瓜和宿主了。

    问题最后又抛回了天衡帝手上。

    天衡帝瞥了一眼傅国公,淡淡开口:“赐花。”

    这是没看中。

    燕嫔有点失望,皇上显然很爱惜羽毛,不像先帝那样荒诞放肆,后宫佳丽三千都不嫌多。皇上明显是不准备选多少女子入宫的,若是让许晴平占个名额就好了。

    倒是唐诗挺高兴的。

    【皇帝总算做了件好事。不喜欢许晴平就别留人家在宫里,耽误人家的青春。】

    许晴平这样的女子,除非能得皇帝的专宠,而且皇帝要对她特别长情才行,不然入宫她的日子必定不会太好过。

    她家世不好,长相普通,入宫份位低,若是不受宠,俸禄少,下面的人捧高踩低,她这日子肯定不好过。若是受宠又失宠,那更惨,像燕嫔这样嫉妒心强又跋扈的妃子肯定会搞她。

    跟许晴平一批的三名女子,都是小官宦人家的姑娘,长得小家碧玉的,容貌不错,但称不上绝色,又无出众的家世,相继落选。

    燕嫔的脸色不大好看,傅国公倒是不以为意。这一批本就来试探皇上的,皇上留也罢,不留也行。

    第二批的四人,档次明显提高了不少,都是六七品官员家中的女子不说,而且长相也明显要更出众一些,尤其是宁定县县令之女徐娅娴,一身皮肤吹弹可破,瓜子脸,樱桃唇,眼睛水汪汪的,媚而不俗,身段也极为婀娜窈窕。

    这美貌,便是放到宫里也能排进前三。

    燕嫔看到这张花容月貌的脸就狠狠攥住了帕子,嘴巴张了张,无声地吐出三个字:“狐狸精!”

    “民女徐娅娴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徐娅娴的声音也非常动听,宛如黄莺出谷。

    燕嫔的脸都青了,死死盯着徐娅娴,开始挑刺:“你都会些什么?”

    徐娅娴不急不缓地说:“回燕嫔娘娘,民女在家中比较擅长针线活。知道今日要进宫,民女特意绣了一幅画呈给皇上,请皇上过目。”

    天衡帝点头。

    下面的人将那副绣品抬了上来。

    那是一副万里山河图,火红的太阳下是冷峻绵延的山川河流。她绣得非常逼真,而且大气磅礴,便是燕嫔都挑不出刺来。

    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天衡帝还看不上都说不过去。

    九江王率先鼓掌:“徐姑娘这副甚妙,皇上,您说是吧?”

    天衡帝淡淡点头:“还行。”

    这啥意思?那是留还是不留啊?

    唐诗眼看徐娅娴要留下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瓜瓜,完了,这宫里又要来个狠的了,咱以后避开她,见到她赶紧躲得远远的。】

    天衡帝眼一眯,似笑非笑地看了脸色大变的傅国公一眼。

    淑妃和李昭容顿时来了精神,这一看就是有好戏嘛,宿主快说,她们好不容易又吃上瓜,今天可一定要管饱。

    唐诗也不负众望,翻开着八卦惊叹不已。

    【一家只能出一名秀女,本来是该这徐娅娴的亲姐姐的。但她为了自己能参加选秀,竟然给自己的同胞姐姐下药,导致她姐姐毁容。这可是个狠角色啊,这宫里以后恐怕不太平了。】

    天哪,这是什么蛇蝎美人!

    淑妃脸上轻松的表情没了,燕嫔惊恐地看着徐娅娴,就连傅国公也惊愕地张大了嘴。虽说选秀这事是他出银子,他操办,可具体的事还是下面的人去办的,他也没详细调查过这些女子,谁知道会出这种纰漏啊。

    真是老脸都丢光了。

    罢了,徐娅娴这颗棋子废了便废了,后面还有好几个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徐娅娴会落选时,天衡帝却出人意料地开了口:“不错,留香囊!”

    第070章

    徐娅娴竟然被留下来了?

    天衡帝这个决定太出人意料了。

    傅国公、九江王和五个妃子都不可置信地看向天衡帝, 怎么都不明白,他明明知道徐娅娴是个蛇蝎心肠的人,为何还要留下她。

    只有唐诗不觉得意外。

    【狗皇帝平日里装得人模人样, 不近女色的样子, 实际上还是个色批,看到美女就昏了头。】

    【留谁不好, 留这么个野心勃勃的两面派在宫里,以后这宫里肯定是要掀起腥风血雨了。】

    淑妃、李昭容、燕嫔包括变得沉默了许多的安嫔都不住地点头,可不是这个理。皇上也不知怎么想的,选谁不好,为何要选这样一个除了美貌和狠毒一无是处的女子。

    她都能对同胞姐姐下如此的毒手,又遑论她们这些妃嫔。

    大家都有些忧心,可天衡帝的决定没人能质疑。

    只有徐娅娴很高兴, 盈盈一福身,媚眼如丝, 娇滴滴地说:“谢皇上!”

    当着众人的面竟用眼神勾引皇上, 燕嫔气得肺都要炸了。她恨恨地瞪了斜对面的淑妃和李昭容一眼, 她们当初若是跟她一起站出来阻止这事就好了。

    淑妃看着燕嫔冒火的眼神, 面无表情地避开了她的眼神。

    燕嫔也是好笑,她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还能阻止皇上选秀?况且,选秀这事也非皇上所愿,是傅国公联合群臣拉上太后相逼。没看燕嫔的老子都没站出来阻止吗?她哪来的自信,她们这些不受宠的妃子能劝皇上改变主意?

    唐诗没留意到这两人之间的暗潮。

    她的全副注意力都在徐娅娴身上。

    【瓜瓜,完了, 这是一个野心完全不输燕嫔的人,感觉很像另一个傅太后。】

    【而且她长得比燕嫔漂亮妩媚, 心机深,又心狠手辣,而且狗皇帝好像还挺喜欢她的,以后肯定会纵着她,有点怕啊。】

    【狗皇帝什么眼神,只盯着漂亮妹子看去了,咱说能不能也稍微注重点心灵美啊。本来这宫里多和谐啊,就一个傻乎乎横冲直撞的燕嫔偶尔蹦跶两下,也成不了事,有时候还挺可爱的,但他弄这么个美人进宫,是想搞死大家吗?】

    燕嫔的脸青了白,白了青,什么嘛,她哪里蠢了?她……她是善良好不好?这没眼光的宿主。

    不过算她还长了眼睛,至少知道自己比徐娅娴好。

    燕嫔莫名地觉得安慰,心情都好了一些。

    但天衡帝却脸色发黑,他到底对谁最好,最纵着谁,她心里没有数吗?

    算了,跟她计较会气死自己。

    天衡帝淡淡地说:“下一个。”

    徐娅娴娇娇柔柔地退下,太监通报:“兵部武选清吏司之女沈婉莹觐见。”

    沈婉莹圆盘脸,长相非常有福相,容貌算不上绝佳,但气质温雅无害。见过了具有很强烈攻击性的蛇蝎美人徐娅娴,再看到她,大家都跟洗了眼睛似的,感观好了不少。

    连对选秀最跳脚的燕嫔都没为难她。

    燕嫔不出声,淑妃温柔一笑道:“沈婉莹,你平日里喜欢什么,可喜读书?”

    沈婉莹福身行礼,语速平缓地说:“回淑妃娘娘的话,女子无才便是德,民女只读过《女诫》、《女训》、《女论语》、《女范捷录》,最擅针黹女红,略通厨艺。”

    唐诗本来对她还有点好感,可听到这话,只觉倒胃口。

    【笑死了,皇宫还缺绣娘和厨子吗?需要她亲自做做衣服,下厨?她做得再好,能比得上专门做这个的绣娘和厨子?】

    【她到底是来应聘皇帝小老婆,还是来应征绣娘和厨子的啊?还什么无才便是德,好像女子有才就是罪过一样。】

    这话深得李昭容的心。她平时最喜看书,也最以自己的学问为傲,可今天沈婉莹这番话无疑是啪啪啪打在她脸上。

    李昭容牵唇一笑:“哦,刚才徐姑娘展示了一副波澜壮阔的万里山河图进献给皇上,不知沈姑娘有什么绝活,可否露一手瞧瞧?”

    沈婉莹捏着帕子,有些紧张,腼腆地笑了笑:“回娘娘,时间比较赶,民女不曾做准备。”

    确实,这次选秀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通知到秀女家中,她们要准备选秀时的衣着妆容,时间非常紧,有些没做好展示才艺的准备也正常。

    但瓜瓜揭穿了她。

    【不是没准备,而是她根本就不擅长。】

    唐诗诧异:【那她为何要编造这个谎言?】

    瓜瓜:【她家里打听到傅大姑娘喜欢读这几本书,最是守规矩,便觉得皇帝应该也是喜欢这样守规矩,不逾矩的女子,因此故意这么说的。】

    唐诗来了兴致,连忙翻八卦。

    【哈哈哈,原来她根本不喜欢什么针线下厨,她最喜欢看话本子,还是那种带点颜色的话本子,哇塞,古人的尺度真大啊,《玉娇人》,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话本子嘛,我喜欢。】

    【真看不出来,这个沈婉莹一副老实人的长相,私底下这么有意思。瓜瓜,你看看她收集了多少有意思的话本子?】

    瓜瓜:【好像有个五六十本吧。】

    唐诗咋舌:【我滴个乖乖,只怕是把攒的银子都花这上面去了吧。你说我问她借话本子,她会借吗?要不然,我用珍珠租。】

    天衡帝满头黑线,给她珍珠是这么用的吗?不是拿来请人陪她打叶子牌就是去租借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书,也不知道做点珍珠首饰。

    李昭容掩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沈婉莹的目光少了挑剔不爽,多了一丝兴味,就连淑妃也笑了起来。

    倒是傅国公气得磨牙,下面的人都是吃干饭的,挑的都是什么人啊。这个沈婉莹看着是个温婉贤淑的,结果私底下看那等不正经的□□。

    希望皇上别留下她。

    但妃嫔不这么想,大家都跟唐诗一样,想看看沈婉莹珍藏的话本子。

    淑妃轻轻摇着团扇,温柔地说:“皇上,臣妾瞧这沈姑娘就不错,您觉得呢?”

    唐诗就差给淑妃鼓掌了。

    【淑妃娘娘给力啊,慧眼识珠,留下,留下,一定要留下。】

    天衡帝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得到她眉飞色舞,两眼放光的模样,得亏戴了□□,不然铁定被人看出来。

    他毫不犹豫:“赐花!”

    唐诗错愕极了。

    【狗皇帝果然是看美色下菜,只选漂亮妖娆的,不选有趣端庄的。啊啊,气死了。】

    淑妃她们也有些失望,不过情绪没唐诗这么强烈。

    后面三人各方面都平平,不出彩也没挑不出什么毛病,天衡帝速度极快,连喊了三次“赐花”把人给淘汰了。

    傅国公也不意外。

    如果皇上的眼光不挑剔,那也不用他来组织这场选秀了,反正后面还有几个顶顶漂亮的,都是他精挑细选的,皇上肯定会满意。

    第三批女子上场,也都不及徐娅娴美貌,天衡帝仍旧一个都没看中。

    到了第四批,这其中有个姑娘倒是挺漂亮的,但个头比她左右的秀女都矮了半个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害怕又好奇地偷偷瞄了上面的皇帝和妃嫔一眼。

    唐诗站在皇帝背后,正好把她的小动作纳入眼底。

    【瓜瓜,左边第二个姑娘很可爱啊,皮肤真好,瓷白瓷白的,眼神好单纯好澄澈,就是感觉有点小。】

    瓜瓜:【宿主,你的感觉没错。她是京兆府通判吴连之女吴敏,还有两个月才满十二岁。】

    唐诗惊呼:【才十二岁?这么小,狗皇帝也下得去手,太丧心病狂了吧?我真是错看了他。让这么小个孩子来选秀,太不是人了。】

    瓜瓜:【你误会了,大雍选秀的年龄规定是十四到十八岁。】

    唐诗偷偷朝傅国公翻了个白眼:【那就是傅国公干的好事。他也太不是个东西了,这么小的女孩子送进宫里,还有没有点良心。这都还是个孩子,身体还没发育完全,要是怀孕了很危险的。】

    傅国公冤啊,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只负责选秀的整体进度,具体的事宜都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办的。

    他抬头想跟皇帝解释,却对上天衡帝冷冰冰的警告眼神,直得闭上了嘴巴,默默背了这个黑锅。

    好在瓜瓜帮他澄清,还了他一个清白。

    瓜瓜:【也不怪傅国公,是吴连的主意。本来该参加选秀的是吴连的三女儿,奈何吴三姑娘长了一口龅牙,不美观,初选估计就会被淘汰,所以吴连就把三女儿送走,用小女儿顶替了三女儿。】

    唐诗想骂人:【靠,太丧心病狂了吧,这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也不看看她女儿才多大。这么小的姑娘,恐怕大姨妈都还没来吧,就让嫁人,真不是个东西,他可真刑啊。】

    瓜瓜:【吴连一把年纪了还只是个六品官,他一直想高升,可惜每次考核都平平,所以就想走皇帝这条路子。】

    唐诗明白了,这狗东西是想通过送女儿来晋升,可他也不想想,十二岁还是个单纯的孩子,这么小的姑娘能在吃人的后宫生存下去吗?

    要是以前宫里就她们这几个妃子还好说,燕嫔虽然嚣张跋扈了点,但是个直肠子,不会耍什么阴谋诡计,整人也没几个花样。

    淑妃和李昭容倒是有些心机,但两人似乎已经放弃争宠了,也不会针对这小姑娘。

    还有安嫔,自打过年花生过敏后,整个人都变了许多,不但不出来争宠,反而学起了唐诗和周才人,天天龟缩在自己宫里,连门都不怎么出了。

    周才人就更别提了,她跟唐诗一样是属乌龟的,不管什么时候都躲在角落里,几乎没啥存在感,更别提去刁难其他妃嫔了。

    可现在不一样,宫里已经进了徐娅娴这个心肠歹毒、野心勃勃的女人,后来还不知道会选些什么女人进宫呢。

    宫里显然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太平。

    可落选回家,吴家显然也不是什么好去处。吴连现在能卖女儿一次,以后也能为了前程、为了利益卖女儿。

    吴敏现在都长得这么漂亮,过几年长开,只怕是更加漂亮,但太漂亮对她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唐诗很同情她:【小姑娘真可怜,不管选不选中都好可怜。吴连那不是东西的玩意儿,我都担心这小姑娘回去会被他卖给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听了唐诗的话,燕嫔都对小姑娘升不起什么嫉妒之情了,想想自己十二岁时还窝在阿娘怀里撒娇,就不由得有些同情这小姑娘。

    天衡帝瞥了吴敏一眼,又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留香囊!”

    傅国公讶异地抬头:“皇上,这,这……”

    天衡帝不咸不淡地看着他:“怎么,傅国公觉得这有问题?”

    “没,没。”傅国公哪敢说有问题啊,这选秀可都是他一手操办的,真有问题,那他也逃不了。

    但选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即便再漂亮,也没法生孩子啊。这不是白白占个名额吗?

    算了,选多少个还不是皇上说了算,宫里也不在乎多养一个。

    倒是唐诗被惊得不轻。

    【瓜瓜,皇帝有□□吗?吴敏明显看起来比其他秀女都要小啊。】

    瓜瓜:【根据过去的数据来看,应该没有。】

    唐诗松了口气,那就好,小姑娘暂时还是安全的。

    天衡帝已经不想听唐诗编排他的话了,摆手催促:“下一批。”

    接下来两批女子,天衡帝都没一个看中的。

    直到第七批女子,上来了个林妹妹似的人物,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注】

    真的是又漂亮又惹人心怜的娇弱美人。

    别说男人了,就连唐诗见了都怕话说太大声吓到对方。

    而且她的声音也温温柔柔的,非常无害,而且浑身充满了书卷气,一看就是受过良好的教育。

    唐诗连忙问瓜瓜她的来历。

    瓜瓜:【太仆寺少卿之妹殷书桃,今年十八岁,从小体弱多病。】

    唐诗纳闷了:【她这身体恐怕不符合选秀的条件吧?】

    选秀可不光是为了给皇帝选漂亮的女子,最重要的也是为了让这些女子生育,所以对健康肯定是有要求的。看看殷书桃这走一会儿就要喘气的样子,只怕是没法生孩子。

    瓜瓜:【本来是选不上的,但是吧,这届选秀太急了,符合条件的女子不是特别多。而殷书桃除了身体不大好,其他各方面都极为出众,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所以就被选上了。】

    【殷书桃也不想留在家中拖累家人。她这个年纪还没说亲,不少人背后说闲话,但她这身体嫁出去恐怕也难以操持中馈,绵延子嗣。】

    唐诗懂了,殷书桃要是嫁了门当户对的人家,肯定得管家,生孩子,不然她在婆家地位很尴尬。可进宫就不一样了,反正皇帝女人多,又不一定要她生孩子,也不用她管理后宫。

    别说,这主意其实还真不错。

    皇帝都不怎么去后宫,也不折腾妃嫔,逢年过节还有赏赐,殷书桃家世不错,她只想安生过日子的话,看在她哥的份上也没人为难她,她完全可以关在自己宫里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真是挑选了一个不错的养老方式。

    唐诗感觉寻到了一个同道中人,以后打叶子牌都多了一个。

    淑妃、李昭容显然也对殷书桃很满意。她们阻止不了皇上选秀,但也希望选秀进宫的女子都是那种比较好相处,事少的,这样才能继续维持如今的平和生活。

    殷书桃就很符合条件。

    淑妃笑盈盈地说:“皇上,素来听说太仆寺殷家家教甚严,臣妾观殷书桃就挺不错的。”

    傅国公嘴巴都要气歪了。

    他就知道这些妃嫔肯定不安好心,瞧瞧,故意怂恿皇上选个病秧子,这样她们就少一个竞争对手了。可这样一个都不知道还能活几年,连孩子都没法生的女人进宫对他们有什么用?

    “皇上,微臣听闻殷少卿最是疼爱这个妹妹,十八岁了都还不曾许配人家,这次下面的人办事糊涂,竟把殷姑娘选了进来。”

    天衡帝凉凉地看着他:“傅国公的意思是这次选秀出了岔子?”

    傅国公哪能承认啊:“没,皇上,微臣不是这个意思,殷姑娘才貌双全,各方面都相当优秀。”

    “那不得了!”天衡帝一锤定音,“赐香囊。”

    傅国公差点昏过去,这都什么事。他精挑细选的那些女子,皇上一个都没看上,也不对,倒是看上了个徐娅娴,但那徐娅娴手里是有案底的人啊,而且皇上还知道了,万一要查,那真是一查一个准。

    现在他只能祈祷,皇上能看上几个正常点的姑娘了。

    可惜接下来几组,天衡帝都飞快地赏了花,将人给打发了。

    看得傅国公直皱眉,但他到底是臣子,不能干涉天衡帝的选择,要是太后在这,还能说几句。

    轮到倒数第二组出场。

    傅国公立马打起了精神,因为这一组有他的一张王牌。

    太监通报:“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金德明之女金玉洁。”

    金玉洁福身行礼。

    大家都忍不住眼前一亮。

    金玉洁长得特别漂亮,是那种非常艳丽的长相,她的五官深邃,天庭饱满,嘴唇娇艳似玫瑰,身材丰满,胸部特别挺巧,唐诗感觉有个D。

    但她并不显得胖,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丰腴。

    虽然只有十六岁,可她就像一只成熟的蜜桃,饱满多汁,浑身上下洋溢着成熟女子的风情。

    这种风情跟徐娅娴那种刻意卖弄的性感娇媚不同,这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美,说是尤物也一点都不为过。

    唐诗都忍不住感叹:【发育得真好啊,这身材在后宫铁定是第一人。】

    燕嫔眼睛快嫉妒得能喷出火来了。

    前面的徐娅娴都没有给她这样深重的危机感,她抿了抿唇,故意挑刺:“金姑娘平日里都吃什么?长得真好,这后宫里恐怕没一个美人能跟金姑娘相比。”

    金玉洁显然不是胸大无脑的那种美人。

    她福身不卑不亢地说:“燕嫔娘娘过誉了,臣女不过是长得着急了一点,哪及得上诸位娘娘风华绝代。”

    真会说话,长得漂亮,情商还高,唐诗感觉这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经过前面的打脸,她已经不会以貌取人了,赶紧翻八卦,看完后唐诗心里就一个大写的“服”字。

    【万万没想到,古代也有女海王,而且还是一名闺阁女子。】

    海王?这是什么东西?

    燕嫔赶紧竖起了耳朵,淑妃几个看向金玉洁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思量。

    傅国公就差双手合十了,千万别又出岔子啊,千万别又来一个徐娅娴。

    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唐诗很快就打破了傅国公的希望。

    【风流才子,俊秀表哥,威武小将军,啧啧,都不重样的,而且质量个顶个的高,就没有一个丑男。金玉洁可真会哄人,把他们都哄得服服帖帖的,古代时间管理大师啊。】

    【知道她要进宫选秀,这三位都为她黯然伤神,风流才子灌了两坛子酒,还挥墨写了一首情诗给她,俊秀表哥连夜赶到她家门口,想要带她私奔,威武小将军更猛,直言要进宫请皇帝赐婚。她一句心肝、宝贝、我爱你,我的心永远只属于你,就把这些男人哄得晕头转向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太厉害了,这才是我辈楷模啊。估计哪怕她都进宫了,这些男人还会对她念念不忘一辈子。小姐姐威武。】

    傅国公脸都绿了,这都什么事?莫非他今年犯太岁。

    这样一个私相授受的女子怎么能进宫?

    最后四名女子无论是姿色还是出身、才情,都不如金玉洁,傅国公知道,这场选秀肯定是失败了。

    但天衡帝仿若没听到这番话,淡定自若地说:“赐香囊。”

    傅国公眼底浮现出希冀的光芒,万一,他说万一宿主和瓜瓜的吐槽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听到呢?那皇上选金玉洁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

    但这些事一定要扫干净尾巴,绝不能被人查出来,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就在他思量时,天衡帝已经站起身,太监宣布选秀结束。

    唐诗看着天衡帝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这啥眼神啊,坐了大半天选了四名秀女,但这些秀女不是身体不行,就是海王、蛇蝎女,啧啧!

    那些漂亮温柔贤良淑德的,他一个都没挑中,简直是玩扫雷游戏都没他这么精准,回回踩雷。

    淑妃她们看完这场好戏,直呼过瘾,一定得想办法继续去承乾宫陪皇上办公,这样才能继续看戏吃瓜。

    只有燕嫔还在担心天衡帝会不长眼睛,宠爱徐娅娴和金玉洁。

    不过也没关系,她知道这两人的把柄,回头她们要是不知趣,她就用这个威胁她们。

    这场选秀皇帝满意,妃子们满意,傅国公好像也还算满意,似乎是非常圆满,就只有唐诗一个人觉得怪怪的。

    一回承乾宫,唐诗就知道怪在哪里了。

    天衡帝哪里是眼神不好,他眼睛不要太好。

    进了御书房,他就命广全叫平文栋过来。

    平文栋明面上是天衡帝身边一位不起眼的侍卫,但经过前两次的事,唐诗知道这是他的心腹。这人一进御书房铁定没好事,唐诗好想开溜,可广全公公不讲武德,竟把御书房的门关了,唐诗只能对着御书房的大门干瞪眼。

    天衡帝直接对平文栋说:“暗卫送来消息,这次选秀太过仓促,好些女子的身份信息存疑,你安排人好好查查徐娅娴、吴敏、金玉洁三人,查到的信息移交给葛经义。”

    唐诗恍然,好家伙,原来在这等着傅国公啊。

    傅国公肯定想不到天衡帝会将计就计,给他来一招秋后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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