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素云?

    车子到时候已经是下班期间了, 厂子门口涌出了了不少人。

    叶知夏抬头瞧见招牌上写着“儒慕服装厂”,一时吐槽值都满了。这名字要说是刊印或者教书法的她也认了,儒慕和服装厂这俩搭边吗?

    虽然大部分厂家的名字都很奇怪, 也没见过误导性这么强的。

    秋锦云不论是穿着还是气质在一群工装工人中也是很好认的。那一身米色大衣下的知情温和,不论见几次都会觉得温柔。

    一时间,叶知夏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她。五岁之前他们相处过的种种,她已经淡忘的差不多了。

    林驰霄瞧见人了也没急着下车, 给了叶知夏充分的心理准备时间。

    叶知夏摇醒了月月和瑶瑶,拍着她们脑袋笑道:“还睡呢?都不想姑姥姥的吗?”

    月月听见姑姥姥一下子清醒了大半,迷迷糊糊的跳下车就往人群跑去。吓得秋锦云忙迎了一下, 顺势就抱了起来。

    “多大孩子还跟小猴儿似的,这么想姑姥姥啊。”

    月月在姑姥姥怀里用力的蹭了蹭, 撒娇道:“姑姥姥跟我们一起去大地方吧!那个地方没有姑姥姥,我都不想出门了!”

    “出一趟门还更会说话了, 你是想姑姥姥, 还是小馋猫想吃姑姥姥做的鱼了?”

    叶知夏抱着瑶瑶下车, 笑的无奈道:“就别揭短了,你还不知道她?”

    秋锦云抬眸,与叶知夏对视了一眼。一时间眼角有些湿, 却也不必说什么。

    林驰霄给秋锦云引荐了陆京, 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未来这所厂子的负责人了。

    秋锦云实地考察过两次, 若是不靠谱也不会往林驰霄这边介绍。带头跟原老板一块将厂子里转了一圈。

    车间主任是个年近六十的老人家,跟着给介绍时候, 拿起一见外套红着眼眶道:“你们看着针脚, 这剪裁, 都是十几年老师傅的水平,穿十几年都不坏的。这么好的质量就是卖不动。哎……”

    原老板怕说多了叶知夏就不想要了, 忙道:“也就是厂子里缺乏年轻人,没有懂设计的。现在外国人的东西什么都是好的,衣服也竟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厂子里现在竟是些老古董,还真需要你们年轻人来好好弄弄。”

    叶知夏接过拿给林驰霄看了看,林驰霄摊开扯了扯,在衣服中间比了个位置:“其实这里加一条束腰整体风格就不一样了。”

    叶知夏尝试弄了一下褶皱,别说,还真多了几分设计感。

    这个时代应该管这个叫洋气。

    陆京显然在这方面上过心思,道:“这布料一摸就是好东西,看来原材料还是成熟的。”

    车间主任颔首:“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不过一年收成有限,再多的只能往外找,最好的是新疆的棉花,可那成本就不好说了。”

    物流在未来十年内都是通有的大问题,叶知夏一时也想不出太好的注意。

    叶知夏放下了衣服,继续走一走整个厂子。

    厂子的流水和出货量都比不上盛夏的,但厂子占地却比盛夏大上两倍,做衣服的机器也确实比食品的占用更大空间。

    一圈下来没什么问题,叶知夏也很干脆的代表投资公司签订了合同。以400万的价格买下了服装厂60%的股权。

    然后按照绝对股份优势继任董事长。

    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跟陆京签订了雇佣合同,委任其总经理的位置,以后叶知夏的一切想法,就全权交由他来实施了。

    叶知夏也知道这样草率了,可要让她事必躬亲的像处理雪糕厂那样指挥服装厂也不现实。

    既然没有别的选择,那就干脆用人不疑了。

    从厂子里出来,天已经黑透了,陆京跟车间主任一道去员工宿舍,先在那边落脚。正好叶知夏一家也是刚回来,自己都需要安置,陆京就不给他们找麻烦了。

    叶知夏加了陆京电话后,车子再启动时候,车里的陆京变成了同行的秋锦云。

    “你家那边放了一个多月,我爸怕潮了,他得意思是不如就在这边住下,明儿有空了再回家收拾。”

    原定好了去秋家吃个团圆饭,现在都这个时间了,吃完饭确实不好再动身。

    叶知夏也不是瞎客气的人:“不觉得打搅了就行。”.

    秋锦云失笑:“什么打搅不打搅的,又不是外人。咱俩的事儿我跟我爸说来着。我爸也说无巧不成书。算起来驰霄也算我们秋家女婿呢。正好,我们秋家两个姑娘,嫁的林家两兄弟。生出的孩子还都跟双胞胎似的。你说这缘分啊,说不清。”

    叶知夏也心有感慨,忽然灵光一闪问了句:“那我跟瑶瑶他……就是大嫂像吗?”

    也怕当孩子面说瑶瑶亲妈,会叫两个孩子多心。

    秋锦云摇头道:“要是真像,我看你头一眼就能认出来。倒也奇怪,我跟你妈那么想,瑶瑶和月儿也那么像,偏偏你跟娇娇就不像。也许娇娇是像她妈,咱们瑶瑶是遗传了姥爷。”

    林驰霄开了一天车,正强压倦意,打了个哈欠道:“也许您要是有闺女,跟知夏就像了。”

    秋锦云怔了下,又笑道:“谁说的?知夏就是我亲生的,你看,我家大闺女一晃都这么大了。”

    换来一片笑声。叶知夏低眉压下了眼角的湿气。要真这样多好,她都不敢想象那会有多幸福。

    秋家灯火通明,就等着一家四口了。不仅秋家长子夫妻和楚辛月都在,秋锦云的丈夫和两个儿子也在。

    两个弟弟大的叫周宁世才十五,小的也才十二,是周宁宇上回见过。

    叶知夏给秋老打了声招呼。秋锦云就立刻让两个儿子叫叶知夏姐姐,算是正式认下这门亲。

    等落座,月月才娇娇的笑道:“小哥哥不知羞,叫我妈姐姐,那叫我什么?”

    叶知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上次姐妹俩对周宁宇的称呼就怪怪的。

    周宁宇回了个鬼脸:“你该叫我小叔!谁是你哥!”

    随即就被自家大哥敲了一下脑袋。

    月月吐舌头道:“略略略,小哥哥小哥哥!又笨又坏的小哥哥!”

    林驰霄压低了声音在叶知夏耳边解释:“小时候宁宇皮,弄哭了月月,月月又觉得他年纪小,坚持跟大人一起叫他名字,怎么都不叫叔叔。后来好说歹说的才叫哥哥。”

    虽然依旧差着辈分,好歹不是叫名字。

    连带着把瑶瑶也带坏了。

    “叫就叫吧,不打起来就是万幸。”从小长大的小孩子不就是这样吗?

    反正秋家也不是重规矩的人家。不然早给板正了。

    “确实,而且咱闺女的鬼脸更好看。”

    ……这无缘无故的攀比之心从何而来。

    叶知夏憋着笑,这又听到秋老爷子道:“要我说,月月咋可能不是咱家的孩子,这皮实机灵不服气的劲儿,跟我年轻那会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秋锦云立刻揭短道:“是啊,也不知道我小时候谁跟我说,您小时候天天乖乖上学,从来没让爹娘操心过。”

    秋老爷子脸上一臊:“你又记住了,还不是你小时候不爱上学总耍赖?”

    秋锦云笑而不语,一家子都揶揄的看着老太爷。

    秋老爷子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我还真就像瞧瞧小叶的妈什么模样了。既然小叶小时候都分不出谁是谁,现在就算老了点,应该也能瞧出来像吧。啧,这世上能有几个像的人啊。”

    秋锦云最是会把握分寸的,见老爷子提了,便顺着话道:“要不是像,也没这段缘分。其实也不仅长得像,名字也像。我叫锦云,他叫素云。那时候一起下乡的还都调侃我们都是云字辈的。”

    众人皆笑,是当玩笑听得。只是都没听见秋老爷子跟着笑,看过去才发现秋老爷子人僵在那里。

    气氛逐渐停息,落针可闻的时候秋老爷爷缓缓站了起来。

    “你说……她叫什么?”

    秋锦云也将笑收了收:“素云啊。荤素的素,我的那个云。”

    “姓什么?”

    叶知夏多聪明的人,反应过来立刻回道:“姓钱,是我们那儿的大姓。”

    秋老爷子吸了口凉气,又缓缓坐了回去:“哦,是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叶知夏反问:“您是觉得有亲戚?”

    秋老爷子苦笑着摆摆手:“我老糊涂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倒是长子秋林生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有个姐姐叫秋素云,建国前丢了。这一晃都四十年了。哪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秋锦云都不知道还有这事。

    “我咋不知道还有个大姐?”

    秋林生话道嘴边,还真说不清。

    秋老爷子也摆摆手:“都说了是我瞎想的,你还瞎打听。”

    叶知夏感觉到气氛凝滞,便笑道:“我倒是没听说过我妈是捡来的。我姥爷比我姥还多活十几年呢。”.

    秋林生问:“那她弟兄姊妹几个?”

    叶知夏如实道:“就两个,我还有个舅舅,不过早前严打时候流氓罪枪毙了。那年我还小呢。”

    有这话在,就更觉得不可能了。

    保姆上了菜,一家人放下了这个话题另说其他的,一顿饭倒也吃的宾主尽欢。

    叶知夏被安排在了瑶瑶亲妈,也就是秋珊珊出嫁前住的房间,平房里有搭的火炕,一家四口睡上去也不会拥挤.

    楚慧玲知道要来住,特意把被子提前放在炕上烘了,等叶知夏进屋,一摸被子里,正是暖洋洋的。

    哄睡了哄闹的两只崽崽,叶知夏和林驰霄隔着孩子隔岸相望,小灯昏暗一时无言。

    这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回过神的叶知夏揉了揉鼻子,掩盖了脸上的一点红。

    来的是周宁宇:“林哥,大姐,我妈问月月瑶瑶睡了吗?睡了的话让你们去她屋,我大舅也在。”

    二人对视了一眼,林驰霄声音低沉:“只怕跟你妈有关。”

    带走钱素云

    说不在意是假的。

    叶知夏心底也在嘀咕。只是老爷子到底岁数大了, 有些事情当她面不能说的太深。

    现在夜深人静,老爷子也睡熟了。想来秋锦云也在怀疑什么。

    二人收拾下地,秋锦云的房间在对面, 院子里房子不多,但一大家子都够住。

    过去时候,兄妹俩已经聊一会儿了。

    瞧见二人过来,秋锦云目光复杂的叹了口气, 先让二人落座。

    “当年的事,我跟大哥都说了。”

    要不是今天秋老爷子的一段话,秋锦云这辈子都不会跟家里人说。

    秋林生的语气尽量安慰妹妹:“要我说也是没谱的事情。那年大姐好歹十岁了, 不仅读书认字还上过新式小学,咱家也算书香门第。咋也不会变成那样。”

    而且光看两兄妹的教养就知道, 怎么也不能跟满口男尊女卑的钱素云扯上关系。

    秋锦云没回,看着茶杯里沉浮的茶叶,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平心而论, 叶知夏并不想这是真的。如果是这样, 那钱素云的人生未免太可悲了。

    “所以是因为什么丢的?战乱吗?”叶知夏低声问。

    秋林生表情复杂:“是也不是。我那个大姐,其实是晚我们妈过门的大房生的。”

    继室?不对,后过门的大房, 那秋锦云兄妹俩岂不是庶出?

    怎么听怎么乱。

    秋林生也知道这话有歧义, 便道:“都是正妻, 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旧社会的兼祧两房。我爷那一辈兄弟俩,就我爸这一个独苗。大爷爷没儿子, 就想自己出钱给爸娶个老婆, 生的孩子都是写在大爷爷的名字下头。”

    叶知夏听得有些糊涂, 秋锦云倒是听懂了,补充道:“说白了, 就是老大家没儿子,但还是娶了个儿媳妇。从老二儿子家里借种生子,好传宗接代。”.

    这是旧社会不算罕见的产物.

    因为后娶的那个是老大家给娶的,自然而然就顶了大房的名头。

    叶知夏不仅打了个寒战。

    秋锦云又道:“这不就说得通了?我跟你说过,我爸曾经被人喂了半年的毒蘑菇,清醒时候就多了个媳妇。只是我爸跟我说时候藏一半露一半,我都不知道上头还有个大姐。”

    秋林生接着道:“其实我印象里,大妈对我还是挺好的,还是后来再大一大听说,其实咱妈先坐的胎。大妈为了争一口气,拿药催产提早生下了大姐。导致大姐刚生的那几年体弱多病差点养不活,不知道吃了多少天材地宝才堪堪养好。后来爸被派遣去山里遇到了泥石流,那里死了不少人,大家都觉得爸回不来了。”

    “是遇见萧叔的那次?”秋锦云显然知道这一段。

    秋林生颔首:“这是后话了,但当时家里都觉得天要塌了。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还跟大姐在院子里玩儿,大妈拉着大姐就出去了。我还追过去问她去哪儿。大妈背着包袱,头也不回的跟我说回大爷那住两天。从那以后就再也没音讯了。后来我才知道家里首饰匣子和攒的钱都被拿空了,要不是家里还有些底儿她不知道,估计一家老小都得饿死了。”

    秋锦云嘲讽一笑:“我说怎么对这个大妈没印象。我听说妈当时以为爸没了,几乎是半流产生下的我。结果爸不仅没事,还在灾区里救下了当领导的萧叔。”

    秋林生调侃道:“所以才说你是福星。你没生时候家都快散了,你一生下来就都好了。”

    兄妹俩相视苦笑。

    叶知夏头一次听说老一辈豪门往事,感觉像是在看故事。

    真的能扯上关系吗?

    叶知夏吸了口凉气,忽然手背一热。不用转头看也知道林驰霄此时正看着她。

    有人陪她,便也没那么忐忑了。

    她不知道姥姥是哪一年死的,反正死时候她还还没出生。没见过本人,当然那也无法跟秋家兄妹口中的大妈扯上关系。

    忽然!叶知夏一激灵。

    她想到了小时候听过钱素云跟村里老太太有矛盾的一场骂战。

    那老太太激动时候没头没尾骂了句:“你个**生的杂种,自己爹都不知道是谁,真当自己是好人家的了!谁不知道你妈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骚X,也就你爹捡了这个**。”

    当时钱素云听着都怔了,发了疯的去撕老太太的嘴。那时候叶知夏六七岁,懵懂的问过爸爸那是什么意思,换来的是一巴掌将她的乳牙都打掉了。那是印象里当爹的第一次打她。

    比起虐待,叶铁根对她更多时候是漠视,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钱素云自己就会自发找借口将叶知夏打一顿,那是唯一一次动手。

    秋锦云注意到了叶知夏的动作,忙问:“想起什么了?”

    叶知夏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她这样,秋锦云也有了盘算。

    “我倒是觉得,多半是她。”

    既然目光看过去,秋锦云苦笑道:“不然说不通她为什么认字。遍地文盲的地方出个会认字,会跟知青借书看的女人,说不通啊。”

    也许是直觉,当知道有大姐这个人时候,秋锦云就认定了钱素云就是秋素云。

    秋林生也觉得可能,看向不发一言的叶知夏,想听听她的意思。

    叶知夏没言语,倒是林驰霄道:“说这么多都是猜想,总要见到她本人对峙一下才行。”

    叶知夏摇头:“人中风了,瘫在床上。听说已经不能说话了。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不记得都是两说。”

    林驰霄看了她一眼,又道:“那……现在假设就是她,然后呢?确定要把她带到老爷子跟前相认?”

    就算当初的离去可以归结于大妈个人行为,当年才十岁的钱素云是受害者。可她长歪了确实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不论是当初险些叫胞弟□□秋锦云,还是后面虐待林知夏,调换了月月和瑶瑶。

    这些单拎出来一样都足够不死不休了。难道就因为一条血缘亲情作为纽带就一笔勾销了?

    可这不是大团圆的电视剧。万一相认后钱素云会做出什么来,谁又能承担?

    万一中风好转或是能说出话来,道德绑架秋老爷子,把他把亲外孙从牢里捞出来怎么办?

    还有那儿媳和孙子,以后打着秋家名义横行霸道又怎么办?

    没有往家里招祸的道理!

    正是因为在意这个,才没在秋老爷子跟前将话说开。

    叶知夏脑子前所未有的乱,但混乱中,又理出来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来。

    “如果非要这样的话……依我看,骗。”

    ————

    秋雨朦胧,十月分正是一场春雨一场寒的时候。雨下的不大,但人已经争先穿上了外套。

    叶家的土坯房每到这时候变回返潮,总要多些柴火烧才不会冷的受不了。

    村主任过来找张翠花,说国家给了一批补助贫困家庭的钱,让她去村里填个表。张翠花回头就要叫上上学认字的叶天骄。

    可天气凉,叶天骄窝在炕上懒得动,张翠花骂了两句,不疑有他的就跟着走了。

    叶天骄窝在炕上还再看小人书,忽然听见了院子里一声巨响,透过窗子往外一看,大门竟然被人踢倒了!

    紧接着七八个彪形大汉鱼贯而入,径直进了屋。

    叶天骄吓得发抖,缩在角落里不敢动。

    这时候却忽然听见了隔壁东屋有人说话,隔着两堵墙不是很清晰,但还能分辨出什么“上次”“砸车”“这不又过来了”一类的话。

    叶天骄记得上次张翠花砸了车后神气活现的跟他炫耀,说有她在叶知夏就别想再进叶家的门。自然而然的觉得这次也是叶知夏过来要偷偷把钱素云接走。

    想通了这个,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跳下地鞋子都顾不上穿,直奔东屋。

    “你们放下!谁让你们动我奶的?”

    领头的男人眉毛一挑:“呦?小男子汉啊,你是本家的?”

    叶天骄下意识抓紧了门框,嘴上不饶人的道:“我不怕你们!更不怕叶知夏!你们回去告诉她!想见我奶奶,就拿钱来!没有十万二十万的,这辈子都别想见到她妈!别想偷着带走!我妈马上回来!”

    小孩子不可能懂得这个,显然是被大人特意教过。

    男人无不嘲讽的看着他,等说完了才幽幽开口:“什么叶知夏叶知秋的,想瞎了心是吧!我是来算账的!我妈年轻时候在这下乡,差点被她下药给她弟弟当媳妇!这么些年了因为这个一直做噩梦。上回过来就是想解心结听个道歉,你们倒好,把车给砸了!活活把人气死了!这次新仇旧账一起算!就是死了,我也得把骨灰撒我妈坟头上!你不会是她孙子吧!那正好!车是你砸的吧!”.

    说罢,男人转头看向钱素云咬着牙提醒:“秋锦云!”

    原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钱素云一激灵,眸子睁大写满了惊恐!

    显然,她没忘记当年的那档子事!

    叶天骄还没有分辨假话的能力,只是看见钱素云的反应就觉得是真的。腿一软就往后退。可一个大汉手疾眼快,大迈步上去一把扯住了叶天骄的衣服领子,将人拎了起来。

    “别抓我!别抓我!我不认识她!跟我没关系!”

    男人嗤笑:“糊弄鬼呢,刚才谁一口一个我奶?”

    叶天骄却更加极力的否认:“不是!我,我姓张!我是过来串门的!我怎么可能是这死老婆子的孙子!她不干好事,早就该死了!瘫了就是她的报应,跟我可没关系啊,你们带走她吧!她成天躺床上臭死了!”

    叶天骄却越说越激动,几乎是将平时积压心底的牢骚一口气都出来了。竟感到了诡异的痛快感!

    钱素云目眦欲裂,就这么死死盯着这个她疼了十年的孙子。

    “车也是她砸的,不关我妈的事情!你们走吧,带她走吧!求你们了!”

    领头的男人见他说的差不多了,对拎着人的男人点点头。

    手一松,叶天骄就滑到了地上。

    然后他就表情呆滞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呆呆的看着一行人将钱素云搬到担架上,径直出了院门。

    老本行

    市区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熏人,叫人意识到有那个味道的时候就难以忽视。

    钱素云朦朦胧睁开眼睛,想要起身, 忽然意识到她已经瘫痪两个月了。

    睁开眼睛,看一眼陌生的环境,没有任何人守着。一种个难以言喻的心慌涌上心头,张嘴却只能发处些简单的音阶。

    这时候才有了脚步声, 钱素云瞪圆了眼睛,瞧见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中年男人走到近前。

    钱素云想到了被打针昏迷之前听到的,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大姐, 我是秋林生。”

    钱素云怔了下,看着秋林生有些迷茫。恍惚有些印象, 却想不起来。

    秋林生坐在凳子上,顺手拿起茶几上的苹果, 用刀削着皮。

    “想不起来也正常, 都多少年没见了。咱俩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你妈是大房给娶的, 我妈是爸原本的原配。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妈让我多带你出去玩儿,别叫你学大妈那些不着边际的窝囊事。那时候我小还不懂。要真知道大妈处事那么糊涂, 一嗓子喊出来, 至少你就不会被领走了。”

    娓娓道来的一段话很是温和, 却砸开了钱素云几乎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遥远回忆。

    “秋……”一个字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秋锦云,是咱俩亲妹妹。”秋林生温和的声音险些让她没反应过来, “你就一点没想过吗?你们都带个云字, 她还姓秋, 咱们的那个秋。”

    钱素云如遭雷击,秋林生却愈发残忍:“我的大姐啊, 你差点叫你那个同母异父的亲弟弟,强•暴了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妹。这么多年午夜梦回,你就真一点悔意都没有吗?”

    钱素云挣扎着想要起来,她的眸中到底是惊恐还是不甘,可能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秋林生声音如旧:“但你已经有报应了不是吗?锦云根本不知道有个姐姐,可她热情奔放,总喜欢把朋友往家里领。但凡当初你跟她进城了,总会领你来家里。我跟爸怎么会认不出你呢?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没去,没有那档子事后,她也会可怜你,在家里说长道短的,我们也会怀疑。可偏有了那档子事。”

    看着数十年不见的这位大姐衰老沧桑的容颜,秋林生心里何尝好受?可他还是要说清楚,也仅此说这一次。

    “从那次锦云回家,跟你相处的那五年就是她余生挥之不去的噩梦。她再也没有提起你,也再也没有提起关于那个村子的一切。我不知道当初的你是怎么忽然临场变卦的,但你必须知道,之后进二十年的苦难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还没有结束,秋林生继续道:“你选错的远不止这一个。瑶瑶却是我亲外孙女。你是她亲生的大姑姥姥。也对,你连知夏那么好的孩子都不当人。瑶瑶和知夏,你但凡有一个对着好的,也不至于有今天。

    知夏不是傍大款,是自己成了大老板,也就你眼皮子浅非要三两万就把她卖掉。她现在,就是一千万也拿得出来。但你看不见一分。”

    说到这里,秋林生回过神来:“我话说重了吧,罢了,就到这里吧。其实细想下来,知夏现在走的路,不就是当年锦云给你规划的吗?甚至在那个时代你可能会做的更好。

    但没有如果。我知道你跟大妈走后一定经历了很多,吃了不少苦,才会将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变成这样。身为弟弟,我心疼你,爸也一样,但也仅此而已了。”.

    秋林生将苹果切成薄片,顺着钱素云的唇瓣喂了进去:

    “等你状态好些,我会带爸过来。你永远是我们秋家的人。但也只会认你一个人。我会尽全力给你最好的医疗,叫你余生每一天都舒舒服服的。其他人,我们不会认,你也别提。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

    跨越了三代人的恩怨,就从他这一番唠家常一般的吐露中轻描淡写的翻过去了。

    秋锦云没来,叶知夏也没来。

    时间好像倒流到了五几年,那一年她还叫秋素云,还在无忧无虑的上着学。有个到哪里都要拉着她的弟弟,有个不重男轻女,还很慈爱的爸爸。

    叶知夏并不知道医院里的事情,她从家里收拾了几件衣服带去了服装厂.

    她十分清楚未来会流行什么样的衣服,可她不懂画设计稿。只是清楚未来流行都是从海外的衣服本土化改版而来的。

    当下的潮流,不过是大陆抄港台,港台抄日韩,日韩抄欧美。万变不离其宗。

    带几件进口的衣服,将其中未来会流行的元素和需要改进的内容跟厂子里打版的师父一说,他在图上寥寥几笔就能画出叶知夏想要的效果.

    “暂时就确定这几件。未来基本定位女装这一条路,其余的不用管,这不是当前需要考虑的事情。扩招销售部门,多吸纳年轻人。对了,我会调出来一部分资金,在繁华地段开两到三家直营店。专门卖咱们的衣服,到时候哪件衣服卖得好下货快,这些都是有用数据,可以作为参考。”

    叶知夏雷厉风行的动作也影响了服装厂的老员工们,最近老板破产的消息叫他们惶惶不可终日,眼下总算吃了定心丸。

    虽然叶知夏年轻,不是所有人都信服。可眼下还有饭吃,还有变革,就比原本等死的强。

    除了经营方向做了改变,叶知夏也重新给取了名字。

    既然目标定位是快时尚服装,结合百姓喜好和刻板印象,干脆就给自创品牌取名“詹妮弗”,直营店的招牌也用这个。

    至于工厂当然不能叫这个名字,但原本的名字也留不得。

    思来想去薅掉了一把头发啊,叶知夏半摆烂的干脆叫“钱多多”,“钱多多服装厂”。

    没想到她自己随口取得两个名字在厂子里大受欢迎。

    后者不必多说,岁数越大的人越爱听这个。前者的“詹妮弗”谐音“沾你活”,直接说工人们心缝里了。

    陆京对叶知夏的计划十分信服,还添了一些自己独到的想法,叶知夏只观察了两天后,就基本放手让他去做了。

    叶知夏也乐的少操心。而她清闲下来后,忙碌的就变成林驰霄了。

    秦恒再怎么勤奋也不是林驰霄本人,确实积压了一些需要林驰霄亲自处理的事情,有的忙了。

    叶知夏闲下来带上孩子,就去了盛夏厂的幼儿园里,叫崽崽跟之前的朋友们聚一聚。

    幼儿园一进去就听见几乎要将棚顶冲开的惊喜叫声,月月瑶瑶立刻被孩子们围了起来。

    被迫停止讲课的老师无奈的笑一笑,对着叶知夏客气的点一点头。

    叶知夏拎进来两大包东西,先从里面掏出来一个小包,里面是几只口红:“都是帝都带来的小玩意,这些是老师们的,都是进口货,剩下的都是吃的玩儿的,是月月瑶瑶买给小朋友们的。一会儿就麻烦你帮忙分一下了,别出乱子。”

    看见了口红,老师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几分。

    “你放心吧,月月和瑶瑶都是我学生。这一走这么长时间,我也怪想的。在帝都一切都顺利吧。”

    叶知夏含笑点点头:“其实都差不多,那边儿更忙了。那孩子就先麻烦你了,我去厂长那边了。”

    老师含笑将叶知夏送出了幼儿园。叶知夏暂时放心的撒手了,这才轻车熟路的到了林驰霄办公室。

    里头有人说话,有男有女的。敲门进去,抬眸一看尽是熟人。

    林驰霄还以为是送材料过来的,瞧见叶知夏直接起身过来:“打车过来的?提前说一声我接你不就行了。”

    “我也是心血来潮。”叶知夏抬眸瞧见秦恒,先点点头算是相互打了招呼。

    “叶知夏!”有人叫她。

    叶知夏第一眼都没敢认,这人打版跟陈梅有几分像,干练年轻又漂亮。

    “蒋雅丽?”

    这个不怪叶知夏,差距确实大了。上次见还瘦的皮包骨头,两颊深陷额头满是郁结的黑气,感觉不到什么生气。

    可仅仅两个月功夫,不仅肉养回来了,脸上还化着淡妆,浑身上下都是这个年龄该有的精气神。

    “不敢认了吧!我上回看见吴迪她也说不敢认了。”换发新生的蒋雅丽自信又大方,看着叶知夏的目光也是激动热切。

    秦恒含笑道:“我自己都不敢信,她脑袋聪明而且吃苦肯干,不是正好扩建生产线吗?她干得好就直接负责一条生产线了。到底是上过学的,自己学得快,教人教的也快。”

    叶知夏含笑:“这么说还有的升呢。”

    蒋雅丽收不住笑,只道:“那也不看谁给我介绍的工作,我自己在不争气,也不能给你丢脸不是?”

    叶知夏其实只觉得去帝都的时间很短,好像一晃眼就过去了。可去一趟再回来,对于有些人而言,变化已经天差地别了。

    寒暄过后,叶知夏有些好奇:“在门口就听见你们说话了,什么这么热闹?”

    林驰霄笑容有些嘲讽:“是我那条遇水成蛟的二哥。咱们盛夏销量照比当初又翻了好几倍,那些卖了股权的人能绕过他?可也不知道他怎么说的,竟然又把这些人说服了,凑了笔钱让他开了个盗版的作坊,专门回收咱们得包装,做盗版。”

    秦恒紧跟着道:“我觉得应该尽快处理,避免麻烦。但霄哥的意思是成不了气候,没必要浪费时间。”

    其实叶知夏感觉跟林驰霄是一样的,这种人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不过也架不住癞蛤蟆爬脚背——不咬人膈应人。

    盗版这种事情未来十几甚至二十几年普遍存在的,他们不是南半球最强法务部,耗不起也折腾不起。所以不管是谁做山寨,想要彻底解决都很难。

    此事宜疏不宜堵,没必要死磕。

    “看来又得我这金融顾问下场了。”叶知夏半开玩笑道。

    林驰霄把人往老板椅上请:“来,上座。”

    叶知夏大方的往上一座,抬眸看着屋子里的几人,一时还真仿佛回到了刚进城的那段时间。

    她的灵光一闪,保证了工厂上下所有人的饭碗。

    老人的周到

    其实盛夏也基本完成了原始积累。

    他的扩张在厂里老员工看来十分迅猛, 不过对叶知夏而言还不够快。

    这一步走稳了后,下一步依旧是扩张。厂内用地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就从厂外入手, 尤其是附近随时注意有没有厂子转手,越近越好。

    产能拉到极致的同时,叶知夏要将利润压缩。

    当然不是给商品降价,而是搞赠送活动。其名下除了高端线定价较高的产品外, 一律有了买五赠一的活动。用的就是外包装,凡是上面有兑换字样的包装就可以就近有销售的店家兑换一份全新的。

    除了电视广告外,其余渠道的广告、海报都做了对应的修改。

    电视广告暂时不用动, 因为公司方已经拨款重新拍摄一个广告,准备过年前后放个大的。

    这些都是叶知夏一天之内的安排, 剩下的就让剩下高层自己研究具体实施。那是一群聪明人,不会差事。

    而包装回收, 一来可以保证不会被那些恶心人的盗版二次利用, 二来回收来的包装直接打包卖给废物回收站, 麻雀再小也是肉。

    等忙的差不多了,林驰霄开车载着母女三人一路回别墅,这条路有日子没走了, 却熟悉的仿佛从没离开一样。

    “两边都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咱俩也可以准备回帝都了。”叶知夏道。

    能当面解决的都解决了, 剩下的电话遥控就可以了。

    林驰霄应了一声,又恍然想起似的道:“对了, 你没仔细看最近的采购名单吗?”

    那个刚才就在林驰霄的桌面上, 叶知夏也就随便扫了一眼。

    “出变动了?”叶知夏还没反应过来。

    “是没有顾正阳了, 被抓了。”

    叶知夏挑眉,意外中又不那么意外。因为原文里顾正阳就很刑, 之所以还能一手遮天,纯粹得益于香港的特殊情况,内地虽然也有乱的地方,但肯定不会让他跟文里那么肆无忌惮就是了.

    林驰霄接着道:“原因是因为要杀罗薇薇,杀人未遂被判的无期。”

    这可就是叶知夏完全想不到的了。

    “杀罗薇薇?”叶知夏分明记得离开前这俩人还勾勾搭搭很是暧昧呢?这么快就涉及你死我活了?.

    “其实我也是这两天特意调查了才知道点内情。你是知道的,罗薇薇一心想跟顾正阳在一起,可顾正阳在外是出了名的爱妻如命。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为了名声轻易也不会离婚。”

    叶知夏多聪明,立即道:“所以就从他老婆上入手了?”

    林驰霄颔首:“是警方通报的。其实他老婆是被强娶的。那个顾正阳仗着有钱买通了她家里,婚礼都没办,就关家里了。一直关到儿子出生才能从房子里出来。”

    这些原文中根本没写,只是从顾昶言的视角里写他从记事起,母亲就想要抛弃他离开这个家,任凭父亲想尽办法挽留也无济于事。所以他才会在感情上患得患失。不仅在母亲要离婚时候开车撞人,后面跟瑶瑶在一起后,控制欲和极强。

    文中对这个归类于在意的表现,将罪责怪罪在一直想要逃离的狠心母亲身上。却没人在意这段所谓的婚姻一开始就是强取豪夺。

    或者说,在原作者眼里,这个叫甜,这个叫霸道总裁心尖宠,是那个女人不知好歹不懂感恩。所以才创作出了对一切逆来顺受的瑶瑶,成为畸形关系完美的承受方。

    车子里空调很足,叶知夏却了个寒战。

    难怪最后是将她和月月卖进山区,原来是家传的手艺。

    “原本她就是想尽了办法离婚都离不成,可罗薇薇却以为是她赖着不松手。找到她劝说了一番。罗薇薇现在还在坚称,她是‘劝糊涂的人迷途知返,不要抓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但这些话却成了压倒骆驼最后一根稻草。回去就喝药了。抢救时候还有意识,还在说罗薇薇说得对。顾正阳就认准了是罗薇薇教唆的,人一断气拿着刀就去了。”

    后面的就是开头说的。罗薇薇死里逃生,顾正阳被判了十年。

    叶知夏原以为跟顾家至少还要再纠缠几年,却不想这么快就下线了。

    “那个孩子呢?”.

    林驰霄伸手打开了手套箱,里面正好躺着一份报纸。

    叶知夏明了的拿起报纸,头版头条就是罗薇薇。

    前半段林驰霄刚才说了,后半段是对罗薇薇的采访。顾昶言父母留下了大量财产,自然不缺亲戚们争相收养,但他一个都没看上。最后竟然奇迹般的跟了破坏他家庭的罗薇薇。

    而罗薇薇对着记者言辞恳切的说以后顾昶言就是她亲儿子,从此她不再嫁人,不再生子,此生此世就只守着这一个孩子。

    说的过于绝对,连采访的记者都有了恻隐之心。对她的评价是“虽然破坏家庭并不道德,但这样纯粹的爱永恒不朽。”

    配合当下电视里满是爱情至上的泡沫偶像剧,讽刺意味十足。

    “这孩子就不会恨她?”叶知夏不信。

    原文里对亲情近乎变•态的执着,怎么可能这样轻易饶恕破坏者。

    “这就不是咱们操心的事情了,”林驰霄道,“我关注这件事,也是因为罗薇薇为了那个孩子跟家里彻底决裂了,没了收入来源,而顾正阳找了律师所有财产要等到顾昶言成年才能碰,她生活拮据就有了进厂打工心思。给我打电话说她想进盛夏,许诺会让盛夏商品销往全世界。”

    这话她全盛时候林驰霄都不信,何况把自己作到绝境的现在。

    叶知夏嗤笑:“上回她不神气活现的说你算个屁吗?这才几天。”

    “我还怕她继续觊觎咱闺女呢。”

    相视而笑,叶知夏顺手将报纸撕了,再抬头,已经到家了。

    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二人开始准备回去了。还想着次日上午先去秋家打声招呼,然后开车回帝都,却不想一早起来叶知夏就收到了秋锦云的电话。

    秋老爷子住院了。

    就住在吴迪所在的那家医院。

    叶知夏一家四口匆匆赶到医院,才得知不是送到这里住院的,而是秋老爷子来看钱素云时候,竟然遇见了张翠花。是被张翠花生生气昏过去的!

    叶知夏听这都发蒙,全然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张翠花?她怎么知道人在这里?”

    那天晚上计划是四个人一起想的,张翠花连字都不认识,这辈子唯一进市里都是叶大梁判刑的那天,她怎么可能找到这里来?

    秋锦云此时也是满脸复杂,叹口气:“我哥那边调查去了,咱们干着急也没用。你别担心,人没多大事。躺两天也就好了。”

    叶知夏没办法不急,这个岁数的老人一怕摔跤二怕生气,真的是有一次就折一次寿的程度。这是她刚刚相认的亲姥爷,她不想祖孙之间的缘分这么浅。

    “那天,是通过村长将人引走的……对了,村长给张翠花有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多半就是他给说漏的!”

    叶知夏了解村里关系,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个了。

    秋锦云想不通:“那她也不能知道是在这里啊。”

    市里医院那么多,除非是一家一家的找过来,不然不可能是巧合。

    叶知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想,将所有有关联的可能性都凑起来。

    忽然灵光一闪:“刘金风!他在这家医院遇见的我,而且之前就是他教唆我妈找我闹事,他对这些都熟!”

    张翠花不是个有主意的,最多是回家从儿子口中发现事情有诈,想到是叶知夏带走的。可她哪里知道怎么找到叶知夏?

    除了刘金风,在没有其他人!

    有了叶知夏提供线索,秋林生的调查也就有了方向。秋锦云立刻打电话告诉了哥哥。

    等挂断电话,叶知夏还是叹了口气:“原本就是要避免这种事情,结果还是发生了。”

    秋锦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事在人为,这恰恰证明了咱们是对的。咱们一家不沾这个晦气。”

    叶知夏颔首:“那我去看看老爷子吧。”

    事情发生在昨天,秋锦云知道他们夫妻俩事情多,特意等他们休息好了,且老爷子脱离危险了,才叫人过来的。

    叶知夏进屋闻到了浓重的中药味,秋老爷子听见了开门声,也没什么力气的抬起眼皮。

    “姥爷。”叶知夏进屋,紧随其后的林驰霄也跟着叫了一声。

    这一声姥爷给秋老爷子添了几分精神。

    “来了好,坐,吃水果。”

    二人落座,又听见老爷子叹了口气:“你去看你妈没?”

    叶知夏摇头,老爷子又道:“这种没心肝的妈,你不认也是应该的。从前是我天真了,总觉得那孩子要是还活着,我得给她准备多少多少,怎么补偿这些年的亏空。现在明白了,都没用。狼群里头长大的羊崽子,是吃肉的。”

    叶知夏削着苹果笑道:“那姥爷觉得我吃肉吗?”

    老爷子看她一眼:“你吃最大一块的!可你知道什么肉能吃,什么肉不能碰。哎,你也别担心我。我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没见过。受得住。”

    叶知夏鼻子发酸,深吸了口起强压了下去。

    “想得开就好,左右从前没见过,往后只当不知道。”

    钱素云中风话都说不出来,再好的治疗能恢复的也有限。这样一个人如果聪明,今后在亲爹面前乖一些,就能确保往后无虞。可若还是满脑子糊涂账,对于秋老爷子而言,也不过是少看两眼。

    “我最近一直在想你。想你家里。你那个舅舅被枪毙了,你那个哥哥又判了。你是正正经经的歹竹出好笋。有你在,我还想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闺女我认回来了,好生伺候,叫她弟弟妹妹给她养老送终,其他的,就像你说的,只当不知道。狠心也好,绝情也罢,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做点随心的事儿吧。”

    叶知夏福至心灵的明白了老人家所有的意思。

    与叶大梁一家三口断亲,是老爷子的决定,那么今后不论过了多少年,小辈们都不用为此有心理压力。

    也轮不到任何人说他们薄情寡义,连骨肉血亲都不顾。

    老人家的智慧啊,真的为孩子们盘算的太多了。

    摊牌

    开解完了叶知夏, 秋老爷子的目光又放在了林驰霄身上。

    “我就说咱们有缘分。”

    林驰霄深以为然:“只能说老爷子眼光独到。”

    “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知夏这孩子聪明漂亮,配你我都觉得亏得慌。现在她可不是没娘家的可怜虫了,你往后处事可多想明白。”

    林驰霄却反过来道:“是啊, 往后她再给我气受,我也算有地方告状了。”

    叶知夏没崩住,白了他一眼。

    林驰霄紧接着又道:“您放心吧,说到底我不也是您外孙女婿吗?什么时候叫您失望过。”.

    叶知夏将削好的苹果切块喂给老爷子, 老爷子吃了两块,就没什么力气了。

    “行了行了,你们心里有数就好。不是张罗着要回帝都吗?别耽搁正事。记得过年回来就行, 姥爷等着呢。”

    叶知夏拉着两个孩子跟太姥爷告别,也尽快退出去省着闹腾。

    今天是不急着走了, 高低要等个结果出来。

    那张翠花发现自己闯祸后就跑了,可她能跑哪里去?兜兜转转还是要回家。

    等到了家就被按住了, 直接压去了派出所。

    原因无他, 秋锦云当初车子进村被砸了, 那时侯因为跟钱素云之间的破事儿根本没心情追究。

    现如今张翠花惹了这么大一滩祸事,哪里还会放过他。吉普车上一个零件都不便宜,从玻璃到油漆, 清一色的进口货, 全部顶格按照最贵的算, 张翠花至少要赔偿十几万。

    都够买一辆不错的进口车了。

    张翠花听见后当场就昏死了过去。再醒来哭着喊着骂叶知夏,说就是设局害她。

    可派出所哪里会惯她这个, 一番吓唬后, 张翠花活像个见猫的老鼠, 这时候有个人代表了受害人过来谈判,张翠花可算抓到了救命稻草。

    “你被坑了, 原本人家没想追究。可是你耳朵根子软,被人教唆着去了一趟市里。你知道被你气昏过去的那个老人家多大来头吗?人家□□都亲自过来探望来了。你惹了这么大烂摊子就想轻飘飘的掀过去了?”

    张翠花最近几天脑子都是懵的。

    “我没说什么啊!我,我骂的是叶知夏那个……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求求你放我走吧!叫我给叶知夏磕头都行!我得回家,我儿子离不开人的!”

    代表没说话。就敲着桌面看她喋喋不休。

    直到张翠花也反应过来,冷静下思绪后,忽然道:“不能怪我!我只是想找回婆婆我有什么错!是那个男的!是那个男的憋着坏,主动过来找我的!让我去闹,说闹了就有钱拿。你说我连学都没上过能懂什么啊!同志,你说,要是别人指使的,是不是就没我事情了!”

    代表点头,张翠花随即就事无巨细的将知道的都说了。

    她不知道刘金风叫什么,但知道是哪个村的,跟谁有亲戚。甚至连前些年他当混子惹的祸也提了几嘴。

    等代表算着差不多够判刑了后,将笔记本一合,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翠花慌忙喊着放她出去,回答她的只有冰冷的铁窗。

    闹事的事情可以不算在她头上,不代表砸车的事情就能这么算了。就算蹲不了几天,后半辈子也就在还债和追债中度过了。

    傍晚时分,叶知夏接到消息,刘金风被抓了。

    其实叶知夏现在为止对秋家的底蕴了解也不多,只是到兄妹俩哥哥从政,妹妹从商。平时行事低调还不觉得什么。

    可这回连累到了秋老爷子,那刘金风几乎被抓的同时,数条足以被判刑的罪状都被罗列了出来,细致到有的刘金风自己都记不得了。

    怎么运作的不要紧,至少短期内再不会被这种人恶心到了。

    周三一早,叶知夏一家去跟秋老爷子做个告别。秋锦云领着两个儿子过来送。大包小裹的拎了好些东西,装了大半个后备箱。

    “最近事情多,也没办法多安排,这些东西等你们会帝都再慢慢数的,总不会叫你白认回亲。”

    叶知夏从不奢求这些,可人送了也不会拒绝.

    “我这倒像回家进货的似的。”

    秋锦云也没憋住笑,只道:“咱家里就这样。你舅家大哥每次回来也都是拉一车回去。说起来你大哥也在帝都,就是离你们太远了。以前就算了。这次你们回帝都,高低把他们拉出来好好吃顿饭。多了这么个小妹,他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你也别跟他客气,出什么事去找他,别受欺负了。”

    “行,有您这句话我脸皮可就厚了。”叶知夏也没扫兴。

    见没推辞,秋锦云有些欣慰,红着眼眶送道:“你知道疼自己就好,大老远的出什么事我这都不方便。等到了给我回电话。”

    车子开出去,远远的还能瞧见秋锦云对这边挥手。

    叶知夏直到车子转弯瞧不见了,才收回了目光 。

    听林驰霄道:“也开始舍不得了?”

    叶知夏看他一眼,没吱声。

    林驰霄又道:“挺好,一年到头有个窝等自己,就不算断了线的风筝。”.

    身后有人作为后盾护着,前方的路一片光明灿烂。

    重新回到帝都时候,天色都暗了。叶知夏心疼林驰霄开了一天车,让他吃了饭就上楼睡了。

    自己带着两个崽崽在楼下拆秋锦云给搬上来的东西。

    几乎什么都有,价格普遍不低。有人参鹿茸一类的保健品,也有样式时髦的衣服首饰。

    有个纸箱里塞满了巴掌大的包装盒,拆开来看,手表钢笔一类的都是进口货,随便挑出来一个都不便宜。

    看着看着叶知夏就明白了,这分明是照着陪嫁单子给买的。既然说往后就是她娘家人,这才两天功夫就把她嫁妆给补齐了。

    从前她在村里,也是总听别人谁家姑娘给了多少陪嫁,谁家媳妇带来了多少嫁妆。可她从来没幻想过自己。

    如今孩子都五岁了,却又看见了。

    “妈妈!这个本本是什么啊!”月月挥舞着手里深红色的本本,叶知夏忙伸手拿过来。

    果不其然是一张存折。打开一看,是一个崭新刚开户的存折,里头还夹着密码。

    数了一下上面的零,整整十万。

    随即瑶瑶递过来另一本:“妈妈我也找到一个。”

    叶知夏拿过来一看,四十万。

    一时怔愣,她知道秋家不缺钱,却不知道这么不缺。忽然想起冷饮厂的时候,秋锦云开口说的就是掏钱给叶知夏买下来。

    嘴上说当亲女儿也许还不可信,可这真金白银实打实的嫁妆。那就是说破天去也不能怀疑其中的真心。

    看好东西还有什么,又原封不动的装好。

    他们计划好的回来后就搬家去新房,这些东西以后搬过去再整理,省着再折腾一通。

    等客厅收拾出来了,这才给秋锦云回过去电话。

    秋锦云似乎就等着这个电话,听叶知夏都清点过了,含笑道:

    “这些你穿的穿用的用,别舍不得,此外存折你收好。你大舅夫妻俩给你添妆了十万,我给你四十万,这些是单给你一个人的。你要是忙没工夫做买卖,就在帝都选个好地方买套房,往后不管什么时候,这都是你的底气。”

    叶知夏握紧了手机,压下了喉咙里的哽咽。

    陈思些许,开口却将话题转开了:“我记得您跟姨夫都是再外贸那边的。”

    秋锦云倒也没瞒着:“是你姨夫当干部,我做点进口的买卖。你也知道,现在外国的都是紧俏货,随便弄一弄的利润都不小。”

    叶知夏当然知道这是绝对的风口产业。而且有个再海关当干部的丈夫,那进出口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知晓,这得到消息的快与慢,往往就跟收入直接挂钩。

    这其中甚至根本不需要什么灰色产业,赚的都是能见光的钱。

    “确实难得。姨不满您说,其实我是做买卖的,雪糕厂和服装厂都是我负责的,盛夏我也有参与。不说有多少存款吧,但论起来赚的不比驰霄少。”

    突如其来的摊牌叫秋锦云怔了下。她对叶知夏其实更多的还是来自血缘里的天然好感,却几乎没想过她的才能。

    毕竟林驰霄那么优秀,而叶知夏的出身,只能用可怜来形容。没有跳板的单亲妈妈,真的很难跟企业家挂钩。

    但叶知夏这么说,秋锦云也毫不怀疑,甚至有些惊喜:“你这丫头也不早说,我都瞒到了现在。哎?你不是还上学吗?”

    叶知夏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办的居家学习,过去考试就行。我回家前基本都在雪糕厂泡着,还投资了些帝大创业的年轻人。说实话,掏钱的虽然是我,倒也确实跟着见了不少市面。”.

    秋锦云还在为这干女儿高兴,自然什么话都顺着叶知夏的思绪走:

    “是啊,能上帝大的脑子哪有差的。你多学学是好事。”

    “也正是因为见多了,我也感觉到了。现在老百姓都是默认国外的东西就是好的,进口的就算贵几倍也抢着买。但我倒是觉得,咱们照比国外真不差什么。既然咱们一直都买国外的东西,为什么不多做些好东西也往国外卖?”

    这是叶知夏摊牌的目的,她一早就有了做出口买卖的心思,只是到底不在沿海,没做大做强之前诸事不宜。

    可有秋锦云就不一样了。

    秋锦云多聪明的人,睫毛拔下来都是空的。当即道:“你要是有这个心就做吧,姨给你找销路。”

    叶知夏知道此时的她未必看好,只是单纯的支持干闺女的事业。

    “其实光进出口的利润也是有限的。外国人讲究合同和授权,国内暂时不看重只是一时的,要是趁现在签下专属授权,就算长期合同价格也不会太高,可要不了多久就是一座座金山。如果是销售授权和生产授权都拿到了,那反过来就能抓住一个品牌在国内的命脉。”

    这是叶知夏不会去触碰的生意,但点播别人不过是动动嘴。

    搬家

    秋锦云从未想过还能做么干, 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还能这样?”

    叶知夏也怕她不信:“其实南方已经有人这么做了,而且沿海地方有国家扶持厂子成片,生意比咱们方便。不管信不信您也试试, 反正一个授权也要不了多少钱,而且能签多长就签多长,公司多招些大学生专门负责这个,怎么都不会亏就是了。”

    给秋锦云打开了一道新大门后, 叶知夏的存折收的就更没有心理压力了。

    虽说是干妈给的嫁妆,叶知夏到底没有平白拿人钱的习惯。

    秋锦云好歹见过许多世面,哪怕叶知夏年轻, 她细思之下也觉得靠谱。

    “姨听你的,既然是你提出来的, 等成了我给你分股。”

    挂了电话,叶知夏拿着存折上楼, 花了

    铱驊

    些心思算了比帐。

    之前卖出股票, 收回来的钱差不多翻了两倍。叶知夏连本带息的拿到了110多万, 林驰霄的就高达五百多万。

    抛售没多久,股票地震就来了一直到现在余威仍旧在,大盘上绿荫一片, 背后不知道是多少家破人亡。

    可这对叶知夏而言却是一片蓝海。叶知夏拿了五百万买了其中再未来十年注定翻身暴涨的股票, 之后就再也不涉及任何投资了.

    因为她先知优势都用完了。她并不擅长赌, 就不去碰。

    再加上给学生们的投资,和买了雪糕厂, 以及服装厂。

    收入上有从盛夏厂出的钱和投资公司也下来了一笔贷款。

    林林总总, 加上新到手的五十万。

    手里竟然还有着接近小一千万。

    这些钱有的是她个人的, 有的是投资公司的公账。但都是由她自由掌控的。

    有道是有钱人不用多做什么,钱自己就会越聚越多。

    叶知夏算是深刻体会到了。

    还是不能留着吃死利息。她的投资公司, 也是时候多招募些人了。

    不然她就真成了生产队的驴了,别把自己活活累死。

    好在方圆十公里内,也许别的都缺,最不缺的就是集合了全国顶尖学子的学校。只要舍得给开工资,啥时候都不缺人才。

    次日一早,叶知夏是被房门外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的。睡眼惺忪的翻了个身,半晌才反应过来,今天好像是他们搬家。

    打着哈欠开门,正瞧见月月嘿咻嘿咻的抱着一包衣服要下楼。

    “妈妈醒啦!”

    叶知夏的反应,满了半拍:“啊,这么早收拾啊。”

    瑶瑶抱着个装满了各种玩具娃娃的行李袋:“爸爸说他下午有课,要趁着上午一口气搬完。”

    看着两只崽崽一人拖着一个都快有自己大的报复哼哧哼哧的下楼,叶知夏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好像是个当妈的。

    “这么重拎得动吗?来给妈妈吧。”

    走的慢些的瑶瑶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爸爸说厉害的小朋友都会自己整理自己东西!我拿的得动。妈妈你慢慢收拾,一会儿我们还能帮你拿呢!”

    叶知夏忍俊不禁,正好看见林驰霄上来。

    “我帮你收拾?”

    叶知夏私下看看,连摆设用的香薰蜡烛都收好了,她究竟起来多晚啊。

    虽然不想麻烦人,但也知道更不该耽搁时间。

    “那麻烦你了……等我先换上衣服。”叶知夏认命的回头换好了衣服,掏出手机才发现一觉醒来已经是九点多了。

    只能说在临城那边发生了太多事,这一回帝都,反而什么都放下了睡了个好觉。

    好在东西都不多,收拾起来也不麻烦。最大的行李箱子都在她这屋。但光是衣服就塞了一箱半。

    林驰霄全程没说什么话,叶知夏打包着行李卷,意识到过于安静时候,抬眸瞧见林驰霄双手压在箱子上,埋着瞧不清表情。

    只是红透了的耳朵暴露了他此时的羞赧。

    “又不是没进来过。”叶知夏只觉得好笑。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好害臊的。

    “咳,我没乱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完,林驰霄拎起来装满的箱子,“那我先下去了。”

    转眼没了身影,叶知夏有些黑线的走过去,看一眼装一半的箱子里没啥问题,在打开柜子一看,空空如也的大衣柜里躺着用了半包的卫生巾。

    【我没乱看】

    半晌林驰霄才回来,抬眸瞧见叶知夏拿着半包卫生巾正看着,想要退出去,却被叶知夏瞧见了。就那么不尴不尬的站在这里。

    明明他预留叶知夏收拾好的时间的。

    “你认识这个?”叶知夏知道他因为看见这个害羞,不过他没出国对象竟然知道这个还挺惊讶的。

    “上学时候听过宣传的讲课。”林驰霄也怕叶知夏误会。

    卫生巾在这个时候确实是稀罕物,因为价格并不便宜,就算是城里人,大部分还是用月经带,上面铺上一层质量好的卫生纸。

    但改革开放的当下,不仅国内效仿国外有了相关产品,国外为了打入中国市场,也是卖了大力气宣传,在学校里给学生们上课就是其中一个渠道。

    “你收起来吧,我没看见。”林驰霄站在门口也没再进来.

    叶知夏却道:“我就是等你回来说一声,这玩意跟普通卫生纸没区别。也没什么可羞耻的。我不会在意,你也别局促。”

    林驰霄不知道该怎么回,只是下一世觉得这事很私人的东西。

    叶知夏又道:“别觉得我难为你,只是看你反应忽然感觉,月月和瑶瑶总有用的那一天。那时候应该是再上初中或是高中?班级里一群懵懂的坏小子,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不注意翻出来玩,摊开来问她们这是什么。要是她们觉得这是见不得光的东西会怎样?”

    叶知夏知道该怎么说服他。果然这样一联想,林驰霄的表情都变了。

    以为内叶知夏说的并不夸张,他也不是没见过坏小子偷看小姑娘月经带,卫生巾可比卫生带不好藏多了。

    “我懂你的意思。咳,这确实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跟卫生纸差不多,既然是日常用,就没有见不得光的。”

    叶知夏笑出了八颗牙齿:“那以后孩子用到的时候也麻烦你做榜样了。”

    “什么榜样啊!”

    二人回头,门口两颗小脑袋探头探脑的,一整个的不好奇。

    叶知夏顺手将卫生巾塞进箱子里,招手让二人进来:“妈妈在教爸爸学好啊。”

    瑶瑶抱紧了妈妈的大腿,回头看一眼爸爸:“爸爸其实可聪明了,我教他学的可快了。”

    “那瑶瑶是不是要多学点东西都交给爸爸?”

    瑶瑶挑了跳:“我马上要去学舞蹈了!回来都交爸爸!”

    “咳咳……”林驰霄充满暗示的清了清嗓子。

    叶知夏看他一眼,莫名想到了他穿上小裙子画个红脸蛋,在舞台上跳“我们的祖国是花园……”。

    噗!

    感觉到她憋着坏,林驰霄又好气又好笑,转头去阳台收拾一下。那上面其实最干净,只有几盆新养的花。

    叶知夏又刻意跟月月道:“那月月是不是就教爸爸唱歌啊?”

    月月歪头想了想:“我想教妈妈!”

    叶知夏弹了她脑袋一下:“鬼灵精。”

    月月打蛇上棍的报上了叶知夏另一条大腿,寸步难行的叶知夏忙举手投降,收拾好的东西基本都是林驰霄往下搬得。

    东西虽然不多,但车子一回也搬不了。俩崽崽闹着跟爸爸一起去新家,叶知夏就暂时看家留在家里。

    房东原来的东西还给保持了原样。虽然没住多久,可到底是来帝都后的第一个家。

    坐在沙发上看着有些空旷但装修华丽的屋子,一时间有些感慨。

    门口被敲响,叶知夏还以为是林驰霄这么快回来了。可转念一想他有带钥匙出去。

    从猫眼往外看,是个打扮体面的女人,瞧着比叶知夏大一点,妆容有些浓,但很漂亮,也说不清是知性还是锋利,总是瞧着不是很舒服。

    “你好,请问有事?”.

    “阿姨好!”

    叶知夏低头才发现女人身边好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穿着小西装很是可爱。叶知夏对这孩子倒是有一点印象。之前开车回来看着他骑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肩膀上,那男人一口一个大儿子,虽然从年龄上看,都够当爷爷的了。

    对着孩子的来历叶知夏心知肚明,就是不知道他们来意了。

    女人笑的很温柔,目光却不住的往里打量:“都是这么长时间的邻居了,怪我忘了过来串门。方便进去吗?今早没瞧见你们送孩子上学,我也想着叫孩子们认识认识。”

    听见了孩子,叶知夏警惕心就起来了,客气道:“这还真不巧,我今天搬家。对象刚带着俩孩子去新家,再回来把剩下的东西搬上车,这房子就退租了。你看,我这连茶具都收起来了,您来了我连个热水都没有。”

    女人表情变了变,可屋里确实空空,客厅还放着几包东西。

    “咋这么快就想着走了……你不是不在意这里头名声吗?我都看过你那个采访。”

    “您别误会,是我跟给对象还上学呢。这里风景虽然好,可每天上学都要开半个小时车。正好最近手头有闲钱,干脆就近买了个。我们一家四口都是学生,当然怎么方便怎么来。”

    女人一脸的难以置信,表情变了又变,却没说离开。

    见她还有要进来的意思,叶知夏干脆送客了:“今天事情多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就不留两位了。”

    “哎?你等一下,咱们留个电话号吧,反正也不远,都有孩子以后带出来多玩玩啊。”

    叶知夏已经把门合上了。

    这母女俩出门前至少打扮了一个多小时,上门来三句话不提孩子,真当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傻子。

    一想到孩子们才五岁就被惦记了,就愈发觉得不能放松,不仅要防备着,搏击和散打一类的也不能撂下。

    她的孩子不容惦记,更不容欺负。

    新家

    回屋越想越气, 叶知夏转头上楼到了阳台,正好瞧见那母子俩大步流星的离开。

    但不远处的邻居那传来了嘲讽声。

    “呦,吃闭门羹了吧, 都说了她们高风亮节,哪看得上你家庶子啊。”

    庶子?大清朝不是亡了吗?叶知夏听得懂这什么意思,一时气笑了。

    那女人听见了阴阳怪气,也不惯着:“你管我家是正的是庶的, 照样是我们老陈唯一的儿子。她老婆再瞧不上,以后不还是我儿子继承家产?谁瞧不上那是损失。谁像你,忘了人家正宫过来打你时候了!”

    叶知夏恍然想起, 说话的那邻居不就是她刚搬来时挨打的那个女人吗?打哪之后就再没见过了,原来没搬走。

    那院子里声音更是不岔, 声音高了几分:“呦,这可还真是大功一件啊。难怪上门去, 这是看人家生俩闺女, 就这么等不及过去吃绝户了?可惜人家没看上你家的活宝贝, 下回记得把你男人带上去告诉一声,你这可是老头唯一儿子,庶出的也比人家正出的金贵!”

    两边都背着一口气干脆骂了起来。

    叶知夏吃够了瓜, 幽幽喊了一声:“我可都听见了。”

    一声起, 两边都安生了.

    叶知夏不忘给科普了句:“既然你们沿用了大清朝的称呼, 那我科普一下。古代那是过了明路的小妾生的才叫庶出。养在外头没名没分的叫奸生子,继承不了家业。”

    若是平时, 叶知夏未经他人苦, 不会轻易对人品头论足。尤其是婚生子私生子这一类的, 受益人是那些不干净的男人,看原配跟二奶扯头花, 骂孩子杂种,只会觉得悲哀。

    结果发现竟然有人以此为荣,反过来算计她家姑娘,那可就别怪她往人心窝里戳了。

    反正她都要搬走了,不怕得罪人。

    领孩子的女人快步走了,叶知夏就冷言看着,那人走远后还啐了口唾沫,以为叶知夏回去了,可回头瞧见了远方阳台上的人影,拎着孩子走的更快了。

    草包。

    没一会儿林驰霄三口回来了,一进门林驰霄就感受到叶知夏情绪了。

    “有人来了?”

    叶知夏抬了抬眉毛,有些感叹他的敏锐,便将刚刚的事情三两句说了。

    林驰霄沉默着搬完了东西。屋子里打扫干净了,锁好了门。等一家坐进车里准备出发时候,又听林驰霄道:

    “多半是背后的男人让她来的。”

    叶知夏不太懂其中的逻辑:“何以得见?”

    “想拉近关系早就来了,你以为其他女人为什么不来?因为她们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想把脸伸出去给人打。只有满脑子利益的人才会看见咱们的前景发展和两个女儿。不管是近水楼台还是青梅竹马,怎么都不会亏。但听你说的那女人的言行,不可能有这么深的心思。”

    叶知夏嘲讽一笑:“也是,都找二奶了,当然要找听话好控制不多事的。”

    说罢瞄了某人一眼,还怪懂的。

    “……我想说的是,好像他们都理所应当的觉得咱们可以算计。之前还以为只有沾亲带故的才会,现在也算开了眼了。”

    “那往后开眼的地方可就多了去了。”叶知夏透过后视镜看着贴在一起看窗外的两小只。

    她们还没长大呢。

    新家是瑶瑶亲首选的,自从买回来后,从购入家具到布置都是林驰霄课余时间一手规制的。算起来竟然是叶知夏第一次过来。

    各自手里拎着点东西,哪怕只上了三楼也有些喘,林驰霄将东西放下,一边开锁一边给崽崽们比了个“嘘”的收拾。

    叶知夏不明所以,却瞧见女儿们小的狡黠。

    门打开,叶知夏自觉地眼睛晃了一瞬。

    好像回到了临城的那个别墅。

    入眼的客厅里,沙发、茶几乃至摆设,布置都跟临城的别墅一模一样,客厅延伸里面就是厨房,除了没有楼梯外,几乎瞧不出什么分别。

    憋了半晌的月月瑶瑶一蹦老高:“欢迎妈妈回家!”.

    叶知夏眼角有些热,忽然看见眼前送进的脸,不觉缩了下脖子,却瞧见林驰霄眼角并不明显的小痣随着微眯的眼角而动。

    “看着是不是舒服多了?”

    声音好像比那双眸子更温柔。叶知夏下意识揉了揉瑶瑶的发顶,半晌才找到自己声音。

    “亏你能找的这么齐。”

    东西先放下,一家坐在沙发上。崭新的沙发哪怕放了一个月还是有些味道。虽然气味并不熟悉,但这个环境也就让叶知夏十分放松。

    她知道这不是专门给她准备的,林驰霄本就是个恋家的人,月月对住惯的环境更是依赖。

    但必须承认,进来的那一刻,叶知夏的感觉是温暖和安心的。不知不觉间,她好像也开始对“家”有了具象化了。

    “小是小了点,但还在五脏俱全。环境也不错。对门是一对退休的教师夫妻,谈吐都很有素养。楼上楼下也不错。虽然没有独栋那么安静,但也没差到哪里去。”

    就像之前选择了小洋楼,也没安静到哪里去,这边不管是上学还是公共设施都齐全,邻里之间也没有麻烦,确实是在帝都二环内近乎完美的好地方了。

    感受到他废了这么多心思,叶知夏也多少找回了点良心。

    “其实我该跟你一块的。”叶知夏知道他并不清闲。

    林驰霄却道:“我乐在其中。”.

    尤其是一进门享受一家人的表情,对林驰霄而言足以回味好久。

    叶知夏说不清什么感受,莫名想揉一揉这颗似乎等待夸奖的大脑袋。

    一家人就瘫在沙发上半晌,谁也没提将东西整理好的事。直到崽崽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叶知夏跟林驰霄对视了一眼。

    叶知夏起身迅速钻入厨房:“我做饭!”

    林驰霄抱着肩膀看一眼小山一般的行李,认命的摇摇。

    厨房里厨具摆放都跟之前差不多。林驰霄进了厨房,将米面粮油和调味料搬进来。

    “调料都没有你做什么?精神食粮?”

    叶知夏没搭理他,弹出半个身子对偷懒的两小只道:“还躺着干嘛。帮爸爸干活,勤劳的小朋友才有饭吃!”

    月月回头做了个鬼脸:“爸爸从来不会让我饿肚子!”

    林驰霄过去将耍赖的女儿抱起来拍了下屁股:“可现在不干活爸爸要跟着一起饿肚子了。”

    叶知夏在床里,听见的事女儿们咯咯的笑声。

    三间卧室,但没有了书房。林驰霄就将书架放在了自己房间。他们的书本文件一类的,全都收纳在那边。

    因此林驰霄的房间最大,是主卧。叶知夏虽然那是侧卧,但有个独立卫生间。

    照比之前住的稍显拥挤,却也舒服。

    这一天几乎没在下楼,一家人在家里收拾了一整天。

    次日一早,叶知夏难得是一大家子最早起来的那一个。做了早餐留下便签后,先出门打车到了雪糕厂。

    一早下了小雨,入秋了就免不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哪怕眼下雪糕厂的订单不错,也能看见未来半年的市场。

    叶知夏再看见苗乔山时候,瞧他嘴上都涨了燎泡,肉眼可见的上火。

    “最近这么忙怎么还一脸愁容呢?一进门我还以为雪糕卖不出去了呢。”

    苗乔山对老板的话有些无语,可见识过叶知夏本事的他又不想打自己的嘴:“岁数大了瞎操心呗。一直等您下一步安排呢。”

    “没有安排。”叶知夏十分直截了当。

    苗乔山被哽了一下,又听叶知夏道:“我托你帮我打听的事儿呢?整理好没?”

    这事离开前给他一个人发的任务,要不是这个叶知夏都懒得过来了。

    苗乔山再无语也没忘了自己工作,从抽屉里喊出来个文件递过来:“有意向出售的厂子都在这里了,完全控股或是独资的在最上面。现在经济不景气,倒闭转让的确实不少。”

    叶知夏的也信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雪糕厂,总会在帝都再弄出点别的名堂来。但也不是装到篮子里就是菜,还要挑挑摘摘。

    这一天没别的事情,基本就翻看一下苗乔山给的资料,再打打电话约个见的时间。叶知夏最近接手了服装厂,再这方面有着许多灵感。

    但具体什么时候入手,还需要等秋锦云那边的消息。

    也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怎么。临近下班的时候就收到了秋锦云的电话,销路给找到了。

    电话那头,显然秋锦云也没想到能这么快就有路子,对叶知夏的想法赞不绝口。

    “我就说你这孩子有出息,就是有这个头脑。我从你厂子里拿了样品给那些外国友人,当天就有好几个说要带回去些试试。说你这衣服很有设计感,符合他们甚美,但又不太一样。要是销路好愿意下大单子。”

    虽然生意场的事情,在签约前一切言论都不可信,可也必须承认这叫开门红。

    “那我就放心大胆加产了。姨,其实我与想法再帝都这边再多买几个厂子也加工衣服,除了国内卖以外,到时候也送老家那边给你。”

    叶知夏这么有出息,秋锦云当然那是高兴的,但也没有一昧的支持。

    “这样啊,知夏,不是姨信不过你,一个厂子多了少了都好说,生意哪里都有淡旺季,万一厂子多了销路跟不上咋办?”

    叶知夏理解她的顾虑,如实道:“只卖国外档案支撑不了多少销量。可是姨你想想,国内认可的是国外的品质,可要是有一款国外大受欢迎的国产品牌,不也是个好广告吗?”

    衣服这种东西,上限和下限都在那里,除了割韭菜的奢侈品牌外,就是玩儿出花来,比的不外呼是品质和价格。

    这个之上再来一些噱头,就没有卖不出去的东西。

    车队成本

    九十年代, 国内轻工业的问题确实很多,质量问题和假冒伪劣,是未来十几年国家都废了大力气努力去克服的。

    国外东西未必都是好的, 但有海关过滤,不论是能进来的,还是能出去的,质量都不会太差。

    叶知夏正是深耕这一缘由, 才会有开辟出口这一想法。

    当然,有那种无脑吹国外东西都是好的那种也没办法。对叶知夏而言也不重要。

    秋锦云确实没想过还能这样。

    “你说我怎么没想到,是可行。那你放手去做吧!姨也看着多联系联系做服装生意的朋友。”

    结束通话后, 叶知夏也放下了心底的一块石头。也正式约了几个厂子,次日就去看。

    周六一早, 叶知夏收拾打扮好,厂子里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这么忙啊。”林驰霄还记得叶知夏坚持了一段时间双休, 这么快就打破了。

    “一口气忙完呗, 后面一个星期估计都有的忙了。”叶知夏一边穿鞋一边说道。

    还在吃饭的月月快步跑了过来:“妈妈你后天也没时间吗?那家长会怎么办?”

    叶知夏好笑的将她唇角粘的玉米粒拿下来:“不是有爸爸吗?”

    月月却摇头道:“可是我们有两个小朋友啊!一个座位一个家长, 妈妈不去会空怎么办?”

    叶知夏抬头看向林驰霄,林驰霄过来将崽崽抱走:“那就你跟瑶瑶石头剪刀布,谁赢了爸爸就坐谁位置上。好了乖, 不是说好了妈妈忙时候不要打搅吗?”

    月月嘟着嘴还是不太满意, 但还是抬手对叶知夏挥了挥说再见。

    叶知夏坐在车里不住回头看家的方向, 多少有些自责。在育儿方面,她确实不如林驰霄。

    他确实是个好爸爸。

    只是没有自己的孩子, 他真的甘心吗?

    她想的太多了。

    一天下来, 看了五六厂子, 其中一个厂子附带了一个小型配件加工厂,专门加工扣子、锁链一类衣服上会用到的小零件。规模并不大, 但足够支撑大厂对这个的消耗.

    叶知夏越看越喜欢,差不多是爱屋及乌的将关联的服装厂一并买下。除此之外还有个距离雪糕厂很近的老厂。跟临城的那个服装厂长不多的境遇,叶知夏一进仓库看见的都是迷彩颜色的麻布衣服,人都麻了。

    但至少可以肯定里头员工基本都老实本分的。

    而那些一看就心眼多,光管理层就各种刀霜剑影勾心斗角的,不管根基多好叶知夏都直接淘汰了。

    一天下来大手一挥买下两个服装厂包括附带的配件厂。差不多600多万就没了。来不及肉疼,因为平心而论都是捡了大漏。

    叶知夏将钱多多服装厂的整改经验整合了一下后,给三个厂子各自开了个小会,叫领导层一人领一份回去自己研究。

    等一天下来都解决后,叶知夏到了家下了车腿都是软的。

    周日原本还许诺陪孩子去少年宫,结果等她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饭桌上留了饭菜,甚至便签纸用的都是跟叶知夏上次用的同款。

    罢了,就可这一周忙吧,下周高低跟孩子们去游乐园好好玩玩儿。

    叶知夏不是个会陷入纠结和自责的人,把饭吃了,没浪费时间,收拾好又出门忙了一天。

    周末各个厂子都没人。叶知夏是去了批发市场做了个调研。原材料上,不管是两个厂子的布料进货价,还是批发市场的批发价都算不上便宜。

    棉花是南方作物,北方虽然也有种,但数量有限。且因性价比不如粮食赚钱,种植的农民一年比一年少。

    外地的棉花运送过来又少不了高昂的运输费用。

    其实以当前厂子数量,也该养一支自己的送货队伍,能方便很多事情。

    但养大车可不便宜,一只队伍的长期运营成本更是一笔天文数字。

    从批发市场出来,又去了趟销售货车的地方看了下行情,国产的大解放价格都在十万往上。

    这还不算司机一类的人工成本。货车司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属于高收入,在90年代更甚。

    都不用细算,当前的叶知夏养不起。

    销售人员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被问了几款车价格后,不耐烦的道:“这里没有便宜的,街上四个轮子的都贵,何况你看看这多少车轮?你这都嫌贵,三轮车便宜。”

    叶知夏对这样的差态度倒也习以为常,没搭理径直往外走。

    这个价格还是等厂子收益起来后,用厂子里的收入来养吧,她手里的钱有的事别的路子。

    从里头往外走,那一开始跟了一路的销售也没拦着。甚至闲话顺着风都能透过来。

    “哎?妹子,不再看看了?”这时候原本坐门口的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忽然开口迎了过来,“是嫌贵吗?咱们店可以分期付,要是真想要大车养家,先贷款要不了多久就能把买车钱赚回来了。”

    这时候就有车贷了?

    又有兴趣的叶知夏回神,挑眉问到:“十辆货车也能分期吗?”

    那大姐只是慧眼识珠的看出来叶知夏买得起车,却没想到这么大的胃口。

    一时嗓子哽住了。那原本态度差的男销售听见这话人都精神了,又巴巴的凑了过来。

    “能能能,不过需要房产一类的抵押,当老板的将厂子抵押上就行。”

    叶知夏瞥了他一眼,那大姐估计也是不想影响同事关系,便没吭声。

    那男人两步过来就想将大姐挤开。

    叶知夏便觉得没意思了。掏出来手机对那大姐道:“把你电话留一下吧,过几个月我要是人都找齐了就在你这定。”

    大姐连连点头,相互留了电话。再走时候只听见了那男销售对大姐发牢骚,大姐也有些不耐烦了,叫他注意态度,差点给店里赶走了一单大生意。

    买车不难养车难,而靠谱的长途司机更难。现在道路安全很差,报纸上不乏警车出城都被抢的。更有嚣张的一整个村联合起来专门抢路过的。

    所以这时代能跑长途的,多少都有点灰色背景,不然出去了连人带车都回不来。

    而有本事的,还需要人品好,不然不用外人抢,自己开车跑了,这世道也不好抓。要知根知底。

    笑死,叶知夏哪哪都不沾的。

    夜里林驰霄带俩娃回来,听见叶知夏的顾虑一时也被难住了.

    “车队我是支持的,现在盛夏也在研发新品,说不定也能沾上光。”

    叶知夏颔首:“我是觉得越早落成越好。但是从厂子里出钱,还是我个人养一支队伍还没想好。更缺合适的人。”

    林驰霄沉默着想了一会儿,忽然道:“要不问问你娘家人?”

    叶知夏反映了一下,才恍然想起指的是秋家。一时心底说不出的滋味,清了清嗓子。

    “会不会太麻烦了?”她才刚认亲,也不太好给找麻烦.

    林驰霄却摇头道:“不会。我想到的事退伍军人再就业。老爷子年轻时候不是救过一个军队领导吗?那么不管怎么拐弯,总能知道些靠谱的退伍兵。一来知根知底,吃苦耐劳。另一方面支持老兵就业,说破天去也是个好事。”

    且不说退伍军人不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心理抗压都很强,就算遇见了老鼠屎,那知根知底的,损失也容易找回来。

    而且路上要是遇见意外,还有比这么一群人更能对付的吗?

    怎么想都觉得可行。叶知夏当即一个电话打到了秋锦云那里。

    听懂了叶知夏的意思,秋锦云立刻让她放心,将这件事揽了下来,叫她等消息。

    大概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叶知夏晚饭刚放下筷子就收到了回电。

    “知夏啊,你知道你姥爷说你是什么嘛?说你是福星!哈哈哈,可不就是福星吗?听他说,军队那边正好就是在呼吁关心退伍兵再就业的问题,现在经济不好,工人都在下岗,好工作就更难找了。你这也算瞌睡了给送枕头。”

    叶知夏不觉跟林驰霄对视了一眼,相视而笑。

    “对我也是解决了件大事。”

    秋锦云没忘记提醒:“这都好说,你也要想好,养司机也不便宜。一个人一个月怎么也要上万块。一辆车至少需要两三个司机。你养一个车队,这一个月光支出就够买一两个货车的了。”

    叶知夏当然没天真道这个都不知道,颔首道:“您放心吧,我心里都有数。既然有这个想法,收益肯定是高于支出的。”

    交流越多,秋锦云就越是信任叶知夏的头脑。

    倒也松了口气:“你要是缺钱跟姨说,姨这边小团队也张罗起来了,有进度了再告诉你。”

    两边又闲谈了一会儿,才放下电话。叶知夏摊在沙发上,这一天算下来也没干什么,却比平时更累了。

    林驰霄只给了两只崽崽一个眼神,两小只就福至心灵的围在了叶知夏身边,一个捏肩一个捶腿。

    叶知夏吓了一跳,瞧见自己被孩子包围了,又收不住笑。

    一手拉住一个孩子,叫她们跌进自己怀里,狠狠的往怀里揉,换来一片笑声。

    “你们一点都不怪妈妈啊,明明说好了今天陪你们。”

    月月脑袋摇的像拨浪鼓:“爸爸说妈妈周末去忙,就好像我们周末也要去幼儿园,作业还要翻倍。好辛苦的。”

    瑶瑶也道:“爸爸还说,妈妈现在不回家是为了以后多回家。”

    叶知夏失效,月月挣脱出妈妈束缚,抱着肩膀老神在在:“这样也很好啊,同学们都说,家里总是看不到爸爸,但随时都有妈妈。问就是爸爸工作太忙了。我就问爸爸,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都是能看见的。”

    叶知夏看向林驰霄:“爸爸怎么说的?”

    林驰霄含笑看着母女三人:“爸爸说,因为月月瑶瑶的爸爸妈妈都要赚钱的。所以既不能做到随时在家,但陪孩子的时间比其他爸爸们都要多。”

    家长会风波

    他们这个家, 有太多的与众不同了。

    叶知夏跟女儿们贴贴没开口。

    瑶瑶熊抱着妈妈的胳膊,声音稚嫩:“那是不是因为妈妈也工作,不一直再家, 所以才会不生弟弟?”

    林驰霄伸手将瑶瑶抱了过去,表情有些严肃:“谁跟你说的非要生弟弟?”

    瑶瑶脑袋有些转不过来,懵懂的摇头:“好像女同学们都有说过弟弟的事情。李盼娣说她有好几个姐姐,前些天因为多了个妹妹, 还打她来着。她说我总会有弟弟,说以后有弟弟我就要挨打了。”

    月月立刻反驳道:“不是说了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吗?她没有弟弟不一样挨打了?婶婶自己没女儿,还要打我呢!坏人打人可不要理由。她就是看我们不挨打她生气!”

    叶知夏算是听懂了, 揉了揉月月的脑袋瓜:“月月说得对,不要听别人的胡说八道, 别人不是咱们,是不知道咱们过什么日子的。妄加揣测的都是傻瓜。”

    “对!都是傻瓜!”月月立刻附和。

    林驰霄在意的点显然不太一样。让瑶瑶在自己怀里做的舒服些, 沉声道:“咱们家有的别人家没有, 反过来也一样, 别人家有的,咱们也不需要。”

    瑶瑶眨着眼睛看着爸爸,点了点头, 但单纯的眸子里显然还带着狐疑。

    林驰霄又道:“爸爸跟你保证, 不管过了多久也只有你跟姐姐两个孩子, 永远没有弟弟。你愿意相信爸爸吗?”

    这还其实说了不止一次。可除了这个家,好像虽有人看见他们姐妹俩都会提到弟弟。她们很难不被影响。

    瑶瑶犹豫了, 被林驰霄拍了下屁股强调说实话, 才嘟囔道:“电视里说男人的话不可信。”.

    林驰霄气笑了:“那你要怎么才相信爸爸?”

    瑶瑶伸出了小拇指:“那拉钩!”

    稚嫩的小手的对比下, 林驰霄的尾指显得尤为粗糙,勾在一起拉了两下, 就成了父女俩打破最后一点隔阂的契机。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瑶瑶笑容都灿烂了些:“好了!都拉勾了!爸爸要是耍赖了就是小狗。”

    林驰霄挑挑眉,惨兮兮的道:“啊,为了不当小狗,爸爸只能必须遵守承诺了。”

    逗得瑶瑶咯咯直笑,林驰霄回头看向叶知夏。

    叶知夏明白,这个许诺是说给她听的。

    能感觉到他的心思,时间越来越久了,他也会心急的吧。

    可那又怎样?就不回应,急死他。

    叶知夏抱紧了月月蹭一蹭,女鹅身上好香,好好吸。

    次日一早,叶知夏要着手安排两个新厂,为了确保周六之前一切事情都解决,她将时间规划的很紧凑。

    而林驰霄上午也有课,好在孩子们的家长会在下午,林驰霄是赶得上的。

    一家四口的车开出去,林驰霄发现叶知夏频频向后看:“忘什么了吗?”

    叶知夏有些迟疑的摇摇头:“可能是我看错了。”

    好像有人在看着她,但这种事是说不准的。而且初来乍到,有人好奇多看两眼也正常.

    两家新厂像是刚接手的两家孩子,正嗷嗷待哺的等着叶知夏的下一步规划。叶知夏恨不得一份时间掰成两半用,从管理层里点出一个能看懂自己规划的当“主帅”,然后亲自进厂指挥老员工的走线剪裁,帮他们找找感觉,适应当下流行的风格。

    一家结束还有一家,下午时分还要到零件厂,点出几个顺眼的花样先大量生产,那种老式灰绿色扣子她一个都不想再看见。

    就一整天忙的脚不沾地,精力见底的时候叶知夏接到了林驰霄的电话。

    看见电话的那一刻叶知夏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电话已接通,听见的是林驰霄有些疲惫的声音,

    “叶知夏,你那边还好吗?”

    叶知夏清楚,他找到自己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你怎么了?”

    林驰霄的情绪复杂道:“我负责的这个课题出了点事,要从头再整理一遍。事关论文,导师那边根本不给假。”

    要不怎么说计划没有变化快。

    “我明白了,孩子家长会我去。”

    叶知夏的善解人意叫林驰霄更过意不去,无奈道:“抱歉……”

    叶知夏打断道:“不用道歉,你是学生,事关学业就高于一切。反正有我,你就别想有的没的了。”

    林驰霄明白叶知夏的意思,顺着话道:“好的,再有麻烦你也给瑶瑶解释一下,不然我怕她说我是小狗。”

    叶知夏好笑道:“这件事你又没拉钩,怕什么。”

    挂断了电话,原本虚心求教的车间主任立刻一脸八卦的问:“您爱人?”

    叶知夏怔了一下,点点头,承认的话却说不出口。

    “咳咳,这些按照我说的先生产着,等服装厂那边彻底改版后,我会把新零件设计图送过来,到时候记得尽快打样。我还有谁就先走了。”

    从零件加工场里出来,坐车一路直奔幼儿园。

    林驰霄应该也是事发紧急,这时候已经快迟到了。但因为要进场穿的是类似工装的衣服,且忙了一天并不算很干净。

    快到幼儿园时候叶知夏才意识到这一点,可也来不及回去换了。

    无奈对着镜子整理一下头发,咬一咬嘴唇,让它更红润饱满些。好在她先天条件不错,这么看也很漂亮。

    至少不会给孩子们丢人。

    幼儿园里的班主任叶知夏是认识的,打了声招呼后走进教室,就立刻听见了月月和瑶瑶惊喜的叫声。

    “妈妈!不是爸爸来吗?”月月起身想要扑过来,但看见老师又缩了缩脖子。

    “爸爸有事,妈妈来一样的哦。”

    瑶瑶嘟起嘴:“爸爸说话不算数!”

    叶知夏过去戳了戳小家伙的脸蛋:“这件事可没拉钩。下次瑶瑶记得跟爸爸拉钩,这样他除非想当小狗,不然肯定会来。”

    叶知夏纯逗孩子,却将教室里其他家长逗笑了。

    有人好奇开口问:“看你这么年轻,孩子都这么大了。”

    叶知夏含笑解释:“我生得早,好在孩子都省心。”

    “呦,真是你生的啊。也是,后找的也不至于穿这么一身。”

    说话的是瑶瑶同桌的家长。叶知夏循声望去,看见的事一个三十不到,一头大波浪穿着光鲜的女人。

    那女人丝毫不觉得自己失礼的打量着叶知夏,眉眼间是不加掩饰的鄙视。

    叶知夏在梦里是见过那种因穿着不好被瞧不起,结果那人是大老板的段子,却没想到被自己遇见了一次。

    班里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没人搭茬,估计都不想平白得罪人。

    要是叶知夏自己可能就算了,但孩子们还坐在这里,不想今后自家崽崽受到连累。

    便冷笑着道:“你这话说的奇怪,难不成你穿这么光鲜是因为你是后妈?”

    “噗!”

    有家长没憋住,女人的表情当即变了,站起来声音都高了几度:“你什么意思!”

    班主任何老师立刻打圆场:“好了好了,这里是课堂,有什么矛盾等家长会结束再说。瑶瑶家长你也入座吧。”

    班主任不想闹得太难看,可那女人显然不承这个情。

    “她找事还不让人说了?”恶人先告状的女人瞥了叶知夏一眼,冷笑道,“不来我都不知道我家聪宝跟这种家庭的人做同桌,我都怕熏着!何老师啊,我不是说过要给我家孩子找一个好点的同桌吗?你当时也同意了!”

    矛头指向老师了,叶知夏便不吭声了。

    何老师明明都给打圆场了,她说这话无异于一巴掌抽过来。

    闻言面色都铁青起来:“张聪宝家长不要把个人情绪带到班级,这里是学校!”

    那女人不依不饶道:“学校怎么了?知道我交了多少学费吗?这点要求都做不到?这座位必须换!你要是不给换,我找你们校长反应去!”

    何老师好歹教了这么多年书,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冷笑道:“既然这样我还是建议您退学请家教一对一服务。学校不可能是给你一个人方便。”

    但凡是课后反应,何老师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就给办了。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余地都不给留,何老师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犟种。

    女人没想到何老师这么不留情面,当即怒道:“还真以为我不会是吧!”

    作势牵起儿子手就要去找校长。

    这时候其他人也坐不住了,有两个家长拦了一下。

    最后是坐在后排的一个女人过来商量:“我跟你换吧,正好我想我女儿坐前排。”

    女人哪里肯:“那凭什么叫我儿子坐后面啊!”

    几人三言两语的好言哄着,最后好说歹说的领着宝贝儿子坐到后排去了.

    坐下还不老实的跟周围人发牢骚:“你说她算什么东西啊,穿的那么寒酸还好意思往这里进,学费还不知道怎么求爷爷告奶奶凑出来的呢。真当自己自己进来了层次就高了。”

    新坐过来的家长回头看了一眼,凝眉:“还真是什么人都有,你不跟她生气?”

    叶知夏头也不抬道:“这不是跟你们一起看笑话吗?”

    女人没崩住笑了,班主任那边已经开始说话了,大家基本都坐正了身子去听。期间要求所有家长都填个表,这功夫算是能放松一点。

    这里面不仅要填孩子的身体状况和家长联系方式,甚至还要把父母的工作单位也填进去。

    叶知夏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却也明白老师不可避免的会因为父母的阶层来区别对待孩子。

    再不喜欢,也不能让孩子受了委屈。便将如实给自己填了服装厂老板,给林驰霄填的食品厂老板。

    “好好的还要填这个。”旁边女人凝眉看向叶知夏,“我能看看你的吗?”

    叶知夏看他一眼,身子向后没有拒绝。

    女人探头看见了当即声音都高了几分:“你开服装厂的啊!”

    投资钢笔厂

    感受到周围目光都看了过来, 女人有些尴尬,随即忽然想到了什么,还是那个声量又添了句:“管不少人呢吧。”

    叶知夏不动声色的揉了揉瑶瑶的脑袋:“还行吧, 主要是分厂多,归在一起也就一两千人。”

    女人的声音都更惊讶了些:“这么多人……你先生也是老板,没算在里面吧。”

    叶知夏摇头:“当然是单算。”

    后头的舌头还没停下来,叶知夏听不清什么, 但左不过是些酸言酸语。

    旁边的女人也有些气不过,倒是压低了声音跟叶知夏道:“你也没必要跟她一般见识,我送孩子上学遇到过几次, 她就一个暴发户。”

    暴发户是有些贬义在里头的,虽然很多人拼其一生都赚不到这个称呼。

    叶知夏也有了几分好奇心:“这是做什么生意能高暴发到这样。”

    女人声音更低了些:“好像是酒还是什么, ”

    座位另一边坐着的是个男同志,憋了半晌没忍住道:“八宝酒业!我们一个地方出来的, 他们一家就那样, 有几个钱就谁都看不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帝都里头缺有钱人吗?”

    显然是苦那家人久已.

    听见了八宝酒业,叶知夏心里就咯噔一下。

    她对酒这一行业当然不了解,对帝都的生意场更一无所知。

    可八宝酒业在来年, 可是全国人尽皆知, 直接影响了这一行业的检测标准。

    当然不是什么好事, 而是在酒里参了工业酒精,过年期间喝死了二十几口人, 上百人住院。

    举国上下一遍哗然, 公安当做重案要案迅速侦破, 而老板两口子被抓后,一个月都不到就被枪毙了。

    是少有的一切从速从快从严处理的案子。

    谁能想到, 就这么巧跟她女儿一个幼儿园,还好死不死的作死找茬。

    开家长会的时候,孩子们就出去玩儿了。叶知夏正好看见一块滑滑梯的姐妹俩,瑶瑶笑容开朗灿烂,被姐姐抱在怀里笑的毫无防备。

    是该说她的运气太好,还是太差呢?

    气运这种事还真是说不清了。

    如果只是口舌之快也就算了,做生意这么丧良心,那就是该死了。

    叶知夏之后没再关注后面。也怕女人继续说,便找话题道。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女人顿一顿,笑容多少有些苦涩,犹豫着掏出来一张名片给叶知夏。

    叶知夏扫了一眼,名叫刘娟,是一家钢笔厂里面的经理。其实是很体面的工作,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

    “很有书墨气。”

    刘娟被逗笑了,却也无奈道:“就别抬举我了。其实厂子是我爸开的。不瞒你说,这些年生意不大好。其实给孩子凑学费有些勉强了。可那又能咋办?我就吃了没上过大学的亏,不能叫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一句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不知道逼紧了多少家长。

    叶知夏对这个品牌确实没印象,不过看刘娟其人,感觉倒还可以。

    “那方便问你先生工作吗?”

    如果夫妻俩都有收入,按理说不该孩子学费都交不起。还是说都在厂子里工作,经济不景气收入也就不好了?

    刘娟目光动了动,摇头道:“离婚了,早不知道哪儿去了。”

    这话平时没有跟人说的契机,难得投缘。

    离婚在这个时候其实算是少见的,不过对于条件好的人家来说也不算新鲜事。

    “那你还挺不容易的。”叶知夏只道。

    她自己有过这样的日子,自然懂得。

    刘娟点点头,又道:“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是入赘的,却非要把亲戚都招厂子里。我自己家亲戚都没往里头招,他算老几。结果他自己拿乔说不同意就离婚。离就离呗,这种眼高手低的,有他没他不都一样?”

    被喂了一口瓜,叶知夏不动声色的掩住了笑。入赘本就高不成低不就的多,遇见这种人的概率确实比较高。

    而且叶知夏是听说过那种,明明是入赘却打着吃绝户算盘的人,明明是嫁进去的,却默认家里一切都跟自己姓的男人。

    只是很多结果是女人往往陷入被动,越是被父母保护好的,面对无赖就越无能为力。

    刘娟这样干脆利落的还是少见的。

    另一方面叶知夏欣赏的是没有裙带关系,自己亲戚都没招,那厂子里的雷就不会多。

    便提议道:“等放学方便去厂子里看看吗?”.

    刘娟只是一时没忍住打开话匣子,却没想到能有这个展开。

    一时间目光复杂的逗笑了叶知夏。

    “还怕我居心不良啊。”

    刘娟摇摇头:“你是大老板,能觊觎我什么啊。”

    这时候上头的班主任开始收单子了,班级里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家长会结束也就放学了,正好家长们将各自的孩子接回去。

    叶知夏往外走的功夫,就又听见了那个张聪宝妈妈不老实。

    “哎?你说你家里条件挺好啊,既然条件好以后再过来就穿好点吧,还有,也多教教你家孩子,别那么没家教跟我儿子要好吃的!”

    叶知夏看了一眼瑶瑶,瑶瑶丝毫不怯场的高声道:“是张聪宝吃了我零食!说要赔给我但食言了,我才要的!他说话不算话!”

    叶知夏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么个没家教。”

    女人面色一变,看向自己宝贝儿子:“真有这事?”

    显然张聪宝没说实话.

    叶知夏听她半晌牢骚了,现在可算没有顾及了:“我都不知道张妈妈家里这么困难。早说啊,以后缺吃的了跟我家宝宝要。我家宝宝教养好,知道帮助有困难的同学。”

    说罢不再理会她的恼羞成怒,对身后的刘娟点了点头。

    刘娟跟着往前走,只是那女人还不甘心,拉着刘娟阴阳怪气道:“你这人还怪单纯的,人家说啥你信啥,不怕被骗了。”

    刘娟本就看她不顺眼,而且之前声音大也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见她还不老实,笑容热情道:“这话说的,孩子都是同学哪还有骗不骗的?不过说到底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非要换座位,我哪有机会认识这么大的老板啊!这要是真谈成大生意了,我请你吃饭哈。”

    说罢大步流星的走开了。等出了校门口,叶知夏已经站在了她厂子专用车的旁边。

    刘娟幸灾乐祸的过来道

    “你没看见,她脸跟茄子似的,都紫了。”

    叶知夏确实喜欢看热闹,如果不是惹自己身上就更好了。

    “那你头前带路?”

    刘娟点头。领着自家女儿坐上了接她的小轿车,一路开在前头,叶知夏叫自己司机跟着,没用一会儿就停在了一家小厂子旁边。

    厂子不大,总共也就几十号人。说是钢笔厂,基本就只生产钢笔和墨水,还有数量可怜的一点油笔。只是显然油笔的销量并不好,生产机器都落灰了。

    里面过于简单,走一圈就出来了。

    “也难怪生意不好,以后只怕会越来越不好,现在学校还在用钢笔,以后只怕用不上了。”

    刘娟没明白:“那不用钢笔用什么?”

    “……”叶知夏总不能说她有未来的记忆,就尽量委婉的说到,“看外国人用什么呗。国内受这个影响还少了?不用钢笔,肯定有更方便好用的东西呗。我听说的话,像是日本那边孩子都在用那个叫什么炭笔、中性笔的,你做笔比我明白,正常油笔里面是油性墨。他们加里头的,是水性墨或是中性墨还是什么的。以后只怕是主流。想要突破销量,产品肯定是要革新的。”

    刘娟听这有些发呆,头一次知道还能这样。

    有些迟疑道:“真行吗?这万一……”

    叶知夏只道:“你该想想不变通厂子就能好过吗?现在本来就没有下降空间了,不拼一把就更没机会了。”

    见她还犹豫,叶知夏道:“你要是愿意革新技术,我给你投资放手去做。到时候给我分红就行。你要是信我就试试,这方面国内做得少,那就是一片蓝海。”

    月月见妈妈这么坚持,开口帮腔道:“刘阿姨相信我妈妈吧,我用过炭笔,可好用了,没油笔那么滑,写字也好看!”

    瑶瑶跟着道:“对!不像用油笔,姐姐说我写的像鸡爬!”

    月月脸一臊:“我才没有!”

    刘娟硬生生被劝住了,苦笑不得道:“你看看我这一天,还不如个孩子。行,我这就带老师傅们一起研究,争取琢磨一条生产线出来。”

    那叶知夏就没白费一番口舌。

    欣慰道:“那我前期先给你投资一百万,以后发展好还会继续跟投。你给我写股份书,咱走程序。”

    一百万不多,但对于一个濒临倒闭的小厂而言也绝对不少。

    刘娟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来来来!咱们去办公室找我爸!谁能想到今天家长会还能遇见贵人!”

    开个家长会就花出去一百万的叶知夏也是哭笑不得。再出来的时候,是拿着合同出来的。

    天已经擦黑了,仍不见林驰霄给消息,那就是还在忙。

    叶知夏带两个孩子回家,给了司机二十块钱算是油钱和辛苦钱。

    等她做好饭了,哄着两个孩子写完作业吃完饭,都回屋睡了。

    叶知夏莫名的坐在餐桌前一直等到困得直点头,才听到开门的声音。

    林驰霄动作很轻,进来时看见灯光都怔了一下。

    叶知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眼睛里还带着几分水汽。

    只看了一眼,就把林驰霄心疼坏了。

    “怎么等我到现在?”

    叶知夏看一眼时钟,都十点了。

    “无聊就多坐了会儿。”她才不会承认一直没等到消息有些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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