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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 半夜

    ◎他裤子尺码怎么这么小,我穿不了,卡住了。◎

    付佳希自己都愣了下。

    “得, 看你表情就知道答案了。”白朵一脸暴殄天物的憾色,你可别说是找不到比岳靳成更好的了啊。”

    付佳希觉得这题就是悖论。

    她也没有过比较,怎知有没有更好的。

    岳靳成在那方面不算克制, 再轻的劲儿,都能在腰上掐出五指痕印。

    如果以此为打分项,那应该,是有比他更好的吧。

    付佳希喜欢喝酒微醺的状态, 但有了嘉一后, 她的分寸又谨慎了些。

    到家后, 白朵发来微信:“宝子,我给你买了宝贝, 过几天记得收快递。”

    —

    工作日,一早, 付佳希就给俞彦卿发信息提醒:“上午十点, 市场研究专题会, 你会准时参加的吧?”

    十分钟没等来回复,付佳希果断拨去电话。

    俞彦卿接得慢,声音哑,“嗯?”

    “你还没起床?”

    “两点半停盘。”俞彦卿倒没起床气, 蔫蔫地说:“我就不能多睡一会么。”

    “十点有会议。”

    “参加不了。”俞彦卿说:“我的观点和意见已经汇总了, 发到你邮箱,你替我汇报。”

    “不是, 俞彦卿,你有没有一点职业道德?”

    “没有。”

    “……”

    用他的话来说, 合同条款里, 这类会议的出席, 不是他的履职范围, 他有自主选择权。

    付佳希只能硬着头皮,代为阐述俞彦卿的市场观点。

    董事会成员里,对套保业务不熟悉的大有人在,付佳希又耐心解释,一场会议下来,她全程站立,根本没有喘气时间。

    忽然,一位董事不满,“对方为何不参与会议,还要你来汇报?”

    付佳希如实说:“昨晚外围市场有几个重要数据公布,行情波动大,俞老师盯盘到凌晨两点半。”

    对方脸色稍稍缓和。

    金明呵呵一笑,“俞彦卿那边一直是佳希在对接,俨然是他的新闻发言人了。”

    付佳希不卑不亢,“金部说笑了,能为你分担这些工作,是我应该做的。”

    主席位的岳靳成,面色淡然,他瞥了一眼付佳希,不错,严丝合缝的反击,平和从容的化解暗箭,她做得越来越好了。

    散会后,刘匀敦促她将会上的意见汇总,发给俞彦卿过目。

    “算了,邮件太慢,你亲自去过去一趟吧。”刘匀工作谨慎,讲究效率,随即给她批了外勤。

    俞彦卿还住上次那家酒店,从柏丰过去半小时车程。

    顶楼套房,付佳希第一次来。

    茶罐、各式样玻璃杯、香薰蜡烛、写字桌上新装的台式双屏电脑。

    更让她意外的是,键盘被一只灰蓝色的英短猫霸占。肥猫养的皮毛泛水光,包子脸堆出两褶肉,尾巴悠然自得地偶尔扫晃。察觉有人,也只爱答不理地睁开半边眼睛,然后继续睡大觉。

    “它叫橙汁。”俞彦卿递给她一杯橙汁,“喝吧。”

    付佳希对着猫做了个碰杯的动作,“我要吃你了。”

    “补充一下维C,待会要烧脑。”

    “切,不该对你抱有希望。”

    俞彦卿低头,很轻地笑了下。

    “对于昨晚数据公布后的行情走向,你有什么看法?”付佳希问。

    “消息面刺激,美债收益率短暂冲高,伦敦铜短线跌,但不用过于担心,趋势不会改变。”俞彦卿说,“你们下游原材料的采购,可按正常计划推进,不必过多关注。”

    他在聊这些时,整个人有一种奇异的定力。

    笃定、简要、逻辑链完备,没有长篇大论,故意卖弄的专业引用。

    付佳希忽然想到一个形容:柔韧的智慧。

    遭不住她长时间的注目与打量,俞彦卿皱眉问,“你看我做什么?”

    付佳希啧的一声,“俞彦卿,你是不是社恐啊?”

    “……”

    回归故土,无家可归,长期包下酒店套房,养猫独乐乐,不喜欢与人交际,沉浸式工作,享受与冰冷的电子屏幕为伴的时刻。

    这世上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心的人或事,包括钱。

    俞彦卿追求的,是在残酷、无规律的商品市场里,与万千竞争者全力交锋的成就感。

    “把我看得这么准,平日没少观察我。”俞彦卿倒也不否认,“习惯了住酒店,简单省事。”

    付佳希费解,“不枯燥吗?”

    “枯燥。”俞彦卿抬起头,“你在这里住的久,帮我找个住处吧。”

    “行。有要求吗?”

    “人少,安静,网络状况好,方便养猫。”

    付佳希之所以答应爽快,是因为白朵的小男友,有一套不错的平层待出租。

    一楼,带个小院子,独门独户,在津市新区,人少安静。

    俞彦卿酒店都能长住,自然也不挑,看过她发的照片后,立即将租金转了过去。

    “钱多了。”

    “帮我置办东西。”

    “你缺什么?”

    “你看着办。”

    之后,俞彦卿再不回复消息。

    习惯了他的做派,付佳希不计较,搞定后,通知他可以随时入住。

    基本的生活用具齐全,餐食水果饮品塞满冰箱,玄关处的扩香石是森林香系。客厅向阳的角落,还安置了一个猫架。

    付佳希名正言顺地带来了房东赵赵。

    赵赵见到偶像,开心得很,俞彦卿只要说句免租,他应该也会满口答应。

    俞彦卿对任何人的态度都是平淡的,尤其不习惯过于热情的示好。

    付佳希还拎着个纸袋,待房东走后,他问,“这是什么?”

    “赵赵给你买的,他不好意思开口送给你。”付佳希说:“纯纯你的小粉丝呢。”

    俞彦卿不吃这一套,“拿走。”

    —

    岳嘉一最近迷上了科学小实验,岳靳成给他买的材料盒,每天晚上,付佳希都得陪他玩一小时。

    小家伙看不上太简单的,要玩最有难度的那个,辅助材料里,需要用明火炙烤化学粉末,会有爆炸现象。

    付佳希不许,有危险性。

    岳嘉一不妥协,非要。

    付佳希让步,等明天周末,爸爸过来后带你一起做实验。

    道理讲不通,岳嘉一竟开始哭闹打滚。

    付佳希不骂不哄,而是冷静的让孩子宣泄完当下的情绪。

    岳嘉一扭过小脸蛋,抽噎道,“妈妈,你现在就把爸爸叫过来。”

    “爸爸有工作,这个点在开视频会。”付佳希说,“嘉一,大人有大人需要去完成的任务,作为小朋友,你也有需要遵守的规定。”

    “可你不让我做实验。”他哽咽,眼睛红得像小兔。

    付佳希蹲下,与儿子平行对等的位置,“首先,妈妈向你道个歉。妈妈不该没有征询你的同意,擅自做主,规定你的玩乐时间。对不起。”

    岳嘉一抽泣,眼泪叭叭往下掉。

    “现在,你可以也听一听妈妈的想法吗?”付佳希声音更温柔了。

    “好。”小朋友抬手抹掉眼泪。

    “首先,这个实验有一定的危险性,妈妈怕你受伤害。其次,妈妈不是很懂当中的原理,不能很好地教你知识。所以,我希望等明天,爸爸来了后,我们三个一起完成。好不好?”

    岳嘉一眼睛像启明星,扑闪发光,“真的吗?是爸爸妈妈和我,我们一家人一起吗?”

    付佳希点头,“对的。”

    岳嘉一的情绪被调动,顿时眉开眼笑,“耶!!”

    付佳希忍不住笑出声,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忽然,嘉一轻轻拉住她的手,“妈妈。”孩子刚哭过的嗓子带着微微的潮水湿意,“ 对不起啊妈咪,我也有做错的地方,明天我不领小红花了。妈妈,我抱抱你好不好。”

    任何感情,在冲突与相悖里磨砺,是最考验智慧的时候。

    付佳希哄睡儿子后,给岳靳成发了条信息。

    “你明天有空陪儿子吗?”她将晚上的事简要传达。

    岳靳成回复:“我早点过来,儿子醒来能看到我。你还没休息?”

    付佳希把手机放到一旁,哪里能休息,她在准备十一月的考证,时间紧,把握不充分,先试试。

    嘉一睡不踏实,翻了两个滚。

    付佳希将台灯再调暗一度,扭头看了看他。

    确定睡踏实了,她又静不下心来。

    笔尖在草稿纸上不流畅地划公式,沙沙声停顿,短暂,一页教材十分钟都没看完一半。

    忽然,卧室外隐约有滴水声。

    付佳希仔细听辨了几秒,水流声越来越大了。

    她连忙出去瞧看,门一开,好家伙,声音跟瀑布飞坠似的,洗手间的花洒水管爆了。

    付佳希拿了条毛巾,冲进去先拧总阀。

    这事没什么好慌乱的,只叹倒霉麻烦。

    独自带嘉一这两年,生活里大大小小的困难,付佳希都能自个儿解决。

    但眼下的状况好像有点麻烦。

    阀门拧紧后,只短暂停歇了二十秒,然后“嘭”的一声响,水柱喷射,冲击天花板,水花啪啪乱炸。

    付佳希躲避不及,几秒就浇成了落汤鸡。

    主水管破开,连带着花洒、洗手盆的进水阀门全部漏水。不多时,就在地板上积成一个小潭了。

    付佳希连忙给物业打电话。

    见了鬼了,打了三个都没人接。

    嘉依誮一在睡觉,付佳希不敢丢他一个人在家。

    “妈妈。”

    “嘉一?你怎么醒了?”

    岳嘉一揉着眼睛,光着赤脚走过来,沁凉的水漫过小脚趾,凉的他直往妈妈身上窜。被眼前的场景吓着了,晚上的坏情绪还没消化。

    雪上加霜,岳嘉一抱着妈妈哇哇大哭起来。

    洗手间成了水帘洞,客厅也即将被水漫过,付佳希一身湿,不敢抱嘉一,把他往沙发上一放。

    岳嘉一哭得更加大声,吵得她头痛欲裂。

    没办法,付佳希抖着手,只能给岳靳成打电话。

    ……

    从集团赶来半小时的车程,二十分钟不到,岳靳成就急慌慌地砸门了,“佳希,佳希!”

    付佳希打开门,一身湿透,头发丝儿也在滴水。

    她双手环着自己,冷得瑟瑟发抖,“水管坏了,物业没有接电话。”

    岳靳成脱下西装外套,反手盖在她身上,扣得严严实实。然后进门,径直抱起沙发上的岳嘉一,近乎命令的口吻:“去房间,盖好被子,不许下床,不许让妈妈再担心。”

    岳嘉一屈服父亲威严,乖乖照做,“喔,遵命。”

    安顿好儿子,岳靳成挽起衣袖从卧室出来,“工具箱。起子,螺丝刀,老虎钳。”

    他走进喷水的洗手间,不让付佳希跟来,“你就在这等。”

    噪耳的水声,工具的操作声,沉闷走动的脚步声,付佳希在门口蹲望,岳靳成蹲在地上,肩背的轮廓因用力而微微起伏,手臂撑紧衬衫袖,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他在洗手间里淋了近十分钟,管子终于没有再喷水。

    “修好了?”

    “暂时的,应该是楼栋水压问题,明天联系物业,让工程部的人过来排查。”岳靳成收好工具,将工具箱码到墙角。

    客厅一滩狼藉,够收拾的了。

    付佳希站在原地发愁。

    岳靳成本想让她赶紧去换衣服。

    但转过头,视线定在她身上,便如失声一般。

    付佳希湿得透透的,淡粉色的肌理衣本就柔软轻薄,她站在灯下,光亮将人从头罩到脚,玲珑的身体曲线,黑色的贴身衣物一览无余。

    水滴顺着她的脸颊,凝至下巴,一滴坠落,在细腻的锁骨处轻摇慢晃。

    岳靳成的喉结滚了滚,目光里的浓,未被身上的凉意搅淡半分。

    付佳希没察觉,直到他似变了语调地说了句,“去换衣服,别着凉。”

    她想到什么,抬头看向他。

    才发现他的白色衬衫湿透后,贴得不能再贴,腹上的每一处轮廓都可见。宽肩往下,腰窄劲,手臂的肌肉也刚刚好,成年男性该有的体态,以自律为勤勉日常,岳靳成的身材一如刚认识时,蓬勃、健康和极强的视觉张力。

    两人都有小心思,脉脉不得语后,似默契,都自觉忽略深夜的悸动。

    付佳希换了一套家居服走出来。

    岳靳成用嘉一的浴巾将头发擦拭,“儿子睡了?”

    “嗯,睡着了。”付佳希将衣服递给他,“给,湿衣服换了吧,容易感冒。”

    岳靳成皱眉,看清是男人的衣服后,脸色像着了寒一样,难看。

    “怎么有这些衣服?”

    付佳希离婚后才搬来这套公寓,这里没有一丝他的生活气息。

    但乍一看到男人的衣裤被她从衣柜拿出,岳靳成情绪切割,很散乱。

    “哦,俞彦卿的。”

    岳靳成目光变薄,薄得像把刃,能把他给撕了一般。

    “小赵给他买的,就是朵朵的男朋友。”付佳希轻描淡写,“俞彦卿不收,让我退了,你凑合穿穿吧,我不退了,折现给小赵就行。 ”

    “一男的送另一男的衣服?你提醒一下你朋友。”

    付佳希笑,“不至于。”

    白朵这小男友纯洁得很,没五颜六色的花肠子,送礼就图一个实在贴心。

    岳靳成没接,神色犀利,“既然是送礼,他自己怎么不给?”

    “俞彦卿这人不好接触,赵赵不敢,腼腆得很。”

    “意思是,他对着你的时候,就变得好接触了?”

    “还行吧,久了就习惯了,人还好,除了冷漠刻薄了点。”

    “冷漠刻薄,你都觉得还好。”岳靳成一声冷笑,“要求都这么低了吗?”

    付佳希淡淡瞥他一眼,“你着急什么,我又不给儿子找后爸。”

    漫不经心又如此笃定,轻而易举将岳靳成拿捏。

    “换不换?”

    岳靳成老老实实地接过。

    付佳希的地板还没拖几下,岳靳成原封不动地从房间走出。

    “又怎么了?”付佳希无语。

    他一身湿,湿得像限制级影片的参演男主,淡声评价,“他裤子尺码怎么这么小,我穿不了,卡住了。”

    作者有话说:

    俞:我穿也小了,人夫别内涵我。

    岳:不信。

    饼:你俩比比就知道了。

    吃瓜群众:满意。

    感谢追文,抽一丢丢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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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  ☪ 草莓

    ◎岳靳成看着她,“嗯,是最甜的那一颗。”◎

    付佳希后知后觉, 岳靳成这番话,有点羞辱谁的意思。

    人走后,她将裤子掂了掂, 尺码确实不太对,按俞彦卿的身高体型,这个码他大概率也穿不下。

    周一,俞彦卿让她来找他, 给了她一份研究报告。

    “周末的消息面看了没有?政府促经济复苏, 楼市宽松信号给的很明显了, 文华商品指数会迎来一波上涨,带动大宗材料, 尤其是铜和钢材。”

    付佳希快速翻阅报告,“你的意思?”

    “柏丰集团在愠江地区有几个下游生产端子公司, 生产一些高精密的电子配件, 原材料的采购量不大, 但抓住这一波套利,子公司这一季度的业绩增值不会差。”

    “既是政策利好,政府有意扶持,那日后应该还会有刺激手段接连出台。”付佳希并未盲目跟从, 而是提出自己的看法。

    俞彦卿目露赞许, 递给她刚煮好的咖啡,“对, 但价格市场有它自己的运行逻辑,盛极必衰, 大幅度拉升后, 它需要回调修正。”

    付佳希笑着点头, “受教。”

    “丁零当啷——”房间传来异响, 俞彦卿起身往里走,带着怒气道,“橙汁。”

    猫撞落了扩香石,无辜趴在犯罪现场,等待训斥。

    “你爪爪痒了是不是,总是不记事,罚你半天不许上我的床。”

    付佳希觉得好笑,这反差感,在俞彦卿身上出现实在有点滑稽。

    她环视一圈这屋子,被大理石岛台上的电脑屏幕吸引。

    交易页面,行情走势图短暂静止。

    恰好9点到,顿时,红绿柱线长短交错,价格分秒跳跃。

    而俞彦卿的交易软件界面,账户金额随之变化。

    付佳希忍不住走近,以为看花了眼。

    她闭了闭眼,再次确认,七位数的本金,浮动盈利已达六十多个W。

    这时,俞彦卿的声音自房间传来,“收网了。”

    付佳希过于专注,“什么?”

    “帮我点一下,全部平仓。”俞彦卿平静自若,“谢谢。”

    付佳希握鼠标的手都有些冒汗。

    “叮。”系统成交提示音效。

    近七十万的盈利数额,一分不差地累增到他的权益金里。

    她发呆之际,俞彦卿已站在背后,伸手压下笔记本屏幕。

    付佳希回过神,心跳砰咚砰咚,开车去公司的路上,她暗暗拍了几次心口,那壮烈刺激的劲儿,太让人澎湃了。

    将俞彦卿的建议往上级汇报,金明第一个不赞同,“铜价明明一片大好,涨势喜人,为什么要套保?它肯定还会涨,那我套掉的部分,不就是亏钱了吗。不行,不同意。”

    付佳希:“金部,做套保的初衷,就是规避价格下跌的风险,自然要在高位……”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还有工作要忙。”金明不耐打断,迈步要走。

    “我汇报的内容难道不是工作吗? ”付佳希不退让,反而向他逼近一步,“你连听我解释、阐述理由的机会都不给,这不是敷衍么?这两家子公司的现货敞口还有五千多万的销售额,市场一旦转向,这个损失有多少你算过吗?我若是你,宁愿少赚,也不去承担无路可退的风险。”

    金明没料到她态度这么强硬,据理力争,底气压人。

    上午十点多,付佳希得到授权,与刘匀判断出日内相对合理的价格,果断进行了交易操作。

    下午临近收盘,付佳希眼睁睁地看着,盘面分钟线绿柱拉长,行情于尾盘大幅跳水。

    账户上,单笔盈利丰厚可观。

    这事在集团内传播得快,金明讪讪一笑,憋屈的很。而刘匀和付佳希,真正意义上的,在集团范围内得以扬名。

    中午工作餐时间,付佳希与刘匀边走边谈事。

    刘匀先看到了人,打招呼,“岳总,云宗总。”

    “老刘,一块儿吃?”岳云宗笑眯眯地说:“佳希在你的帮带下,进步有目共睹。金明这人性子直,昨日也找我承认了错误。说起佳希当时的气势,赞不绝口。”

    岳云宗言辞切切,似向岳靳成力荐,“不了解套保业务的,还以为她是俞彦卿的人,一个劲地帮他说话。”

    岳靳成的脸色,眼见着阴郁下来。

    —

    给俞彦卿送资料以及需他签阅的一些结算文件时,付佳希忍不住向他告知这件事。

    “你该当场看看,我是多么力挺你的建议。克服万难,披荆斩棘。”付佳希啧啧自赞,小神气藏不住。

    俞彦卿看了他们的开仓与平仓点位,客观评价,“平平无奇,刚够日内均价线。你就这种水平?”

    付佳希斜睨他一眼,“喂,你会不会讲话,好歹我们也是合作伙伴。”

    俞彦卿没想那么多人情世故,下意识的反应,“我说的不对?”

    “……”付佳希略微有些无语,“你对。”

    俞彦卿戴了眼镜一天,有点酸,摘下后,闭目轻揉。

    付佳希看到他打开的电脑,好奇问:“你最近有交易吗?”

    “没有。”俞彦卿说,“频繁的交易次数,只会增加你失败的概率,抓住一波确切可靠的大行情,比你做十次小波段要靠谱。”

    付佳希听得认真,觊觎他的交易页面,想要研究个仔细。

    俞彦卿重新戴上眼镜,走过来,“啪”的一声,将计算机屏幕盖下。

    “……”

    付佳希嘟囔,“小气,我又偷不走你的本钱。”

    俞彦卿不苟言笑,甚至有些严肃,“别想太多,你觉得挣钱容易,是因为只看到成功的一面。再者,操作交易的对象是我。你要知道,99%的人,是无规则游戏里、贪婪的陪葬品。”

    付佳希心灰意冷,“我只是多看了你的电脑一眼……”

    “如果我说错了,我向你道歉。”俞彦卿没什么表情地说。

    “你都是这么跟人道歉的吗?”付佳希想笑,跟别人欠他一百万似的。

    “哦,那我知错就改吧。”俞彦卿虚心受教,扬手指了指岛台上自己翻肚皮的橙汁,“请你帮我喂下猫,我有个邮件需要紧急回复。”

    橙汁对猫粮不感兴趣,柜子里摆放猫条,付佳希拌了一只进粮里,它从赏脸吃上几口。

    付佳希手指轻轻点了点猫头,“猫随主人,都一样难伺候。”

    十分钟后,俞彦卿回完邮件。

    “忙完了?”付佳希拿起包,往玄关去,“那走吧。”

    “干吗?”

    “还有一只猫没有喂。”

    “嗯?哪里?”

    “你啊,俞天才。”付佳希懒洋洋地拉开门,“一天到晚不出门,你急需看看这人间烟火,走,带你去吃麻辣烫。”

    —

    国庆假期一过,津城秋渐浓,岳宅院落道路旁的梧桐树秋叶黄灿,媲美评级风景区。

    回别墅路上,焦睿熟稔汇报,“除了在国外的几位没赶回来,其余亲戚都会来。晚宴安排是明芯一手操办,尽心尽力。还有老爷子,前几日受了风寒,肺部感染刚得以控制,本应在医院疗养,但他坚持在宅子里,惦记着您的生日。”

    华美隆重,众星侍月。

    天之骄子,不过如此。

    岳靳成面色如一面极致静宁的湖,再多的讨好都激不起涟漪。

    最后,焦睿艰难开口,“我提前一周便告诉了佳希姐,但她说没时间,不能来您的生日宴。”

    最后几个字,他战战兢兢似要断气。

    不过,岳靳成并未有过多情绪转折,依旧是平静的。

    车停稳他的专属车位,车门打开的一瞬,他一秒变脸,眼角眉梢柔和,英俊的容颜透着淡淡笑意,耐心亲厚地与每一位宾客周旋回应。

    岳明芯怕付佳希没来,大哥会失落,很是贴心地劝慰,“没事,我把佳希姐带来了。”

    岳靳成下意识地往门口方向看。

    “在这呢。”岳明芯悄悄塞了一叠东西在他掌心,“我上次约佳希姐吃饭逛街的时候,帮她抓拍的照片。真人看不到,睹物思人还是可以有的。”

    岳靳成失语且头疼,“最近是不是有时间,我让焦睿给你安排,送你去瑞士度度假。”别再当个显眼包。

    不过,岳明芯会错了意,高兴至极,再三承诺,“懂了,我会多偷拍佳希姐的。”

    “……”

    几拨亲戚接连敬酒,应酬乏了,岳靳成去了三楼。

    岳璞佪共进晚餐后,按点吸氧治疗。

    见他进来,摘下吸氧管,挺直腰背,似不想被瞧出力不从心的老态。

    “今日生日可还过得满意?”岳璞佪不聊工作,特殊日子,总要讲究几分人文关怀,彰显父子情深。

    岳靳成踱步走近,象征性地拉近距离,“有父亲您的陪伴,哪里会不满意。”

    岳璞佪的肺部病症还未得痊愈,说话时,呼吸低沉,略显急促,“幼年时,我对你陪伴过少,让你早早出国,实则是有意让你自立,自强。只有你身为强者,才能得到如今的地位和身份。”

    慈父之心,隐忍藏爱,何其伟大。

    岳璞佪替儿子忆苦思甜,实则也是邀功点醒。

    然而,岳靳成不为所动,淡声道,“父亲用心良苦,原来幼年时,便已替我谋好生路。您真是出其不意,堪称奇才。对云宗和少恒的关切与溺爱,是对我的考验。对我的打压与冷落,是让我提早适应这高处不胜寒的境遇。”

    岳璞佪病态苍白,像一株勉力支撑,外强中干的老树。

    他语调不急不缓,气势镇定依旧,“你少年时在国外,每一年的你生日,我都记得。”

    “那一定是我的错,手机出错,信号偏差,眼神昏花,竟遗漏了父亲您,那么多年的生日挂念,更别提那些错过的生日祈愿。”

    岳靳成的眼神,像寒山上的雪莲,虽徐徐花开,但傲霜睥睨,没有半分活着的感情。

    岳璞佪自知理亏,哪有什么惦念与祝愿。原以为年级尚幼的岳靳成会模糊这些细节,哪知他竟然笔笔记账。

    “咳,咳咳咳……!”岳璞佪剧烈咳嗽,声大气喘,似要房间外的人都能听见。

    看出父亲的掩饰与逃避,不想与他共处一室。岳靳成冷呵,厌恶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哪怕如今局势骤变,他坐到了岳家一家之主的高位,岳璞佪对他这个儿子的嫌恶,不过是迫于局势,美化包装后的毒苹果。

    “爸爸。”岳靳成站起身,双手负于身后,冷眸垂望之,“还记得您的前妻,我的母亲,她的墓地在哪座山头吗?还记得我真正的……生日吗?”

    岳璞佪面露疑惑,真实的,困顿的,连伪装都来不及。

    岳靳成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是彻底失望的冷。

    一个父亲,连自己孩子的生日都记错。

    如果只是差别一两日,也许还能情有可原。

    但把11月,记成10月,这背后,是岳璞佪对这个儿子的冷淡,是对岳靳成母亲的薄情。真是离谱愚蠢不可原谅。

    这三十二年,某种意义上,他其实没有过过一个真正的,得到过至亲祝福的生日。

    家庭医生、众亲友关切而来。

    正欲敲门,卧室门主动拉开,岳靳成神色急慌,言辞恳切,“张医生,我爸突然咳得厉害,你快去看看。”

    戏与演技都上得了台面,岳靳成又获得一张天衣无缝的面具——亲朋纷纷感慨,父子情真,岳靳成能做到不计前嫌,不愧是是成大事的人。

    —

    入秋以来,最有模样的一次变温天终于结束。憋了半月的阳光久违洒下碎金。

    岳嘉一第N次给岳靳成发语音,清透的童音满怀期许:

    “爸爸,你下飞机了吗?”

    “老爸,你坐上刘叔叔的车了吗?”

    “爸爸你快回来噢!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括号:还有妈咪的。

    岳靳成的嘴角一路就没放下过。

    今天才是他真正的生日。

    到约好的地方,是一家隐蔽的,需预约制的私厨小院。

    岳嘉一远远地狂奔而来,“爸爸生日快乐!!”

    岳靳成一把接住,轻松举高高,“谢谢我祖宗。”

    “爸爸,我好喜欢你,我好想你,我要用二十国语言跟你说‘生日快乐’。”

    岳靳成朗声大笑。

    从里面走出的付佳希正巧听到,无奈道,“什么二十国语言,都是他自创的。”

    三人并肩,一起往院子里头去。

    菜式是付佳希订的,咸淡口感,都依照岳靳成的喜好。

    一家三口,围炉煮酒,共进晚餐,伴随小朋友稚嫩童真的言语,像一幅生动的水彩画。

    “妈妈,你都没有跟爸爸说生日快乐的。”岳嘉一郑重提醒。

    岳靳成看她一眼,替其解围,“她坐在这里,愿意同爸爸一起,就已经让我很快乐了。”

    付佳希盛汤的手一顿。

    汤水热气滚烫,岳靳成从她手里拿过碗勺,“我来。”

    付佳希让给他,又递上一只纸袋。

    “送我的?”

    “嗯,32岁生日快乐。”

    是一对手工刺绣的衬衫袖箍,暗蓝色的底,金丝绣线穿缝出墨绿渐变的兰草,低调显贵气。

    包装盒上有店名,简胭。

    岳靳成知道这家店,听岳明芯提过很多次。工艺精湛,需提前许久才能预约到。

    所以,这对袖箍,她很早之前就埋了心思。

    岳靳成望向她的目光渐渐浓深,像火炉上温炙的黄酒,暖身又暖心。

    “爸爸,这只小蛋糕是妈妈带我去手工坊,我们亲手给你做的。”岳嘉一叭叭献宝,“有三颗草莓噢,是我们三个人,爸爸妈妈和我,都是甜甜的大草莓。”

    岳靳成抬起头,看向她,“嗯,妈妈是最甜的那一颗。”

    目光越过满桌缤纷甜食,也跟着沾了点腻甜,悉数送给了付佳希。

    两人认识起,每一年的生日,她都陪他过。

    以前,是情浓的伴侣不可缺席。

    后来,是嘉一作桥架,将爸爸与妈妈的角色演绎完整。

    “对了,下个月刘组给我安排了几次出差,就是参加培训、会议这些。”

    “生日还谈工作?”岳靳成很自觉,“别谈工作,我会把儿子带好的。”

    付佳希忍俊不禁,温好的果汁给他倒了半杯。待会他要开车,不能沾酒。

    炉里的炭火明灭艳红,黄酒入喉,辛辣回甘。

    岳靳成问近况,问工作感受,问有没有难处。

    付佳希答一切都好,跟他聊嘉一,聊幼儿园的趣事,聊儿子体贴顽皮的一点一滴。

    她是能喝的,只是一喝,脸颊就微微泛红。醉眼似观星,目光里的娇憨藏不住,直打直地望过来。

    像极了从前,他们是彼此的唯一,心无旁骛,爱意热烈。

    岳靳成差点接不住。

    回去路上,小嘉一在后座睡着。

    岳靳成开车,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节匀称,手指修长。光影流淌过他的眼、眉、高挺的鼻梁,又定在他的手背,无名指上,一圈痕印很明显。

    黄酒的后劲上了头,付佳希像柔软的藤蔓,靠着椅背,安静看夜景。

    后视镜里,岳靳成看了她一眼。

    下个路口,他渐渐靠边,稳稳停车。

    付佳希扭过头,无解地望向他。

    “咔哒……”

    他将安全带解开。

    “怎么了?”付佳希嗓子有些哑。

    “今天的蛋糕,我忘了吃我的那颗草莓。”岳靳成目光执拗,深厚。

    下一秒,他的身体越过中控台,手压着她的后脑勺,凶猛地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真夫妻做什么都很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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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  ☪ 欲望

    ◎我可以留下来吗,我不会压到你头发。◎

    付佳希失眠到两点。

    私厨馆的黄酒大概不适合她, 一躺上床就心跳加速,整张脸像烧红的云,唇上尤其。她照镜子时, 才发现嘴角破了一小点皮。

    岳靳成这个变态,亲得那么用力。死性不改,跟以前一样,不管亲哪里, 上上下下, 里里外外, 他都没个温柔的。

    刚谈恋爱的时候,白朵问过她, 对岳靳成最不满意哪里?

    闺蜜之间,谈的都是少女心事, 隐秘细节。

    “他太能折腾了, 就跟个变态一样。”

    “白天温文尔雅, 晚上西装暴徒,你确定这叫不满意?”

    付佳希深深吸口气,乱回忆什么呢!

    她用冷水洗了把脸,心想, 那破皮的嘴角, 明天该用一支深些色号的口红来遮。

    —

    周一上午,部门例会还没开完, 俞彦卿打来电话。付佳希散会后才给他回过去。

    “昨晚不回消息,今天不接电话。”俞彦卿语气不满, “贵司是给我换了对接人吗?”

    付佳希翻了下聊天记录, 还真是。

    他昨晚十点半发的信息, 问她在哪里。

    “不好意思, 我昨晚吃饭呢,喝了酒,睡得早。”

    “你喝酒了?”俞彦卿不动声色地问,“你们部门是什么风格,派女生应酬酒局?”

    “不是,我儿子的爸昨天生日。”

    那端安静了几秒,俞彦卿才开口,“你和你前夫关系还这么好?”

    扯远了,付佳希问正事,“你找我是有工作吗?”

    俞彦卿声音比方次低闷不快了些,“你今天早点来送报表,我车坏了,带我去修车。”

    —

    下午四点,付佳希外勤。俞彦卿大约嫌她到的晚,看起来心情不太美妙。付佳希今天的口红涂得有点红,和往常不一样。

    见他打量,她不自然地扭开脸,“车哪儿坏了?”

    “车窗有异响,升降不流畅。”

    “你也不爱出门儿,车怎么坏的呢。”付佳希先把报表给他过目,解惑了几个数据,“修车的地我倒知道一个,老板技术不错。”

    俞彦卿给她车钥匙,“你带我去。”

    付佳希上车后还嘀咕,“我只是你的对接人,你倒好,把我使唤成保姆了。”

    “保姆要做饭洗衣端茶递水。”俞彦卿说:“使唤的动你,我不介意高薪聘请。”

    “想得美。”付佳希瞪了瞪眼。

    俞彦卿的车是一辆进口奔驰S级,店里的学徒不太敢下手,还得是沈也亲自上。半小时不到,车辆完好地交到俞彦卿手里。

    “齿轮移了位,卡带不准,所以导致车窗异响,还有,提个醒,别把硬币这些放车门,时间久了有磁性,容易扰乱信号。”

    沈也戴个鸭舌帽,宽松大T恤,这应该是他的工作服,上边沟沟壑壑的油漆印,倒像是自成风格的个性涂鸦。

    他把钥匙隔空抛给俞彦卿,有点力气。

    俞彦卿善于观察,心思敏锐,当即断定此人不太善意。

    逮着单独说话的机会,沈也靠着墙,歪歪斜斜地站着,偏头看向付佳希,“姐姐,你又给我找了个竞争对手啊。”

    付佳希嘁了嘁,“乱讲,合作方。没忘你,给你带生意。”

    “除了有生意的时候想到我,别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

    “从哪学的油腻话。”付佳希说,“学点好的。”

    沈也笑起来,站直了,不再插科打诨,“四百多万的车,我修起来也有点慌。”

    “那恭喜你,又积攒了宝贵经验。”

    “姐姐说话就是好听。”沈也挑眉问,“他真不是追求者?”

    “有区别?”

    “是的话,就加价。不是的话,就打折。”

    前台妹妹热情地给了俞彦卿一瓶水,“马上就好了哥,你再等等。”

    俞彦卿道谢,目光时不时地往那边飘,沈也背对着,付佳希跟他聊着什么,笑得很开心。

    “她和你们老板认识?”

    “佳希姐啊,我们也哥特喜欢她,追了好久了。”

    俞彦卿拧开盖,喝了一口就皱眉。

    柠檬水么?口感略酸涩。

    回程,前半段异常安静。

    付佳希憋了很久的问题,正好聊一会,“你觉得黄金市场怎么样?”

    “还好。”

    “上周的涨幅达到了3.8%,短期市场情绪得以释放,做空应该可行。你觉得呢?”

    俞彦卿一脚刹车,付佳希往前倾。

    “想听我的意见?”

    “嗯啊。”

    “那你先回答一个问题。”

    付佳希以为是专业考题,打起精神。

    “你和嘉一的爸爸,只有生日才会见一面?”

    付佳希匪夷所思,他怎会问这么八卦的问题。

    “那没有。”她认真坦白,“我俩几乎天天见。”

    俞彦卿挪回目光,一脸不信,只当玩笑。

    —

    “妈妈,我给明芯姑姑准备的礼物,她会喜欢的吧?”岳嘉一抱着一只奥特曼,再三检查。

    岳明芯的设计作品在法国拿了金奖,奖项颇具分量,在家开派对庆祝。

    岳嘉一和她最亲,明芯也是岳家人里,与付佳希最交心的一个。

    到别墅外,岳明芯正好在接朋友,见到付佳希,一定让她进来坐一坐。

    小姑娘挽着她的手臂,可怜巴巴地央求,“我获奖了诶,你都不表扬我。”

    “我又不是你男朋友,跟我还撒娇啊。”付佳希拿她没办法。

    “男朋友可以有好多个,但是嫂子只有一个。”岳明芯信誓旦旦道。

    付佳希没辙,话到这份上了。

    考虑了会,这是岳明芯的家,岳家长辈应该不会多来。

    “都有谁在?”她谨慎确认。

    “二嫂。”岳明芯悄声说,“她还好吧,会来事儿,但都不是什么大事,凑合带她一起玩儿。”

    岳明芯这种豪门千金,心里有谱的很,分寸界限,那都是门儿清。

    她挽着付佳希的手进来,半天都舍不得松。宾客朋友掂量着,付佳希的分量绝对不轻。

    当中也有眼尖的,“你们不知道她是谁吗?岳明芯的嫂子。”

    “那个不也是她嫂子吗?”指的是万钰。

    “她俩能比?你看看岳明芯的态度就知道了。”

    万钰是个能屈能伸的,一见到付佳希,立刻迎接向前,热情拉过她的手,“佳希姐,见到你真开心呀!”

    付佳希淡声回应,“嗯,你开心就好。”然后把手抽回。

    她跟岳家没了关系,不想再虚伪应对。

    岳嘉一在那边玩VR,兴致高涨。

    付佳希找了个清净角落坐着,降低存在感。

    岳明芯记挂她,时不时地跑过来投喂,樱桃,提拉米苏,巧克力,水果沙拉。

    “你吃,慢慢吃,吃不完不许走的哦。”

    付佳希知道她的小心思,“快别喂了,我吃不完,真浪费。放心,我不走,你获奖了,太厉害了,明芯,我是真的为你感到骄傲和高兴。”

    岳明芯都快哭了。

    付佳希手机响,是语音,她点开,俞彦卿的声音微沉好听,“我想把车改个色,你有空没?”

    岳明芯凑近,“这谁呀?”

    “一个朋友。”付佳希打字回:“我问一下。”

    她找到沈也电话,刚按下拨打,才发觉岳明芯一直杵着没走,表情凝重,目光如扫描仪,像破悬疑案的侦探。

    电话响铃两声后就接了。

    沈也不正经的语调,懒洋洋的,“姐姐,你第一次主动打给我诶。”

    岳明芯眨了眨眼,似乎有了答案。

    匆匆说完事,匆匆挂断。

    岳明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佳希姐,这两个都是你的追求者哇!”

    这是靠门边的角落,声音又不算小。

    一只脚跨进来的岳靳成,恰好听到。

    “有照片吗?我瞧瞧,我看男人还是挺准的。”

    岳靳成的神色讳莫如深,像被点穴,僵在门口不肯下一步动作。

    身后的注视如芒在背,付佳希甚至略有幻觉,像被火焰灼烧。

    本来问心无愧的举手之劳,这一刻,竟滋生出一分于心有愧。

    她迅速建了个群,把俞彦卿和沈也都拉了进来。

    沈:?

    俞:?

    付:两位哥哥弟弟,你们自己聊。

    岳明芯惊叹:“佳希姐你太厉害了!是怎么驯服他们的,我要学!”

    岳靳成的火气上了劲儿,连带训斥都重了些,“你能不能学点好的。”

    岳明芯觉得不可思议,“这还不叫好?难道只能男人PUA我们女的,就不允许女人PUA男的么?!”

    这都哪跟哪,付佳希惶恐解释,“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岳明芯收获颇丰,“改天我再找你好好取经。”

    “别,你听我解释。”

    小姐妹们在呼唤,岳明芯跑去待客了。

    付佳希无奈。

    一直没吭声的岳靳成,冷不丁道,“我听着,你解释。”

    付佳希转过身,彼此太熟悉,他每一个微小神情,眉宇间的情绪递进,她都懂。

    岳靳成的反应实在算不上好,兴师问罪,亦或是等她自辩。

    付佳希偏偏不顺应,知道他想要什么,可又凭什么要给他。

    “没有解释,随你怎么想。”她轻言快语,丢下话就要走。

    “哥哥还是弟弟,既然给我儿子当后爸,是该给明芯过过眼。”

    越说越离谱,付佳希先投降,“别坏了别人名声。真的只是帮忙牵线搭桥,俞彦卿修车改色,我让他俩自行沟通。”

    然而,岳靳成并未退让,敏锐之人,能察觉出同类的欲望与野心。

    “回头就让法务部再次向他普及、明确、告知合作条款。柏丰对待合作同盟,向来考虑周到。修车换胎这种日常基本,倘若他做不到,可以由我负责。”

    这话的攻击性强,付佳希冷声讽刺,“你连我当初请俞彦卿攀岩登山看展用餐的费用都不予报销,这会连他修车都要负责。你是针对我,还是针对他?既然这样,我可能真的要找俞彦卿问个清楚,是不是真的要追我。”

    不仅讽刺,还有故意而为的刺激。

    付佳希面不改色,迈步要走。

    岳靳成一把抓住她手腕,紧,克制不住,还带着被激怒的愤意。

    “放手。”付佳希不敢大幅度地挣扎。

    岳靳成得寸进尺,竟更用力地将她拉至身前。

    “你疯了。”付佳希去推他。

    那么多人在,只要路过玄关,就能看见两人的拉扯。

    岳靳成此刻的眼神,像初相识时,他追求遇挫,幽深执拗的拷问。像第一次欢爱时,将她拥在怀中欲海沉沦的失控。像决裂分手时,一遍一遍的破碎。

    情绪极致外露,都是与她有关的时刻。

    付佳希忽然有点慌,“你不怕人议论,儿子还这呢!”

    岳靳成回了魂,手没松,似在权衡。

    拿捏他的不是儿子,而是付佳希雾气交织,慌乱惊惮的眼神。

    他一点一点放开她的手,付佳希终于松了气。

    —

    回去路上,岳嘉一问:“妈妈,你晚上不开心吗?”

    “嗯?”付佳希减慢车速,排队红灯,“没有呀。你玩得开心吗?你开心,妈妈就开心。”

    “可我想要妈妈自己开心,不是因为任何人。”岳嘉一童声稚嫩,却贴心,“我是我,你是你。”

    付佳希忍俊不禁,这儿子,说话越来越溜了。

    “对不起妈妈。”岳嘉一忽然小声,“我再也不拉着你去爸爸家那边了,你每次看到爸爸,好像都不太开心。”

    付佳希捏了捏他的小手,欣慰他的懂事,也心疼他的敏感,“嘉一,爸爸和妈妈不管在哪里,我们都永远爱你。”

    到家忙活了一会,洗完澡,讲完故事,小家伙乖乖睡着。

    按熄卧室灯,轻轻带上门。

    没两分钟,“叮咚”——

    可视门铃里,岳靳成站在门外。

    门开,他抬起头。

    室内的暗光劈在二人中间,像泾渭分明的界限。

    他那端稍暗,消沉颓靡,目光削薄,就这么安静看着她。

    付佳希转过脸,无声抗拒。

    “儿子睡着了,要吵明天再吵。”她语气倔强,依旧怪责。

    岳靳成低声,“我车也坏了,明天带我去修车。”

    “是去修车还是去砸店。”

    “有点想,但不敢。”岳靳成说,“要给儿子树立好榜样。”

    付佳希忍笑,再次看他,眉眼柔和了些。

    “车哪儿坏了?”

    “车窗?轮胎?车灯吧。”岳靳成现编乱造。

    付佳希心如明镜,轻抬下巴,“所以呢?”

    “你不是有个群,把我也拉进去。”岳靳成说,“什么店长弟弟,俞老师的,多多交流。”

    真是越说越混账了,付佳希不为所动了,“你究竟来干嘛的?”

    岳靳成往前一步,低下视线,“来道歉。”

    付佳希呵了呵,“道歉还胡说,没诚意。”

    “想听多诚意的话,就先让我进来。”

    隔壁邻居夜班,差不多这个点要回来。付佳希不想被人猜测,遂了他的愿。

    “认错吧,我听着。”

    “口干舌燥,不给我倒杯水?”

    她抵着桌沿,双手垫在尾骨处,懒懒道,“那要看你道得好不好。”

    “道的不好会怎样?”

    “门在那儿,自己走呗。”

    岳靳成笑意敛了敛,眸光渐深,一晚上的郁气难解,或许某种层面上,他并未真正想放手。追她的人再多,他可以不放在眼里,但晚上听到岳明芯的一番话,他忽然发觉,付佳希比他更从容,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选择、接受任何一位追求者。

    她是漂亮,自由,独立的。

    是摇曳在天上的风筝,他却不是那根线。

    “我错了。”岳靳成沉声。

    付佳希被他此刻的模样震慑住,是一种极致的定力,和藏不住的灼灼雄心。

    付佳希嗅到即将濒临的失控,她连忙说,“好了,知道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但,徒劳无功。

    他一步步逼近,付佳希退无可退,男人的双臂自她身侧越过,压实在冰凉的大理石桌沿。

    画地为牢,她身困臂弯之中。

    岳靳成眼里的欲望当啷作响,呼吸萦缠,试探彼此的体温与心跳。

    他哑声,“我可以留下来吗?”

    “……”

    “我不会压到你头发。”

    作者有话说:

    这算盘声音,打得全国各地都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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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 抱起

    ◎哇!我爸爸抱着我妈妈!噢耶噢耶过年喽!◎

    付佳希二十二岁时, 对身体并没有太多的臆想。

    她好像从小,对性的认知就比较晚熟。

    父母离世早,幼年寄在舅舅家。舅舅沉闷寡言, 家中大小事情都听舅妈的。付佳希胆怯、禁闭,谨慎不犯错,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当一个懂事的人。

    舅舅厂里效益不好, 发不出奖金, 舅妈没一个笑脸, 时不时地讥讽冷言,舅舅一声不吭, 沉默受着,唯一的宣泄, 就是蹲在寒风凛冽的垃圾桶后抽烟。

    付佳希第一次来月经, 她不敢问舅妈要钱买卫生巾, 拿很多纸巾垫着,但流量太多,浸透了外裤,被袁宥看到, 哈哈大笑, 打开窗户对着外头大声叫嚷:“妈!她裤子出血了!好多血恶心死了!”

    正是晚饭后,大坪里玩耍的孩子多, 哄堂大笑。

    许芳追着儿子骂,“臭龟蛋王八蛋, 害不害臊!”

    付佳希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眼眶红得像兔子。

    许芳生气道, “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闹个大笑话。”

    少女身体的初潮,性征的初变,被定义成羞耻的笑话。

    后来,和岳靳成谈恋爱,是二十二岁那一年。

    第一次约会,是去一家高档西餐厅。

    付佳希肚子疼,头疼,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去洗手间一看,果然,生理期竟然提前了。

    青春期的阴影扎根,她难以启齿,说不想吃饭了,下次吧。

    岳靳成没问原因,只让她先坐一会儿,他去去就来。

    走之前,把外套温柔地放在她腿上。

    五分钟后,他拎着一袋东西回来。

    “看看,有没有你常用的,没有的话,我再去给你买。”

    袋子里,是十几种卫生棉。

    花花绿绿或卡通或清新的包装颜色,都溶在了付佳希泛酸的眼泪里。

    再后来,两人恋情稳定,交往了三个多月。

    付佳希觉得,岳靳成的眼神,在某些时候,变得很深沉,很安静。比如,她穿短裙,穿吊带,穿白色蕾丝边的半袜。

    付佳希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些?”

    岳靳成正开车,没回答,往前过了十字口,找个安全地方靠边停车。

    车停稳,他解开安全带,倾身送来一个吻。

    付佳希的所有第一次,都是由他开启。

    当吻成为日常,岳靳成的状态,又发生了改变。

    付佳希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变化强烈、突兀,甚至,他需要单手松开皮带,才不至于顶得疼。

    付佳希见他实在难受,小声道,“我摸摸吧。”

    岳靳成嫌她摸得不好,亲自带领。让她在海洋里见到坚硬的礁石、深邃的欲念。

    “佳希。”岳靳成蹭着她肩头,委屈得很,“它不出来,我不舒服。”

    “唔,那怎么办?”

    岳靳成亲了亲她的耳廓,低声询问,“我可以留下来吗?我不会压着你头发。”

    说话算话,头发的确没被压着一根。而是散成瀑布,随四溅的水花涌动,又变成湍急的溪,缠紧他似山脉的双臂肌肉,上上下下地奔腾。

    此时此刻,岳靳成的眼神,和那一年一样。

    欲望依旧,真心依旧。

    但,付佳希已不将这些,当做至上的感动。

    “这里没你的床,你实在想儿子,就跟他睡儿童房。儿子头发短,你不会压到的。”-

    进入十一月,年度工作收尾阶段,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俞彦卿给过两次套保建议,刘匀和付佳希做方案,在第一版给俞彦卿看的时候,他什么意见都不发表,只是给付佳希看了行情走势图。

    “距我给出的建议已过去18小时,外围市场开盘,国内市场马上集合竞价。我看过后,你还要拿着这份方案去向公司层汇报。机遇只有短短的几小时,甚至几分钟。那你们做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俞彦卿把方案丢到她面前,冷着脸去喂猫了。

    付佳希看着浮动变化的主线图,红绿变化,涨跌交替,她愣在原地。

    “要做,就好好做。遵守规矩流程固然没错,但在市场里厮杀掠夺,本身就不是件正常事。你要分清主次,明白目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别过得稀里糊涂。”

    俞彦卿捏了捏橙汁的小肥脸,“我只给研究建议,以后这些不必让我看。”

    付佳希醍醐灌顶,急忙开车回柏丰。

    与金明以及岳云宗的斡旋难处不言而喻,刘匀不善言辞,被说几句就不知如何辩驳,默默忍受。

    付佳希不肯让步,冒着越俎代庖的罪名,也要据理力争。

    她用全面专业的能力素养,以及几分野蛮撒火的气势,把对方说得哑口无言。

    套保方案得以实施,依托俞彦卿的判断,铜价在两日后暴跌,日内跌幅达到6.2%。柏丰下游加工厂的成品按既定日期出口时,没有受到跌价影响,综合期现两个账户,竟然还有超额盈利。

    岳云宗在董事会上汇报时,意欲轻飘揭过。但明眼的董事直言不讳,大力嘉奖刘匀,并提到他带的徒弟。

    “叫,叫什么名儿来着?”

    “付佳希。”焦睿字正腔圆地说出名字。

    “恭喜啊佳希姐,你在会上受表扬啦。”

    “连带着我们部门一块儿沾光了。”

    付佳希淡然微笑,笑纳善意与美言。

    第二天,她向金明提交了一份《创效目标及利润分配方案》。

    金明大发雷霆,把方案摔在地上,“得寸进尺,写这么多,我就看到两个字,要钱!”

    付佳希:“套保实施既然创造了市场效益,参与执行人员当然有权提出诉求。”

    “这是诉求?你这是邀功!”

    金明以权压人,驳回了付佳希的意见。

    经这一遭,她算是彻底将人得罪,刘匀知道后,一是怪她的先斩后奏,二是怪她鲁莽。

    付佳希看得明白,“刘组,您这人哪里都好,忠诚的职业品质,过硬的专业素养,谨慎较真的工作态度。唯独忽略了,自己的正当权益。”

    俞彦卿得知后,反应平平。

    付佳希意外,“不毒舌点评一番,不是俞老师的风格。”

    “老师没见过这么差劲的学生。”

    “那你要不要点拨一下,差生也有无限可能。”

    俞彦卿查看她上一次的交易记录,边看边对应K线图,复盘那日的行情走向。

    “你想我带你做交易?”他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付佳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难得的不吱声了。

    “我没收过徒弟,以后也不会。”俞彦卿说,“我不喜欢对人负责,也不喜欢给人兜底。”

    付佳希忽然问:“俞彦卿,你的前女友们,是不是都挺恨你?”

    他愣了下,“什么?”

    “这种顶级渣男语录,没负过百八十个姑娘,是无法说得如此浑然天成的。”

    “……”

    —

    周六,付佳希带着嘉一去满苑看望周小筠。

    想着给个惊喜,所以没有提前告知,到地方,才发现岳家人竟都在。付佳希懊悔不已,露了面,再走也不合适。

    岳云宗在廊道的竹帘下,笑得风流倜傥,“小嘉一,依譁带妈妈来看祖奶奶了,真是我们家最懂事的孩子。”

    岳嘉一礼貌鞠躬,“二叔叔好。”

    付佳希微微欠身,大方回应,“云宗总。”

    “这里是自家,不用这么见外,显得多生疏一样。”

    “哦,也是。”付佳希遵从,笑盈盈地重新叫人,“二弟,好。”

    岳云宗变了脸色,笑还是笑,只是有点内伤。

    付佳希懒搭理,嘉一被管家刘叔牵走后,她找了个隐蔽处躲清净。

    果园和前厅花园的鹅卵石小路,紫竹成荫,竹叶婆娑,付佳希就坐在小石凳上,百无聊赖地看鱼。

    没多久,就瞧见一道熟悉的人影路过。

    万钰精心打扮,穿着长款旗袍,这身风格倒是很衬她。

    这个位置隐蔽,她能看到人,别人很难将她发现。

    待的时间差不多了,付佳希想着,这会去看看周小筠。

    她从果园的小路走出,不想碰到太多人,又从别院后方的楼梯上去。

    满苑是两座中式小别墅相连,曲径通幽,很有意境。

    从稍安静的佛堂往前绕,就是前堂。

    “伯妈,真的不是我。”

    付佳希停下脚步,是万钰的声音?

    她后退一步,掩在墙后,从这能看到里屋,大伯妈尹贞和万钰。

    尹贞气势逼人,“我那玉佛手串就给你看过,没一会儿就不见了,难道还有别人知道我放在哪吗?”

    万钰解释了很多遍无果。

    尹贞这脾气,说话直,不顾脸面,一般人真受不住。

    “满苑这,来的这么些人,还有谁跟没见过稀奇宝贝?”

    “伯妈,您就认定是我,我解释再多您也不信。”万钰脸色难堪,怒不敢言。

    “你别在这装可怜,到云宗跟前说理,我也只认事实。”尹贞颐指气使,贵太太的气势慑人。

    “您十一点发现手串不见的,但我十一点根本不在这。”万钰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你说不在就不在? ”尹贞冷呵,“你是怎么上位的,真以为我们不知情?摆立什么人设呢,几斤几两重没数?”

    万钰死死咬唇,憋回眼泪。

    “十一点的时候,她从鱼池经过,我看到了。”付佳希推开门,光亮涌进,铺满房间。

    尹贞皱眉,“什么?”

    付佳希淡定重复,“果园西角有个摄像头,应该可以覆盖到她路过的区域,可以找刘叔查一下。”

    话到这份上了,伯妈自然不能再怪责。

    离开前,她瞪了眼付佳希,神色不满。

    万钰极力忍耐,但委屈受多了,久了,怎么都控制不住。

    付佳希看着她倔强擦眼泪,淡声说,“快开饭了,收拾一下差不多该下去了。”

    万钰吸了吸鼻子,“谢谢你了啊,佳希姐。”

    走出这扇门,她抬头挺胸,身段婀娜多姿,像是没有发生过这个小插曲。

    付佳希不想随她一起出现,饭吃不吃的也无所谓,与周小筠有默契,不多久,刘叔就会悄悄来开小灶,投喂得比席上要精致。

    这是间旧屋,堆了些小杂物,案台干净,放了几十册书。随手挑一本,付佳希也能看得入迷。

    不多久,门外有脚步声,付佳希后知后觉抬起头。

    门口,岳少恒也愣住,“佳希,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两人异口同声。

    付佳希警惕地把书抱在胸前,这是一个下意识的防御动作。

    岳少恒有点心冷,又怕她更厌弃自己,连忙解释说,“我不知道你在这,是万钰让我帮她拿东西。”

    刚落音,忽然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此情此景,若被人瞧见他俩单独一起,不知又有什么难听的话了。

    岳少恒快速进屋,关上门。

    付佳希后退一步,皱眉望着他。

    说话声越来越近,几个女宾客。

    “少恒不在这吗?没瞧见人啊。”

    “二嫂说他在,都快吃饭了。”

    “是不是在这屋子里?”

    付佳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本能反应地往后靠,退无可退了,她就蹲下,双手捂住耳朵。

    逼仄空间里的反常,更像应激。

    过去的那些流言,砸得她头晕目眩,到现在还有后遗症一般。

    外面人的手似乎都已按在了门锁上,付佳希脸都白了。

    岳少恒手足无措地安慰,“没关系,我来应对。”

    付佳希低吼,“你别说话!”

    就在这时,门外的所有动静,被一道嗓音彻底压制。

    隔着门,岳靳成的音色依旧很有辨识度。

    “少恒已在席间,你们也去用餐。”

    “大哥。”

    “岳总。”

    “表哥。”

    岳靳成自带威严,待姊妹也算不上亲厚热络,发了话,个个噤若寒蝉,飞快溜没了边儿。

    诡异的安静持续十余秒。

    岳靳成的耐心在门外彻底告罄,“还等我把门踹开吗?”

    “吱——”

    像死寂万物里,冒出有气无力的响动。

    门是开的,但岳少恒不动,硬邦邦地堵在门口,不想,不愿,不甘心让出防线。

    兄弟四目逼问,无声的交锋。

    岳靳成隐忍的拳头蓄势待发,岳少恒挺直的脊梁誓要新仇旧恨一起算。

    琴崩弦断,分秒之时——

    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的付佳希,忽然捂住嘴,跌跌撞撞地跑向房间外。

    她蹲在廊道上,低着头,克制不住地干呕。

    “佳希。”岳少恒关心则乱,冲向她。

    岳靳成半路截胡,狠狠将他推开,“岳少恒!”

    岳少恒踉跄倒地,不服输,又爬起来,要再次向她走去。

    岳靳成眉眼冷傲,如锋利的刃,是真的动了恨意与杀机。

    就在这时,付佳希的手,虚浮发抖地伸了过来,喊了一声,“岳靳成。”

    脆弱时候寻觅的倚仗,自然本能的反应骗不了人。

    岳靳成用力握住,滚热的掌心熨帖,拉回她的理智。

    应激的反应渐渐平复,付佳希深呼吸,心跳如错乱的谱。

    “不好意思。”她颤着嘴唇,低声道歉,要挣开岳靳成的手。

    岳靳成松了劲,但也只是半秒。

    这半秒,是为了方便更换姿势,将她打横抱起,径直往楼下去。

    欢笑温馨的亲友,同时闭声。

    十余双目光的注视,都向着他们两人,疑惑,猜度,观望。

    一时之间,场面如暂停的剧本。

    “岳靳成,岳靳成,你放我下来。”

    “你别动。”岳靳成的手掌垫着她冰凉的腰肢,不算轻的力道,冷声道,“你看不出我在生气吗?”

    最高兴的当属岳嘉一,从座位上站立起身,狂蹦乱跳,兴奋大喊,“哇!我爸爸抱着我妈妈!是我爸爸,是我妈妈诶!!噢耶噢耶过年喽!”

    最忧愁的是周小筠,心里叹气不服,“有戏了啊……哼,我看小俞就是比小岳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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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  ☪ 面对

    ◎“他前夫是怎样的人?”岳靳成冷声说,配得上她的人。◎

    除了儿子那惊天一嗓让付佳希略觉社死, 倒真没有太跌宕的情绪。

    和一个人生活久了,潜移默化,他身上的匪气和厚脸皮, 也能学了精髓。

    岳靳成低头问,“是留下吃饭,还是带你走?”

    付佳希想,带她一走, 旁人更不知如何遐想了。

    “吃饭, 饿了。”她说。

    原本, 最该不自在的人,此刻最自然, 旁若无人,大快朵颐。

    岳靳成看她心无旁骛, 淡定自处, 有点想笑, 心里那点不畅快,跟着风卷云散。

    在场的都见惯风浪,人情反复,任何时候都不把脸撕破。看, 这一拍两散的鸳鸯, 照样有破镜重圆的时候。

    于是,欢声笑语很快恢复, 懂事的人已经伺机找付佳希套上了近乎。

    刚放下碗筷,刘叔笑着招呼付佳希, “去一趟奶奶那吧, 她等你半晌了。”

    周小筠在佛堂外的小院里休憩, 饱腹口欲还没沉淀, 不好惊扰菩萨。

    摇椅随风轻晃,周小筠眼都不用睁,就知是谁来。

    “你这妮子,坏得很。”

    付佳希忍俊不禁,蹲在摇椅旁,食指尖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挠痒痒,“挨骂可以,总要让我知道原因吧。”

    “你呀,钓鱼技术很好的。”周小筠嘀咕,“就像那些主播,我说了我是奶奶,他们非要叫我小姐姐,小什么小,半条腿进棺材的人了。”

    付佳希的掌心覆上她苍老褶皱的手背。

    “你晓得靳成一直是爱你的,你也很清楚,只要你松松手指头,他就会乖乖往你手里跑的。”

    付佳希没吭声,在走过大半辈子的智者面前,一切违背本心的辩解,都是愚蠢的欲盖弥彰。

    “奶奶是看着你们一路和,一路散,一路走丢,又默默难相忘。我对你的疼惜,比我那些孙儿都要多。你吃过苦,又为他生儿育女,女孩子,好辛苦的哎。所以,你现在有任何心思,任何运作,奶奶都好理解。”

    周小筠只差没明说。

    你想成为更好的人,把岳靳成当跳板,真的没关系。

    你拿捏他,松弛有度,吊着他,磨他,也没关系。

    “希希啊,如果你真的对嘉一爸爸再没有感情,你对他做任何,只要问心无愧就好。只是佳希,希希啊,奶奶希望你能过得好,有人知冷热。”

    付佳希抬手,手背拭了拭发痒的眼角。

    “您是想问,俞彦卿吗?”

    周小筠登时来了神,“和小俞接触得多不多呀,吃过几次饭,有没有看电影,相处得好不好,他有没有牵你的手?”

    付佳希不想骗她,坦白道,“那天我问您要他的联系方式,央求您帮我约他吃饭,答应相亲……对不起奶奶,我不是真的要相亲,我只是工作需要,想和他聊合作。”

    周小筠并无意外,只是无奈地甩了甩头,“一条鱼也是钓,两条也是钓。罢了罢了,也没什么不对的。”

    被召唤去太久时间,岳靳成不放心,一直等在佛堂外。

    见付佳希出来,神情无异样,他也就松了气。

    等她下了几级台阶,两人肩并肩,岳靳成说:“送你回家。”

    付佳希说,“等我十分钟。”

    午后似乎变了天,温度稍降,秋风起。

    院子里,亲朋休闲玩乐,牌局,聊天局,逗着孩子大聊育儿经的。刘叔把鱼池养护得很好,水清见底,锦鲤肥美,还有几只麝香龟作点缀,在水里欢悦扑腾。

    万钰倚着护栏,百无聊赖地撒鱼粮。

    付佳希不难找到她,走到她面前。

    “佳、佳希姐。”万钰下意识地站直了些,鱼食也一把全给投进了水里。

    付佳希就这么看着她,目光重,直视双眸。

    万钰后退一步,强颜欢笑,“佳希姐,你吃好了吗?要不要一块儿坐一坐。”

    付佳希问:“是你把岳少恒叫上来的吧。”

    “我,我没……”

    “前后不到两分钟,又有人来找岳少恒,环环相扣,时间算得这么精准,你心思真的不一般。”付佳希不想兜圈,直言不讳。

    万钰呼吸略急促,“你怎么这么说我,你有什么证据?”

    付佳希逼近一步,“证不证据的,重要吗?你做了,就有迹可循。万钰,你被伯妈冤枉的时候,我帮你一把。我从未想过让你记着我的好,但也绝不是让你来害我的。”

    “是三弟自己找上楼的,我能绑住他的腿?”

    付佳希冷呵,不屑,“在这个家,你就这点出息。”

    这句话,无疑是将万钰那些薄弱可怜的自尊心精准打击,她勉力维持的表面繁华,瞬间被掷碎。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在这个家的时候,不也一样吗?!没工作,带孩子,当个依附大哥的花瓶。你有挣过钱吗?你没被嘲讽过吗?你有什么资格低看我!”

    短暂安静,风扫杏叶,鲤鱼在水里打了个滚,咕噜两声吐泡。

    付佳希只风轻云淡地瞥她一眼,“你这么在意我怎么看做什么?你应该关心你的枕边人,你的丈夫,是怎么看你的。”

    痛处又被戳深了一寸,万钰眼睛说红就红,旗袍美人,楚楚可怜。

    怕是下一秒,梨花带雨的哭声,会越来越大,直到吸引人来围观。

    付佳希随手拎了瓶依云,是从岳靳成车里顺手拿的。

    她拧开瓶盖,抬手就泼了万钰一脸。

    “啊!你!!你疯了!”万钰狼狈后退,神色尖锐,全然没了方才的我见犹怜扮相。

    付佳希把剩下的大半瓶水重新拧上盖,塞至她手中,平静道,“再有下次,我不会放过你。”

    满苑门外,岳靳成驻足等候许久,见她返回,一眼注意到她沾湿的袖口。

    付佳希说,“儿子想陪陪奶奶,明日的马术课调课了,他今晚睡这儿。”

    岳靳成不为所动。

    付佳希主动帮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学他平日的语气,“来,上车,我送你回家。”

    这辆迈巴赫是他的私用车,买了三年不到,来满苑时都开这辆。付佳希操控熟练,稳稳起步。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岳靳成腹背受敌,事业做得异常艰难。应酬喝酒,有事求人,回回都喝得站不住脚。

    那年,付佳希刚考上驾照,而应酬地多在市中心,车流大,很难停车。实在急得不行,就临时靠边停,保安大爷吆喝说:“这可不兴行啊,不好过车。”

    付佳希双手合十,可怜又可爱,“您通融一下好不好,马上马上,一分钟。”

    “丫头急着干嘛去?”

    “接我男朋友,他没我可不行。”

    付佳希的车技就是那时候给磨出来的。

    后来,岳靳成的车换得一辆比一辆好,可如今,车内暖风送香,旧时场景重现,一样的位置,彼此安静无言。

    付佳希说:“你这位二弟妹也会来事。”

    岳靳成:“不清楚,没说过几句话。”

    “早知道你们家庭聚会,我就不带嘉一来了。”付佳希后悔,“给自己找事。”

    她有意撇清,含蓄解释。

    岳靳成扭开脸,不言语,气还闷在胸口。

    “我真的不知道岳少恒会来。”付佳希平静说,“他来,我能从二楼跳下去。”

    “为了他,你连跳楼都不怕。”岳靳成冷不丁地说。

    付佳希弯唇,“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

    “实在听不过去。”

    “那你这样曲解,是想跟我多说几句话?”

    岳靳成效仿她口吻,“再聊岳少恒,我能从这车里跳下去。”

    笑意漫上眉梢,付佳希轻哼,“正好,这么贵的车,我一人独乘。”

    岳靳成将她那剩下的半瓶水拧开,不浪费地喝了口,“你倒会想。”

    “发家致富新门路,与时俱进是不是。”

    越来越扯,她偏扯得一本正经。

    岳靳成有些恍然,好像看到初相识时的女孩儿。伶俐,开朗,像一株灵气萦绕的绿植。他也后知后觉,这些年,也越来越少见到她这一面了。

    所以,婚姻给她带来了什么?

    名誉,财富,矜贵,还是那一声众人羡慕的“岳太太”?

    但都抵不过她此刻的生动鲜活。

    岳靳成喉结发堵,如被细碎的石子敲打心脏。他做得不够好,如果再来一次,他想他会做得更好。

    付佳希乖乖开了一会车,专注思考事情,没想到身旁的人有这么多忆苦思甜的思绪。

    “我上周向金明提交了一份《套保超额利润的提奖分配方案》,他态度坚决,不同意。你觉得,这件事我应该怎么处理合适?”

    岳靳成:“……?”

    “所以你铺垫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跟我谈工作?”

    付佳希:“……”

    这么明显吗,她以为循序渐进得够自然了。

    岳靳成从她此刻的神情里,不难找到答案,明晃晃的三个字:

    不然呢?

    ……

    下车时,岳靳成走得头也不回。

    付佳希降下车窗,“你不要车了?”

    大约没听见,背影生风,很快消失在绿荫里。

    岳靳成到家,往沙发上重重一落,心里没处泻火,该去酒窖拿两瓶烈酒浇灌才好。

    不多时,门铃响。

    他躁意未消,顶着一张冰山脸去开门。

    楼层专责管家是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士,被他的神色吓了跳,“岳先生,您、您好。”

    岳靳成的脸色是来不及摆平了,语气缓了缓,颔首问,“有事?”

    管家递过一只保温包装袋,“一名女士给您的,她说她姓付。”

    岳靳成拎着东西进屋,打开一看,竟是一杯温热的丝绒椰奶。

    杯身上贴了一张爱心便利贴,店家代顾客留言:

    “美丽的付小姐温馨提示:岳先生,借酒消愁不可取^_^”

    这种酸不拉几、良心未泯的话,是付佳希认错时经常说的。

    岳靳成的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字迹,下拉的唇角,终于心甘情愿地扬起。

    奶茶这类饮品,他平时极少碰,但这杯是付佳希讨好哄他的,岳靳成没有浪费。

    下午时段并不是处理工作最高效的时刻,难得半天休憩,岳靳成看了几份项目书后,给焦睿打了个电话,“上周刘匀组递交了一份分配方案,你找理由要一份过来。”

    椰奶的甜腻拖慢思绪,岳靳成略感困顿,倚靠沙发睡了小会儿。

    再醒来,傍晚至,绯红与橘黄涂抹落地窗外的城市楼宇。

    岳靳成下意识地看手机,他的私人号码相对安静,连家族群都没加入,送来那杯奶茶后,付佳希没再跟他联系。

    嘉一今晚在满苑过夜,周六休息日,她一个人,现在在做什么?

    岳靳成主动拨去电话。

    接到他电话的付佳希,似乎有些诧异,“怎么了?”

    岳靳成忽然不太爽利,她问怎么了,那一定要有点什么,才能多跟她说几句话。

    “椰奶不好喝。”他的眼眸浸在漫天夕阳的绯红里,淡淡的,像微醺的酒,“你过来,带我去吃饭。”

    “吃饭?”付佳希比他想象中爽快,“行。”

    —

    黑康别馆,这一家擅长将一只鸡做成五六道菜。

    术业专攻,把事做极致,付佳希订这一家餐厅的时候,完全是联想到了俞彦卿。

    投其所好,再以此为契机,延伸一下话题,说不定有机会向他取取交易经。

    没想到的是,岳靳成半路申请加入。

    餐厅里,三个人,付佳希站在他俩中间,“你们应该见过,在苏州参加活动的时候。”

    岳靳成难以形容这一刻的感受。

    相信面前的俞彦卿也是。

    “见过,俞老师声名在外,能与柏丰合作,是柏丰的荣幸。”岳靳成的自控力炉火纯青,任何场面,他都能体面示人。

    俞彦卿没他这么冠冕堂皇,出口成章,“岳总您好,互取所长。”

    付佳希本意纯粹,“都是忙人,难约碰面的时机,正好,今天边吃饭边聊。”

    岳靳成一声不吭。坐在凳上,不动碗筷,翘着腿,一手搭着椅背上沿。

    无数次,他的目光刺向付佳希,但她连看他都未曾有,而是像只迎风招展的小风车,抓紧时间问俞彦卿专业问题。

    俞彦卿态度不咸不淡,答了两个,不想答了,便找岳靳成聊天。

    都是能接上话题的人,一来二去,倒也聊得开,聊得自然。

    俞彦卿对金融行业、企业体系的见解,让岳靳成很欣赏。

    岳靳成对格局、方向的分解、远见,也让俞彦卿耳目一新。

    付佳希适时安静,认真汲取学习不同领域的东西。

    侍者来上菜,是三份菌菇汤。

    付佳希无意识地脱口而出,“没放葱的那份请给这位先生。”

    瓷钵热气袅袅,浓香扑鼻,热气儿蒸软了岳靳成的眼色,心里的不畅与沟壑,稍稍填平整了些。

    俞彦卿的目光淡淡扫过二人,慢悠悠地搅着汤匙。

    付佳希来了电话,是白朵,她走去外边接听。

    一桌精致佳肴,两个男人对坐无言。

    在菌菇汤上桌的那一瞬,气氛微妙发生改变。

    岳靳成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俞老师对我方指派的对接人,还有什么建议?”

    俞彦卿说,“付佳希很好,上进,努力,有求必应。”

    “评价这么高,年底的优秀奖一定颁给她。”岳靳成问,“有求必应……比如说。”

    “工作沟通,上行下效,时常给我推荐餐厅,对了,偶尔还会帮我喂家里的猫。”俞彦卿笑着说,“她不嫌麻烦,我住的房子也是她帮忙找的。”

    岳靳成捏汤匙的指腹,暗力按压变了形。

    俞彦卿的一言一行自然得很,“她也能吃苦,上班工作,还要陪伴孩子。”

    岳靳成语气变了变:“她还带你见过儿子?”

    “没见过。”俞彦卿说,“不过,能把家庭事业平衡得井井有条,想必与孩子的爸爸明确了时间规划。”

    岳靳成往后靠,闲散恣意地靠着椅背,眼神轻掠,“你见过她丈夫吗?”

    俞彦卿笑,“我没见过她前夫。”

    是回答,也是严谨的纠正称谓。

    “她前夫是怎样的人?”再问,是发自真心的想知道。

    安静几秒,岳靳成淡声说,“英俊潇洒,事业有成,和她感情深厚,一般人拆不散……是配得上她的人。”

    作者有话说:

    岳靳成:我。英俊潇洒。前夫哥。

    俞彦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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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  ☪ 发现

    ◎但是他可以很久。◎

    俞彦卿有两秒沉默, 随后也换了个悠哉的姿势,笑着问:“有多帅?和我比呢?”

    “不是一个类型。”

    “那应该没压力。”俞彦卿大方自嘲,又半真半假地继续这个话题, “他俩之间,如果真的拆不散,又怎么会以离婚收场。你说对不对,岳总。”

    岳靳成:“你们操盘时, 应该有峰回路转、绝地反击的时候。”

    “当然有。”

    “从死局, 到反转, 从背离,到回归正轨。市场里的无数可能, 分秒之间,天地之别。”

    “岳总是不是也做过操盘手?”

    “偶有兴趣, 浅薄皮毛。但我知道, 一条死路, 只要耐得住黑夜,说不定就会等来翻盘的那一刻。”

    俞彦卿低头笑了笑,再抬头,直言不讳, “您是说操盘, 还是指人心。”

    “人心那么多,我哪指的过来。”岳靳成气定稳健, 也不打马虎眼,“指我自己, 也不违和。”

    俞彦卿点头赞许, “人能做到常反思, 已是难能可贵的品格。所以岳总与我说了这么多, 容许我冒昧问问,付佳希的前任,是你们共同的朋友?”

    岳靳成却忽然说:“俞老师,知不知道她儿子的名字。”

    “不了解,我只听她偶尔接电话,电话里叫他,小嘉一?”

    菌菇汤的温度凉到正适口,岳靳成双手端碗,用心品尝。被汤水润过的薄唇,带着一些张扬的色泽。

    他平静地加重当中一个字,“她儿子姓岳,叫岳嘉一。”

    付佳希怎么都想不明白,饭没吃完,俞彦卿怎么匆匆告别了。

    现在才七点不到,国内商品市场还没开盘。

    她复查过财经日历,周末欧美方也没有重要数据公布。

    “你没和他吵架吧?”付佳希怀疑问。

    “我俩又不是毛头小子,能为了什么吵架?嗯?”岳靳成意有所指。

    “也是。俞彦卿只会窝里横,到外边很高冷,一般不太搭理人。”

    “他的窝都是你找的,怎么,他还敢对你横?”岳靳成冷不丁地说。

    付佳希意外,“你怎么知道?”

    “那位高冷的俞彦卿告诉我的。”

    “他连这个都跟你说?”

    “礼尚往来。”岳靳成说,“我也告诉了他一件事,嘉一姓岳,是我儿子。”

    付佳希真被他绕晕了,差点连档都忘了挂,绿灯起步时,被车后鸣笛催促。

    “你跟他显摆什么,人家只是没结婚,只要他愿意,以后一样会有孩子。”付佳希实在不理解男人之间的聊天话题,比她想象中的更无厘头。

    岳靳成一时沉默得很彻底。

    她的理解太正派了,完全没有领悟本质。

    心里堵,想抽烟。

    “你晕车吗?”付佳希从后视镜里察觉他脸色似乎不太对,贴心地降下半边车窗,“过过风,我开慢点。”

    再往前两个路口,左拐便是往他住的檀公馆,往右是付佳希的住处。

    岳靳成忽然开口,“你给金明的《超额利润分配方案》,具体行文是怎样?”

    车速慢下,付佳希看到了希望,“等下,我发你电子版。”

    “不用。”岳靳成淡声,“去你那儿,用电脑。”

    付佳希甚至没犹豫,在工作面前,她对他百分百的信任。

    “你的方案有没有对标集团全年薪酬考核指标?公司薪资等级划分明确,尤其单项奖励这一块,由各部门自行申报,如果符合年既定的条件,可以上董事会审议。”

    付佳希提炼重点,“所以我要搞定两件事,一是说服金明,二是多多拉票。”

    岳靳成弯了弯唇。

    付佳希就地取材,“可以拉你这一票吗?”

    “我一票顶十票。”岳靳成翻阅文件,慢条斯理地问,“所以,你要怎么贿赂我?”

    付佳希只是倚靠他身边,顺着柔软的沙发扶手蹲下,她仰着脸,目光落到他袖口,“昨天逛街路过橱窗,模特身上的西服很好看。”

    “所以呢?”

    “所以我想到了你,你要不要去试一试,验证一下我眼光。”

    岳靳成有点想笑,“送礼就送礼,说得这么感人。”

    “那你感动到了吗?”

    “若是没有。”

    “那就换一套说辞。”付佳希瞬间变脸,“岳靳成,你还要不要当嘉一的爸爸了?”

    “威胁我?”

    “我哪儿敢。”付佳希懒懒道,“你是最不怕威胁的人。”

    岳靳成笑。

    心说,你不忘的细节,比任何富贵奇珍的收买都有效。

    到点,嘉一准时打来视频。

    付佳希走去卧室接听。

    岳靳成没上赶着露脸,儿子是自己人,不是潜在的敌人,没有必要。

    晚上的菌菇汤有些咸口,他口渴,自己去厨房寻水喝。

    “妈咪,我在祖奶奶的果园里发现了松鼠!”

    “刘伯伯带我去钓鱼啦。”

    “晚安安,爱你哦!”

    稚嫩元气的声音,能治愈一天的琐碎疲惫。

    付佳希的心情也连带变好,“你要是不想要衣服,换别的贿赂行不行?”

    客厅却没了岳靳成的身影。

    仔细一看,在一整面书柜墙那,阅读灯没开,昏暗作掩,窗外光影变换,才淌出他的身形。

    “那都是儿子的绘本。”付佳希走过去,“他比我好,爱看书,专注力也不错。”

    岳靳成却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拉入了怀里。

    付佳希撞了个结结实实,他衣襟上的淡淡茶香抚慰了这一瞬的心慌。

    “你要这种贿赂啊,有点为难人了。”

    岳靳成侧了侧头,嘴唇蹭向她冰凉的耳垂,像星火微溅的引火线。

    付佳希颤了颤,揪紧他衣袖。

    岳靳成呼吸声急了些,从耳垂往上,轻扫耳廓,落了个厚重的吻,在她温柔的发上。

    细致、缓慢的进攻,拖拽付佳希的思绪。

    他们是对彼此身体最熟悉和了解的人。

    岳靳成这般隐忍,点到即止的亲昵,像一座沉默的山峰,在对崖间的一朵小花儿试探。

    付佳希短暂失神,手指蜷了又蜷,最后还是推开他。

    岳靳成没有再进一步,眸色晦暗不明,呼吸也略沉重。

    付佳希总觉得他状态不对,低声问,“你怎么了?”

    岳靳成喉结滑下一道细小的弧,哑声说,“那些东西没我好用,你要用,就用点好的。”

    他离开后很久,付佳希都没想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

    睡到半夜,口渴去喝水,在书柜前多站了会。

    第一层最右边的格间,放着一只快递盒。

    付佳希被水呛住,一顿狂咳嗽。

    想起来了,这是白朵给她寄的。上次在酒吧聚会,喝了酒,说起岳靳成的鼻子,白朵听到“又大又挺又直”的描述,以为她寂寞了,没几天就寄来了这么一箱小玩意儿。

    付佳希隔了十天半月才拆包,小年轻的欢爱辅助,快乐用具,看得付佳希叹为观止。

    快递一整个被她收进隐蔽处,下午趁嘉一不在,整理家务时,才搬出来忘了收。

    岳靳成瞧见,很难不多想。

    —

    一周后,付佳希刚到工位,刘匀叫她过去。

    以为是聊行情,但刘匀告诉她,“你拟定的那份利润分配方案,董事会通过了。”

    付佳希意外,“金部提交的?”

    “不是。是会上,陈副总提出的。”

    陈副总叫陈名渊,负责柏丰旗下最大的一家子公司管理,这家子公司以软件开发、人工智能与机器人研发为主营业务,规模不大,但前瞻性和重要性不言而喻,承载着集团未来转型的指向标之责。

    这是岳靳成上位后,克服万难,全力支持的一家子公司。

    它从当初的亏损颓态启航,只用了两年时间,便向岳靳成交出了锋芒万丈的漂亮答卷。

    陈名渊擅长技术钻研,与经营这块似乎搭不上边。

    但会上,他以三季度里,通过正确、科学的套保策略,为锌原料为主材料的导体成品,创造了七百余万的效益为切入点,公正客观地提出建议,对相关业务组进行提奖。

    随后有董事附和,“经营策略的完善,对集团发展是必要的。薪酬体系管理中,有相关的规定,何不提交方案,明确分配事宜。”

    岳云宗当即反对,“本职工作范围,不讲这些特殊。何况,这只是做的几笔操作成功而已,万一以后策略失效,造成亏损,罚起款来,也怪我们不讲人情脸面。”

    他是集团经营业务的负责人,有很大的话语权。

    明显的不赞成,硬话软说,一时之间,会场安静。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向岳靳成。

    岳靳成径直望向岳云宗,顺着他的话问,“云宗总在平日工作中,用过多少讲人情,顾脸面的工作方式?”

    岳云宗愣了下,怎么回答都不是。

    “柏丰能走到今天,完备的管理体系是根本。管理不仅是纯粹的管人、束缚人,而是相对公平的奖罚机制,上升空间,要让员工有归属感,能看得到未来。”

    岳靳成掷地有声,说这些时,眼神一直定在岳云宗身上,“企业套保的重要性,政策上多有普及,甚至将衍生品专项立法。股票、期货、基金,这都是绝对的风险投资,刘匀不遗余力,一直在做的事,就是为柏丰,在残酷的价格市场里厮杀争夺。”

    “但凡觉得容易的,我建议你们自行开户,真金白银地操作一番。扭转偏见,正视风险,维护属下员工的正当权益。云宗总,身为经营负责人,这才是你最该做的。”

    岳靳成对业务的熟知程度超过大部分想象,一席发言,恩威并重,有理有据。像出鞘的锋,刺向敌对,一剑封喉。

    做会议纪要的焦睿,适时开口:“下面,对今天会议的十六项议程,进行投票表决。”

    刀光剑影,风云涌动,是岳靳成已经习惯的日常。大局安妥,总有几根暗搓搓的反骨试图戳他脊梁,或暂且忍耐,他日再从长计议。他很少有这么锋芒尖锐的时候,尤其对方还是岳云宗。

    刘匀颇为动容,他也不擅长说感激的话,只感慨了一句,“岳总也不容易。”

    付佳希难言感想,她也不会将这件事与那一晚的调侃戏言相关联。

    也压根不会去想,岳靳成是为了她才这么据理力争,那也太侮辱他了。

    事后她查阅过会议纪要,那些观点,言论,是作为企业掌舵人的决心与气魄。

    付佳希很欣赏,这样的岳靳成,比任何时候都有闪光点。

    “我和国外的朋友聊了很久,纽约那边的物流状况不太好,虽然还没有具象反馈,但交货系统已经出现排队现象了。”刘匀交给她一叠打印好的资料,“下午你去一趟俞彦卿那,问问他的看法。”

    付佳希应下。

    “下次团建,邀请一下他吧。”

    “可以啊。”付佳希说,“但我估计他不会来的。”

    刘匀连连称赞,“做分析研究,做交易,就是要沉得下心,一门心思往里钻。所以活该他成功。”

    “他可不像您说的这样枯燥。他爱好户外,攀岩特别厉害,跑步,运动,对了,还养了一只包子脸的猫。”

    刘匀无缝转换,“养猫好,猫招财,活该他赚钱。”

    付佳希:“……”

    偶像光环过于耀眼了。

    付佳希本想事先给他打个电话,但一想到,这段时间,发了几次微信,俞彦卿都没有回复,算了,还是直接杀上门吧。

    她敲门了半天,俞彦卿才磨磨唧唧来开门。

    应该是午睡刚醒,头发乱得像恣意蓬松的海草。

    “不好意思啊,打扰你午休了。”

    “知道不好意思,还来打扰?”

    “你以为我想打扰?我给你发短信,你都不回我。”付佳希喊冤。

    “我手机坏了。”

    “那你一见面就指责,快,给我道歉。”付佳希说着玩的。

    俞彦卿硬邦邦地摇头,“不道歉。”

    “那就算了呗,我也不能拿你怎样。”付佳希晃了晃手里的水果,“切盒很新鲜,蜜瓜尤其甜,你尝尝吧,醒醒瞌睡。”

    俞彦卿不但没有接,还将双手往背后藏。

    付佳希哭笑不得,“干吗啊,我是有传染病吗?”

    俞彦卿看着她,目光像沉底的礁石,与这明亮炽热的阳光格格不入。

    “你没有传染病。”他低声,“是我还没醒,再甜的果子吃起来都是苦的。”

    —

    晚上,白朵约她去IFS吃料理,吃完后老活动,常去的酒吧聊天。

    “都赖你,给我寄的那堆破快递。”付佳希劈头盖脸一顿埋怨,“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尴尬。”

    白朵震惊,“这么巧的吗?”

    “难不成是我故意?”

    “他就只抱了你?”白朵一脸不信,“没说什么混账话?”

    怎么没说。

    我比东西好用……现在想起还要命。

    “不是吧,你俩做了?”

    付佳希哼笑,“做个屁。”

    白朵捂住嘴,惊讶道,“岳靳成他硬不起来了?!!”

    付佳希被酒呛到,咳得肺都要震出来,“你,你是不是姑娘啊,这字再说大声点。”

    白朵嬉笑,“那不行,回头他就得给我寄律师函了。”

    重点不是这些,而是岳靳成当时的反应,微妙的触动,直至现在,付佳希仍能记得一清二楚。人不在身边,但那些悸动像燃火的引线。

    付佳希仰头喝了一口酒,沁凉入喉,或许能灭掉升温的火焰。

    白朵对岳靳成的印象,在他和佳希离婚前,其实挺好的。若非要挑缺点,就是这人太野了。

    那时这俩谈了小半年恋爱,白朵约佳希逛街,大热天的,她穿了件小高领的长袖。

    “你不热啊宝儿?”

    “热啊。”付佳希羞赧,红着脸。

    白朵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把岳靳成睡啦?”

    “嘘!嘘嘘嘘!小声点!”

    “不是,他也太野了吧。”白朵皱眉,“就不能温柔点吗。”

    从此以后,白朵给岳靳成打的标签上,多了个“莽夫”的称谓。

    “行了行了,喝得差不多了。这酒三十多度,有后劲的。”白朵嫌弃道,“按我说,你就是经历的男人太少,都不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人。就该多对比,你才会知道,温柔的就是比粗鲁的好。”

    付佳希的五指捋进长发里,本来是想辩驳的,但,大概是真醉了,双颊绯红,眼神也迷离涣散。

    她笑了下,风情妩媚,“……但是……他可以舔很久。”

    作者有话说:

    岳总:正是在下。

    感谢追文,抽100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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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7  ☪ 休假

    ◎三人行。◎

    付佳希睡醒, 白朵发信息问她,还记得昨晚说过的话吗?

    付佳希选择性遗忘,“记得, 我要当富婆。”

    白朵说:“宝子,我确定,你是真的很久没有过性|生活了。”

    付佳希:“怎么,很丢人吗?”

    白朵说, “·你不空虚寂寞就好。”

    得了吧, 最近忙得她没空想别的。

    忙就算了, 还很不省心。

    俞彦卿最近不知怎么的,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跟人间失联似的。

    付佳希实在按捺不住,便找了个由头, 让刘匀打给他。

    俞彦卿接了。

    平静无异的声音, “喂?”

    付佳希心火没压住, 一把抢过手机,质问道,“你不接我电话是什么意思?!”

    气势汹汹,目光能时空平移去宰人一般。

    连刘匀都下意识地离她远了点。

    俞彦卿沉默一会, “你这么凶, 是对待合作方的态度吗?”

    付佳希冷呵,“你这么躲着我, 态度又好到哪里去?”

    她生气的时候,头发丝都能传递情绪, 更别提语气, 吐字, 以及略急促的呼吸。

    俞彦卿忽说, “你现在过来吧,帮橙汁带一袋猫粮。”

    电话挂断后,付佳希激愤诉苦,“刘组你看,打工人容易吗我,伺候他跟大爷似的,还要伺候他的猫。”

    刘匀咳了两声,真诚发问,“你俩有没有,有没有……”

    “什么?”

    “谈恋爱。”

    “刘组,他没疯。”

    拎着猫粮上门,倒像是负荆请罪。付佳希后知后觉,气鼓鼓地不想搭理俞彦卿。

    俞彦卿坐在沙发上看书,一本英文原版的经济论。他穿得休闲,米色平领卫衣,极细的半框眼镜,阅读灯照下,似有细腻的流光悄悄流淌。

    橙汁对付佳希颇为友好,亲昵地露出毛茸茸的肚皮。

    “我才不帮你挠痒痒呢,你主人一张臭脸,别想我给你好脸色。”付佳希蹲着,指猫骂俞。

    “喵。”橙汁似是听懂,翻了两个滚,猫姿矫健地跳去俞彦卿怀里。

    付佳希不喜欢藏着事,尤其工作上。

    她走到沙发跟前,誓要问个明白,“你是对我的沟通工作不满意?还是我处事不周,哪里得罪了俞大老师。”

    俞彦卿翻开一页书,淡声说,“没有。”

    “那是我哪天没喂饱你的猫,还是买的猫粮不合你心意,又或者,是那日的水果不够甜口?”付佳希绞尽脑汁。

    “都没有。”

    付佳希踢了他鞋底一脚,“喂!你这么闷,你前女友们受得了吗?!”

    俞彦卿微扬下巴,“受得了,怎么会成前女友?”

    “……”

    付佳希气头过了,冷静了,忽然想到什么,“你不高兴,是因为知道了,岳靳成是我前夫吧。”

    俞彦卿当即妙语连珠,“我有什么不高兴的?他是前夫还是男朋友与我何干?我倒是有点佩服你,心性大,度量大。”

    “废话,我要工作,我要赚钱,我也想证明自己。”付佳希反问,“有这么好的平台,我为什么要放弃?难道我非要势不两立,决裂闹崩,去外面吃苦,才符合旁观者的审美吗?”

    俞彦卿顿住,与她对视数秒,竟愧于直视她眼里的灼灼光亮。

    他低了低头,轻声,“你是对的,这一生,减少不如意,过得舒适,就是最大的功德。”

    付佳希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也不是完全为了工作上的事找你麻烦。其实,我俩认识这么久,我也是把你当朋友的。”

    俞彦卿又翻过一页书,指尖微微发颤。

    “行了,别假装翻书了。书都拿反了。”付佳希从他手中将书抽出,轻丢在沙发上,然后微微俯身,手指刮了刮他怀里的包子脸猫头,“猫粮记得报销啊,转账给我358块我走了。”

    门关,空中微尘轻浮,俞彦卿心脏砰的一声落地,他的生活又恢复到极致的安静与单调。

    半路,付佳希在交叉路口的红灯时,才有空看手机。

    俞彦卿在十分钟前发给她三条信息:-

    转账688元,请您查收-

    想不想做实盘交易-

    我以后不会不接你电话。

    —

    步入十二月,天气冷得纯粹,再没有回光返照的暖和天。岳靳成从集团出来时,焦睿嘱咐他带件大衣,下车,冷风仆人,格外凶残。

    别墅有地暖和全屋暖气系统,与外头的凛冽仿若两个世界。岳靳成昨晚应酬喝多了酒,冷热骤然交替,呼吸很不舒畅。

    岳璞佪身体好转,不用拄拐杖,左右手臂被岳云宗和岳少恒搀扶,颤颤巍巍地能下楼梯。

    岳靳成连忙迎向前。

    三个儿子,孝心可嘉。

    岳璞佪没有一丝犹豫,一只手伸向了他。

    岳靳成微微躬身,姿态谦逊,“与严局那边对接好了,下周证监会到集团,父亲放心,我会安排好。”

    “我给您带了太平猴魁,明日您可品鉴品鉴。”

    岳璞佪很是满意,免不了几句提点,但也只是无关痛痒。

    如今的柏丰,在岳靳成掌权的数年中,早已悄然迈步转型。新科技,芯片,数字领域与国家实验室多有合作。

    岳璞佪年迈,病态,哪还跟得上时代飞驰的节奏。

    他应该深有体会,自知无力,权利、财富、名誉,都从手中流失。唯一可以拽紧的,是“父亲”的称谓。

    “里里外外有你,我很放心。”岳璞佪不由将岳靳成的手握得更紧。

    停在楼梯半道的岳云宗,面色讪讪,不是滋味。

    岳靳成一露面,父亲毫无迟疑地松开他的手。

    松一个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是他?

    岳云宗看向岳少恒,连这个不务正业的老幺,都排到他边去了。

    随即,岳璞佪把三个儿子叫到一起,兄弟齐心,家业昌顺,尤其岳云宗,在集团内当全力辅佐。又对岳少恒语重心长地规劝,俱乐部开着玩玩就行,玩够了,还是要回归家族。

    岳少恒常年户外,皮肤是健康蓬勃的小麦色。笑起来恣意敞亮,“爸,柏丰有大哥和二哥就稳稳的了。”

    岳璞佪疼爱小儿子,“你啊你啊,最像你妈妈。”

    岳云宗的脸色讪讪,强颜欢笑。

    岳靳成神色疏离,漫不经心地往旁站远了一小步。

    “砰!”

    正在涂润肤油的万钰被突兀的关门声吓了一跳,“呀,回来啦?”

    岳云宗闷声脱外套,扣子松不开,他一把给扯断了线,“你给买的什么破衣服!”

    万钰连忙收拾护肤品,瓶盖不见了,她左翻右找,慌慌忙忙地从床上下来。

    “好好好,以后不买这个品牌了,老公你别生气。”万钰去拉他的手,“是工作不顺心吗?”

    岳云宗说话带刺,“怎么,你天天盼着我不顺心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万钰语气更柔和,放低姿态,娇柔地往他身上贴蹭,“我只是觉得你太辛苦,我好心疼。”

    岳云宗冷嗤,“你心疼?那就去点醒一下你那位好吃懒做的哥哥,少在外头打着我的名号坑蒙拐骗。还什么做项目,你瞅瞅他那寒酸模样,把别人当蠢货吗?”

    万钰脸色挂不住,极力维持笑容,撒娇道,“好啦好啦,我跟你说,老公你放心,保证不会有下次。”

    “还有,还不起信|用卡,就少去碰网贷,要作死,也别填我的电话。”岳云宗偏头,躲避她主动的亲昵,目露嫌意,“我对你家已经够宽容的了,告诉你那些穷亲戚,少想上我这儿捞好处。”

    这话太难听,万钰忍气吞声,“老公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怎么,你还要帮他们撑腰?”岳云宗的气一股脑地发泄在妻子身上,“你要明白,你现在的生活,你的限量包,化妆品,首饰,你能够在这个圈子里有名有姓,全是因为我!要不是我,你能坐在这擦脂抹粉?别人的老婆,独当一面,事业上的好帮手。你看看你。”

    万钰脸都白了,“你是想说付佳希吧。”

    岳云宗连日来的不快瞬间爆发,他用力推开万钰,“滚蛋!”

    —

    一年收官,年底的这个月过得飞快。

    基于基本面和技术面的判断,刘匀和付佳希再次递交套保建议书。金明现在倒是再也不为难,付佳希去找他审批,例行公事问:“金部,您有什么意见?”

    他签上大名,笑得隐晦,“我哪里会有意见,你和老刘这么专业,我这个部长坐享其成,当个工具人好得很。再说了,要有意见,你也可以直接向总裁反馈。不限于公司里,下了班,车里,家里,都方便得很。”

    付佳希随他怎么阴阳怪气,签好字最重要。

    上午的商品市场有15分钟休盘时间,付佳希起身活动,顺便泡杯黑咖啡。

    “佳希姐,元旦三天假,准备去哪玩儿呀?”于小米爱心投喂她一包妙脆角。

    “可能会去一趟老家,你呢?”

    “去露营,我跟你说,就是这个地方,刚开发,知道的人不多,可以看烟花,看星星。”于小米热情安利。

    “行,你把地址发我微信。”

    下午,盘面指数价格略有上涨,整天行情波动幅度并不大,付佳希按照日均价逐笔建仓,最后收盘,建仓价很理想。

    关软件,付佳希长长松了口气。

    她又用手机登陆,看了下自己的个人账户,红彤彤的账户浮盈,瞬间治愈了一周的疲倦。

    “怎么样?你这学生可还合格?”她美滋滋地截图发给俞彦卿。

    俞彦卿:“点位判断不准,那天行情波动大,日内价差在5.4%,你的建仓价在2.5%的范围左右,短线操作的能力一般,对盘面走势的把控没有自己的思路。你能盈利,是基于趋势的判断正确,但从短线交易的角度来评价,59分。”

    付佳希:“你手指疼吗?”

    俞彦卿:“?”

    “以后可以不用打这么多字的谢谢。”

    他竟然直接打来电话。

    付佳希意外,“咋了,打字不够,还要言语羞辱吗?”

    俞彦卿笑起来,“你可以不采纳我这些屁话,交易的最终目的是赚钱。”

    “感恩俞老师,打一巴掌给一颗糖的教学方式,本学生很受用。”付佳希笑着说,“提前祝你元旦节快乐。”

    “嗯。”

    电话快要挂断前一秒。

    俞彦卿忽然问,“你元旦在哪里过?”

    付佳希说:“去新茶。”

    岳嘉一的假日安排早已被预定,小长假第一天,他随周小筠去灵崖山上的佛寺住,烧香礼佛,听经静心。后两日,便由岳明芯带去京山滑雪。

    动静皆宜两不误,岳嘉一的成长里,被至亲疼爱呵护,像一株蓬勃蓄势的小松柏。

    付佳希以此安慰自己,填补内心的愧疚。

    今年最后一个工作日,焦睿在午间给她打了个电话,“佳希姐,我们的航班晚上到国内,给你带了礼物,大约晚八点,我方便送到你那吗?”

    岳靳成飞欧洲一礼拜了,那边的工厂生产线技术升级,他有太多事要处理。

    “不好意思啊,我可能不在家。”付佳希说要去新茶。

    “没关系,那改天我再送来。”

    “你们在那边可还顺利?”

    “工作顺利。”焦睿压低了些声音,“但岳总不太好,前阵子应酬酒局太多,出国前感冒没完全好,现在加重了,每天都是边吊水边工作。”

    付佳希愣了愣,声音有些游飘,“那,那辛苦你好好照顾了。”

    —

    新茶这两年的文旅项目做得很好,纯生态,山水相伴,交通便利。露营、烧烤、户外登山,垂钓泛舟,把名片打得响当当。

    元旦三天小长假,游客正多,进入镇上后,车速提不起来。

    热闹,繁华,付佳希却觉得越来越陌生。

    高考后,她很少回新茶,结婚后更是。

    邻里时不时地讨论,说袁定国这个舅舅当得真够情义,收养外甥女视若亲生,付佳希应该记恩,好好孝顺。

    人情就这么回事,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付佳希从不辩解,也不附和。

    大学时,寒暑假做兼职,小长假说买不着票,每次都给许芳转200块钱当是心意。

    毕业后,工作忙,理由更正当了。

    再后来,和岳靳成结婚。一切又变得没那么拧巴,一年也能回个两三次。因为付佳希觉得,有了岳靳成,她便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与舅舅舅妈那些算不清的情与利,也能一笑而过了。

    “希希,吃水果,这个柿子可甜了。”

    “谢谢舅妈。”

    “你看你这孩子,难得回来一趟,总带这么多东西。”许芳细数地上的礼品盒,“闺女就是贴心,是小棉袄,不像儿子,生来就是要债的。”

    歪坐在餐椅上的袁宥,翘着腿玩手机,拆台道,“她又不是你生的,也不是你的小棉袄啊。”

    “你个小畜生,让你乱讲话!”袁定国怒瞪,“姐姐来了也不知道叫人!”

    “姐姐好。”袁宥敷衍的很,眼睛不离手机屏。

    袁定国气得重重咳嗽,起身想揍他。

    “没事舅舅。”付佳希将人拦下,“你身体不好,别动气。”

    许芳张罗了一桌子的菜,嘘寒问暖,“怎么没把嘉一带来?”

    “他祖奶奶和姑姑带他去玩了。”

    “嗐,妈你听不出来啊。”袁宥扒拉着筷子说,“人家那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小少爷,哪里会来你这小地方。”

    “胡说。”许芳狠狠点了下他的脑袋,“你姐每年都回,孝顺的很。”

    “那是因为她离婚了呗。”

    “你个兔崽子!”袁定国抡起拳头往他背上砸,“别想再问我要零花钱了你!!”

    付佳希始终安静,小口小口吃着米饭。

    这里的一切,温情或争执,她都心如止水。

    许芳给她铺了床,袁宥的房间让给她。

    付佳希没有拒绝,本来就是探亲,总得配合着演两天一家人。

    赶早开了几小时车,累得很。

    躺床上刚眯了会眼,睡意渐深时,被手机连续的震动惊醒。

    看清来电人,瞌睡全散。

    “喂?俞彦卿?”付佳希皱眉,不敢置信,“你说你在哪??”

    俞彦卿导航到新茶,下高速后不知具体位置,这才打的电话。

    从高速口过来大概十来分钟。

    等的期间,付佳希还有点懵。

    俞彦卿怎么来了?

    出差?工作?

    但新茶也实在不是符合他工作属性的地方。

    “姐,你晃悠来晃悠去的干吗呢,我头都被你绕晕了。”蹲在门口打游戏的袁宥,嘀咕埋怨。

    付佳希懒搭理他。

    忽然,袁宥“咦”的一声,“那,那车好熟悉,是不是我姐夫的车?”

    黑色迈巴赫驶近了些,袁宥惊喜,“嘿!还真是!”

    付佳希转身一看,车已停稳,岳靳成从驾驶位下来,他穿了件深灰呢子大衣,在欧洲的重感冒刚好,脸型瘦了些,显得更有棱角。

    几乎同时,后边也驶来一辆奔驰。

    付佳希认得,是俞彦卿的车。

    他挨着岳靳成的车并排停下。

    从车里下来,俞彦卿的浅色短夹克,被他穿得很出彩,窄腰长腿,温文尔雅。与岳靳成站在一起,竟半点不输。

    两人同时向付佳希走去,对对方的存在,都假装视而不见。

    付佳希头很疼,倍感压力。

    该先跟谁……打招呼……

    作者有话说:

    一些略微变态的小爱好,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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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  ☪ 接吻

    ◎她坐上来,轻轻搂住了他脖颈。◎

    “你们都来了啊。”付佳希说话时, 舌头仿佛捋不直,“这么巧,那中午一起吃饭吧。”

    岳靳成和俞彦卿, 都看着她,都没有应答。

    袁宥最会见风使舵,岳靳成有钱有权,他巴结都来不及, “别啊姐, 姐夫大老远赶过来, 你都不请他去家里坐坐吗?你不请我请。”

    他热情迎向岳靳成,也没忽略俞彦卿, “这位哥,一起啊。”

    付佳希以为, 按俞彦卿的性格, 他会拒绝。

    “好啊, 打扰了。”他却说。

    客厅一下变得拥挤,闷得慌。

    “吃,吃水果。”许芳局促,重复这话好几遍。

    袁定国也拘束, 甚至不敢直视岳靳成。

    其实, 岳靳成对他们一直都没什么架子。和佳希还没离婚时,每回来, 都是礼数周到,亲厚随和。但他的家世, 气质, 实在慑人。在第一次听说他公司的名字时, 袁定国还让儿子偷偷上网查过。一数市值后边的零, 惊讶得一宿没睡着。

    “这位是……您,您吃个苹果吗?”

    付佳希连忙介绍,“这位是俞彦卿,是我们的合作方。这是我舅舅,舅妈,表弟。”

    俞彦卿笑着说,“叔叔阿姨好,给你们添麻烦了。听说新茶景色很美,今天一来,果然名不虚传。”

    付佳希意外,对他刮目相看。

    望向他的眼神仿佛在说,原来你是会讲中国话的。

    “新茶的文旅开发做得系统规范,幕后的团队很年轻,负责人跟你年龄差不多,感兴趣的话,可以约来一起吃饭,方便俞老师详细了解。”岳靳成平静道。

    “年龄跟我差不多?这话说的,岳总你也不年长,别把自己说老,我们是同辈。”俞彦卿淡定答。

    付佳希低头,冷不丁地一笑。

    可以,又回到了她认识的俞彦卿了。

    再抬头,才发觉两个男人的目光都落向她。施压、负重,布满深沉的疑惑。

    “那个,我去买菜,家常便饭别嫌弃。”许芳作势找钱包。

    “不了舅妈,时间也不早了,你也辛苦。”付佳希说,“我们去外边儿吃吧。”

    袁宥自然乐意,“好……”

    袁定国用力拉住他,狠狠瞪眼。

    许芳笑着接茬,“那希希,你就好好陪他们,我们去买点干果,待会回家坐。”

    出了家门,三个人的礼貌微笑,几乎同时消失。

    一时安静很彻底。

    岳靳成先开口,“去口春楼,那里的盐水鸭味道不错。”

    付佳希:“哪里还有什么口春楼,早两年就拆了。”

    岳靳成无语。

    俞彦卿轻笑出声,某人装熟失败,他倒是非常舒坦。

    “菌菇汤,盐酥鸡,烤鸭也来一份吧,还有这两个热菜,粉蒸肉是新鲜的吧。”付佳希点完菜,又跟老板确认,“菌菇汤不放葱,还有这两道也别放。”

    岳靳成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杆,微抬下巴,有意无意地扫了眼俞彦卿。

    这里谁不吃葱,他不说。

    小镇饭馆做不出摆盘多精致的菜肴,但份量感人,口味也偏重口。

    岳靳成吃不了几口,放下筷子。

    付佳希说:“你尝尝这个,看着辣,其实还好。”

    岳靳成对吃有点挑剔,“看着辣的我也不想吃。”

    “那你重新点个菜。”付佳希尽地主之谊,慷慨道。

    岳靳成却以为,这是对他独有的包容。

    很快,付佳希加了道什锦蔬菜,还要了一道松仁虾。

    “一个就够了。”岳靳成说。

    “另一个他爱吃。”付佳希看向俞彦卿,“我记得你家冰箱里,有很多盒鲜冻虾。”

    俞彦卿点头,“嗯。”

    “对了。”付佳希叫住老板,嘱咐说,“松仁虾里也别放葱,他不吃葱的。”

    岳靳成冷声,“俞老师也不吃葱?”

    俞彦卿点了点头,“对。”

    付佳希挽起衣袖,满意菜的口味,“真巧,你们俩还挺像的。”

    岳靳成和俞彦卿同时打量对方。

    眼神、目光,像东边和西边两座雪山上淌下来的冰水。

    没觉得巧,也没觉得像,只有彼此不服和不认。

    岳靳成的筷子都快捏折,这顿饭吃得,忒不畅快了些。

    晚饭用过后,付佳希说:“我去找酒店,给你们开房。”

    岳靳成说:“不辞辛苦开车到这里,俞先生辛苦了,是该早些休息。”

    付佳希听出他话里的端倪,皱眉问,“你难道不住酒店?”

    “我……”

    “别说你想睡舅舅那儿?”付佳希义正言辞,“不现实。舅舅腰不好,床不大,你会挤着他不能翻身的。打地铺也不行,袁宥占着地儿呢。”

    “……”

    俞彦卿附和,“她说得也对,我们做客的,不好总打扰主人,岳总,咱俩一个酒店,早餐还能有个伴。”

    岳靳成背在身后的手,悄然握紧成拳,但面容仍是温和的,“俞先生的性格原来如此开朗,那不如开个双人间,你在新茶这两天,必定步步不离,早中晚都有吃饭的伴。”

    这哪是饭搭子,分明是另类监视。

    如此变态的法子,习惯独居的俞彦卿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付佳希回来时才八点多。

    袁定国看了看她身后,“嘉一爸爸他们没来了啊?”

    “住酒店,早点休息了。”

    许芳松了口气,她有点怵怕岳靳成,不来正好,免得无话可聊。

    “我看嘉一的爸爸,对你还蛮上心的。”袁定国肺不好,习惯性地咳了两声,“你们俩,你们为了孩子,有没有机会再……”

    付佳希打断,“舅舅,我给您带的那两盒茶叶还不错,就别拿去卖掉了,留着自己喝。”

    许芳适时叹气,“老袁啊,心疼钱。他这个身体,一个月要吃药很多钱的。舍不得好东西,就想留点钱傍身。还有袁宥,这孩子啊,真的是个混账东西,不学无术,从小就不省心。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付佳希掐着话头再次打断,“舅妈,儿孙自有儿孙福。”

    “理是这么个理,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所以呢,舅妈你有什么办法吗?”

    付佳希问得直接,情绪也平淡,不给她半点共鸣的破绽。

    许芳面色讪讪,真心话不好再展开。

    袁定国睡得早,十点不到卧室就熄了灯。

    袁宥冲完澡,就穿条运动短裤,上身裸着,精瘦如猴。他躺在地铺上,架着腿,丝毫不注意形象。

    付佳希洗完澡出来,惊了一跳。

    袁宥一声怪笑,“姐,我没得罪你吧。”

    付佳希自顾自地擦头发,“你得没得罪,自个儿心里有数。”

    从小到大那些破事,她都不想重提。

    袁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怪责道,“我妈就想你去找姐夫说说情,给我找个好门生,找个好工作,这你都不让?”

    “让,我让啊。”付佳希把毛巾晾上衣架,用衣撑挂去窗户外,“但你要搞清楚,岳靳成的确有钱,有能力。但他已经不是你姐夫了。最后,给你提个醒,别一口一声姐夫地叫他,显得你跟只猴儿一样。”

    袁宥气得吐血,“有种你别睡我房间啊!滚出去睡!”

    付佳希云淡风轻地睨他一眼,“要不是你爸妈求我,我进去都嫌脏。”

    他快要发疯,大吼刚起个头,许芳披着外套,从卧室走出,“大晚上的你又哪根神经搭错线,让不让你姐休息!”

    付佳希关上门,上了锁。

    门外,袁宥仍在怒火中烧地告状。

    许芳争论几句声音就小了,变成私下的宽慰,“她就回来待两天,你做做样子都不行嘛……”

    房间打扫过,床品也都是新换的,付佳希睡不好,翻来覆去的。迷迷糊糊睡着,又似乎听到门锁拧动的声音,她对这个声音极度敏感,猛地睁眼,直挺挺地坐起。

    月光匀在墙上,冰凉寒颤。

    屋里一切安静,只有她嘭嘭乱鼓的心跳声。

    付佳希双手捋进头发里,捧着脑袋沉沉闭眼。

    这一晚基本没怎么睡,第二天醒得早,走出卧室,袁宥还在地上打呼。许芳和卓定国已买了好多菜,在厨房忙碌。

    “起这么早,睡不习惯吧?夜里冷不冷?”许芳热络关心。

    “不冷,睡得挺好的。”

    袁定国说,“我和你舅妈,我们想请嘉一爸爸,还有你那位朋友,上家里吃顿家常便饭。人家大老远过来,来了就是客,虽然咱家条件有限,但待客之道还是不能少。”

    都这么诚恳了,付佳希也不好推辞。

    十点,估摸也该睡醒了,才给两人分别打了电话。

    新茶神龙大酒店。

    岳靳成算好时间,早点过去,就不跟对面客房的某人一起了。

    十点接到的电话,他用半小时穿衣搭配。

    拉开门的一瞬,俞彦卿也正一只脚踏出房间。

    两人打了个照面,同样的,都换了一身新装扮。

    岳靳成:“……”

    俞彦卿:“……”

    同一心思,同款略尴尬的神色。

    “开一辆车?”岳靳成打破沉默。

    “好。”俞彦卿随之赞同,“节能环保。”

    两人从车里下来时,撒欢的阳光在身上描绘,岳靳成的肤色比俞彦卿稍显光泽,利落的轮廓,紧致的皮肤,经典款的墨镜遮眼,气场大开。

    俞彦卿深居简出,多待在室内看盘,所以肤色更偏冷白,银丝眼镜贴合气质,更显沉静,像树荫下,幽然生长的深绿苔藓。

    两人同时向付佳希走来。

    一旁的袁宥嘿嘿笑,“姐,你选哪个当我新姐夫啊?”

    付佳希不搭理。

    “旧的不去,新的也来不了。”

    付佳希烦透了这白痴,离他远远的。

    一桌子菜,摆都摆不下,袁定国和许芳很热情。

    说来说去就是几句客套话,别的不敢说。

    两个男人往这一坐,气度与容貌带着距离感,像来体察民情的。

    楚楚衣冠,云泥之距。

    许芳暗自打量,付佳希也是在这小镇上长大的,但坐在他俩中间时,竟一点都没有拖后腿。她身上有种定力,淡淡的,不招摇,但是是有主心骨的。

    她虽有想法,但不得不承认,这人啊,还是要走出去,去经历,去见世面。

    袁定国摆着公筷,几次想帮客人夹菜,但都犹豫畏缩。

    岳靳成主动,起身,替他与许芳布菜,“辛苦了,您多吃点。”

    袁定国受宠若惊,慌乱去挡,又差点烫着手,好不狼狈。

    付佳希始终平静,没有帮着舅舅圆场,也不阻止岳靳成的一片好心。

    倒是俞彦卿,她看他好几次。

    这人平日食量很小,口腹之欲几乎为零。但今天,不停夹菜,专心干饭,这已是他的第三碗。手艺得到肯定,许芳开心得很,不停关切,“喜欢吃,就常来。”

    听到这句,俞彦卿饭吃得更香,大概还会去盛第四碗。

    饭后收拾碗筷,付佳希低声提醒,“够了啊,别再当显眼包了,不用你洗碗。”

    俞彦卿伸到一半的手,乖乖放下。

    袁定国喝了些酒,放得开了些,招呼客人也不那么拘束了。

    许芳从外头抱着晒好的褥子进屋,几床叠着很费劲。

    “我来。”岳靳成离得近,接过。

    “真是的还要麻烦你,谢谢啊,放到佳希睡的那间屋就行。”

    门半掩着,岳靳成进来后,顺手关上。

    付佳希靠着窗台晒太阳,玩手机,连忙上前搭把手,“先搁这儿吧。”

    被褥沾了他一身毛絮丝,付佳希给他捏走好几根。

    两人离得近,她的淡香水味在鼻间萦绕。

    “太多了,捏不掉,回去干洗吧。”

    “你不给报销?”

    “你自己要当好人,后果自负。”

    岳靳成知道她与舅舅一家的龃龉,笑了笑,不争辩。

    付佳希继续晒太阳,也不催他走。

    岳靳成环顾房间,“袁宥的?”

    “嗯。”

    “那你小时候住哪间?”

    “我没房间,就睡客厅,现在摆餐桌的位置。”

    结婚后,付佳希很少很少带他回新茶。就算来了,也不在舅舅家坐太久。

    “袁宥现在在干什么?”

    “打流,无业游民。”

    “他不出去工作?”

    “送外卖几天就不干了,嫌累。”

    房间里一只老式柜子,中间一层放了很多杂物,以及几本稀稀拉拉的书。

    岳靳成抽出一本,不是什么正经书,路边摊买的违禁黄杂志。

    随便翻开,入眼就是四人同乘,尺度之大,看得岳靳成直皱眉。

    “这种书,就放在显眼处,他父母不说?”

    付佳希见怪不怪,“他从小就这德性,十一二岁的时候,叫一帮初中生到家里看簧片,DVD影碟机都被他卡坏了,他就诬陷给我,说是我放碟片弄坏的。舅妈没打我,但说我晦气,来讨债的。”

    岳靳成皱眉更深,忽然想到什么,“他搞鬼的时候,你在家里?”

    “在,我躲在舅妈房间,他们把声音调得很大,我拿纸团塞紧耳朵。后来他还敲门,要给我吃零食。我没开。然后那群狐朋狗友在笑,让你姐出来啊,换个招。”

    岳靳成脸绷紧,捏着黄书的手指也铁青。

    淫|虫上脑的一群小杂碎。

    “我不出去,他们过了会竟开始踹门,很大力气的那种,所以我现在,听到‘嘭’声,或者是金属摩擦的声音,我都习惯性地紧张,呼吸急促。”付佳希说起少女时的经历,很平静,像一滩没有活力的水。

    岳靳成走过去,轻轻抱住她。

    付佳希没抗拒,下巴蹭着他的大衣领口,有浮尘碎裂干燥的味道。

    不说话,是心疼无法言语。

    甚至连拥抱都不敢施力,怕让她有不好的联想。

    “岳总,这似乎不是你的风格啊。”付佳希愉悦轻叹。

    “嗯?我什么风格?”岳靳成低头,蹭蹭她的发丝。

    “坐怀不乱,正人君子。”

    既然都这么挑衅了,不做点什么说不过去。

    岳靳成头更低,脸更近,柔软的唇慢慢索吻。

    付佳希却偏开头,顺手将人推开,语气无辜,“你吓到我了。”

    岳靳成配合表演,“好。”

    然后一脸苦大仇深,迈步离开。

    “你就这么走了?”付佳希善意提醒他手中,还捏着那本四人同乘摇摇乐的杂志。

    岳靳成把书扔去地上,晦气。又沉闷地往床上一坐,长腿岔开,姿势霸道风流。

    这不像是演的了。

    “真生气了啊?”

    岳靳成不理她,别过脸,看都不看。

    “不是,我开玩笑的。”付佳希走近他身边,“再说了,你未经我同意,先抱得我。”

    话还没落音,岳靳成忽地伸腿,勾住她,往自己身上带。

    付佳希站不稳,结实地落入他身体。

    他腿劲大,夹得紧,眸色似暗燃的火焰,一声不吭地望着她。

    像谁都不愿先低头的较劲。

    他以身形体力占绝对优势,付佳希挣脱不得,执拗劲儿上头,被他的眼神淬了火,急燃之下,理智退位。

    付佳希不再挣扎,而是顺力,坐在岳靳成的大腿上。

    她双手搂紧他脖颈,对视之间,时间的屏障似被破散,只剩清醒的沉迷,与本心的欲念。

    付佳希低头,岳靳成仰起脸。

    吻从一开始,就汹涌无言。

    舌是进攻的利器,直搅蛮缠,以柔克刚,交锋如哑剧,战况却情难自已。

    —

    客厅里。

    袁定国热情给俞彦卿剥水果。

    俞彦卿礼貌笑纳,认真品尝。

    他觉得这个橙子还不错,剥开皮,空气里都是清新回甘的橘果香。橙子味很甜,水分足,他藏起一个在手心,想着,待会留给付佳希尝一尝。

    作者有话说:

    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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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  ☪ 玫瑰

    ◎另一种全力以赴的人生。◎

    岳靳成的气势吓人, 大约觉得这样还不够。

    付佳希的衣摆被撩开,从后腰尾椎骨往上,掌心滚烫, 力道却是轻柔绵密的。这让付佳希动摇,在接受与抗拒的分界线上踌躇犹疑。

    继而是侧腰,盈盈一握,比方才的力气稍重。因为侧腰更敏感, 太轻, 她怕痒, 存在感得强一些。

    岳靳成太熟悉她的身体,某种程度上, 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付佳希能明显感觉彼此的变化,力量与柔软, 呈两个极端, 往各自的方向撒欢。

    她推搡, 纹丝不动。

    最后用力一咬,岳靳成疼得皱眉,理智回来,欲望却仍诚实, 按住她的后脑勺, 更凶猛地贴合十余秒才罢休。

    付佳希大口呼吸,像搁浅的鱼, 被沙泥强掩差点窒息。

    岳靳成抬手摸了摸嘴角,粘在指腹上的血迹暗红。

    “你让我怎么出去?”他哑声问。

    “别出去了。”付佳希转过身, 调整好呼吸, “你就留在这里看你的小黄文吧。”

    岳靳成失笑, 的确不能马上出去。

    除了破皮的嘴角, 他低头,好像还有更难以解释的地方。

    —

    “吃橙子么?”

    付佳希愣了下,一出房间,俞彦卿便递来一只橙子。

    她脸有些红,略微慌乱,不似平常。

    俞彦卿目光探究。

    付佳希接过,擦肩而过,“吃你家猫啊,你好残忍。谢谢了。”

    “上次你买的猫粮,它一口都不吃。”

    “那就饿它三五天,别惯着。”付佳希说,“好日子都是被你惯出来的。你看我,一天到晚看你脸色,被你爱答不理的,所以我适应能力特别强,剩菜剩饭都能吃到长命百岁。”

    俞彦卿想笑,“什么剩菜剩饭,刚还不给了你一只橙子?”

    刚落音,半掩的门再次推开,岳靳成从房间走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两人闲聊谈笑的场面。

    俞彦卿一眼看到他嘴角的破绽,伤口新鲜,格外惹眼。

    岳靳成微扬下巴,似乎怕他瞧不真切,又故意压了压伤口,对着付佳希背影蹙眉生怨。

    敏锐如俞彦卿,大概会联想到什么。

    岳靳成挑衅、示威得明目张胆。

    橙子确实很甜,付佳希一口气吃了一半,生津止渴,喉咙里的燥热慢慢平复。

    “你准备去哪几个景点?”她问俞彦卿,“有没有计划?”

    俞彦卿看着她,“你能当我导游吗?”

    彬彬有礼,轻言细语时的俞彦卿,太能博人好感了。

    付佳希原本也不想待在这里,欣然答应,“好。”

    岳靳成嘶的一声,破皮的嘴角疼得尖锐。

    被吸引注意力,付佳希说,“下午爬茶山,一路上去有三四个景点都不错,你要不要也一起?”

    约定的是她带他俩玩,结果一爬山,她成了要断气的那一个。

    付佳希三步歇两步,望着高耸的百来级石梯无语,撑着腿,气喘吁吁地说,“我记得,以前爬这山的时候,没这么难哎。”

    “以前是多久?”

    “两、三、四年前?”付佳希迷糊,“难道山大哥每年还会长个儿?”

    “不是它长高,是你身体机能下降,严重缺少锻炼。”俞彦卿折返而来。

    岳靳成也后退几米,“累了就慢点爬,又不参加比赛。”

    语罢,两人同时向她伸出手。

    岳靳成的手掌修长,指节匀称,掌心有薄茧,是拳击课留下的痕印。

    俞彦卿的更像贵公子,白、透,当手模也绰绰有余。

    山风摇叶,万象仿若凝滞,枝头的鸟儿也不再鸣叫,探头观望人间热闹。

    岳靳成和俞彦卿,谁都不收手,默默较劲,不死心地等一个结果。

    付佳希镇定自若,左右各一只,让他俩一块将自己拽起。

    从新茶北坡往上攀,这条线不对游客公布,人迹少,景色好,文公庙求钱财风水,付佳希对俞彦卿说,“你磕几个头,操盘投资收益翻倍。”

    千年松柏汲取灵气,顺风顺水,她又对岳靳成说,“摸摸树干,明年集团股票市值节节高升。”

    到漓明泉,付佳希力劝二人,“这儿的人称它是神仙井,喝两口,开智早,人也更伶俐。”

    岳靳成弯唇,忍着笑。

    看她一本正经地介绍,不尝两口似乎对不住付小导。

    上山前恰巧忘了带水,正好缓解口渴。

    岳靳成蹲在井边,双手捧喝了几口,确实清甜回甘。

    继续往上走,三人行,肩并肩,谁也没有给自己留白。

    俞彦卿跟付佳希聊假期期间的消息面、数据面,又分析几句开盘后的行情判断。

    付佳希感兴趣得很,不由向他靠得更近。

    岳靳成拿出手机,不多时,岳嘉一稚嫩清脆的声音嘹亮响起,“爸爸!!”

    付佳希立刻转移注意力,倾向岳靳成,几乎挨着他。

    “宝贝!”

    “妈咪!”

    岳嘉一兴奋极了,叽里呱啦一堆输出,说自己滑雪帅炸整座滑雪场。

    岳靳成和付佳希相视一笑,又同时看向视频里的儿子。眼神,表情,是趋于一致的温柔与耐心。

    这一刻,共有的隐秘欢喜,只属于他俩。

    俞彦卿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只要他想,他有的是方法,能让付佳希看向他。但思绪像被封印,到嘴边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离山顶还有半小时路程,付佳希一鼓作气,半死不活地终于上去。

    “这比你看过的高山要逊色许多吧。”

    俞彦卿后半程过于安静,付佳希主动和他说话。

    “没来过的地方,都是风景,到哪都一样。”俞彦卿问,“你自己家离这近吗?”

    “我父母过世后,我就一直在舅舅家了。”付佳希说,“我已经不记得,我家的位置了,估计已经不在了吧。”

    俞彦卿愣了愣,低声说,“抱歉。”

    “没事。”付佳希说,“我连我爸妈长什么样都很模糊了,可惜的是,没有留下一张他们的照片。”

    俞彦卿不由与她站近了些,“那我比你幸运一点,我还有一张和妈妈的合影,四五岁的时候,她牵着我的手。你想看吗?”

    “好呀。”付佳希凑过脑袋,俞彦卿翻找手机相册。

    他不避讳,相册就这么给她看。

    大部分都是行情走势图的截图,红绿交替,上下起伏,枯燥、冷血,规则,和俞彦卿的气质十分适配。

    “咦,你都不拍旅游照的吗?”付佳希奇怪。

    “嗯,去哪里我都是一个人。”

    “风景呢?”

    “喜欢的风景,下次再去就好,不用特地拍下来。”

    “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

    “国外多,我这几年很少回国,国内很多地方我都没去过。”

    “你想去哪儿?”

    “贡嘎群山、小相岭,川藏那条线,是我最想去的。”

    俞彦卿这种旅行风格很特别。

    在相册最底,是难得的几张生活照。

    一眼扫过去,也大都是他的肥猫橙汁。

    最后,是一张泛旧的彩色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三十左右,浓颜系的五官,气质明艳,人群中一眼就能锁定的美人儿。

    “你妈妈好漂亮。”付佳希惊叹。

    俞彦卿把手机递给她。

    “其实你五官和伯母很像。”

    “那你总说我冷傲孤僻不好接近。”

    “是的,你长残了嘛。”

    俞彦卿无语。

    付佳希狡黠忍笑,故意的。

    两人一起聊天一起看照片,加上细微神情恰到好处的交流,画面和谐友爱极了。

    岳靳成的一声轻叹声打破气氛。

    他一手撑在树干上,借力支撑身体,眉头轻皱,脸色也发白。

    “怎么了?”付佳希还回手机,立刻奔向他。

    俞彦卿差点手滑,手机坠落在地。

    “没事,这有点疼。”岳靳成强忍着直起背。

    “哪里疼?”付佳希问,“肚子?胃?”

    岳靳成摇摇头,咬牙装作若无其事。

    “是不是刚才喝了泉水,不太干净。”付佳希说,“为了变聪明,你也是拼了啊。”

    “……”岳靳成无言可对。

    山顶上有个志愿者服务点,付佳希去看看有没有止疼药。

    山风时起时停,高山绵延,鸟鸣不断,万象之息占据天地,更显得人与人之间寂静生分。

    俞彦卿瞥了岳靳成一眼,“岳总复原能力如此厉害,她走了不过一分钟,脸上的痛苦神色瞬间消失。”

    岳靳成身姿挺拔,的确不像被疼痛打扰的模样。

    “俞老师不愧是操盘高手,观察力,分析判断能力都没得刺挑。”岳靳成淡定自若,“你和我半斤八两,你见缝插针的能耐也着实让我钦佩。”

    俞彦卿眸色微闪,“我何须见缝插针,只要佳希想,她随时可以来我这里上课取经。”

    岳靳成笑不达眼底,“看来,柏丰也应派别的业务人员来向俞老师学习请教。”

    俞彦卿说,“你可以试试。”

    看我搭不搭理。

    明明是谈论工作,话里藏箭,交手厮杀。

    身后似有声动,俞彦卿提醒,“她回来了,岳总可以开启你的表演了。”

    岳靳成不被讽刺激怒分毫,只向他走近一步,平静说,“我不用演,在面对真正选择的时候,你猜她会站在谁身边。”

    俞彦卿轻笑,“我为什么要猜,她不是已经站在你身边一次了吗?我们做操盘时有一条行业定律——不要因为一次盈利而自以为是。在时间周期里,且让我们看最终结果。”

    —

    这边,许芳和袁定国之间为了袁宥的事又起争执。

    “你这个瞎想的什么主意?人家离婚都两年多了,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

    “离婚了不还有共同的孩子吗?只要有孩子,情分总要顾忌几分的吧。”许芳争辩,“况且,以岳靳成的实力,给袁宥弄到公司上班,不就一句话的事。”

    袁定国拍大腿,急急道,“糊涂!有情分,那也是佳希的情分。你算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前舅妈,好意思开口?”

    “什么叫八竿子打不着??”许芳刚烈脾气上来,早就想发气儿了,“她爹妈被车撞死后,我没同意收留?这么多年,吃我们的喝我们的,不是我们养着,她能上大学?能去大城市工作?能嫁给有钱男人?现在照顾一下弟弟怎么了?割她肉了还是喝她血了?”

    袁定国黑着脸,妻子一发飙,他就畏缩了,闷声提醒,“当年你答应收养她,原因你清楚,咱俩要孩子要不上,你也想要个养老送终的。”

    许芳拍着桌子,厉声指责,“要不是因为你,我至于那么多年要不上孩子吗?!我对她也不算差吧!但你看看她,从小乖张,就是个两面派,结婚领证不告诉我们,把人往家里带已经是丈夫了!离婚也是,自作主张,不和我们商量。我看,她就是没把我们当亲人!”

    这话若在外人听来,一定是能说服理的。

    但袁定国知道难以启齿的内情,他别开脸,不甘被妻子骂得狗血淋头,“这里没有别人,你不用唱大戏。佳希三年级的时候,生病发烧不退,医生说可能是白血病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我没忘,我也忘不了。我每次看到她,都觉得对不起她。你忘没忘,你心里清楚。”

    许芳瞬间失声,高涨的气焰熄灭,成了熏人乌黑的一团浓烟。

    同时窒息安静的,还有门外。

    门没关紧,里面的人不知道,半手掌宽的缝隙,足够三个人听见所有对话。

    付佳希站着,一动不动,连眼睛都很少眨。甚至感受不到她的呼吸,气息抽走,神魂薄如蝉翼,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后背一道力量陡然支撑,岳靳成的掌心热,顺着她的脊骨轻轻摩挲。

    付佳希这才幽幽吐了口气。

    她转过身,换上笑脸,对俞彦卿说,“不好意思啊,让你听到这么烦人的家长里短,你可千万别有压力,还是要对真善美的世界保持热爱。”

    俞彦卿弯了弯唇角。

    她在安慰他,只安慰他。

    因为身边的另一个男人,她下意识的,没把他当外人。

    回程时,付佳希坐岳靳成的车,到津市后,可以顺路去接岳嘉一。

    一路,付佳希很安静,靠着副驾,闭着眼睛。

    浮光掠影,如水一般在她脸上淌过。岳靳成伸出手,越过中控台,轻轻覆盖她手背。

    付佳希没有动,好像闭上眼,就能将自己藏身于避难所。

    “这里不是你的家,你不需要有任何的压力。只要你不同意,他们找我求的帮忙,我一个字也不会答应。”岳靳成说。

    半晌,付佳希极轻地应了一声,“好。”

    岳嘉一被岳明芯带得玩疯了,压根不想回家,说明天还安排了沙滩摩托。

    拗不过儿子,付佳希只能同意。

    “佳希姐,你明天也一起去嘛。”岳明芯拉拢她,“反正还有一天假,别说你要工作?哥,你赶紧发话。”

    “你这酷爱刺激冒险的性子,我真要考虑少让嘉一和你一起。”岳靳成不满,“心都玩散了,他妈妈的话都不听了。”

    “爸爸!这两天我学会了四首古诗!”岳嘉一大声自证。

    付佳希忍俊不禁,“你跟明芯姑姑再玩一天吧,妈妈明天下午再来接你。”

    “噢耶!”

    “佳希姐你一起吧。”

    “她明天有别的安排。”岳靳成适时解围,又低声问她,“我送你回去?”

    “不了,我打车走。”付佳希说,“你多陪陪儿子。”

    —

    付佳希到公寓小区,下车就看到大门口一道熟悉人影。

    俞彦卿来回踱步,在路灯下,身形比平日瘦薄些。

    他在特意等她。

    付佳希看到他眼里的迟疑和犹豫,主动问,“怎么,有工作要安排?”

    “节假日休盘,不聊工作,必要的放松与放空,也是能力的一方面。”

    付佳希点点头,“有道理。”

    “你是不是想学操盘?”俞彦卿习惯单刀直入。

    “想呀,我想挣钱。”付佳希也不打马虎眼,坦荡认领。她反应快,问,“诶,你不会是因为今天听到了我舅舅说的那些话,所以……可怜我了?”

    “你有什么好可怜的?独立、自立、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二十多岁,人生经历比我还丰富。有聪明的孩子,有过的伴侣也很优秀。”

    付佳希眨了眨眼,会心一笑,“谢谢你的肯定,我确实开心了不少。”

    俞彦卿看着她,“某种程度上,其实我俩的身世很相似,至亲离开得早,都算寄人篱下。但我比你稍微幸运些。”

    “我知道,奶奶告诉过我。”付佳希难掩羡慕,“你是在爱里长大的人。”

    俞彦卿心里,是难以言状的感受。

    有感同身受,也有心疼。

    “这个世上,只有不依附任何人,在任何环境里,都有绞杀突破的能力,你才能真的无所畏惧任何逆流与困境。”

    俞彦卿说,“你需要的,是与你匹配的战友,能给你帮助的智友。女孩子尤其,不要被肤浅的诱惑迷惑,比如玫瑰花,这种廉价的讨好,它是成本低廉的泡沫,只能给你短暂的快乐。”

    付佳希被此刻的俞彦卿完全吸引。

    无论他话语是否绝对,但这一刻,极致的冷静,近乎残酷的清醒,迷人的智性,无需逢迎任何人情话术,字字犀利。

    她愣愣问,“所以呢?”

    俞彦卿微眯眼睛:“我愿意手把手地教你、带你,让你去体会另一种、全力以赴的人生。”

    ……

    同一时间,正悠闲陪嘉一的岳靳成,心思分了个岔。

    他在想,要怎么能让佳希更快乐一点。

    他记得,她最爱的花是玫瑰——热烈、明目张胆的偏袒,以及汹涌奔腾的爱意。

    于是第二天大早,他驱车前往她住处。

    晨光微漾,空气如抹了蜜,岳靳成时不时地看一眼副驾座上的大捧花束,他想,佳希一定会喜欢。

    作者有话说:

    玫瑰:我没惹你们任何人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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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  ☪ 对抗

    ◎在安静的夜里,唤来了满城风雨。◎

    付佳希是被电话吵醒的。

    昨晚啃资料到凌晨两点。俞彦卿是雷厉风行的行动派, 给她发来很多电子文档。

    晦涩难懂的英文原版,付佳希看得颇为吃力,思考不停, 就没有多余的地方去感怀旧事了。

    岳靳成的电话,付佳希下意识地紧张,“是嘉一怎么了吗?”

    “打扰你睡觉了?”岳靳成听出她声音的不对,“儿子没事。”

    付佳希放了心, 起床气后来居上, “那你怎么了嘛?”

    岳靳成笑, “如果我说在你楼下,你是不是不打算给我开门。”

    付佳希说, “不开。”

    “我没在楼下,你开门吧。”

    “……”

    逻辑感人。

    付佳希随手裹了条披肩去开门, 被玫瑰簇拥入眼。她往后退一步, 以为是哪个送错地方的快递小哥。

    岳靳成将花交到她手中, 沉甸甸的压手腕。

    付佳希蹙眉,“大清早的,上哪儿弄的这么多花?”

    岳靳成说,“我一年前买下一座玫瑰庄园。”

    付佳希睨他一眼, “是平日要送的人太多, 索性自产自足吗?”

    岳靳成笑,“你抵万人。”

    淡雅花香扑鼻, 柔和地催走瞌睡。自然生长的礼物,带着生机活力, 轻易能够打动人心。

    付佳希低头, 埋于花瓣间闻了闻。

    “是玫瑰啊……”

    她忽然想起昨晚俞彦卿的教诲, 岳靳成一早就上赶着来实践, 真是妙不可言。

    “笑什么?”岳靳成进门自若,在新茶,两人接吻之后,他俨然将自己代入另一种身份里。

    “我昨天听了一句话,说玫瑰是成本最低廉的精致谎言。”

    “那是别人送的,我送的不是玫瑰,是特意买下一座玫瑰园,精心呵护、施肥、给予养料,把它最好的花期送给你。”岳靳成说,“我送的不是花。”

    付佳希点头,“送的是奢靡。”

    岳靳成:“……”

    不管怎样,她对玫瑰的喜欢是真的,放下之前,又忍不住低头嗅了好几下。

    “你今天不陪儿子去玩沙滩摩托?”

    捧花太大,蹭落她的披肩,自肩头往下滑落,白皙的脖颈与锁骨一晃而过。

    岳靳成目光直白追随,不像以前,还会克制藏匿。

    付佳希倒没察觉,去洗漱,直到岳靳成从背后贴近,轻轻搂住她的腰。

    “岳总,你最近胆子是不是过于肥了?”

    “人不肥就行。”岳靳成与她一起,看向镜子中的彼此。她软得像一枝藤蔓,嵌进他怀中,没有完全依附,不慌不乱,若即若离。

    明明抱着,却又想没完全拥有。

    岳靳成不由将双臂收更紧。

    力气弄疼了她,付佳希这才有反应,“岳总以权谋私,威胁员工啊?”

    “算哪门子威胁,我本来就是你儿子的爸。”岳靳成还是松开她,看她赤脚踩在地面,“你穿鞋。”

    付佳希朝玄关位置抬了抬下巴。

    岳靳成走过去,从鞋架上拿过拖鞋,弯腰放在她脚边。

    “见过这种卑微的‘威胁’手段?我上哪儿去喊冤?”

    付佳希清水吐完口中牙膏沫,冲他咧嘴一笑。

    牙白如贝,从这个角度仰看,她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岳靳成说,“今天你有没有安排?”

    “想请我吃饭?不行,我一堆资料要看。”

    “刘匀怎么回事,假期也给你安排工作。”

    “不是他。”付佳希话到嘴边,又给吞了回去,“我自己想看的。对了正好,有几处英文我看不明白,你帮我瞧瞧?”

    岳靳成轻呵,“我一大早给你送花,帮你拿拖鞋,还要帮你看资料。”

    “不愿意就算了。”付佳希不稀罕。

    岳靳成自顾自地一笑,“我愿意。”

    她看的这些东西,是金融文献里一些非常经典的案例。不怪她不懂,涉及成本模型构建,从多渠道维度组建,近乎复杂数学难题。

    付佳希听得仔细,还会做笔记。

    岳靳成示意她靠近一点,“这表格里有个错误,你有没有发现?”

    付佳希凑近,咬着笔杆,认真阅文。

    岳靳成的手,就这么搭上她肩膀。

    付佳希说,“你今天违背道德多少次,要不要我数给你听。”

    岳靳成说,“这次是……师生恋?”

    付佳希无语,“脸皮没有城墙厚,是说不出这话的。”

    岳靳成捏了把她肩膀。

    付佳希龇牙,“干吗?”

    “上课不专心,体罚。”

    “我现在是有求于你,你做什么我都能忍。等以后你试试,你求我我都不搭理你。”伶牙俐齿,多少带着些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有恃无恐。

    岳靳成说,“我道歉,怕了你。”

    付佳希扬眉,“没骨气。”

    “……”

    她就是这样,生动鲜活,能屈能伸,两人刚认识时,在斗嘴这件事上,岳靳成就没赢过。

    恋爱的时候,他在老城区的一套小公寓,是他们最初的家。

    房间小,资料报表垒放得四处都是。没有高档装修,没有高级电器,经常一口电磁炉和小锅,煮方便面,烫点青菜,急三火四就是一顿。

    那时的岳靳成,每天睁眼与闭眼,算计着各种难题,贷款、资金、利息、渠道方不通畅、哪一关又卡住不得推进。唯一不变的,是怀里如猫咪般的付佳希。

    再后来,他们搬进大房子、大别墅,岳靳成也越来越忙,出席各种美轮美奂的社交场所,登顶各式各样的杂志周刊。而除了每天睁眼与闭眼,怀里的那个人与以前一样,其余的,似乎都变了。

    有一天晚上,岳靳成应酬晚归。

    屋里漆黑黑的,付佳希没有睡,就坐在地毯上,抱着腿偷偷掉眼泪。

    岳靳成吓坏了,抱她入怀,一个劲地亲她的脸,“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你别怕,有我在。”

    付佳希哽咽着说你,“我都快忘记方便面是什么味道了。”

    人为什么会感怀从前,那是因为,对当下有怅然。

    这是真正意义上,两人关系有间隙的一段时间。

    好在够短暂,因为没几天,付佳希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

    岳靳成去厨房倒水喝,付佳希在接电话。

    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她面带愁苦,像在抱怨。

    “你真够严苛的,一上来就整这难度。我又不是天资出众的人,昨晚看到凌晨,一早还得请军师。明天商品市场开盘,你对节后行情怎么看?”

    岳靳成一顿,知道对方是谁了。

    俞彦卿忽略她的抱怨,问:“你今天什么安排?”

    上一个问她今天什么安排的人,已经被抓来当翻译词典。

    她没有正面回答,“你在干吗?”

    “喂猫。”

    “家里咖啡没了吗?要不要一起出去买。”岳靳成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她身后传来。够柔、够清晰,足够电话那端的人听见。

    俞彦卿确实听到了,瞬间沉默。

    付佳希以为电话信号不佳,“喂?”

    下一秒,他已挂断。

    岳嘉一晚上八点,被司机准时送回。

    小家伙玩得疯,在床上秒睡。

    付佳希亲了亲他的脸蛋,复盘了一会消息面,反馈平稳正常,明天开盘后,市场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价格异动。

    但次日一早,刘匀就给她发了信息:

    “凌晨发改委发了新闻,进口税收政策改动了。”

    付佳希脑子一炸,连忙打开软件。

    外围市场开盘了,大宗商品全部红线上涨。

    这也就意味着,元旦节前,他们卖空的螺纹钢合约,等国内开盘后,公司的期货账户上,就会出现大幅度的浮动亏损。

    刘匀:“突发状况,没有想到。但也不用害怕,大势所趋,中间有起有伏很正常。只是到公司后,金部和云宗总一定会找我俩谈话。”

    不止是谈话这么简单。

    岳云宗怕是会抓住这个把柄,借题发挥,大做文章。

    果然,一到公司,金明黑着一张脸,把刘匀和付佳希叫去办公室。

    "盲目自信的后果,现在你们体会到了?节前云宗总再三规劝,要你们谨慎谏言,别把事情说得太绝对。"金明冷言讽刺,“现在好了,账户亏损八百多万,是你们一意孤行的结果。”

    刘匀:“风险事件不易预判,但市场行情整体向下,这几日的冲高,不代表趋势反转。”

    “你不用自圆其说,说得好听是预判,直白点不就跟摆摊算命的一个道理。”金明强硬,“我只知道,因为你们的判断,公司一天亏了七位数。”

    事实在眼前,刘匀本就不善言辞,与之解释更显得气势低三分,“市场行情随时变动,期货账户是浮亏,但我们的现货端口是赚钱的。企业做套保的目的,就是在于规避价格风险,盈亏理论上是平衡的。”

    “什么理论不理论的,我只知道,要是不做这玩意儿,账户就不会亏损,现货端口照样挣钱!”

    金明咄咄逼人,刘匀神色无奈,宛如对牛弹琴。

    付佳希忽然问,“金部,如果今天,账户上是盈利七位数,您会像此刻这般,将我们通报表扬吗?”

    金明皮笑肉不笑,“你先盈利七位数再说。”

    行情页面打开着,分时图如下楼梯,价格继续下跌。

    金明更有底气了,手指用力敲屏幕,“看你们如何向公司交待。”

    不出十分钟,岳云宗出席部门会议,当着所有人的面,要刘匀组出具决策失误的说明材料。

    截止上午收盘,螺纹钢的价格仍在走低。

    下午,岳云宗再次把两人叫去办公室,直言不讳,“亏了这么多,止损平仓吧。”

    刘匀不赞同,日内行情都没走完,怎能盖棺定论,草率决定。

    第一次,他撂下态度,坚决反对。

    岳云宗脸色阴沉,“这是我的指令。”

    刘匀卡了壳,一时不得反驳。

    一旁的付佳希,陡然反驳,“我们与上期所签订的协议里,柏丰集团的唯一指令下达人,是岳靳成。”

    岳云宗倏地冷笑,“行。”

    半小时后,于小米悄悄告诉付佳希,“临时高层会议,商议紧急事项。”

    岳云宗真是不耽误绝佳拿捏把柄的时机,付佳希不由深思,岳靳成会如何决定?

    临近下班,焦睿给她发来一条信息:

    “佳希姐,还没散会。岳总让我转告你,不要担心,不要退缩,他相信你,他帮你顶着。”

    付佳希心潮澎湃,体温也随着剧烈的心跳,而慢慢升温。

    她打字的手有些抖,回了一个字:“好。”

    晚间,付佳希坐在沙发上,神思游离放空。

    “妈妈,你工作不顺心吗?”嘉一贴心道,“你去忙,我看完绘本,就自己去睡觉觉。”

    付佳希欣慰,捏了捏儿子的小手,“陪伴我的小少爷,妈妈每时每刻都是开心的。”

    岳嘉一手举高高,“我长大后挣的钱都给你花!爸爸的也给你花,这样妈妈你就有用不完的钱辽。”

    付佳希挑眉,“行,妈妈一口吃下你烙的大饼。”

    嘉一的双商都不错,观察细微,懂得进退。没有多打扰,洗完澡后,真的自己看着绘本乖乖睡着。

    付佳希一个人坐着,心思飘,捧着手机等商品市场晚盘开盘。

    “叮咚”,微信消息。

    俞彦卿:“账户浮亏多少?”

    “800+”

    “你们公司的意见呢?”

    “领导意见很大。”尤其岳云宗。

    “挨训了?”

    “嗯。狗血淋头,魂都被说没了。”

    过了一分钟。

    俞彦卿:“别怕,今晚之后,他怎么骂你的,你明天原原本本地骂回来。”

    付佳希心里暖。

    这人不是冷漠,只是慢热。处久了,其实挺靠谱。

    大约没有等来及时回复。

    俞彦卿:“不信?”

    一分钟后,夜盘开。

    俞彦卿:“看价格。”

    付佳希眼看着,在五分钟的交易时间里,一根绿色阴线如飞流直下的瀑布,吞并了日盘的所有涨幅。而柏丰的公司账户,七位数的浮亏大幅缩减。

    付佳希心惊肉跳,立即给俞彦卿打电话。

    他几乎秒接,问:“想平仓?”

    “对。”付佳希说:“只亏损100多万了,在我们能接受的范围内。”

    “这批对应的产成品,你们公司外销了吗?”

    “合同定价了。”

    “想不想听听骂你的那些人,被打脸的声音?”俞彦卿平静道,“想的话,就耐住性子。”

    “好。”

    “这么干脆?”俞彦卿意外。

    “当然,你可是俞彦卿。”付佳希理所当然地答。

    宏观层面的政策利好,是极为短暂的,除非连续性的刺激政策接连放出,不然难以改变大势。

    晚上十一点,账户上的浮动盈亏,已经强势翻红。

    付佳希难以形容这一天的感受。

    如高低起伏的人生,深陷泥泽,风雨如晦。万里寒霜路,怎知一个转角,竟又万物如春。原来绝处逢生,逆风翻盘,是这般虚脱的快|感。

    付佳希想到岳靳成。

    她没有参与下午的高层会议,但也能想到,当中的剑拔弩张,和多重压力。岳靳成怕她害怕,让焦睿给她发信息。也只是嘱咐宽慰的话,不说半句难。

    门铃声响,“叮咚。”

    付佳希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她鞋都没穿,快步跑向门口。

    门打开,对上岳靳成的眼。

    相顾无言十几秒。

    岳靳成忽地弯唇,“怎么还哭了?”

    付佳希忍过眼里的湿润,手背倔强一抹,“哪有。”

    岳靳成开了一天会,再强的体魄,也难掩疲惫。

    付佳希问:“是不是顶了好大压力?”

    “护着你,是我应该做的。”

    “岳云宗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机会就在一瞬,他抓不住,我扛得住。他错过了,就是输家。”岳靳成语气平静,抬起手,食指指腹温柔印了印她眼角,“今天受委屈了是不是?”

    付佳希笑,“复原能力强,没少一块肉。”

    “是吗?”岳靳成低声,“你最会逞强。”

    付佳希仰着脸,“是啊,那要怎么办?”

    廊道的暖色入户灯似乎变了温,安静的夜,两人的心跳同频共振。

    岳靳成步步靠近,“我这么晚还过来,你猜为什么?”

    “我不知道啊,”付佳希轻呵,“岳总明示?”

    岳靳成把她抵在墙上,背后沁凉,身前如炽热的炭火。

    他抱住她,亲了亲她耳垂。

    付佳希怕痒,脖颈下意识地侧了侧,善意提醒,“儿子睡着了,你要吵醒他吗?”

    “我又不出声儿。”岳靳成再近一步,用膝盖顶开她的一条腿,强势挤占。

    深情浓烈,一点点蚕食她的情绪隧道。

    岳靳成低头,与她鼻尖抵鼻尖,哑声说,“你得忍着,待会别出声。”

    像第一次。

    他给她另一种欢愉体验。

    甘愿俯身,急缓交替,在安静的夜里,唤来了满城风雨。

    作者有话说:

    结尾呼应36章的最后一句话^_^

    非常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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