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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  ☪ 考证

    ◎硬的不是嘴,嘴是用来喝水的。◎

    醒来的时候, 腰间被双臂箍着,付佳希不适应,不习惯, 又有点恍然,像是时光倒流,忘记今夕何夕。

    “怎么就醒了?”岳靳成睡意惺忪,“我让焦睿去打点, 给你请一天假。”

    付佳希忍了忍腹部的不适, “不用。诶, 你起吧。”

    “嗯?”岳靳成一看手机,“才六点。”

    “儿子每天六点半醒, 别让他看到你。”

    岳靳成想笑,“我是他爸, 不是外头的野男人, 怎么还要藏着躲着了。”

    付佳希说, “你怎么不是野男人了?”

    “昨晚的事,现在就翻脸不认了?”

    幸而天色尚浅,能遮掩羞赧的脸。付佳希说,“昨晚你也没有做……什么事。”

    一语双关, 岳靳成失笑, 确实没做。

    刚缓和的关系,讲究循序渐进。

    岳靳成听话照做, 经过儿童房时,脚步放轻, 谨慎如窃物的小贼, 连关门都唯恐惊扰出声。

    凛冬的晨风如割人的刀, 岳靳成冻得差点拿不稳手机。

    车子刚启动, 付佳希发来信息:“你从后门(西门)走,正门的保安很八卦,看你早上才出来,肯定会四处传播。”

    岳靳成想笑。

    昨晚主动送上门,走的时候还得偷偷摸摸,好歹他也是嘉一的爸爸,怎么跟个偷情的野夫似的,见不得光,见不得人。

    校车到小区,送小朋友出门时,嘉一忽然问了句,“妈咪,昨晚我爸爸是不是来啦?”

    付佳希顿时紧张,“为什么这么问?昨晚你不是睡得很早吗?”

    万一儿子中途醒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异样?

    付佳希只能回顾昨晚的事。

    她被岳靳成关在浴室里,抵在墙上,腿像软绵的细长柳条,搭在他左手小臂。忍无可忍的时候,压抑地揪紧他短发。

    她低头,他仰头。

    迷离与深邃的眼神交融,同款的不可自拔。

    唯一的清醒,是记挂着家里还有个小小人。

    这却成了岳靳成拿捏她的坏情趣,她每每游走在失控的边缘,他便哑声提醒,“嘘……儿子睡着了。”

    “我一觉到天亮。”岳嘉一稚嫩声音像今天的冬日暖阳,“我梦到爸爸而已。”

    付佳希暗暗松口气,“梦到爸爸什么了?”

    “喝水。”

    “……”

    小嘉一扭着脸,很是奇怪,“妈妈,你穿多了吗,脸怎么有点红红的?”

    —

    到柏丰,刘匀激动溢于言表,“一夜之间,浮亏变盈利,市场太可怕了。”

    付佳希笑着说,“刘组,待会去找金部汇报工作,顺便问问他,昨日的话,今天是否能兑现?”——-

    如果账户是浮盈800万,你会通报表扬吗?-

    呵,你先赚到了再说。

    截止目前,公司账户的盈利已经是七位数。

    金明这脸,被打得啪啪作响,端坐办公桌后面色讪讪。

    刘匀硬气道,“既然金部在任何决策面前,都不愿担责,那我只能向上级请示。”

    “我没有不愿担责。”金明话不说满,“既然现在赚钱了,自然要让子弹飞一会儿,赚的更多才对。”

    刘匀轻蔑一笑,“你以为市场是什么?按你的意愿发展?还是你打心底里,就对做这件事的人抱有偏见?你以为我和佳希,还有俞彦卿,做这么多分析,研究,是无用的花把式,是作秀的工具?那也只能说,你见识过于短浅了。”

    从办公室出来后,付佳希忍不住要为他的硬气鼓掌,“刘组,你就该这样。”

    “打铁还需自身硬。”金明幽幽叹气,“我也不是居高自傲,我是真的看好柏丰,说白了,我喜欢、我赞许、我认可岳靳成这个人。有杀气,有锋利的劲儿,韬光养晦,沉得住心智。再者,柏丰是我赖以生存的平台,我当然希望它蓬勃发展,走得更远,更久,每一步都踏踏实实的。”

    9点,国内商品市场开盘。

    在技术分析后的一个相对合适价格点位,付佳希对头寸进行平仓操作。

    按下【确定】的那一刻,她没有彷徨,没有瞻前顾后,只有坚定的自信,与平静的心跳。

    三点收盘后,清算数据传送到集团财务部,以期现结合的方法评估,这无疑又是一次成功的套保案例。

    付佳希将复盘总结材料发了一份给俞彦卿,真心实意地发出邀请,“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

    PanPan全海鲜餐厅,价格不菲,俞彦卿看了遍菜单,“我敞开了点,舍得?”

    “你想什么都给你买。”付佳希说,“这一次谢谢你了。”

    “谢我什么?”

    “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送来一颗定心丸。”付佳希说,“你做操盘的时候,都这么淡定吗?”

    “真金白银地在账户里滚,谁能淡定,又不是智能机器。”俞彦卿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最惨的时候,亏过多少?”付佳希好奇。

    “数字不记得了。”俞彦卿说,“一半的身家性命吧,自那以后,我便给自己设置严苛的止损条例。你要清楚,操盘,就是逆人性的。”

    “如果行情一直跌,你昨晚还会劝我扛单吗?”

    “会。”俞彦卿说,“止损是有条件的,在你认为条件没有达到之前,不妨坚信自己的判断。”

    付佳希会心一笑,“受教了。”

    俞彦卿对餐厅应该很满意,那道巴斯克烤鱼,外酥里嫩,肉质烘烤火候正好。付佳希就这么看着他,嘴角上扬。

    “笑什么?”俞彦卿问。

    “你这样,我挺有成就感。”付佳希若有所思,“像橙汁人形化了,你吃鱼的样子,很像它。”

    俞彦卿哦了声,“那你就经常带我来吃饭,喂饱我。”

    付佳希领命,随即又给他点了一块口感软甜的舒芙蕾。

    —

    这几日,付佳希眼皮的跳动到了极限,开车的时候尤其,她用指腹按着,都能感到眼皮细微的颤动。

    似乎是提前的预兆。

    一到公司,金明就把她叫去办公室,里面坐着集团审计部的人。

    “昨天例会上,审计部对我们部门的研究团队成员的资质提出了疑异,你和刘组配合一下他们工作。”金明说,“别有压力,日常审查。”

    付佳希隐隐觉得没那么简单。

    柏丰内部派系斗争从未消停,岳云宗早些年被簇拥,自然也有心腹跟随。主管法务审计的高层姓林,与岳云宗关系不浅。

    从流程上,制度、方案、计划、对标,都有据可依,审批正常。但审计部对付佳希提出质疑,她并没有考取相关从业资格证。

    刘匀当场解释,“我有。按规定,并没有要求业务组成员全部取得从业证。”

    付佳希说,“我的专业与这项业务适配度很高,而且,我有在准备考试,只是考试时间没到,就在这周六。”

    “从合规交易的角度而言,你们的确没有做到完全规范。”

    要故意挑刺,再合理的解释也会被选择性地忽略。

    金明敷衍地打圆场,“这次就算了吧,她周六不就去考证了吗。”

    “万一上级部门严查,她这就属于违规操作的擦边球。”

    刘匀纳闷,“我去找云宗总解释。”

    付佳希拦住,“他更不会替我们说话。”

    刘匀气愤难忍,“他们就是有意为难。”

    付佳希反倒宽劝他,“您别生气。”

    “看看最后的结果吧,如果罚款,罚你的那部分,我替你补上。”刘匀说。

    付佳希笑了笑,“您别急,也许这一次的‘罚’,对我们今后来讲,反倒是一种‘奖’。”

    刘匀只当她心态好,罢了罢了,不提糟心事。

    “周六的考试,别迟到就行。”

    “不祝我考试顺利?”

    “这考试对你不难。”刘匀信心很足。

    说来也是玄学。

    大概正是因为这一句“祝考试顺利”没有说出口,付佳希真就碰到了麻烦事。

    周五送嘉一去楼下坐校车时,从电梯通室外的三四层楼梯上,隔夜的露水没有干,她没踩稳,一个跟头栽了下去,四肢结结实实砸在地上。

    付佳希摔晕了十几秒,岳嘉一大声哭叫。

    校车上的老师和司机纷纷跑来,手忙脚乱地把人送去了医院。

    这一摔,左脚踝骨裂,绑了固定护具,前三天是不能正常行走了。

    付佳希疼得龇牙咧嘴,遭了大罪。

    这太狼狈了,下巴都被水泥地磕破一块皮肉,嘴角也肿得厉害,根本没法儿见人。

    —

    柏丰,总裁办公室。

    今天有政府单位的接待,岳靳成午饭就在员工食堂就餐。忙完后,他回办公室午休,焦睿进来送文件。

    岳靳成问:“刘匀他们组今天出差?”

    焦睿说,“我刚上来还在电梯里碰到他。”

    “佳希有没有一起?”

    “没看到佳希姐。”

    岳靳成中午在食堂特意找寻她身影,没见着人。

    焦睿心领神会,“岳总,我待会找借口问问。”

    岳靳成默认。

    “对了,审计部那边汇报的事,我暂时给您压一压?”焦睿都觉得过于上纲上线,“我透过那边的语气,给出的处理意见过于离谱。”

    岳靳成看了他一眼。

    焦睿:“让佳希姐调离本岗位,以及取消他们组的绩效提奖。”

    岳靳成面色平平,知道后,也没有说什么。

    焦睿心里纳闷,这真不像老板以往护短的风格。

    岳靳成临近下班给付佳希打了个电话。

    “今天外勤?”

    “嗯。”

    听出声音的异样,他问,“在睡觉?不舒服?”

    “没,我待会去接儿子。”

    “好。明天要考试,晚上我过来?”

    “我考试你还过来?”

    “过来带儿子,让你看看书。”岳靳成揶揄,“你以为我过来干什么的?”

    付佳希此刻躺在沙发上,淤青的伤口布满四肢,身体一动就疼。她觉得自己像一条搁浅沙滩,被暴晒的鱼,气若游丝。

    “诶。”她改变主意,扯了个谎,“你去接嘉一行吗?今晚他睡你那,白朵约了我晚上吃饭。”

    岳靳成本意是想过来的,但她这么说了,也只能同意。

    付佳希哪里还吃得下饭,借口罢了,不想被任何人瞧见自己的狼狈模样。

    次日9点开考,分配的考场在很远的区,付佳希只能打车过去。

    撑着一只拐,瘸着腿去等车。

    也是绝了,派车单一直在排队,半天都没车接单。

    刚出电梯,正好看到正从大门口进来的岳靳成。

    “你怎么来了?”付佳希怔住。

    岳靳成有点生气,“你说我怎么来了?”

    “儿子告诉你的啊。”

    “儿子是亲的,没白养。”岳靳成视线往下,皱眉,“伤得这么严重?”

    “五体投地了都。”这词太生动,是场景的完美复刻。

    岳靳成扶她,“除了腿,还伤了哪?”

    付佳希龇牙咧嘴地卷起衣袖,手臂、手腕上都是大片青紫。

    “你看我下巴。”她仰起脸,凑近了给他看。

    破了皮,伤口还红肿。

    岳靳成还恼她瞒着,头一低,不算温柔地亲了口她的唇。

    付佳希疼得倒吸气,“你干嘛?”

    “我是摆设吗?遇到事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说,你宁愿一个人扛着,瘸着腿去考场,我主动送上门来当免费的司机你都不要。”

    他是真的有些生气。

    付佳希也不惯着,是真心觉得没必要,“你别给我洗脑,我自己能应付的事儿,我就能一个人做。”

    话挺硬,但后半句,她又笑意盈盈地挽住他的手,“但现在,我就需要你送我去考场。”

    “……”

    岳靳成心里内伤,拿她真没法子。

    考场在一座专门的智能考学园区里,她的考室在七楼,且没有电梯。

    她这腿,这拐,这几百级楼梯……付佳希发愁。

    身旁的岳靳成二话不说,在她前边蹲下,“上来。”

    付佳希起先还不好意思。

    岳靳成淡声问,“你是不是想弃考?”

    她立刻趴向他的背。

    岳靳成背她太轻松,往上掂了掂,还能空出一只手,“拐杖和包都给我。”

    付佳希照做。

    岳靳成就这么背着她,一步一步上台阶。

    考生多,纷纷侧目,友善让路。

    还有人打趣,“哇!好励志哦!这样都在积极备考!”

    付佳希尴尬一笑,把脸埋进他肩膀。

    岳靳成笑得身体微微颤。

    付佳希用力拧了拧他胳膊,哪知都是精瘦紧致的肌理,皮脂又低,捏不着他的痛处。

    到四楼,人流量分散得差不多,周围安静了些。

    付佳希:“审计来查合规性的事,你知道了么?”

    “知道。”

    “我猜,处理决定应该不轻。”

    “嗯。”岳靳成不愿多谈。

    “别这么高冷,透露一下。”

    “集团规定的保密性,我第一个遵守。”

    付佳希食指点了点他的耳朵,“过分了啊,这会跟我公私分明了?”

    “你昨天摔那么严重的时候,不也是以这标准对我的吗。”

    是记仇了。

    付佳希忍笑,“既然公私分明,你还一大早过来给我当司机?背我爬七楼?”

    “嗯,公私分明是一回事,不妨碍我不讲原则。”

    “嘴硬。”

    “嘴是用来喝水的,硬的不是嘴……”

    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

    岳靳成故意停顿,然后消声。

    他的掌心很热,适时往上挪了挪,紧贴她大腿。

    明明什么都没说。

    付佳希却在他的半句留白里,脸红发烫。

    “你讨厌。”她揪他的手臂,不怎么坚决,倒像娇嗔埋怨。

    “你那晚也说一样的话,但手掌按着我的脑袋,一点都不愿意我起来。”岳靳成无辜叹气,“我都不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付佳希埋头在他颈间,假装三分钟鸵鸟,闷声说:“讨厌鬼……考试不及格就都赖你。”

    作者有话说:

    岳总:我变平头也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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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  ☪ 西装

    ◎不发个大浪,都对不住这光天化日。◎

    付佳希请了几天病假。

    摔伤的腿正好得以休养, 同时也能避一避风头。

    于小米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刘匀对给出的处罚意见坚决反对, 谁要为了这事让付佳希调岗,他立刻辞职。

    金明反倒怕了他。

    刘匀资历老,工龄长,是柏丰员工里最早的一批。

    他要真的撂担子走人, 舆论风向可就变了。传出去的话会往他与岳云宗身上引。何等的刻薄, 才会逼走一个沉默正直且对集团有贡献的老员工。

    所以, 付佳希没被调岗,只扣绩效奖, 以及办公室范围内的通报批评。

    刘匀依旧不服。

    付佳希晚上给他打了个电话,两人详谈十余分钟。

    “刘组, 您犯不着同他们争辩, 我跟您说说我的想法。”

    听完后, 刘匀似乎明白了,“这,这能行?”

    “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

    刘匀心潮渐渐澎湃。

    “对了刘组, 我腿不方便, 这一周和俞彦卿的工作对接,就辛苦您了。”

    闲在家里两天, 付佳希有点坐不住。

    捣鼓烤箱,做各种小面包, 甜点, 岳嘉一赞不绝口。

    一口一个“香妈妈, 超人妈妈”, 把她哄得心情舒畅。

    岳嘉一惦记着老父亲,留了三块在小碟子里,碎碎自念,“这些最丑的都给爸爸吃。”

    次日,付佳希在家正看书,俞彦卿给她发来微信:

    “刘组说你摔伤了?”

    “是的。”

    “我过来一趟,现在。你方便吗?”

    付佳希发了小区地址,二十分钟,俞彦卿就到了。

    “伤得这么严重?”俞彦卿见到她,吓一跳。

    “还好,包扎得夸张了些。”付佳希拄着拐杖,“摔了的第二天,我还去考试了呢,七楼,敬业不?”

    俞彦卿皱眉,“这考试一年有三四次,不急着这一次。”

    “你是不知道,公司有些人就拿这事做文章,说我无证交易不合规,我差点被调岗。”付佳希说,“耽误不得。”

    “你走就是了,怕什么?”

    “我现在的薪酬待遇很不错,我相当满意。”付佳希很现实,“而且,我也挺喜欢这份工作的,有一种,和命运对抗和交战的感觉。”

    俞彦卿不置可否,静静打量房间,视线最终落在低脚柜的照片上。

    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

    付佳希不避讳,“我儿子放的。”

    “他知道你们分开了吗?”

    “知道。”付佳希说,“他很坚强,是个小男子汉。他是我,努力工作,好好生活的最大动能。”

    这一刻的感觉很神奇。

    面前的女人,既有温柔的母性柔光,又有清醒笃定的自我意识,在她的神情里,看不到被孩子羁绊的失落与怨怼,而是坚韧的勇气。

    俞彦卿忽然,忽然的,嫉妒岳靳成。

    “你。”

    “嗯?”

    俞彦卿抬起头,平静问,“有没有想过跳槽?”

    —

    一周后,付佳希销假上班。

    除了走路不能太快,不影响正常生活。

    OA系统上的内部通报,她一字不差地看完。于小米宽慰,“佳希姐,没事的啊,撸起袖子加油干。”

    付佳希笑了笑,对,要加油干。

    下午两点,月度经营会议,岳云宗主持,会议末尾,惯例询问是否有其他意见。

    付佳希举起手,“有。”

    岳云宗讪讪一笑,“你说。”

    “这次合规检查,我反思了几天,认识到自身不足,能力有限,眼界与水平更需要修炼。”付佳希态度诚恳,语气微低。

    刘匀适时附和,“是,我也有责任,过于想当然,我们现有的经营套保模式,匹配不上集团的发展。”

    岳云宗等着他们的后半句,“所以呢?”

    付佳希说:“我建议,集团组建专业的交易部门。规范、细致、主动地开展套保业务。”

    —

    岳宅别墅。

    有名流雅客前来探望岳璞佪,万钰俨然当家女主人的架势,扮相华丽精美,笑迎客人。有人不熟知,悄声问同伴,“这位是?”

    “岳家二少爷,岳云宗的夫人。”

    “我记得他太太不长这样啊,我在瑞士见过一面。”

    “那是前妻,早换了。”

    “又换了?”

    岳云宗恰巧回来,看万钰在客厅热情摇曳,见到他娇俏奔来,“回来啦老公。”

    岳云宗冷声数落,“你在这装腔作势个什么劲儿。”

    万钰脸色刹白,挤出个笑容,“爸爸的朋友来探望,我招呼一下。”

    “这是大哥的位置,要待客,也轮不着你。”岳云宗发脾气,“丢人现眼,给我回房间。”

    万钰在房间里哭。

    有人敲门,“万钰,你在吗,我给你带了礼物。”

    “叶溱姐。”见到来人,万钰顿时委屈,泪眼婆娑。

    “怎么了这是?”关叶溱随同前来,只是到得晚,恰好看到岳云宗发脾气那一幕。

    万钰哭哭啼啼的。

    “云宗哥其实是很爱你的,男人嘛,工作压力大,憋着委屈没地儿散,你是他最信任的人,他对你没有算计和防备才这样的。”关叶溱温声安抚,又递上精美礼盒,“我在英国看展的时候买的,觉得特别适合你。”

    限量香水,价值不菲,收买人心。

    万钰一直想融入所谓的贵太太圈,奈何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一般。此刻,宛如抓到救命稻草,把关叶溱当成了亲姐姐。

    “叶溱姐,你这么美,人这么好,又和大哥青梅竹马。哎,你要是我嫂子就好啦。”

    关叶溱任她挽着手,笑道,“岳靳成确实优秀,他对佳希的专一,这话就不要讲了。”

    “有什么不能讲的。”万钰说,“他们都离婚两年多了。”

    “离婚后,也可以有感情呀。他们有孩子,嘉一聪明可爱,是你们岳家的宝贝。”关叶溱坦然大方。

    “有了孩子,就是牵绊。”万钰认可,“小嘉一真的好可爱,有礼貌又长得萌。”

    关叶溱:“是呀,幸亏佳希当时决定生下他。”

    万钰:“怎么?她难不成还……犹豫过?”

    关叶溱讶异,“你不知道?哎,我也不方便说,你去问云宗吧。”

    —

    付佳希摔伤之后,俞彦卿主动与她联系的次数越来越多。

    “过年休市十二天,提前讨论一下工作计划。”

    “行。”付佳希习惯了,“我下午过来。”

    “你腿没好利索,少走动。”俞彦卿说,“我来找你,晚上七点。”

    他到的时候,岳嘉一给他的开的门。

    “俞叔叔好。”

    “小嘉一你也好。”

    “进来吧俞叔叔,我妈妈在换药。”岳嘉一礼貌大方,俨然小大人。

    付佳希盘着腿,在沙发上换药,喷的药剂和纱布膏贴。

    “不好意思啊,你先坐。”

    “还这么肿?”俞彦卿皱眉。

    “这两天走路走多了,又有点疼了。”

    岳嘉一依偎在妈妈身边,拿小扇子给她扇脚踝,让药剂干得快一些。

    “妈妈。”

    “嗯?”

    岳嘉一凑近,说悄悄话,“我觉得这个叔叔,是所有叔叔里,最帅的一个。”

    俞彦卿笑了笑,被孩子夸赞,那一定是真的。

    嘉一懂事,捧着绘本安静地看。

    付佳希和俞彦卿讨论工作。

    “年前在螺纹钢的采购上,建议放慢节奏,可以春节后再看看。”俞彦卿说:“你看它的周期图,各均线指标都排列得不是很好。”

    “那节前,是不是要加快合同定价?”

    “按你们每日的下线量正常推进就行。”俞彦卿问:“你自己做的单呢?”

    “小赚。”付佳希心情愉悦,美滋滋得很。

    俞彦卿敲警钟,“提醒你一句,无论顺风盘还是你风盘,止损一定要严格,同理,克服贪婪,学会止盈,是更高的能力。”

    付佳希还没说话。

    一旁的岳嘉一忽然出声,“OK,俞老师。”

    大概是平日听付佳希讲电话时,经常说这句话,模仿起来,惟妙惟肖。

    俞彦卿忍俊不禁。

    岳嘉一拿着绘本走向他,“俞叔叔,你可以给我讲故事吗?”

    绘本是英文,有两个单词他不懂。

    俞彦卿先教他发音、单词的意思,然后从第一页开始,醇正的发音,情绪代入,瞬间把小家伙吸引。最后,岳嘉一越靠越近,贴着他,小手搭在他裤腿上,听得好认真。

    “俞叔叔,你的英文跟动画片里一样好听。”

    “我要把你留下来,每天给我讲绘本。”

    童言无忌,付佳希打趣,“留下俞叔叔,你给他发工资吗,请他很贵的哟。”

    岳嘉一心领神会,“有妈妈在,俞叔叔不会要我的钱的。”

    “我儿子喜欢天马行空,你别介意。”付佳希说。

    “不会,他被教育得很好,是你的功劳。”俞彦卿又朝岳嘉一勾了勾手,“小家伙。”

    岳嘉一蹭蹭过去。

    俞彦卿蹲下,视线和他平行,“下次叔叔带你去书展,送你很多有趣的绘本好不好?”

    “噢耶!!”岳嘉一抱住他。

    小脸贴在他肩膀,这个角度,付佳希看不到他在说话。

    “俞叔叔。”岳嘉一悄声问,“你喜欢我妈妈吧。”

    俞彦卿愣了下,随即挑眉,“你问过多少叔叔这一模一样的问题?”

    古灵精怪的小海王。

    “两个。一个是你。”

    “另一个呢?”

    “已经和我称兄道弟了。”

    俞彦卿笑了笑,问,“那我呢,有机会吗?”

    岳嘉一想了想,郑重点头,“机会不小,你可要好好努力啊。”

    老生常谈的语气,怎么看都滑稽。

    “我儿子又跟你胡扯什么了?”付佳希从厨房出来,递他一杯茶。

    “没胡扯,他……”俞彦卿稍停顿,“夸我帅。”

    付佳希没有嘘声,而是安静下来,仔细端详。清透的眼眸,视线专注,俞彦卿心跳不由加快。

    “确实英俊。”付佳希展颜一笑。

    俞彦卿走的时候,岳嘉一依依不舍地扯了扯他的手指。

    “俞叔叔。”

    “嗯?”

    “你加油噢。”

    —

    岳靳成去广州出差,一周后才回津市。

    傍晚飞机落地,司机在机场接到他,“岳总,您先去哪?”

    岳靳成看了看时间,这个点,付佳希应该在家。

    “爸爸,我新学了几个故事,你想听哪一个?”

    “你最想分享哪一个?”

    “小企鹅和大冰块。”

    父子俩并排坐在地毯上,书房的灯光偏暖,除湿机声响均匀细微,气氛更静宁。

    岳嘉一将故事讲完,岳靳成还来不及表扬,他便无缝对接,叽里呱啦一顿输出,“这里的单词是叔叔教我的,叔叔和妈妈聊工作,我就在一旁看绘本。”

    岳靳成一怔,“什么叔叔?”

    “我不记得是小沈叔叔还是小王小刘小俞叔叔了。”岳嘉一说,“反正妈妈对他很好,还把我特意留给爸爸你的舒芙蕾,都拿出来给他吃光光了。”

    岳靳成心里不是滋味。

    “爸爸。”

    “嗯?”

    “你可要加油噢。”岳嘉一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

    “……”

    付佳希洗完澡,在洗手台前吹头发。

    到半干的时候,手边的精油被岳靳成拿起,熟练地挤了两泵,在掌心焐热了,才往她头发上抹。

    一层一层的,发尾停留稍久。

    付佳希索性把吹风机递给他,“好人做到底喽。”

    岳靳成轻呵,“你倒会使唤。”

    他接过,调热风,先对着自己的手臂吹了吹,温度合适,才帮她吹发。

    付佳希像一头落水的小狮子。

    他故意将她头发揉乱。

    付佳希想笑,“幼不幼稚?”

    “俞彦卿来你这了?”岳靳成漫不经心地问。

    “嗯,聊工作。”

    “他怎么不来找我汇报?”

    “你自个儿问他呗。”

    “儿子给我留的蛋糕,被他吃了?”

    “你儿子热情好客。”

    “他还抱了我儿子?”

    “是你儿子稀罕的不得了,一见面就夸他帅。”

    “那你觉得,谁帅?”

    付佳希挑衅,“我要说他呢?”

    “明天柏丰就和他解除合作关系。”

    付佳希笑着说,“单方面违约,赔偿金很高的。你忍忍,省点钱养儿子。”她眯眼,享受tony岳的服务,“头发吹得不错。”

    岳靳成贴得近,贴得紧,吹风机的嗡震声在有限空间里放大。

    他低头,从上而下的角度,能看到柔软起伏的曲线,能看清未干的水滴,从她锁骨游离坠落绵软里。

    “只有头发吹得不错吗?”他低声,问。

    付佳希反应过来,不自然地别开脸。

    岳靳成把吹风机放在台子上,没有关。

    他脱掉西装,铺在冰凉的台面。

    付佳希不怎么坚决地抵抗他的双臂,“疯了啊,儿子在。”

    “哦。”岳靳成似思考,动作却没半分迟疑,单手环住她的腰,轻松抱到西装上。

    “那你待会别出声。”他说。

    岳靳成蹲下去,付佳希难为情,下意识地收腿。被他按住膝盖,轻轻一用力,不得不往两边打开。

    “你,你别……”

    “我知道。”他照顾她的情绪,低声说,“你穿着,不脱就是了。”

    付佳希脑子一炸。

    快要忍不住的时候 ,岳靳成伸手,掌心落在她唇上。

    嘤咛的低诉化成了热烫的呼吸,岳靳成的手像要烧着一般。

    “嘘……”他偏要抬起头,故作正经地提醒,“你忍着点,儿子在看绘本。”

    大约是蹲着的高度不太舒服,岳靳成索性双膝跪于地面。

    电吹风的嗡声急促、不间歇。像翻涌的浪,极力掩住海底之下,融化的冰峰,以及摇月的清风。

    不能在洗手间待太久,岳靳成的节奏更加霸道。

    付佳希出来时,站不稳,被他用手掌抵着发酸的腰。

    “妈妈!我又看完一个故事啦!”岳嘉一沉迷书海,喃喃自语,“我还要再看一本。”

    “爸爸陪你一起看。”岳靳成淡定,表情如常。

    付佳希陷入沙发里,身体像风浪过后的海,月光洒下,有一种虚脱的,不真实的宁静。

    到时间,岳靳成经过沙发,一只手轻轻压了压她肩膀,“走了。”

    晚上,付佳希轻微失眠。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脑袋空空,最后想不出个所以然。

    睡眠不足,第二天她特意多盖了一层粉底,妆感比平时的稍重。

    一楼等电梯,梯门划开,岳靳成和焦睿,以及几位高层和部门经理都在。

    一时之间,员工纷纷退却,等下一趟。

    厢轿里还有空位。

    焦睿笑着招呼,“佳希,进来吧,正好有点事想请教你。”

    付佳希进去,焦睿适时后挪一步,把岳靳成身边的位置留给她。

    上级都在,付佳希挨个打招呼,最后叫岳靳成,“岳总。”

    刚叫完人,她愣住。

    岳靳成西装革履,气场与平日无异。只是这件西服……付佳希记得,就是昨晚被她垫在身下的那一件,安静承受了许多……昨晚的痕迹以及记忆。

    岳靳成故意的。

    不发个大浪,都对不住这光天化日一般。

    作者有话说:

    西装: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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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  ☪ 过夜

    ◎你用完我,就去跟别的男人吃饭?◎

    陆续到达对应楼层, 电梯里的人越来越少。

    “对了佳希。”焦睿说,“你顺路去一趟我那,正好有几个数据要向上反馈, 你帮我确认一下。”

    一个机敏称职的秘书,可以找到各种正确的理由,帮上级达成目的。

    行政层,总裁办公室。

    岳靳成径直走至落地窗前, 电动窗帘徐徐划开, 光亮自他身前涌进, 逆光而站,岳靳成窄腰长腿的好身材展露无遗。

    他顺手脱了西装, 搭在椅背上。

    付佳希几次欲言又止。

    岳靳成故意看她一眼又一眼。

    “放心,不是昨晚那件。”

    付佳希清了清嗓子, 故作镇定, “你穿什么是你的事, 被笑话的又不是我。”

    “如果别人问起,衣服怎么湿了一片。”

    “岳靳成!”付佳希败阵,制止他的口出狂言。

    他笑,目光与晨光一样柔和, 带着刚刚好的光彩。

    “骗我上来就为这事?”付佳希不乐意。

    岳靳成走近, 牵起她的手,把她带绕办公桌, 轻按肩膀坐在他的皮椅上。

    付佳希往后懒懒一靠, “椅子很软, 舒服。”

    岳靳成配合着捶捏她肩背, “力道满意吗?”

    “太轻了, 重一点。”

    “好, 我下一回,会记得重一点。”

    付佳希后知后觉,上了套,不是什么好话。

    她恼怒地往他侧腰掐,岳靳成躲开。

    她伸手,他控制距离,还是掐不着。

    “不许动。”付佳希轻呵。

    岳靳成笑着举手,作投降状,“给你掐,掐哪儿都行。”

    焦睿送咖啡进来,被当时的场面惊住。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总裁毫无原则的一面,还是那么浑然天成。

    外人在,眉目传递的情意慢慢收敛。

    岳靳成低声说:“让你上来,是一点私心,我已经很久没与你一起喝咖啡了。就十分钟,你陪陪我。”

    付佳希心软,尝了一口就发现,甜度、浓度,她的喜好和习惯,他还记得。

    “我上周向岳云宗提出组建交易部门的建议,他没有当场驳回。”

    “嗯,今天例会上,有他的提案。”

    “他能这么快同意?”付佳希意外。

    “他上过一次当了,上次,你也是以迂回战术,倒逼他不得不同意组建研究团队。”岳靳成太了解这位二弟,“他绝不会再大意了。”

    付佳希放下咖啡杯,清脆细微一响。

    “我是不是又给你制造难题了?”

    岳靳成说,“不是难题,是我想做很久,却没机会入手的事。你在前面冲锋陷阵,我不算什么。”

    被肯定,被赞许,甚至还有一丝丝被崇拜。

    这是付佳希从未有过的体验。

    岳靳成与她并肩同坐,推心置腹地谈工作。

    付佳希感受到的,是绝对的信任和真诚的欣赏。

    她有些恍然。

    面前的这个男人,一直一直都很好。她曾经不满、怀疑、否定的一些东西,他从未有过。只是那时的生活,在特殊环境与条件里,充满了诸多无奈。

    反过来想,当时的岳靳成,也被迫承受了无解与无措。

    “在想什么?”岳靳成发现她走神。

    付佳希笑了下,“没什么,谢谢你……的咖啡。”

    一切如岳靳成所料,岳云宗在会上,不但没有反对组建独立交易部门的意见,反倒大力赞成。随后循序渐进地表达自己观点,集团原材料采购量庞大,确有必要将套保业务作为日常开展。

    既如此,寻得国内外成熟、口碑、专业度兼具的专业公司,是不是更有效率。

    岳云宗笑着说,研究组成立时,不也与俞彦卿签订了合作协议吗?

    他摆出事实,让众人信服。一场会议下来,风向明显有了偏向。

    刘匀去试探过几次口风,不过金明也是老滑头,打着太极什么都没说。

    —

    周五晚上,嘉一有击剑课。

    付佳希难得闲两小时,去国金逛了逛。从一家店出来后,不想碰见了岳云宗。

    岳云宗刚接完电话,转身看到她。

    付佳希大方招呼,“云宗总。”

    岳云宗见她一个人,便说,“正好,有客户,你也来见一面。”

    他转身就往餐厅里,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这家餐厅是新开的,装潢华丽,太多镜面设计,付佳希一走进就头晕。而看清真正随餐的人后,她更晕。

    没有什么业务客户,岳云宗骗她的。

    万钰,关叶溱,还有岳少恒。

    这是他的私人聚餐,却故意将她叫进来。

    “佳希姐。”万钰叫得甜,“好巧呀,一起吃吧,快坐。”

    这姑娘真是,能忍能演,把豪门生存之道摸得透透的。

    付佳希反倒有些佩服她了。

    “佳希,好久不见。”关叶溱微微笑,“我回国后,也没能找你好好聊聊。”

    行,合着是鸿门宴了。

    付佳希一点也不慌,在柏丰历练了这半年,看得多,学得多,任何情绪,她能把握控制,像熟练的车手与他的方向盘,什么意外状况,都能淡定,喜怒不上脸。

    “这不机会来了吗?”付佳希出其不意,拉开椅子,大大方方地坐下,“云宗总破费了哦,今天我最有口福。”

    她先是对万钰说,“上次你伯妈在满苑丢的手串找到了吗?她没有再冤枉你了吧?”

    岳云宗目露出狐疑,“什么冤枉?”

    万钰尴尬,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要怎么回答?复述一遍自己是如何被伯妈羞辱,如何被付佳希帮助的吗?

    付佳希一笑而过,又转向关叶溱,“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是想先讲讲你在国外的生活?还是讲讲你是如何惦记着我的?”

    她太明艳直接,目光直劈而下,没有一点隔阂和怯缩。

    心说,不是给自己立“我和你天下第一好”的人设吗?那就让你立个够,立个具体。

    付佳希又让侍者送来菜单,手指一点,挑了两道最贵的。

    一旁的岳少恒忍不住了,“甜品也不错,你尝尝看。”

    付佳希置若罔闻,转头又笑盈盈地对着脸色不佳的岳云宗,“你也坐呀,分量太多,大家一起吃。”

    这一桌人,只有岳少恒不会演,不会装。

    尬聊也是聊,总之,付佳希就不会让这场子冷下来,也不给他们任何反攻的破绽。关叶溱和万钰,明显已经被她聊晕、聊吐、聊得不耐烦了。

    付佳希饱餐一顿,笑着说,“不好意思,嘉一快下课了,我要去接他了,咱们下次聚。”

    万钰和关叶溱明显如释重负。

    岳云宗佯装关心,对万钰扬了扬下巴,“送一下佳希。”

    万钰站起身,从桌子左边绕出来,付佳希一把挽住她胳膊,热情,主动,万钰愣了愣,好像角色反串了。

    有说有笑地走出餐厅,万钰说,“佳希姐,我真该向你好好学习。”

    付佳希忽略她的阴阳怪气,“当然,你要学的还很多,别着急,慢慢来。”

    万钰脸有点挂不住,“这里没人了。”

    “商场生意兴隆,怎么会没人。”付佳希故意曲解。

    万钰笑了下,“也是,这里是关家的产业,运营一直由叶溱姐负责,她真有本事,事业干得好,人也好。最近常来家里走动的,家里人都很喜欢她。”

    家里人。

    都。

    不就想说岳靳成吗。

    付佳希知道她的意思,心里还是有了不畅快。

    “我听爸爸讲,柏丰和关家,合作推进的项目不少,明年会全面推进,好几个都是大哥亲自立项的,想必以后,与叶溱姐的交往也会更多。”

    万钰笑着说,“佳希姐,我其实特别羡慕你。就算离了婚,也能过得好。大哥就更加不用说啦,简直是我偶像。丝毫不为旧情往事困扰,一直在向前看。”

    付佳希说,“所以啊,你要经常鞭笞你丈夫。”

    “嗯?”

    “学学岳靳成,别总念着旧情,多向你看看。”

    其实这话有点尖酸刻薄,同是女人,付佳希这样讲有点不应该。

    但她控制不住,似有一团火,把心烧得慌。

    嘉一上完击剑课,今天的课程内容大概很激烈,到家后,小家伙以及精神亢奋得不行,在沙发上翻跟头,蹦跳,自己编台词,碎碎念了一部武侠剧。

    付佳希说了两遍,“该睡觉了。”

    岳嘉一精神得很。

    又过五分钟,她说,“你睡不睡?”

    岳嘉一说,“妈妈你睡我就睡。”

    “我睡不着。”

    岳嘉一鬼机灵,假装顺从,去到房间后就给岳靳成打去电话。

    “爸爸,你赶紧过来一下吧,妈妈发飙了。”

    “她说她睡不着,想你想的。”

    付佳希泡完牛奶给嘉一,岳靳成就到了。

    电子锁的密码他竟知道,进来得轻车熟路。

    岳嘉一未见其人,悄咪咪地说,“妈妈,爸爸来了。”

    果然,岳靳成站在房间门口笑。

    付佳希白他一眼,“小叛徒,大无赖。”

    密码只会是岳嘉一告诉他的。

    “爸爸!”岳嘉一从被窝里爬起,兴奋地冲向岳靳成。

    “乖。”岳靳成将他稳稳接住,“谁家儿子这么帅啊。”

    “付佳希家的。”

    “那又是谁家儿子这么不乖啊?”

    “岳靳成家的。”

    付佳希忍着笑,无语。

    之后是其乐融融的父慈子孝时间,付佳希洗完澡出来,嘉一竟还没睡。她忍不住对着岳靳成提声,“明天要不要上学了?”

    “快,妈妈生气了。”

    “遵命。”

    岳嘉一飞快钻进被窝里,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爸爸,我想明早醒来后也看到你。”

    “好。爸爸明早五点起,六点到,一定让你看到我。”

    他有自知之明,留宿过夜不可能,只能不辞辛苦。

    孩子最容易被满足,得偿所愿后,很快沉睡。

    岳靳成轻轻关上门,走出儿童房。

    付佳希靠在沙发上玩手机,眼皮都懒得抬。

    岳靳成挨着她坐下,“今天是怎么了,遇到事了?”

    她心情不好,很明显。

    “和你的弟弟弟妹们吃了顿鸿门宴,听到不少你的风流事。”付佳希说,“头皮发麻。”

    岳靳成笑,“我这当事人怎么不知道?你说说看,我有多风流?”

    消消乐的爆破声此起彼伏,和付佳希此时的情绪应景,“我都说不出口。”

    岳靳成又坐近了些,“关叶溱也在。”

    付佳希冷呵,“她的一举一动,你这么了解啊。”

    “她自己说的。”岳靳成停顿两秒,眼角带着淡淡笑意,“吃醋了?”

    “你要是和她有进展,跟我挑明了说,我不吃剩饭。”付佳希将屏幕戳得更用力。

    “我要是剩饭,也是被你吃剩的,别人吃不着。”

    “别说得这么下流。”付佳希懒懒瞥他一眼,“我不稀罕吃。”

    岳靳成说,“也是,这两回,吃的人好像是我。”

    越说越没边了,他稍稍一点,便有了画面感。

    付佳希关了游戏,放下手机,平静道,“你别想着拿捏我,你给我记住,是我愿意给你吃,你才有的吃。”

    岳靳成很喜欢她这劲劲的模样。

    桀骜,清醒,像能在严寒冰山里存活的藤蔓,是一种野性的、向上生长的生命力。

    岳靳成着迷,低声问,“那今晚呢?岳太太想不想?”

    “这儿没有岳太太,”

    “嗯,只有主动倒贴的岳先生。”

    付佳希没忍住,终于笑了起来。

    厚脸皮这是一种能力,再硬的石头,也能给磨软了。

    “开心了?”岳靳成问。

    付佳希含糊地“嗯”了声。

    岳靳成贴着她,手不安分,沉声问,“想不想更开心?”

    四目对视,浮躁的热气在鼻息间萦绕,空气变轻,边薄,似乎升空了许多热气球,火焰在底部灼烧,“嘭嘭”如心跳,在临界点时终于爆炸。

    付佳希揪住岳靳成的领带,用力往下拉,主动吻了上去。

    一夜升温。

    从沙发到岛台,从客厅又辗转去卫生间。

    卫生间瓷砖太冷,付佳希一哆嗦,岳靳成就满头冒汗,只能退出大半,不然很快就能到终点。

    最后去了闲置的杂物间,房间的隔音很好,不至于上演全集的哑剧。在欢愉到极致时,还能给出一小条缝隙,让声音得以助兴。

    杂物间没有床和沙发,只有干燥的浮尘,在久违到访的动静里,热烈飞扬。

    这两年多的空白,依靠上拳击和体能课得以填补,岳靳成很凶,自控力几乎为零。付佳希本想硬撑着,但最后实在力不从心,眼泪悄然坠跌在他手臂。

    岳靳成理智回归,违心道歉,“对不起。”

    再后来,付佳希揪着他的头发,狠狠将他的头抬起,泪眼斑驳,无言控诉。

    岳靳成声音哑得像重感冒患者。

    “……到了没,宝宝。”

    原本循序渐进的情绪忽然被点炸,从耳朵发散,烧心挠肺,全部的血液急速聚集去某一处地方。她本能地收紧,身心的感知在这一瞬,成为彼此交融的胜利终点。膨胀的不止是心,还有岳靳成咬牙都无法再维系的弦。

    付佳希似惩罚,抱得他很紧很紧。也不甘示弱地回击,亲了亲他的眉心,继而是侧颈,最后一吻,落在坚硬的锁骨处。

    “……到了没,岳总。”

    一模一样的话,在灵魂共振的出口,泼出一整片的绚烂。

    岳靳成利器缴械,臣服于今夜的温柔乡。

    —

    冬日晨间天色暗,付佳希眼皮耷不开,被紧箍腰间的手弄得有点疼。这手不老实,还想继续往下攻城掠地。

    付佳希蒙着头,呜呜哼唧,“你别弄了,起床。”

    “我送儿子上学,公司那边我让焦睿给你请个假,你在家休息一天。”岳靳成不舍收手,亲了亲她的脸。

    “ 不了。”付佳希半醒半睡,“我今天中午有点事。”

    “工作先放一边,我跟刘匀说。”岳靳成说。

    “不是工作。”付佳希差不多醒了瞌睡,适应了一下身体的痛感,然后坐起来,下床。

    房间避了光,只一点从窗帘底透进,将卧室调成绸质的暗蓝色调。付佳希弯腰够衣服,身体曲线展露淋漓。像电影里质感的人像镜头,有一种无声的、温柔的张力。

    岳靳成目光流连,被毯下的山峰又开始拔高。

    “那我陪你一起。”他说。

    “不用。”付佳希说,“别人约了我吃饭。”

    岳靳成懒洋洋的,随口一问,“不会是奶奶,又给你安排的相亲对象吧?”

    付佳希转过头,“你怎么知道?”

    “……”

    “这次是体制内的,做技术的,我看过照片,稳重英俊,还不错。”

    岳靳成脑子有点炸,脸色阴沉,冷声问,“你昨晚才睡了我,今天就去跟别的男人相亲,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付佳希一想,有道理,于是迁就道,“今天不吃了,我让他改天。”

    岳靳成:“……”

    作者有话说:

    hhhh,吃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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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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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  ☪ 流言

    ◎白天叫领导。◎

    早晨, 最开心的是岳嘉一。

    他醒来,一睁眼,果然看到的是爸爸。

    岳靳成给他买来早餐, 可爱猪猪包,豆浆小米粥,还细心地切了水果。

    “爸爸你早上几点来的?”

    “六点。”

    “那你岂不是五点就开车过来啦?”

    岳靳成没答,“吃你的。”

    岳嘉一小腿晃啊晃, 观察力细微, “爸爸, 你怎么还穿着昨晚的衣服呀?”

    岳靳成说:“我买了两套。”

    岳嘉一跳下椅子,跑过去抓着他闻了闻, “咦,有妈妈的香水味。”

    岳靳成无语, 长大后去当人民刑警吧。

    “爸爸,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岳嘉一悄悄道, “又有人给我妈介绍对象了,据说这一次的还可以。”

    岳靳成窝火,“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

    “我妈妈每一次的相亲对象,我都看过照片, 如果非要选新爸爸, 那我一定得选个帅的。”小家伙说。

    岳靳成心里堵得慌,也气得很。

    付佳希化完妆出来, 他都不看一眼。

    校车把小朋友接走后,付佳希径直走去自己车边, “去上班了, 你也慢点开。”

    前后两辆车停得紧, 付佳希这车不好出来。

    岳靳成本想帮她。

    但她淡定得很, 降下车窗,看着后视镜,一点点地挪,不慌不躁的,顺利把车开了出来。

    生活里那些他以为的,她无法完成的事,其实她能做得非常好。

    不是她不行。

    而是自己的偏见,认为她不行。

    昨晚纠缠欢愉,亲密无间。

    今天各开各车,形同陌路。

    到集团,岳靳成在车里坐了会,看着付佳希顾盼生辉,姿态亭亭,甚至没往他这边看一眼。

    好像一切都没发生,只有岳靳成心里堵得慌。

    —

    满苑的红点鲤又长肥硕了些,刘管家添置了几条新品种,被池水里的两只麝香龟追着玩闹。

    岳靳成双手搭着木栏上,百无聊赖地抛投鱼食。

    红黄锦鲤扎堆,摇头晃尾,像一朵朵盛开的莲。

    “你啊,眼馋我的鱼就直说,有仇呢,快把它们撑死了。”周小筠拄着拐杖,走得慢,却稳。上台阶的时候,岳靳成走去搀着。

    “今天不上班儿?上我这躲闲来了。”

    “是。一下午的会,我全给推了。”岳靳成说,“累得慌,不想听报告。”

    周小筠年纪大,畏寒,坐在漏风的八角亭里,肩上搭着件厚披风,毛领挡着下巴,显得老人家更瘦了。

    “你父亲前两日来了一趟我这,提了几次关家那个女儿,我听出他的意思,是有联姻的想法,试探我的意见呢。”

    岳靳成淡声道,“从前他从不过问这些,如今倒是关心得很。下回您劝这儿子,保重身体,顾好自己,少操心,操心也没用。”

    周小筠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知父子之间的折痕与泥垢。

    她说她年纪大了,管不了这些,对岳璞佪说,“你也糊涂,关家女儿多优越的姑娘,怎么好意思开口,让人家来给岳靳成当后妈。”

    岳靳成说,“嘉一永远不会有后妈。”

    周小筠说,“那你给我重新追啊。”

    “追着呢。”岳靳成闷声道,“您能少给她物色人么,您是我祖母,还给我设关卡。”

    “你追你的,不妨碍她做选择啊。”周小筠把他手里的鱼食拿过来,藏好,“你和佳希不一样的,你有很多退路,她没有。你这样的条件,会有很多人愿意跟你走一起。但她不行,她带着个孩子,莫怪人现实,机会从来不是公平的。”

    周小筠是能看到人生终点站的人,没有那么多可能、也许、或者。人的心,就是在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日子里,给磨散的。

    “没有人会为佳希撑腰的,她和彦卿一样,不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岳靳成低问,“难道我不是吗?”

    “你不是。”周小筠没说出口。

    你是在恨里长大的。带着对父亲的憎恶,顶着家族的重压,记着母亲郁郁离世的遗憾,每一种痛苦他都熬到了底。如果不是付佳希,给他爱,给他家,为他生儿育女,那么岳靳成,一定成了个冷血刻薄的无情物。

    “你做得还可以了,只是咱们这样的家庭,掰扯不清楚的复杂关系,我有时候都不想管,望着就头痛。”周小筠长叹一口气,“佳希本来就是带着爱,与你一起,想走进爱里。但她走进来后发现,怎么是这样的鬼把式。”

    岳靳成闭了闭眼,心里难受得很。

    “行了,你别搁我这儿躲清静,烦人,把我的鱼都给撑死了。”周小筠轻念阿弥陀佛。

    —

    寒假前,幼儿园举办了一次研学活动,会在邻市的一个天文基地观星,周五去,周六中午回。付佳希约了白朵出来小聚。

    老地方,这次酒吧上了新品,名字取得emo,叫“深夜眼泪”。

    “说说,你上次的相亲对象怎么样?”白朵最关心这个。

    “人蛮好的,儒雅,稳重,长相舒服。”付佳希笑道,“奶奶要是把这人排前边,早一年就给我相亲,说不定我就答应了。”

    “谁信你。”白朵白她一眼,“要是真中意,早一年晚一年又有什么关系,你说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心里还有岳靳成吗。”

    付佳希没直接回答,而是说,“上周碰到了岳云宗一家。”

    简述了一遍事情始末,白朵愤愤不平,“我靠,他这人真够贱的啊。宝贝儿你做得好,不然他们以为还能随便拿捏你呢!”

    付佳希轻笑了下,“以暴制暴,以柔克刚,将计就计。其实和他们家斗智斗勇,也不是那么难。”

    “就该这样!给他们脸了!”白朵解气地跟她碰了碰杯,两人对饮一大口。

    付佳希单手撑着下巴,神思游离,“那时候,我想得太多了。想顾全所有人,想当个好妻子、好妈妈,怕影响岳靳成和家里人的关系。我小心谨慎,步步如刀尖。后来我发现……其实岳靳成并不在意这些,他家里人的关系,在他眼里就算个屁。”

    付佳希低下头,轻声一笑,“但他从不跟我说这些,他拼命工作,给我衣食无忧的生活。他说,他只要足够强大,就没人能把我怎样。”

    他养娇养一朵花,本意或许没错。

    但他忽略了,也许付佳希,并不想、并不只能成为一朵花。

    “对了,你和俞彦卿处得怎么样了?”白朵问。

    “他?”付佳希把剩下的一杯底喝完,“深居简出,穴居动物,也不知道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不过,她还是有必要去找他一次。

    去了他那才发现,这人这么多天没动静,其实是病了。

    “还有39度呢,你这烧了几天了?吃药了没?去医院验血了吗?”付佳希很紧张,不放心耳温枪,又用传统的体温计让他测腋温。

    俞彦卿嗓子哑得很,“没事,我心里有数。”

    付佳希拿手背探他额头,很突然地倾身过来。

    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像一艘温柔的船,就这么漂进了他五脏六腑。

    到嘴边逞能的话,鬼使神差地吞咽下去。

    “这么烫,肯定不止39度。不行,你得跟我去医院。”付佳希架起他胳膊,雷厉风行地将人往外头拽。

    俞彦卿发着烧,身体自然虚弱,“你,诶,你总让我穿件衣服吧。”

    付佳希这才发现,他穿的是家居服。

    不提醒还好,她把俞彦卿裹得能马上去南极找企鹅玩耍一般厚实。

    “围巾真的不能再戴了。”俞彦卿痛苦道,“我要窒息了。”

    去医院一路,付佳希车也开得快。

    俞彦卿说,“我只是发烧,不是去抢救。”

    “你懂什么,什么都不懂就别说话。”付佳希难得的严肃。

    俞彦卿靠着椅背,脑袋歪向她,静静打量她。

    原来被在意、被关心、被心无旁骛地惦念,哪怕只有短暂瞬间,是这么好的感觉。

    挂了急诊,抽了血,等结果的15分钟里,付佳希陪他坐在走廊长椅上。

    她过于安静。

    俞彦卿忍不住打破,“你这样热情,很难不让我多想。”

    付佳希说:“你三年级的时候,就是这样莫名其妙高烧不退。那时舅舅出差去外面搞维修,十天半月不会回,舅妈怀着孕,她不想送我去医院,搞来感冒药让我吃。”

    “后来,我人都烧迷糊了,在床上抽搐,呕吐,她才叫邻居把我送去了医院。医生看了血检结果,说不太好,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可能是白血病。”

    付佳希叹气,“所以吧,我现在特别害怕发烧。不仅是自己,还有身边的人。一烧,我就紧张,跟应激反应似的,就想让你们快点好起来。”

    俞彦卿愣住。

    立即道歉,“对不起。”

    付佳希你笑了下,“你可要身体健康,别浪费你赚钱的本领。”

    俞彦卿也笑,“带你一起赚。”

    既然说到这,付佳希眼睛一亮,“柏丰会成立独立的交易部门,你有没有兴趣加入?”

    “给你前夫打工?”俞彦卿冷笑,“我是发烧,不是发疯。”

    “别这么说,他人其实挺好的。”

    “他人好,你还会不要他?悖论。”

    付佳希哑口无言,“你今天说话很刻薄啊。”

    “你要想跟我学东西,何必费这么大周章。”俞彦卿说,“来我这不就行了。”

    付佳希嗤声,“得了吧,我可受不了你这臭脾气。”

    拉拢俞彦卿入职柏丰这事,她原本也没抱希望,交易部的成立,岳云宗绝不会再让出主动权。

    这条路,只怕是会走得更艰难了。

    早上十点,付佳希到办公室,路过的几拨同事,不同部门,平日也不太相熟的,今天纷纷跟她打招呼,个个都还挺热情。

    到工位的时候,于小米忽然站起来,“佳希姐,早、早上好。”

    付佳希被她吓一跳,“早上好。”

    于小米欲言又止,又低着头坐了回去。

    付佳希觉得太不对劲,于是私下发信息问,“小米,是有什么事吗,我感觉今天怪怪的。”

    于小米:“佳希姐,昨晚有人在公司论坛发帖了,说你和岳总是……夫妻关系。”

    她很委婉,没说是前妻。

    凌晨起,员工论坛就有匿名帖:“201x年结的婚,岳总进柏丰那年她生的孩子,202x年离婚,孩子抚养权给了她。”

    煞有其事,并且每一个时间点都对得上。

    这条帖子是在早上四点多被删除的,据说是焦睿亲自给信息部打的电话。

    纵如此,还是很多人知道了。

    于小米发了个哭哭的表情,“佳希姐,以前多有得罪,您多担待呀。”

    所以,该来的还是来了。

    付佳希其实并不意外,她决定进柏丰前,就把这事想了个明白。

    他俩领证的时候,岳靳成籍籍无名,直至他杀回岳家,入主柏丰,付佳希被他保护得很好。

    付佳希怀孕生子,几乎没有出入过社交场所。这帖子把她的时间线说得这么清楚,一定是非常了解的人。

    离婚从来不该是一个女人的罪证与污点,流言飞个几天也就消停。

    但后来这几天,情势似乎跟付佳希想得不一样了。

    这日,她去洗手间,刚要推开隔门,就听到聊天的声音。

    “别说,她手段真是高明。”

    “离婚两年,又杀了个回马枪,这不就是后悔了吗?仗着有儿子,估计就是威逼利诱,非要来集团上班。”

    “这么大一棵树当然要抱紧了,据说离婚是岳总提的。”

    “肯定的,她又不傻,怎么可能放弃这只金龟婿。”

    “我还听人讲,她在岳家的时候,可会来事了。”

    付佳希推开门。

    “吱——”

    那几个员工吓得脸色发白,纷纷往后退。

    付佳希置若罔闻,洗手,擦干,抹了点护手霜,就这么走了。

    跟这些人较真,真没必要,劳心伤神,解释了人家也不会信,然后继续添油加醋地歪曲,日后又是一场活色生香的茶话会。

    付佳希进电梯,按下顶层楼号。

    电梯门划开,迎面碰上焦睿。

    焦睿愣了下,“佳希姐。”

    随同的两名行政面面相觑,焦秘书不避讳了,称呼都改了。

    付佳希嗯了声,径直往前走。

    地毯消音,高跟鞋踩得稳,气势十足。

    总裁办公室外的几位助理,竟都不敢上前拦。

    付佳希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风风火火地走进去。

    岳靳成坐在办公桌后签文件,抬头看她一眼,笑了下,“有正宫娘娘的气势。”

    “滚蛋。”付佳希往沙发上一坐,翘着腿,忍了几天的脾气再也兜不住了。

    岳靳成拧上笔帽,最后一份文件摆在右上角。

    他起身,走到沙发后,轻柔地捏捶肩膀。

    付佳希蹭开他的手,“讨厌。”

    岳靳成挑眉,笑得风流倜傥,“哪儿讨厌了?”

    “他们都说是我倒追的你,还说是你把我赶出家门,你早想离婚了。”付佳希气得双手握拳,狠狠捶了下沙发,“我不管,你给我发声明,说清楚,到底是谁追的谁!”

    “好,我发,我帮你澄清,全集团通报,人人背诵。”岳靳成的手指卷颤她一缕头发,有下没下地绕着玩。

    付佳希瞪他一眼,“讨厌。”

    岳靳成给她倒了杯温水,“你还听到什么了?”

    “有。”付佳希吊着语气,“关于你的,你确定要听?”

    八卦的中心点围绕女人展开,这似乎是一种定律。岳靳成这个身份,有非议自然有递不到他耳边。

    付佳希想,凭什么这些让她一个人承受?

    “他们说我什么了?”岳靳成语气淡淡,带着闲散的调侃。

    付佳希反手,用力扯住他的领带往下拽。

    岳靳成配合伏腰,低下头。

    两人脸贴得近,四目交接的短暂距离,也被升温的火焰星子蹦满。

    “说……白天叫领导,晚上领导……”付佳希的食指指腹,轻轻点了下他的唇。

    “哦,那我昨晚叫了吗?”

    语罢,岳靳成微启薄唇,将她细长白皙的手指吞并、紧紧裹住。

    作者有话说:

    真有你的,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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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  ☪ 重新

    ◎那你重新追,我等着。◎

    这动作太过界, 在办公室里,风流变下流。

    付佳希抽回手,往他西装领上擦干净, “还给你。”

    岳靳成笑她的睚眦必报。

    “这些流言你不用担心,我来处理。”

    “你能怎么处理,实事求是地讲,这也不算流言。”付佳希说, “我本来就是你的前妻。”

    岳靳成不喜欢这个“前”字, 他轻轻拥住她, 用力在她颈间呼吸,嗓音似要嵌进她的身体里。

    “回来吧, 佳希。”

    付佳希像一株柔软的藤蔓,不为所动。

    岳靳成不由抱得更紧了些, 等候判决。

    几秒后, 付佳希将他推开, “没关系,你不用有心理压力,流言入耳不入心,他们说得再难听, 我也不放心上。你也是, 想开一点。”

    岳靳成脸色变了。

    付佳希又补充说,“如果是我给你造成了困扰, 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我尽量。”

    岳靳成问:“比如?”

    “流言传播范围广, 对你个人产生负面影响, 再或者, 你需要一些商业联谊的时候, 我可以解释。”付佳希委婉,说的商业联谊,是指他相亲、联姻、开启新的感情。

    岳靳成怎会听不懂,冷呵一声,“包括我被你睡过的事?”

    付佳希语噎,不料他能说得如此直白。

    默了默,她轻声,“如果你不介意涉及私密,也行。”

    好一句“也行”。

    岳靳成松开怀抱,把她推开,径直走去办公桌后。

    沉默寡言的背影,像受了内伤。

    不出两天,流言就消停了。

    一切恢复如常,再没有谁提过这些事。

    只刘匀,在工作的时候,会突然感慨一句,“你啊你啊,我现在都不敢让你加班了。”

    付佳希笑了笑,“刘组,我是自愿加班的。”

    “违心的话也好意思说。”刘匀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该怎样就怎样吧。”

    自这一次之后,岳靳成有很长时间没有理她。

    准确来说,是互相没有搭理。

    刘匀明显不在下班时间找她聊工作了,付佳希晚上落得清闲,看看盘面,陪陪儿子,日子过得跟最近的行情一样平淡无起伏。

    “妈咪,爸爸好久没来看你了。”岳嘉一边拼乐高边说。

    “他不用来找妈妈,他来看宝贝你就好了。”付佳希帮儿子翻新一页图纸,“以前都是这样的呀。”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爸爸妈妈现在和以前不一样的。”岳嘉一拼好机翼,碎碎念道。

    “哪里不一样?”付佳希没觉得。

    “以前,只有爸爸每次来,除了见我,更想见你。现在,爸爸每次来的时候,不止是他,妈妈你也是开心的。”岳嘉一说。

    稚嫩的童声在安静的夜里,像落盘的珠子,清脆,发人深省。

    付佳希愣了愣,半晌没缓过神。

    —

    岳靳成从香港回来,是三天后。

    焦睿随行,出了机场后,说,“岳总,岩叔打过两次电话,特意嘱咐您回那边用晚餐。”

    岩叔是岳璞佪在位时的秘书,如今仍然跟在他身边,虽不再涉及具体集团事务,但明里暗里,仍受岳璞佪的授意,处理关于他的所有事项。

    岳靳成嗯了声,没过多表情。

    焦睿说,“老爷子知道佳希在集团上班。”

    “他一直都知道。”岳靳成捏着眉心,闭眼休憩。

    “这次是有人往他跟前递话,把事往大了说。”

    岳靳成神色肃穆,不着一词。

    岳璞佪生了大气,摔杯子,敲桌子,发了大火。

    “她违背离婚时签订的协议,在集团范围内造成这么不好的影响,她不该做出解释吗?”

    岳靳成往沙发上一坐,翘着腿,下巴微微扬高,“她需要作何解?爸,您明示。”

    “离开柏丰。”

    “任何人都可以走,她不能走,除非是她自己的意愿。”岳靳成不让分毫,“但,谁敢明里暗里对她动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话重了,也没打算避讳。

    岳璞佪心有不悦,但也没再往付佳希身上树枪把子,而是转了话题,“你关伯伯前几日还问起我,这事在长辈面前都传得有声有色,叶溱岂不是更有想法。”

    岳靳成反问,“她有没有想法,跟我又何关?”

    “你。”岳璞佪语气厚严了些,“她心里有你,你不是不知道。”

    岳靳成笑了下,“我还真不知道。”

    “关岳两家,本就是最合适的联姻对象,强强联手,才能走得更远。”岳璞佪加重音量,郑重提醒。

    岳靳成从沙发站起身,解开西装单粒扣,气势如风起,“柏丰能走多远,能走多久,取决于我,成事在所有柏丰员工。您一句话,抹杀的是集团上下,成千上万所有同盟的努力。爸,你我父子之间,谈心聊天可以随意,我懂您,体谅您。但在外人跟前,还请三思后行。”

    岳璞佪气得手捂胸口,粗气喘尽,“你、你……”

    “对,我说这么多,就一个意思,只要别拿付佳希说事,咱们这个家,就还能是个家。”岳靳成冷声如刃,“我已经没有家了,受不得刺激。也劳烦父亲广而告之,尤其多劝慰我那位二弟,为家业攒功德,为公司效力,才是他应尽的职责。而不是盯着我的人,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岳靳成撂下脸,敞开书房大门。

    光线涌进来的那一瞬,他脸色如骤变的天,让门外的一干人不寒而栗。

    岳靳成面朝右边,态度与上一秒天壤之别,温声道,“王医生,麻烦您进去看看我爸,他心脏似乎不太舒服。”

    岳靳成早就知道,书房外大有人在。

    家庭医疗团队、严叔、管家等等。这本是岳璞佪特意安排,以为可以树立威信,岳靳成无言以对,继而得以传播,让所有人知道,在岳家,他岳璞佪还是一家之主。

    不料,岳靳成将局面反转,岳璞佪反倒是替他缝制了嫁衣。

    奇怪的是,没几日,圈里都知晓了此事,尤其是岳靳成对岳云宗的警告。

    岳靳成的身份地位摆在这,柏丰集团执行总裁,家无二主,尊无二上,谁掌实权,一目了然。

    而岳云宗,成了这场父子斡旋局里的最大枪眼。

    众人对岳靳成有多信服畏惧,就对岳云宗有多笑议。

    岳云宗在酒宴上听到自己成为谈资,回到家后大发雷霆。上月才拍卖所得的珐琅花瓶被他推倒,稀里哗啦碎裂报废。触手能及的古玩摆件悉数落地,像惊雷滚滚的末世天。

    万钰惊恐丈夫的失控,“老公,你、你怎么了?”

    岳云宗近乎发泄,“岳靳成他算个什么东西!阴沟里爬行的玩意儿,踩着我的脸上位,他能有多道德?!”

    “被爸丢到国外那几年,他都干的什么事,结交黑手党,做那么多游离灰色地带的勾当,他怎么发家的,以为没人知道?那点烂事,说出去都丢了岳家的脸!”

    岳云宗怒火中烧,“这些本来是我的!就该是我的!他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她付佳希来集团上班,他以为安的什么好心,还想着跟前妻复合?呵,做梦。”

    万钰小心翼翼试探,“如果大哥有这份心,佳希姐应该会同意的吧。”

    岳云宗冷呵,“她被岳家磨得也差不多了,一个无娘家背景可撑腰的女人,上我们这个家来,脱层皮算轻的。”

    万钰心有戚戚,小心试探,“那、那我呢。”

    她也是没有权利可以依靠的人。

    “你?”岳云宗睨妻子一眼,“你能跟付佳希比?”

    万钰心冷,心有不甘地顶撞,“我怎么就不能比了?”

    “她那人,看着柔和安静好拿捏,其实心气高得很,和岳靳成是一路人。只不过岳靳成能屈能伸,忍辱负重。”岳云宗冷笑,“不说别的,就这些姑母伯妈的,她付佳希能忍到第三年才离婚,我是真佩服。”

    “不是说,她和三弟有过密的往来,被大哥发现了才……”

    “我那蠢货弟弟,也是个不成器的恋爱脑,自作多情到他这份上也是绝了种。不过也好,挑拨是非,膈应人,亏得有他鼎力相助,否则,我都要问问老天爷,他岳靳成何德何能,凭什么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他占尽。”

    岳云宗目光露出杀气,自觉过于外露,又很快收敛。

    他扫了一眼万钰,回归正题,“你也别想和付佳希学,学也学不像。”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你当个美丽的废物就行了?

    万钰背在身后的手,握紧成拳,指甲掐得掌心青紫,偏要忍耐情绪,承受丈夫的所有不悦。

    —

    公司这边,刘匀早上把付佳希叫了过去,面色凝重道,“云宗总已经找好了委托交易的公司,是远信期货。资历不差,规模尚可,没有可以指摘的明显短板。”

    付佳希明白刘匀的意思。

    岳云宗很聪明,自己先做得滴水不漏,名正言顺地把这事定下来,假以时日,他们好不容易推进的工作,最后的交易权、定价权、采销权,最后依旧会回归他手中。

    刘匀欲言又止。

    付佳希:“刘组,您有什么建议?”

    “岳总出差好多天了,一直没有来公司。”刘匀委婉道,“要是能当面向他汇报,就好了。”

    试探岳靳成的口风,这事没人比付佳希更方便去了。

    刘匀板正,直接,就事论事。

    付佳希思考没多久,爽利地答应。

    她先给焦睿发信息,“焦秘书,你还在外办公吗?”

    焦睿直接给她回了电话。

    “佳希姐,岳总他昨天就回来了,去了一趟老爷子那后,晚上发烧,四十度往上下不来,医生说是急性病毒感染。这几天他不来公司了。”

    付佳希皱眉,“这么严重?”

    “不严重的。”焦睿说,“但佳希姐你也别担心,医生都在岳总那,有什么都能及时抢救。”

    付佳希皱眉更深,“都用上抢救了,还叫不严重?”

    焦睿立刻从善如流,“岳总这几日都在家办公,正好今天有两份方案要带给他审签,佳希姐,您要是过去,就帮我捎带吧。”

    岳靳成住的檀公馆,医护团队都在,都是跟了他好多年的心腹,凌医生和付佳希也熟,当年她生嘉一出了点状况,凌医生也是主治医生之一。

    问及情况,凌医生先是看了眼岳靳成。

    岳靳成朝他使了个眼色,那自然是往生命垂危了说。

    付佳希听得一愣一愣的,愣到最后,也不相信了。

    医护走后,岳靳成半躺在床上,棉质宽松的居家服,发型顺在前额,不似素日的精英风,病恹恹的。

    付佳希拆穿,“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你就不怕集团股价大跌?”

    岳靳成说,“我明天就办追悼会。”

    “你这是逼着我给儿子找后爸。”

    “最好谨慎用心找,不然我在天上看着,做鬼也不放过他。”

    越扯越没了边,付佳希先服软,“你还生我的气呢?”

    “我不该生气吗?被人睡了就丢,用了就跑,我又不是那随便接客的登徒子,就算是,事后也总能换得恩客的几句场面赞美话吧。”岳靳成握拳抵嘴,声哑咳嗽不止。

    付佳希听笑了,给他倒温水,轻轻顺他的背脊,“好好好,我错了,我现在把欠你的场面话都给补上,你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

    岳靳成望着她,目光如飘游的夜雾,“说你还爱我。”他说。

    付佳希的笑容戛然而止。

    她低了低头,佯装看别处,“说了有什么用。”

    岳靳成声音嘶哑,像在砂纸上磕摩的石子,“也是,做都没有用。”

    付佳希站起身,“放心了,这么能说,你至少活到150岁。”

    岳靳成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一把握住,很用力。

    付佳希说,“我不走。”

    静默几秒,岳靳成才一点一点松了力,最后,食指勾住她的小拇指。

    “我们搬出去住,你不想,就不跟岳家的人来往,你去做你想做的一切,过你想要的生活。家里的一切你说了算,我也由你说了算。”

    岳靳成态度几乎卑微。

    付佳希:“那儿子谁带?”

    “我。”

    “所以你的意思,让我赚钱养家?”

    “养家也是我。”岳靳成说完,又是一阵咳。

    付佳希于心不忍了,“你歇会,我暂时又不会跑,不用这么挖心明志的。”

    “追你那会,我只差没撒泼打滚了。”岳靳成适时叹了口气。

    时隔这么多年,付佳希想起依旧会脸泛羞赧,“还好意思提。”

    岳靳成勾着眼神,病态之下,倒是更显风流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追到你,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事。”

    他说这些的时候,自然、平静、目光坦坦荡荡,凝望她的眼神里,像一树枝头开疯了的花,从过去,到现在,全心全意,毫无保留。

    “我想喝水了。”岳靳成岔开话题,给她考虑的时间。

    付佳希又添了些热的,伸手探他的额,“怎么感觉还有点烧?”

    “低烧。”

    “查过血了没?吊水了没?怎么不去医院住着?除了发烧,还有哪里不舒服?”付佳希本能反应的,一听到发烧,就神经紧张。

    岳靳成的掌心覆盖她冰凉的手背,安抚镇定,“佳希。”

    付佳希轻轻吐了气,“抱歉,我……”

    岳靳成掩下心疼,“我好多了,你再多陪我一会儿。 ”

    把焦睿带来的文件给他,岳靳成花了半小时处理,接着又参加了视频会议。与会人员众多,躺在床上不像话。岳靳成披了件针织毛衫外套,坐去了书房。

    会议时间比想象中长,他眉头深皱,时而提笔记录,提出的问题也一针见血。

    付佳希给他续了两次水,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等待。

    岳靳成偶尔会看她一眼。

    似默契,付佳希的视线也随之回应。

    轻轻搭线,像细小温柔的火花闪耀。

    也只有这时,岳靳成的神色才会松弛一些。

    视频会终于结束,岳靳成忍性好,整场会竟都很少咳嗽,这下一顿猛咳,肺都快咳出来似的。

    付佳希连忙给他拿喷的止咳药,抚摸他的肩背顺气。

    岳靳成额上有细微的汗,咳得眼睛都湿润了。

    付佳希哎声,“往后推一推会议,或者让别人参与嘛。”

    “这个会议涉及技术对标,包括验收标准的确定,不能大意。”岳靳成稍稍缓和了点,哑着嗓子说,“几个亿的资金投放,生产线又在海外,我不放心。”

    “你先少说话,咳得这么厉害。”付佳希知道他一路走来也不容易,感慨道,“往前走的路都是很难的,谁都一样,在未知里涉险,摸着石头过河。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无论是对公司,还是对柏丰员工。不用太大压力。”

    岳靳成握住她的手,带了一点力气,让她挨着自己更近。

    “那你呢,在柏丰工作,达到你最初的设定目标了吗?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付佳希仔细想了想,神色平静、从容,“还行,不算无聊,有所收获,感触良多,找到了自我。我这暂且也算是……摸着石头过河吧。”

    岳靳成忽然环住她的腰,让她坐在了自己身上。

    相握的手,谁都没有松。

    “石头太硬,磕手。你别摸石头,你摸我的手。我不让你劈山开路,下河蹚水,我给你造最好的船,你想去哪里,我都送你去。”岳靳成说。

    付佳希看着他,距离近,能感受到他因为生病,粗重的呼吸。能看清他眼角,浅浅的纹路,像岁月赠予的人生折痕。

    只是这双眼睛,深情依旧,望向她时,情感张力充沛。

    那种全心全意被人珍视的感觉,像滂沱的大雨,将她干涸的心浇了个透。

    付佳希抬起手,指腹蹭了蹭他的眼角。

    “岳靳成,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算。”

    “我都没说是哪句,你答应得这么干脆?”

    “我知道是哪句,”岳靳成将她抱得更紧,埋头在她颈间,“我重新追你。”

    其实根本没有这一句。

    付佳希拍了拍他的背,笑着说,“嗯,那你好好追……我等你。”

    作者有话说:

    岳总你加油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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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  ☪ 挑衅

    ◎“佳希,新年快乐。”◎

    岳靳成还没开始追, 就被付佳希给先撩着了。

    “怎么,不追了?”过久的安静,她也忐忑。

    岳靳成笑, “在想,该怎么追。”

    付佳希轻扬下巴,“我热情有限,你把握时间。”

    岳靳成应对自若, “不怕, 我有儿子这个外援。”

    确实是亲生的。

    这几年, 小嘉一帮她挡过不少烂桃花。

    “你晚上睡这儿?”岳靳成低声哄,低头蹭。

    “你就是这么追人的?”付佳希揶揄。

    “还没正式追。”岳靳成语气两分可怜, “病得厉害,晚上又会发烧的。”

    “凌医生随时候命, 不会让你出事的。”

    “他女儿晚上过生日, 这点良心我还是有的。”

    岳靳成胡扯乱掰, 付佳希说,“凌医生不是个男孩吗??”

    “哦,我记错了。”

    岳靳成嗓子哑得不能听,付佳希坐在他腿上, 隔着布料, 仍感觉到了体温的异常。

    “嘉一在奶奶那乐不思蜀,明早我让司机过去接去幼儿园。”岳靳成把她箍得更紧, 近乎无赖,“你要你陪我。”

    付佳希很怕生病。

    以前, 嘉一和他一感冒, 她就紧张。抽血化验等结果的时候, 脑子一片空白, 打印报告单时,心跳随着屏幕上显示的打印进度起伏。

    后来,岳靳成不放心,还带她去看过心理医生,但对付佳希来说,似乎并没有太大作用。

    自己经历过的,是沉印在心底深处的标记,绝非他人三言两语就能开导翻篇的。

    吊了两天水,岳靳成体力恢复了一些,洗完澡出来,在床上看日报表。他很少穿白颜色的T恤,远远看着,倒有几分年轻时奋斗的样子。

    岳靳成察觉到注目,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付佳希走过去,挨着坐下,“岳云宗找的委托交易公司资质还不错,我们挑不出错来。这一次真是失策,反倒让他顺势而为,占据了主动权。”

    岳靳成:“我了解我这位二弟,绝不浪费精力,去做利他损己的事。”

    付佳希:“所以你的意思是,掌握交易权不是主要,他还有更大的布局?”

    岳靳成点到即止,突然就不说话了。

    “是不是嘛。”付佳希急了,拍了拍他手臂。

    岳靳成就这么往床上一倒,“我骨折了。”

    付佳希挠他的侧腰,岳靳成怕痒,挥手躲避,“诶!”

    “不是骨折了?”付佳希玩心起,“付医生给你正正骨。”

    肢体一接触,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交缠的藤蔓,缠绕的枝叶,一朵花上紧紧挨粘的花瓣。

    付佳希最直观地感受到男人身体的变化,她低头,他也低头,四目朝着同一个方向探究。

    “你,你。”付佳希想要拉开距离。

    后腰却被宽大的掌心一把压住。

    岳靳成说,“还和追你那会一样。”

    “什么?”付佳希没领悟。

    他倾身,在她耳后落了句混账话。

    付佳希耳朵红了,更是要走。

    岳靳成抱住她,“家里就一张床,你走哪儿去?”

    付佳希不想由他占据主动,于是回击挑衅,“我要睡这张床上,你这发烧还能退下去?”

    岳靳成目如淬火,“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窗外,冷风呼啸,枯叶乱撞。

    屋里,光影绰绰,绿枝萌芽。

    大概是因为体温偏高,连带着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是滚烫的。付佳希几次不堪忍耐,却又不想服输,于是床笠都要被她手指揪成卷动的浪花。

    完成自己的角色后,岳靳成从被子里钻出,低声咳嗽,偏还无辜地解释一句,“没事,我喝多了。”

    他病体未愈,却如此尽力。

    付佳希实在躺不下去,“你躺下。”她小声,“我上来。”

    爱与欲无需举证,管它窗外冷风如何厮杀,卧室里,春浓四月,墙上晃动起伏的双影,不问明天。

    次日,付佳希比岳靳成醒得早。

    准确来说,是被异于平日晨间,白皙的光亮所晃醒。

    她站在窗户边,掀开窗帘一条缝。

    白皑皑的小区,哪里都是剔透亮晶的,付佳希有一瞬的不真实感,像时光穿越,抖落一身昨夜欢愉,变成不一样的人间。

    “岳靳成,岳靳成。”她像个小女孩,欢跃地跑回床上将他摇醒,“外面下雪啦,是今年的初雪呢!”

    初雪,醒来的第一眼,爱人在身边。

    岳靳成揉了揉她的头发,“乖。”

    付佳希全然沉浸,似回归本心,回到了最初的相处。对他心无旁骛,对他全情投入。

    陪了岳靳成两天,周一,他身体康复个六七分,去公司办公。

    司机等候在楼下,乍一见两人并肩走出,心里顿时有了谱。

    他拉开车门,叫了声,“太太。 ”

    此刻解释撇清,倒显得欲盖弥彰,付佳希错过最佳应对时机。

    岳靳成适时解围,“私下也要注意分寸。”

    司机领悟,“抱歉,岳总。”

    不过,能跟着岳靳成身边的,都是心眼明净的心腹。

    司机腹诽,嗐,都迟早的事。

    今天的车没往地面专属车位停,而是很有眼力见地开去地下停车场。

    “你先下。”岳靳成说。

    “好。”付佳希一口答应,正合她意。

    推车门时,她再次左右确认是否有人看到。

    岳靳成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刘匀还在为交易委托的事烦忧,一见到付佳希,连忙问,“你去找岳总了吗,他有什么建议?”

    付佳希:“没有建议,静观其变。”

    刘匀摸不着头脑,“难道就把交易权让出去?”

    “没有让不让这一说法,都是为集团,不管谁做,横竖都是为公司服务。”

    “可一旦交易委外,我们就没有完全的自主权了。”刘匀倏地收声,渐渐反应过来,“岳总的意思是……”

    “我们以旁观者的角色,能将整个流程看得更清晰。”

    以岳云宗的手段,不会真的没有半点私心。

    既然他迫不及待,那就做个乖顺的旁观者,降低存在感,像伺机狩猎者,总能抓住漏洞。

    午饭点,岳靳成发来微信:“上来一起吃。”

    付佳希拍了张餐盘照片发送,已经在食堂开吃了。

    于小米热情安利一家烤肉店,忽然一下,她安静了。

    付佳希顺着她的目光扭过头,也愣住。

    岳靳成一个人来了员工大食堂,排队,等待打饭。众人纷纷让位置,被他拒绝。

    “咦,总裁今天下凡了啊,一个人吃饭?连焦秘书都不带。”于小米讶异。

    付佳希看手机。

    岳靳成:“我乖吗?”

    一个人坐在靠窗的餐位上,阳光淌罩半边身体,病容未完全消散,皮肤仍显苍白。他吃相好,坐得板正,细嚼慢咽的。

    付佳希忍笑,回:“多吃蔬菜。”

    岳靳成把今天的芦笋和西蓝花吃得干干净净。

    付佳希:“再吃一碗饭。”

    岳靳成还真的起身,再次排队取饭。

    旁边的同事小声议论,“原来岳总的饭量这么大啊。”

    “对,他还吃了两个鸡腿。”

    付佳希憋着笑,“都说你好能吃。”

    岳靳成:“员工食堂做得不错,这个月多发奖金。”

    付佳希:“她们让你多下凡。”

    岳靳成面色温和,笑意挂在眼尾与嘴角,与平时严肃高冷的形象全然不一。

    岳云宗真段时间忙于联络外援,对委外交易的推进亲力亲为。甚至还让金明撰写宣传稿,在公众号上刊登。

    大力创新,积极开拓,摸索集团经营新模式。

    付佳希看着这些字眼,平静,不屑,讽刺。

    岳云宗在一点一点剥夺她与刘匀的权利,他们好不容易建立的存在感,就这么降了温。金明应酬客户时,醉酒说多了话。

    “刘匀蹦跶不起什么风浪了,他就本本分分地退休养老吧。”

    这话总能递到当事人耳朵里。

    刘匀摇了摇头,不着一词。

    付佳希:“刘组,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

    听出她的安慰,刘匀说,“我无所谓的,我一个人,无牵无挂,无儿无女。不在柏丰,不在这城市,我去哪里都一样。”

    大概是这段时间过于清闲安静,俞彦卿忍不住主动联系。

    “柏丰遇到问题了?经营不善,做不下去了?”

    付佳希发觉,他对岳靳成的敌意与尖酸刻薄,达到了峰值。

    简要说了一遍原委,付佳希叹气,“我要失业了,俞老师,能不能替我引荐一下。”

    俞彦卿:“你过来,先喂饱我的猫。”

    猫粮吃得真快,橙汁是只干饭猫。

    付佳希买了两袋猫粮登门,半月不见,这猫又肥美硕大了一圈。

    “你真该减肥了。”付佳希挠了挠它的肚皮。

    俞彦卿坐在岛台边,开着电脑工作。

    付佳希走近,看到他的账户权益金,比上次看到,又增加了20%。

    “俞彦卿,你钱这么多,用得完吗?”她有点晕,被数字晃晕的。

    “用不完,摆着好看。”俞彦卿瞥她一眼,“想跟我学?”

    “想。”付佳希不遮掩。

    “难。”俞彦卿更直接,“没被市场磨掉几层皮,是体会不了的。我跟你讲理论、说实操经验,都是纸上谈兵。你记再多笔记,背再多运行理论,都没有用。”

    付佳希明白,忠言逆耳,但都是大实话。

    “你如果想走这条路,一定是日积月累。”俞彦卿看向她,“当然,还有一种更简便的方法。”

    “什么?”

    俞彦卿倏地闭声,目光如搅浓的夜,淌在她身上。

    “没什么。”

    他淡淡移开,看了眼屏幕,手指轻点,全部平仓。

    累加的数字,真金白银,这才是最大的冲击。

    付佳希心潮澎湃。

    果决、自信、淡然,将俞彦卿供应成一个复杂的矛盾体。

    付佳希:“你最惨的时候,亏过多少?”

    “本金至上,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将自己置于退无可退的境地。”俞彦卿说,“及时止损,才是活下去的根本。”

    付佳希有点懵,但又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清醒。

    俞彦卿岔开话题,平静问,“春节在哪儿过?”

    “没想好。”付佳希说,“可能去三亚,或者回新茶。”

    “你那混蛋舅舅家,有什么好去的,大过年的,别给自己添堵了。”

    付佳希乐的,“你呢?”

    “我年年都是一个人,习惯了。”俞彦卿说。

    农历春节很快到来,主干道两旁的红灯笼彰显喜庆,增加的车流鸣笛不断。岳嘉一每年都回岳宅那边,他是长孙,也是独孙,岳家虽迁徙内地十多年,但在重要节日,仍保留着传统仪式。

    敬香、祈福,每一年都分外看重。

    周小筠让付佳希来满苑过年,陪陪她这位老人家,说自己年纪大了,有今天没明天,过一年是一年。

    付佳希害怕她说这些话,“好好好,我答应就是了。”

    除夕夜,她开车去满苑,“刘叔。”

    门打开,付佳希愣住。

    俞彦卿一身浅杏色的羊绒毛衣,逆着光,清爽英俊。

    他笑着说,“新年快乐。”

    人是周小筠邀请来的。

    一样的说辞,有今天没明天,可怜兮兮的老太婆哟。

    俞彦卿哪还敢拒绝。

    周小筠善心,知道他无家可归,孤零零的,感受不到烟火气。想让这孩子,在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暖暖身,焐焐心。

    俞彦卿对这样的家庭气氛仍有拘谨,满桌佳肴,唠家常,周小筠从岳宅回来后,兴高采烈地说要打纸牌。

    他安静少话,算计着出牌分寸,不仅要让奶奶赢,还要让她赢得高兴。

    付佳希瞧出他的用心,冲他眨了眨眼,“你放不放烟花?”

    刘叔买了几大箱,俞彦卿帮她拿,“你喜欢哪个?”

    “随便。”

    俞彦卿递给她一支仙女棒。

    付佳希挑眉,“可以啊,照着我的样子选的吧。”

    俞彦卿无语,“你是个女生,能不能矜持点。”

    “矜持有什么用?幸亏我脸皮厚,不然怎么追上你,达成合作。”

    烟花棒点燃,绚烂的柳光条擦亮两人的脸。焰火迸裂,变换,彼此的眼睛明暗闪烁。

    俞彦卿忽地低声,“你都是这样追人的吗?”

    汹涌,热烈,全心全意,给予他那么强烈、真实的存在感。

    烟火滋滋闪耀,远处也有爆竹声声。

    “什么?”付佳希没听清。

    俞彦卿给她点燃第二根,淡声说,“没什么。”

    次日,年初一。

    岳靳成大早就带着岳嘉一来满苑拜年。

    “祖母!!祝您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还没进门,小屁孩的清脆嘹亮的声音就传进堂屋。

    “我的小宝贝哎呦呦。”周小筠拄着拐杖,俞彦卿扶着她右手,快步走出来。

    岳靳成拎着满手礼盒,在看清俞彦卿后,笑容凝固了两秒。

    付佳希随后,端着一盒新鲜的米糕。

    “妈妈新年好!俞叔叔您也新年好!”小嘉一颇有礼节,90度弯腰鞠躬。

    俞彦卿拿出红包,蹲下来摸了摸他小手,“谢谢你,嘉一也新年快乐。”

    “给,吃一块。”付佳希伸过食盒,俞彦卿听话拿了半块放嘴里。

    一个站着,一个蹲着。

    仰头对视时,两人都笑了笑。

    而岳靳成,眼眸像跟谁借了火一样,灼得疼。

    他们在堂屋说着话,付佳希听了一会,便回房间拿充电器。

    刚走到廊下,就被岳靳成半路截住,拉着她的手,把人抵在柱子上。

    “他怎么也在这?”岳靳成不悦。

    “问奶奶喽,她邀请来的。”付佳希伸手,摸了摸他的大衣领,笑盈盈地说,“你穿这件真好看。”

    岳靳成神色松动了些,“奶奶也是,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事。”

    “我们什么事?”付佳希轻哼,“你又没追人,我也没答应啊。”

    “是,是,是。”岳靳成问,“我病得那么严重,你还要我往下边去。”

    付佳希伸手捂住他的嘴,“新年第一天,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岳靳成把她抵在柱面上,一会儿又拿手掌垫住她的背。

    柱子凉,怕她冷。

    他闷声,“我不喜欢俞彦卿。”

    “他也不喜欢你。”付佳希说,“你俩也没说过几句话,哪里互相得罪了?”

    岳靳成的视线一掠,精准捕获某道一闪而过的身影后,又不动声色地收回。

    “想知道我是怎么得罪他的?”

    “嗯?什么?”

    下一秒,岳靳成单手压着她的背贴向自己,低下头,凶悍送吻。

    付佳希有点懵,但很快被他唇齿间的淡淡橙子甜给蛊惑。动情时刻,每一次的交缠都像迷魂劫。

    付佳希忍不住伸手,搂住他脖颈。

    岳靳成后退一点,她便主动一些。

    一两次欲拒还迎后,岳靳成笑得意气风发,把她推在立柱上接吻。

    付佳希续不上气时,他终于把人松开,在她耳边低声,“佳希,新年快乐。”

    他语气温柔如春风。

    可抬眼,目光投掷前方某人时,却犀利如刃,还带着两分张狂的挑衅。

    情深意动的新年礼物,大大方方展阅。

    付佳希脸上藏不住的欢悦,整个人鲜活,像昨夜的烟花。

    而几米开外,俞彦卿的眼神是落幕的灯光,“啪”的一声熄灭,堕入无边黑暗里。

    作者有话说:

    岳总,你真的犯规很严重。

    感谢追文。大家周3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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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7  ☪ 告白

    ◎我想见的是你!不是想见你和别的男人接吻!◎

    年初一, 电视重播昨晚的春节晚会,锣鼓歌声好不热闹。

    付佳希被吸引,边吃橙子, 边站着看了会。

    岳靳成跟着扫了眼,“这个女明星我见过本人,上次出席年会活动,她来敬过一杯酒。本人没有荧幕上的好看, 太瘦。”

    付佳希:“你观察真仔细。”

    岳靳成:“吃醋了?”

    “下次帮忙要几张签名, 我能挂咸鱼卖200块。”

    那么红的小花旦, 签名卖200,这醋吃得真够隐晦。

    付佳希端了一盘橙子出去。

    “给谁吃?”

    “俞彦卿。”

    “……”

    睚眦必报, 还真是不让他嘚瑟半秒。

    付佳希去院子外寻了两圈,奇怪, 都没见着人。

    —

    池水边风大, 蒲苇和铜钱草上还有积雪未消融, 零度的天,池中心宛若凝固,偶尔一圈水纹慢动作地散开,是贪玩的红锦探头摇尾。

    满苑是中式风, 庭院楼阁, 颇有章法,百米内无高楼遮挡, 北风从四面交织,撞得树叶细碎响。

    “不怕冷的呀, 一个人躲在这里吹吹凉风, 都不肯见她。”

    周小筠拄着拐杖, 颤颤巍巍地走来。

    俞彦卿连忙去扶, 手冰冷,被周小筠轻轻握住,粗糙的皮肤纹路有点磕手,温暖自掌心蔓延,俞彦卿不由回握得更用力。

    “佳希哪里待客不周到,你多体谅。”

    “没有。她很好。”俞彦卿低声。

    “我记得,靳成第一次带她来见我,她好像一个小姑娘,马尾梳得精精神神,眼睛也敞亮干净。当时我就想,诶呦,这不是我梦想中的孙女儿嘛。”周小筠乐呵。

    俞彦卿也跟着笑了下。

    “她比我那儿子、孙子的孝顺。是心贴着心,记挂着,惦念着,天冷加衣,天热别贪凉吃冰棍。嗐,她还把我当孩子了。”周小筠摇摇脑袋。

    俞彦卿嗯了声,“她……嘴硬心软。”

    “可不是,跟你一样。”周小筠叹声气,“后来啊,她和靳成离了婚。其实,也不是谁对谁错,可就是一拍两散了。人嘛,活在这世上,总有牵绊,有犹豫,有苦痛,有无奈。你要说他俩没感情,谁都不信。人生就是一道道的坎,想事事顺心,难啊,难啊。”

    俞彦卿:“您是宽慰我,还是规劝我。”

    “我希望你,明白自己要什么,去努力,去争取。可如果事与愿违,也要学会成全自个儿。”周小筠从匣子里拿出鱼食,“你喂喂鱼吧,它们今天也过年。”

    年初三,岳家各路亲戚,络绎不绝地来向周小筠拜年。

    付佳希倒也没刻意躲着,只是回避在池水边喂鱼逗乌龟玩。

    表亲家带来的幼子,与岳嘉一差不多年岁。小孩们在一起玩耍,好时是真好,闹起来也不分轻重。

    小胖娃要抢岳嘉一的无人机,抢不到,就气急败坏地说,“哼,你凭什么不给我玩。我有爸爸妈妈,你没有。你就是比我差劲。”

    岳嘉一不哭不恼,反而朝他做鬼脸,“略略略,你爸爸妈妈没我爹地妈咪好看。”

    小胖子:“没有爸妈的孩子像根草!”

    岳嘉一:“我是草,是班草,而你是臭烘烘的大黑泥巴。略略略!”

    他抱着赛车,扭头就朝楼上喊,“爸爸!妈妈!小胖哥哥夸我是班草耶!”

    小胖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孩子之间闹出的动静,最能吸引大人。

    也就是这一闹,大家都心照不宣,岳靳成和付佳希,怕是要破镜重圆了。

    八面莹澈会来事的人,有意无意地向周小筠借机打探。

    周小筠佯装耳背,先是“什么?什么?”地问个两三遍,然后摆摆手,滴水不漏地打着太极,“我不清楚的啊,聚散本就如浮萍,年轻人的事,有聚有散,太正常不过了。”

    新年假期过,冬日暖阳伊始,生活一切照旧。

    岳嘉一还有十来天寒假,岳明芯本想带他去看冰岛看极光,岳靳成不放心,便作罢改了计划去巴厘岛。

    岳靳成惯会捡漏,趁儿子不在,每天都往付佳希的住处跑。

    他又会笼络人心,回回和岗亭门卫小哥聊天、递烟。这天下班后,他送付佳希回家,保卫小哥热情招呼,“哥,今天来得很早啊。”

    岳靳成隔着车窗,抛给他一包烟,“嗯,待会去看电影,回来得晚,给你添麻烦了。”

    “快别这么说,职责所在嘛。回多晚我都给哥你抬杆。”

    付佳希无语,“你还真是会搞关系。”

    岳靳成笑,“我这单枪匹马,已经够不容易了。”

    “谁要和你去看电影。”

    “好,不看,那咱们出去吃饭。”

    “岳靳成,你就是只无赖。”付佳希无奈叹气。

    两人过了十几天这样清淡、日常、踏实的日子。约会,吃饭,看电影,或者散完步回去,总有一个不安分,在浴室,在客厅,在沙发里,在门后,墙壁上。

    身心契合,再没有比对方更天选的第三者了。

    没有儿子,没有旁人,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亲戚闲嘴,付佳希在□□跌宕中,偶尔会分神。

    岳靳成双腿把她箍得很紧。

    两人的距离为负。

    在最亲密和失控放肆的时刻,付佳希还保留一分清醒。而他,莫名地担忧和害怕,于是占据得更深,拉回她片刻的游离。

    在岳靳成的怀抱里,付佳希睁开眼,瞥见天花板上晃荡的光影,错把城市霓虹,当成了婆娑的月光。

    —

    岳嘉一跟着明芯姑姑乐不思蜀。

    小群里,即时播报玩况。

    赶海捉螃蟹,落日余晖里捡贝壳,海上滑翔伞,岳嘉一戴着偏光镜,酷模样和岳靳成如出一辙。

    旅程愉快,除了最后返程时,岳明芯因为吃多了海鲜,食物中毒被送进医院……明芯大小姐以为自己快要噶屁呜呼,虚弱地联系律师立下遗嘱。

    说死后,将遗体捐赠给医科大。

    她的限量包包,满屋子的衣服、化妆品,通通烧给她。

    付佳希听后,既想笑,又费解。怎么还高尚到遗体捐赠了?

    后来一听是医科大,就明白了。

    岳明芯从高中时就暗恋的男人,正在医科大执教。

    付佳希来探望她时,本人已十分后悔。

    “没关系呀,又没外人知道。”

    “晚了。”岳明芯抱着脑袋,像一颗扭曲生长的小蘑菇,“我中毒那天,觉得自己活不到第二天,脑子一热,发了朋友圈。”

    付佳希:“?”

    岳明芯想咬舌自尽,“顾医生还给我点赞了。”

    付佳希:“……”

    在病房安慰了她一小时:

    “为医学事业献身,多伟大啊,顾医生一定会被你感动的。”

    “真的吗?”

    “当然呀。你想想,你身体的每一寸血肉,都是壮丽的诗篇。”付佳希用词唯美。

    “等等。”岳明芯崩溃,“所以,顾医生会看到我的全部,而我大腿内侧的纹身,岂不是再也藏不住!!”

    “你大腿还纹身了?”付佳希意外,“纹的什么?”

    “小猪?佩奇?”

    “……”

    别安慰了,越安慰越离谱。

    离开病房,付佳希去室外停车场找车。

    几乎同时,一道声音自旁边响起,“佳希。”

    是关叶溱。

    关叶溱喜欢张扬的装扮,与她的五官气质顶顶相配。红色法拉利跑车,实属吸睛,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总说要好好聊聊,怎么样,赏不赏脸喝杯咖啡?”

    付佳希应对自如,微笑调侃,“你来医院喝咖啡?爱好真是有够猎奇。”

    关叶溱笑了笑,“佳希,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付佳希说,“或许是,不过,你倒还是和以前一样,初心不改。”

    关叶溱听出她的话里有话,“佳希,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哦?你竟这么觉得?”付佳希佯装惊讶,神色微动,小细节演绎得特别到位。

    “我与靳成哥自幼青梅竹马,一齐玩耍,共同长大。我对他,是佩服,是欣赏,是把他当哥哥看待。我怕你误会,没想到你还是误会了。”

    付佳希不想浪费时间,和她虚与委蛇。

    “既然你对他如此情深义重,当年岳靳成被赶出家门,落难国外街头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仗义相助?”付佳希冷冷道,“关小姐的感情未免过于廉价和烂尾工程了。”

    关叶溱也是名利场上经历诸多风浪的角色,被揭短,被拆穿,不算什么,她镇定地一笑而过,“何必想得如此复杂,关岳两家是割不断的利益输送,几十年风雨起伏,从未解过绑,即便现在,靳成哥仍每半月与我会面商谈项目。”

    关叶溱笑意盈盈,“佳希,富贵人家不记仇的哟。以及,你应该听说了吧,岳伯伯,极力撮合我与靳成哥,太热情了,我感动的,真想好好考虑了。”

    一字一句,是往她雷点上蹦迪的火引线。

    付佳希静静看着她发挥,倏地一笑,“关小姐,你当真是不忘初心,容貌气度智商,仍和以前一模一样,唯独这记性不太好。”

    关叶溱:“你什么意思?”

    付佳希:“忘记自己以前,是如何主动倒贴,又是如何被岳靳成嫌弃的了。”

    关叶溱刹那白了脸,“你 !”

    付佳希温柔一笑,语气无辜,“关小姐说过,富贵人家不记仇的哟。”

    关叶溱这个人,付佳希也说不上对她多敌意,平心而论,她确实有傲慢的资本。与岳靳成青梅竹马的情分摆在这,她说什么,都带着几分可信度。

    岳靳成从小不受岳璞佪待见,同龄的孩子更是对他嗤之以鼻,集体欺压排挤。栽赃祸害的恶心把戏没少做,他每次都是被大人责罚的那一个。

    关叶溱没有同流合污,只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岳靳成和岳璞佪闹得最凶的那几年,他单枪匹马,出去创业。资金急缺的时候,关叶溱向他抛出过橄榄枝,借钱可以,但要他答应和自己在一起。

    岳靳成拒绝了一次。

    而自此之后,关叶溱像较劲上了似的,对岳靳成的态度暧昧改变。

    付佳希一直觉得,她的性格捉摸不透,时冷时热,在两个极端之间自由切换,没有任何过渡的痕印。

    或者,富家千金就是这样,你可以不爱我,但你不能爱上别人?

    “只要岳伯伯不同意,你和他再走到一起又怎样?”关叶溱冷不丁地出声,“把你过去的辛苦,再重复一遍吗?同为女人,我原本还为你当初选择坚定离婚的勇气,心生佩服。但现在,你竟又回到原点,我真是意外。”

    付佳希:“你少给我洗脑,我做什么决定,跟关小姐你似乎没有太大关系。我离婚的时候,也没见你关心安慰,倒是没少使力气和岳靳成称兄道妹。男人不搭理你,你该从自身找原因,缠着我干吗?”

    关叶溱见惯风雨,名利场上游刃有余,极力管理好表情,“佳希,我只是善意提醒,你又何必这么曲解。”

    “善意太泛滥,不是好事。”付佳希睨她一眼,“你想接我的位置,我又不拦着。”

    “所以,他在你心里,就是这么可有可无的存在吗?”

    “如若有一天你能如愿以偿,我一定送上红包,以表祝贺。”

    付佳希说完,绕开她要走。没走几步,她停下。

    不远处,岳靳成负手站立,也不知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关叶溱的反应收放自如,得体地打招呼,“靳成哥。”

    岳靳成微微一颔首,看向付佳希。

    付佳希走去他身边。

    他甚至将手往她那边伸,但付佳希似乎没察觉,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

    几日后,刘匀从广州办事回来后,匆匆找到付佳希,“我听一个业内的朋友说,有风声,俞彦卿可能要回美国。你听他提过没有?”

    付佳希皱眉,“从来没有。”

    刘匀急道,“那你赶紧沟通一下,俞彦卿这个时候走,咱们以后的工作就更丧失主动权了。”

    付佳希直接找去俞彦卿的住处。

    他刚睡醒,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橙汁悄咪咪地绕到她脚边,“喵~”的一声轻唤,又要滚地露肚皮。

    “橙汁。”俞彦卿呵斥,它立刻吓飞。

    付佳希问:“你是不是要走?”

    俞彦卿不置可否,家居裤卷起一截裤管,走路时,窄劲的脚踝很有力感。

    付佳希:”是柏丰哪里做得不好?哪个环节没有做到位?还是你对咨询服务费用不满意?这些我们都可以再谈的。”

    俞彦卿神色冷淡,摁动饮水机的出水键,水柱徐徐入杯,滴滴答答的水声,是唯一的回应。

    付佳希耐心等他接完一杯水,绕到他跟前,“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说,我可以改。”

    因为心急,双眸里的执拗和倔强,让她看起来像一只炸毛的刺猬。

    俞彦卿淡淡挪开眼,“没有什么要改的。”

    付佳希又绕到他右边,“好好好,我反思,我自己找原因,你给我半个月时间,你可以看看我的改变。”

    俞彦卿打开电脑,将她视如空气。

    付佳希的耐心告罄,“啪”的一巴掌,把屏幕下压,不让他看。

    “俞彦卿,你这么闷葫芦,谁受得了你。你是牛逼,是能力出众,是业内的神操手,是大把人抢着把资本供给你,但你别忘了,你与柏丰集团,是签了合同的,你现在撂担子走人,是违约!”

    俞彦卿平静道,“违约金我付双倍。”

    付佳希气得握拳,往他手臂上用力捶了两下。

    俞彦卿蹙眉,沉默地望着她。

    付佳希烧着的火焰,在对视之下,渐渐冷却。

    “俞彦卿,我们都是成年人,有事说事,有问题解决问题,这很难吗?”她语气近乎哀求,“你到底是为什么啊?”

    俞彦卿猛地伸手,一把扫落桌上的电脑、水杯、充电器。

    稀里哗啦声响,像割开平静天气的疾风暴雨,彻底终结了表面和平。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俞彦卿一步步逼近她,目光里刮着寥寥长风,吹散了压抑太久的情绪迷雾。

    “我答应来柏丰,是我垂涎声望和酬劳,不是因为你。”

    “我指定你作为唯一对接人,是我古板死心眼,不是因为你。”

    “我元旦突然跑去新茶,是为了旅行看风景,不是因为你在那。”

    “我让你买猫粮,帮我喂猫,是我刻薄挑剔,不是因为想跟你多说几句话。”

    “我要走,我付违约金都要走,是我性格古怪不合群,不是因为你哪里做得不够好。”

    “我答应小筠奶奶去她那过年,是因为你也在,我想跟你一起守岁,我想见的是你,不是想见你在和另一个男人接吻!”

    最后一句,他近乎嘶吼。

    窗帘随风轻漾,橙汁缩在沙发一角,蔫耷耷地埋着头。

    极致的安静,万物变薄,她的眼睛里,只容眼前这一人。

    付佳希不知所措,沉默半晌,轻声说,“俞彦卿,你别哭。”

    作者有话说:

    岳靳成:靠,姓俞的你太犯规了吧。

    朋友们:打起来!

    感谢追文,抽一丢丢小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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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8  ☪ 分歧

    ◎无论对错,我都永远站在你这边,无条件。◎

    俞彦卿转过身, 双手抠紧桌沿,低下头沉沉呼吸。

    平复下来后,他哑声道歉, “对不起,我越界了。”

    付佳希蹲在地上,一样样地捡起被他扫落的东西。

    “我,我应该说些什么的。但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把笔记本电脑轻轻放在桌面, 试了一下, 好像开不了机了。

    “如果, 你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想离开柏丰。”付佳希说, “应该走的是我才对。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明天起, 我会让其它同事与你进行业务对接。”

    “以及, 我平时的言语行为, 对你造成了困扰,我向你道歉。”

    她太冷静,没有丝毫慌乱。

    俞彦卿莫名惧怕,下意识地打断, “你走吧。”

    别说了, 求你别说了。

    天气灰蒙,路上很多人戴口罩, 天气预报说今日重度雾霾,付佳希开着车, 降下车窗过风, 仍然闷得透不上气。

    刘云迫不及待地打来电话, 问情况怎么样。

    “刘组, 俞彦卿这边对接的人选,可能需要您……”

    手机在掌心震了下。

    她顺便看了眼。

    屏幕顶,浮现消息内容。

    俞彦卿:“不用换人对接,我会将合同执行完成。”

    “需要我什么?”刘匀追问。

    付佳希咽了咽喉咙,“没事了,刘组。”

    —

    岳嘉一回来后,家里多了个小跟屁虫,岳靳成又恢复了衣冠楚楚的慈父形象。

    岳嘉一叨叨个不停,旅行途中的趣事,大到冲浪滑翔伞,小到路边的蚂蚁搬家,描述得绘声绘色。

    “明芯姑姑吃海鲜吃到中毒,她在救护车上胡言乱语。”

    付佳希听笑了,“她都说什么了?”

    “顾医生,我要嫁给你。”岳嘉一模仿岳明芯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妈妈,顾医生是谁呀,有没有我爸爸帅?”

    岳靳成都成为他心里的标杆了。

    付佳希看不惯某人的嘚瑟模样,“这么晚了,你还不走?”

    岳靳成有恃无恐,“嘉一,爸爸走了?”

    岳嘉一抱大腿,“不不不,爸爸留下来,你不留下我就不睡觉。”

    付佳希手一指,“行,睡前故事,打卡视频,词语积累,让爸爸帮你完成。”

    十点后,岳嘉一终于被哄睡。

    岳靳成来找付佳希,微微松了口气。

    付佳希坐床上看书,笑道,“当总裁轻松,还是当爸爸轻松?”

    岳靳成说:“当妈妈最辛苦。”

    付佳希稍觉暖心,“算你有良心。”

    岳靳成杵在原地,像等待投喂的大狼狗。

    他说热,然后脱了大衣外套。

    付佳希安静看书,不搭理。

    他又说,陪儿子费体力,于是脱了羊绒衫。

    只剩一件衬衣,勾勒出养眼的体型。

    付佳希无语,“费的是体力,你脱衣服做什么?”

    岳靳成笑,“你还真赶我走?”

    “别闹了。”付佳希说,“儿子在呢,明早他一醒,你怎么跟他解释。”

    岳靳成:“爸爸要重新追妈妈。”

    付佳希脸色微红,“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我不仅敢说。”岳靳成睨她一眼,一语双关,“……我还敢做。”

    一本正经地骚,和刚追人时一模一样。

    付佳希有点恍然,仿佛又看到了时光倒流。

    “在想什么?”岳靳成觉得她今天状态有点不对。

    付佳希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就觉得,这样挺好的。”

    岳靳成敛了神色,探究,琢磨,还有一点失望。

    她的意思,不用再进一步,不要去想以后,当下得过且过吗?

    把话掰开了看,是不是,不想让自己走进她的未来里。

    这一晚,岳靳成还是没有留宿。

    付佳希睡得昏昏沉沉极不踏实,一闭眼,一会儿是岳靳成,一会儿是俞彦卿。胸口像压了块石头,闷得她喘不上气。

    太将亮,才睡了两小时。

    连嘉一都说,“妈妈,你的黑眼圈有辣么大。”

    付佳希赶紧多压了两层粉。

    送完嘉一到兴趣班,付佳希开车回公司上班。

    路上,接到了袁定国的电话。

    “舅舅?”

    “佳希,佳希。”袁定国慌促急乱的声音,像摔碎的罐子。

    “您慢点说。”付佳希没听明白,但几个关键词汇抓入耳,很严重的样子。

    她靠边停车。

    许芳嫌丈夫拖沓,抢过电话匆忙道,“袁宥被人打了,肋骨断了两根,医生说还有脑震荡,佳希,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电话里说得严重,进了抢救室,病危通知单都签了两次。

    付佳希向刘匀请了假,调头就往高速口开。

    三个多小时后到新茶,袁宥已经被转去上级医院。许芳一见到她,便抱着她大哭。袁定国脸青,印堂泛黑,心肺不好,被急成这样的。

    医生来催款。

    许芳巴巴望着付佳希。

    付佳希的流动现金不是太多,大部分在证券基金里,出金来不及,要明天才到账。于是,她先缴了一万,然后给白朵发了信息。

    白朵二话不说转来钱,够义气,少了就开口。

    不管怎样,命还是要救的。

    好在没有致命伤,人年轻,扛得住。

    付佳希问袁定国,“舅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定国欲言又止,神色躲闪。

    许芳说:“嗐,就是些误会,袁宥年轻气盛,三两句不合就跟人干起架来。对方蛮横不讲理,本来袁宥还打赢了,结果,结果他就叫来一帮人,把袁宥围起来揍。”

    许芳擦了擦眼泪,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你们报警了没有?”付佳希皱眉,“肇事者都不来的吗?”

    袁定国咳得厉害,许芳赶忙摸丈夫的背顺气。

    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问题。

    付佳希拨号码,“我现在报警。”

    “别,别别。”许芳慌乱制止。

    付佳希微眯眼缝,“说不说实话。”

    实话难听,超出她的想象。

    付佳希一口气梗在胸口,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败类人渣。

    事已至此,许芳拉着她的手,边哭边哀求,“希希,你,你一定要帮你弟弟。”

    付佳希没有任何迟疑,抽出手,冷漠答,“帮不了,自求多福吧。”

    许芳顿时嚎啕,在医院走廊,不顾他人眼光,袁定国气得拍大腿,踉跄坐在长椅上,低着头,沉闷不语。

    付佳希说不帮,就不帮。

    交了一万块钱后,白朵转来的那些钱,她全部退还回去。

    许芳起先还泪奔卖卖惨,后来见她真铁了心,便急三火四,开始指桑骂槐。

    小气,见死不救,冷血无情……

    “别说了!你住嘴!”袁定国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像从窄挤的瓶口挤出来的嗓音。

    许芳气急败坏,“怎么不能说了,白眼狼!”

    “啪!”响亮的皮肉声终止聒噪。

    许芳捂着脸,彻底愣住。

    袁定国一巴掌打下去,把自己也打得站不稳。

    许芳委屈咆哮,发疯一般捶打丈夫,“袁定国你王八羔子,你打我,你打我!”

    而付佳希,始终冷眼旁观这一切。

    她像风暴中心外的寂静死水,激荡不出半圈涟漪。

    就在场面混乱失控时,忽然一只温热手掌,轻轻抵住付佳希的背脊。

    她扭头一看,岳靳成已经站在身边。

    “你怎么来了?”

    “你这边出了事,我能不来?”岳靳成表情凝重,话是暖人心的,但神色算不上高兴。

    见到岳靳成,许芳重燃希望,吸引注意力,哭闹得越发大声。

    岳靳成迈步向前。

    付佳希扯住他的手,“不要管。”

    她的语气冷漠、克制、还有一丝显而易见的厌恶。

    岳靳成拍了拍她手背,“我有数。”

    司机候在医院外,“岳总交代了,先送您回酒店休息。”

    付佳希累了一天,确实没精神。

    她靠在后座,司机眼生,不像是他公司的。

    问起,岳靳成是怎么知道的?

    司机说:“岳总在应酬,中途接了个电话。他喝了酒,不方便开车,便向王总要了我帮他开。”

    电话是白朵打的。

    白朵永远是她仗义的挚友。

    “岳靳成你到底是不是她孩子的爸!佳希缺钱缺到要跟我开口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岳靳成一脸懵,铁青着脸,连外套都没穿,顶着寒风追来了新茶。

    付佳希仰着脸,静静看向车窗外。

    县城的夜景灯光竟也如此绚烂,一帧一帧地淌过她的眼睛。

    酒店房间她一个人睡,岳靳成没有来过。也许是归来太晚,怕打扰她休息,便重新开了间房。

    付佳希给他发信息,问他醒了没。

    岳靳成回复,在医院。

    许芳的态度与昨天相比,180度大转变。袁定国的精气神也恢复不少,关心地问她饿不饿,有没有吃早餐。

    付佳希意识到什么,“事情摆平了?”

    许芳说:“嘉一爸爸真有能力,几句话的事,对方就答应,不再找我们的麻烦了。”

    袁定国叹气,“总给你们添麻烦,他交的医药费,万万不能再要了,等你舅妈取了钱,一定退给嘉一爸爸。”

    许芳欣慰地看向付佳希,“你啊,从小就嘴硬心软,就知道,你不会不管的。”

    付佳希脸色难看,目光冷得像叶上霜,“这一次,我是嘴硬心也硬,我一点都不会管袁宥,舅妈,您千万别谢错了对象。”

    岳靳成正好过来,付佳希不看他一眼,擦肩而过。

    “佳希。”岳靳成追出来,拽住她手臂。

    付佳希甩开,愤怒道,“我不是说过,不要管他们的事吗?你这么喜欢当正义使者,你就当他们的小孩好了!反正你这么有钱有权,他们一定不会抛弃你!”

    岳靳成皱眉,“你冷静一点。”

    “我为什么要冷静?”付佳希冷呵,“我冷静的不得了,倒是你,少大发善心,反而颠倒了黑白。他袁宥为什么会被打?你知道实情吗?要我说,这小畜生就活该被打废了才好,免得好了伤疤忘了疼,以后又做些猪狗不如的事。”

    默了默,岳靳成说,“我知道。”

    这事说起来寒碜。

    袁宥这个杀千刀的,和外地过来承包工程项目的一个女的搞在一起。

    女人有点钱,手里几家入股的建筑材料公司,三十出头,丰腴也风韵。

    她有老公,三个孩子,其中一个还是跟前前夫生的。

    袁宥色胆包天,丝毫不避讳,和女老板日头里去开房,勾肩搭背放浪形骸。

    后来,被这女的老公知道,带着一帮人来新茶,把二人当场捉奸在床,将袁宥往死里打。

    许芳和袁定国支支吾吾,不是怕丢脸,而是不敢对付佳希说实话。

    怕说了,她脾气上来,就什么忙也不帮了。

    一句“我知道”,让付佳希彻底愤怒。

    “你知道还帮?!你有没有原则,讲不讲道理,拎不拎得清分寸?!”

    “佳希,你冷静一点。”

    “呵,岳靳成,你怎么也被他们洗脑了?你以为你有多高尚伟大,还是你就图一个自我感动?”付佳希愤懑不解,“你为什么要无条件地去帮,他们又凭什么对你,召之即来,一喊就动?”

    “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那是他们的问题,就该他们自己解决!”

    岳靳成冷静,客观地讲道理,“你觉得他们能解决吗?解决不了,只会找你,烦你。你觉得你能真正放任?”

    “我能!”

    “你如果真的能,就不会在接到他们电话后,第一时间赶来了。”

    岳靳成说:“你有情绪,有脾气,你可以发泄,你想宰了袁宥,我能给你递刀。可是佳希,你觉得这样有必要吗?你已经因为他们,生气愤怒,影响到自身。及时止损,彻底抽离,不要让他们影响到你的生活,不再有后顾之忧,才是明智的选择。”

    付佳希不说话了。

    面容上的风暴也渐渐止息。

    “好了,佳希,交给我处理。”岳靳成伸手,想揽她入怀。

    付佳希冷漠干脆的,甩开他的手。

    她眼里涌上薄薄的湿意,嘴角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在极力忍耐,怕下一秒就会哭出声来。

    岳靳成慌了,“佳希。”

    付佳希泪目盈盈地看着他,淌的不是眼泪,而是心里装不下的委屈。

    “我要的从来不是后顾之忧,而是,而是……”

    她声音微颤,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岳靳成愣了愣。

    付佳希手背擦了把眼睛,双眸沾着泪滴,倔强地擦肩而过。

    —

    “妈妈,你吃苹果吗?薯条条要不要?”岳嘉一在她跟前献宝,拿着拼好的飞机演绎,“咻,咻咻,私人飞机来接妈妈去旅行喽。”

    付佳希挠了挠他的小手,“呀,咱们嘉一都有私人飞机啦。”

    岳嘉一说:“妈妈我以后给你买大别墅,咱们不住臭爸爸的。”

    付佳希想笑,“怎么就叛变了?昨天不还是你的好爸爸吗?”

    “因为爸爸惹你不开心了,所以他今天就是臭的。”岳嘉一心思敏锐,共情能力也很强,“妈妈,你会和爸爸在一起吗?”

    付佳希说:“爸爸和妈妈,在这个称呼上,就一直是在一起的。”

    她怕儿子没有安全感,委婉地安抚,定心。

    “不行。如果爸爸让你不快乐,那妈妈就不要和这个爸爸在一起,给我找个新爸爸也是可以的。”岳嘉一比她想象中更“成熟”。

    付佳希乐的,“宝贝,你也太容易叛变了吧。”

    “爸爸有很多钱,有很多人敬他,怕他,爱他,他不会太惨的。”岳嘉一说,“但是妈妈不一样,妈妈是小公主,不能太辛苦,要有很好的叔叔对你好,我才放心。”

    “真的啊。”付佳希笑语轻悦,别过脸,实则是在忍眼里的泪。

    岳嘉一今晚乖极了,安安静静陪着她,连睡觉的时候,小手都紧紧拽住她手指。

    看着孩子沉睡的脸庞,长卷的睫毛,均匀的呼吸,那种血脉相连的悸动,在安静的夜里,治愈了一切磋磨与尘垢。

    收拾了会屋子,手机在桌面震了震。

    是邻居发来条短信:

    “你好,我下班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家门口坐了个人,小姐姐,你注意安全哈,有事给我打电话。”

    付佳希一怔,有点紧张。

    从猫眼往外看了眼,是岳靳成。

    付佳希连忙打开门。

    他没准备好,连人带花摔了进来。

    热烈的玫瑰,因为长时间的等待,花瓣似有些许枯卷,张扬的姿态,在安静的夜里,也显得可怜兮兮。

    付佳希蹙眉,伸手去扶岳靳成,“摔疼了没?你怎么不进来,又不是不知道密码。”

    岳靳成说:“不敢。”

    他这一天奔波,眉眼间疲态尽显。

    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日那一套,羊绒衫都没换。

    付佳希瞥了眼玫瑰,“连夜去你的玫瑰庄园里摘的?”

    岳靳成说,“上次摘完了,花还没开好。这是花店里订的。”

    付佳希漫不经心道,“难怪,花都蔫了。”

    “是我没有呵护好,都是我的错。”岳靳成低声道歉,“是我做错了。”

    一语双关,小心翼翼。

    付佳希喉间酸涩,别开脸,泪腺又控制不住,或许不是这一桩事,而是压了很多年的委屈在重新翻案。

    岳靳成一把将她抱住,掌心抚摸她的背,“我以为对你好,就是帮你解决困难。是我忽略了,你要的,或许不是对错,而是无论对错,我都永远站在你这边,无条件。”

    昨日在新茶,两人拉扯争执时,她含泪没说出口的话,岳靳成替她说了出来。

    一瞬间,付佳希眼泪止不住,在他怀里呜咽发泄。

    很久很久以前,如果他的信任与爱意,再多一点,再坚决一点,再滂沱热烈一些……

    付佳希像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终于沉冤昭雪。

    “以后是不是我说任何,你都照做?”她哭着问。

    “是。”

    “我让你往东,你绝不往西。”她就是要无理取闹,确定自己的存在。

    “是。”

    “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听。”

    “是。”岳靳成抱她很紧,耐心哄,低声应,“白天听你的,晚上更听你的。”

    作者有话说:

    众所周知,岳总的头不叫脑瓜,而是叫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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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  ☪ 女孩

    ◎只要你需要,我一定会出现。◎

    “岳总, 您伤了腰?”焦睿一大早被传唤,岳靳成站咋落地窗前,不适地摸了摸自己的腰背, 让他找一张跌打损伤膏药来。

    岳靳成一记眼神,焦睿立即闭嘴。

    刚走出总裁办公室,付佳希发来信息:

    “焦秘书,麻烦你帮岳靳成送一盒膏药贴, 他昨天扭了腰。”

    焦睿聪明推测, 这腰伤, 应该发生在晚上。

    “你看一下这几周的数据复盘,日线冲了几次21000, 都没能有效突破。”刘匀把屏幕翻转,给付佳希看图表, “虽然周线和月线的形态还完备, 但从力度上看, 被破坏也只需要一天的深跌。”

    付佳希认可,拿出她刚完稿的分析报告,“没来得及修改,我是想下午给金部长的。”

    两人的观点趋于一致, 任何商品, 价格运行到高位,总有物极必反的一刻。风险提示的苗头显现, 她和刘匀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刘匀说:“你把资料再完善一下,去一趟俞彦卿那, 问问他的意见。”

    付佳希迟疑片刻, “刘组, 您跑一趟吧, 我,我儿子幼儿园下午开家长会。”

    刘匀皱眉,“幼儿园不是还没开学吗?”

    付佳希:“是兴趣班,击剑课。 ”

    刘匀感慨,“现在连兴趣班都要开家长会了,和我们读书那会,真是变了天了。”

    付佳希略为心虚,“是啊。”

    看得出,刘匀去见俞彦卿,有些紧张

    出发的时候,他特意换了身西服,与平日的老干部风完全不同。

    “俞彦卿他……应该好相处吧?”刘匀忍不住问。

    付佳希自嘲一笑,“您放心,他对大部分人都友好礼貌。”

    一小时后,刘匀又打来电话。

    此时,他应该是刚到俞彦卿那交流没多久。

    “俞老师建议我们,尽早启动开仓套保,他推测,变盘可能就在这一两天。”

    付佳希皱眉,“这么快?是不是太仓促了些?”

    电话被俞彦卿拿过,低沉的声音透过电流,像覆了一层膜,“发改委连续几日发布利好政策,铜价最先反应,你看看铅、白银、镍,它们的走势步调一致。唯有锌这个品种,带不动,涨幅极其有限。”

    付佳希不在电脑边,没出声,脚步匆匆去工位。

    俞彦卿把她短暂的安静,理解成对他观点的不认可,“不能说服你吗,那你今天为什么不来见我。”

    一本正经的表象,压抑克制的本真心绪,小心翼翼地试探,也只敢露出一丁点苦苦等待的煎熬。

    付佳希明了,只能若无其事地忽略,公事公办的口吻,“抱歉,我在开电脑。”

    而坐在俞彦卿旁边的刘匀,插了句嘴,“佳希啊,她说她儿子兴趣班要开家长会,所以才没来。”

    俞彦卿一声轻笑,没揭穿。

    刘匀很快折返,带着俞彦卿出具的套保建议方案。

    他之所以成功,不是临时抱佛脚,而是日积月累的经验、习惯、专注、执行力。在刘匀和付佳希还没留意时,俞彦卿已经开始了数据积累,复盘分析。

    “你们是说,把半年的成品产量一次性卖空?”岳云宗自然不同意,将另一份分析报告丢在他俩面前。

    “这是长信投资下午给我的操作建议,他们的观点正好相反,认为锌不会跌,最多短时间调整,幅度也有限,价格依然会上涨。”

    付佳希快速审阅,发现问题关键,“他们这份报告,以宏观面作为基础去做分析判断,方向就不对。”

    行文咬字过于片面,论点输出无具体数据支撑。

    空洞,肤浅,未及根本。

    是付佳希对长信投资这份报告的客观评价。

    她说话直,尤其对着岳云宗。

    以前还会戴着和平友好的面具,现在,她都懒得顾忌。

    “云宗总,集团既然组建市场研究专员团队,那么,建议的给出,报告的采纳,是不是也该以我们的作为参考?”

    “什么叫应该?”岳云宗抓住她话里的漏洞,“公司的事从来就没有应不应该,公平讨论,合理采纳,换谁来都一样。”

    付佳希不让分毫,“既然成立这个岗位,它就该发挥对应的职责。长信投资才签署合作多久?半月都不到,他对集团的业务组成,下游订单状况,海外资产评估,甚至工厂生产线上的每日流水,能了解多少?”

    岳云宗哑口无言,那眼神,恨不得能剜了她。

    诡异的沉默,气压薄得像锋利的刀片。

    “付佳希,你腰杆子这么硬,仗得谁的势。”岳云宗冷不丁地问。

    他已经很不高兴了。

    不同于往日的笑面虎招式,这一次,是被她逼到没有缓和的余地。

    连刘匀,都扯了下付佳希的衣袖,示意她收一收脾气。

    但凡此刻她退让半步,场面就还能收拾。

    付佳希却盈盈一笑,七分自信外,还有三分咄咄逼人的挑衅。

    “云宗总,我以为你清楚。”她说。

    岳云宗猛地一拍桌子。

    付佳希淡定自若,拿好报告,转身离开办公室。

    这阵仗掐得太大,两人对峙闹掰的消息不胫而走。自然而然,前因后果也都公开。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为了套保的问题争执不下。

    “也是奇怪,云宗总是负责经营工作的,而刘匀他们明明做得都很好,为什么云宗总每一次都是反对意见呢?”

    “利益瓜葛呗,刘匀在市场部冷落了那么多年,付佳希来了之后,他才慢慢受重用。云宗总要是认可他,早就提拔了,何苦等这么多年。”

    “刘组太务实,太古板,不招云宗总待见。”

    “这是一方面,主要是,刘匀是总裁亲自招进来的。”

    流言逐渐往工作以外的方向延伸。

    恩怨内情掰扯个七七八八后,又回归正题。

    所以岳云宗三番五次阻拦刘匀和付佳希,只因他们是岳靳成的人。

    这算什么?

    徇私枉法,假公济私。

    这些话不难传到岳云宗耳里,现如今,倒成了他的境况比较尴尬。

    这一次,如果真的压下付佳希他们的研究建议,便是坐实了流言,自己的名声威望大打折扣。但如果采纳,付佳希在集团经营业务上的说服力,将不言而喻。

    她得势,她背后的人,才是真正达成了目的。

    岳云宗也是个狠角色,当即通知行政,提交重大议题,要召开临时董事会。

    他把长信投资客户部和交易部的负责人都邀请过来,大有当面辩论的意味。

    刘匀并不觉得乐观,很严肃地告诫付佳希,“如果没有特别专业、充足的条件支持,我们容易多说多错。你我都不是经验丰富的操盘手,长信投资的那位业务负责人,在业内有点名气,他最会抓措词里的漏洞,然后大做文章。”

    付佳希没有逞能,这确实是事实。

    刘匀试探,“要不,我们请一下俞彦卿。”

    付佳希摇头,“当初合同协定,他只提出专业意见,不参与柏丰内部的决策。他习惯避市,不会来的。刘组,那咱们就迎难而战吧。”

    晚上,临时董事会召开。

    长信投资的一干人与岳云宗走进会议室。

    刘匀和付佳希独坐另一边,像两个对立面的阵营。

    刘匀的表达交际能力一直欠缺,也不是善于言谈之人。付佳希很难不紧张,暗暗掐了几次掌心,强逼自己镇定。

    会议前三分钟,岳靳成进入会议室。

    刘匀不敢置信,难抑惊呼,“俞彦卿?”

    付佳希猛地抬起头,岳靳成和俞彦卿一起进入会议室,两人同色系的西服,身姿笔挺,面容英俊。长腿阔步的气势,自信且从容。

    付佳希彻底愣住,目光定在俞彦卿身上。

    很快,另一道强烈的眼神投向她,是岳靳成。

    似不满,直至她与之对视,眼里无其他人,才稍稍平复。

    “俞先生,请坐。”岳靳成目扫全场,平声道,“会议开始。”

    所有与会人员,都很难忘记这一次会议。

    是对集团经营业态的一次全新探索。是作为柏丰领航者,大胆辟思的坚定与果决。是公司新老派系的明面战斗。也是难得一见的,金融期货市场里,顶尖高手的辩论发言。

    不,某种程度上讲,是俞彦卿一个人的即兴演出。

    绝对的专业能力,入选过专业课本的经典实盘案例,对宏观基本面、数据面的了解,俞彦卿甚至能流畅地溯源到具体年月日。

    付佳希有一瞬,看着俞彦卿,呆愣到听不清任何响动。

    日常里,这么沉闷寡言、古板清淡的一个男人,在火力全开时,竟是如此壮烈澎湃、犀利轻狂。

    他不是俞彦卿,甚至不是具体的某个人。

    而是一座闪耀的灯塔,一面高扬的战旗。

    付佳希心潮汹涌,低下头,眼前模模糊糊一片看不清,但内心又非常明确,坚定。关于未来,关于方向,她好像,看到了答案的形状。

    俞彦卿的发言堪称教科书,有理有据,逻辑链毫无破绽。

    长信投资的人,被他连连发问,质疑,最后哑口无言,不停擦汗。

    岳云宗脸色阴沉,当着全部董事的面,被彻底下了脸面。

    最后,岳靳成淡声问:“云宗总,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岳云宗阴恻恻地一笑,“刘匀你们说得如此绝对,认定市场价格会下跌,如果,市场价格上涨,并没有按你们预测的那样运行,半年的生产量,金额有多大,销售额数以亿计。逆势操作,造成巨大亏损,谁来担责?”

    一时之间,场面静止凝固。

    岳靳成平静反问:“如果,云宗总坚持不采纳他们的套保意见,市场如他们预测下跌,给集团销售端造成了亏损,是不是由你担责?”

    岳云宗目露寒光,咬牙答:“是。”

    岳靳成看他两秒,然后面向所有董事:“如果这次决策失误,给公司造成一定比例的损失,由我本人,全权负责。”他平静说。

    次日,会上的争锋相对、暗潮汹涌,被传播得有声有色。

    而关于俞彦卿这个人,素日保持神秘感,低调,活在传闻里,昨夜忽然大杀四方,倒像是清冷的神明下了凡。

    这反差感,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付佳希想了很久,于情于理,还是给他发了条道谢的信息。

    俞彦卿几乎秒回:“真要谢我,晚上带我去吃饭吧。”

    付佳希原本订了家西餐厅,郑重,也和他气质比较匹配。

    俞彦卿并不感冒,问,“你平时去吃的最多的是哪家店?”

    “我?”付佳希说,“吃火锅。”

    “好,那就吃火锅。”

    “鸳鸯锅,一个清汤,一个辣口。你能吃辣么?”付佳希涮了几片羊肉,夹到他碗里。

    “你吃辣,还是清汤?”

    “辣。”

    “嗯,那我也吃辣。”

    显山露水的试探,不着痕迹。

    付佳希说,“我以为你不会来。”

    俞彦卿呵的一声轻笑,“你连问都不问,就给我下了定论。”

    付佳希也笑,“谁让你平时对我的态度那么差劲,我一度觉得你非常讨厌、反感我。”

    俞彦卿难得的,没有反驳。

    “所以我后悔了,现在改,怕也来不及了。”

    付佳希说,“来得及的,以后和别人打交道,就不会把人吓跑了。”

    俞彦卿说,“你应该见见过去的我。”

    付佳希震惊,“意思是,你对我还算好的?!”

    俞彦卿被她的表情逗笑,“我只是,不喜欢和人过多无用的交际。我父母车祸过世的时候,我一个月没有开口说话,我奶奶以为我吓傻了。后来,我奶奶也过世了,家里没了人,当晚就被火化。那一刻我就觉得,人,生生死死,就是一瞬间的事。专注自己,别给别人添麻烦就行了。”

    顿了下,他问:“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

    付佳希说,“你活得比大多数人清醒。”

    俞彦卿自顾自地说了句,“但清醒,是痛苦的。”

    付佳希没听清,“你说什么?”

    周遭食客络绎不绝,她与这人间烟火气,融合得很好。

    隔着热腾的水气,火锅辛辣的气味搅混他的思绪。

    俞彦卿就这么看着她,头一低,“没什么。”

    聊起正事,付佳希好奇,“刘组叫你来的吗?”

    “你前夫。”

    付佳希意外,“他竟然主动开口,你竟然也答应了他。”

    “我不是答应你前夫,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俞彦卿严谨纠正。

    “岳靳成有没有给你额外付费?”

    “谁要你前夫的钱。”

    “不是,岳靳成这三个字是烫嘴吗?”

    “不烫,有毒。”

    “……”

    付佳希双手端起杯子,真心道,“俞彦卿,这一次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刘组和我不会赢得这么漂亮。”

    “我发言的时候,你有没有一直看着我?”俞彦卿慢条斯理地和她碰了碰杯。

    “当然要看,比你在政大那一次的演讲,要锋利得多。”

    “那你有没有一瞬的心动?”

    “心动谈不上,感慨吧,同样是人,真是厚薄有别。”

    “你和你前夫,和好了吗?”

    付佳希被辣油呛到,猛咳不止。

    俞彦卿递给她纸巾,靠着椅背,整个人是沉静的。

    付佳希缓过气,咳得脸泛红。

    俞彦卿说,“那我就当和好了……和好也没关系,只要你们还没复婚,我就有机会。”

    付佳希不知道该说什么,“俞彦卿你……”

    俞彦卿看着她,眼底的真诚满溢,“付佳希,我还是不想放弃,你去选择你想要的,我做我应该做的,我再努力一次,我改掉冷漠,改掉脾气,你喜欢热情开朗,我就走进人群里。你喜欢挣钱,你选我,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任何时候,任何境地,你站在哪,我就站在哪。付佳希,我不要你做选择,希望你想起我的时候,就转一下身。那么,你的‘想’,就不会再是‘想’,你回头,就能看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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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  ☪ 往事

    ◎她好不好,不需要任何人评判。◎

    说到最后, 俞彦卿的声音变了调,嘶哑,乞求, 卑微。

    付佳希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是个坏人。

    火锅底烧沸腾,水汽漫开成屏障,贴心地给两人留白空间。

    俞彦卿先打破沉默, 没有追问, 不需要她的回应, 不会刻意破解她神色中的破绽,以此来作为攻略她的砝码。

    像做完对自己的专业分析, 最终决策权的采纳,与他无关。

    俞彦卿平静如常地吃火锅, 一口笋下去, 汤汁飙到衣领上。

    付佳希说, “你衣服弄脏了。”

    俞彦卿嗯了声,“回去洗。”

    两人默契地维持沉默,谁都不提刚才的事。

    岳靳成这边刚忙完,发来信息, 问她在哪。

    付佳希回:“吃火锅。”

    “地址, 来接你。”

    “不用了,我开了车。”

    “改天, 一起请俞彦卿吃个饭。”

    就事论事,在昨晚的董事会上, 俞彦卿帮了她大忙, 着实出色。

    付佳希可以编一百个理由敷衍过去。

    但她没有。

    回复:“我今天就是请他在吃火锅。”

    没多久, 岳靳成回了一个字:“好。”

    —

    在俞彦卿给出的操作点位上, 刘匀和付佳希完成了柏丰这半年的库存套保。

    两个多亿的保证金杠杆,一经成交,落子无悔。

    只要商品市场一开盘,数字跳动,盈亏变化,直观、残酷、公开地展示在每一个人眼前。

    钱不是钱,只是一串符号代码。

    刘匀有时会盯着盘面,沉默地看一上午。

    付佳希知道他的压力,更明白,这不仅是一次决策,更是岳靳成和岳云宗之间的对赌。

    付佳希不想他太紧张,“刘组,今天阳光好,去晒晒太阳吧。”

    天台,午后的阳光有了春天的温度,不再冷得刺骨,风静止,脸上有了毛茸茸的暖意。

    刘匀说,“你看那边。”

    手指的方向,隐约能见建筑物体的轮廓。直线距离很远,却依旧能看得清晰,可见规模之大。

    “那是柏丰圈的一块地,一半用来作为新的科研中心,不久将来,一座现代化、与全球接轨的,最高新瞩目的科技大楼会拔地而起。这一定会成为城市的地标性建筑,助益百年。”

    刘匀说起这些,无限憧憬。

    付佳希内心宁静,不感意外,这就是岳靳成会做的事。

    她好奇的是,“那另一半地呢?”

    “没有透露,无人知晓。”刘匀说,“但我相信岳总,他是眼光长远之人。”

    为此,付佳希还上了心,晚上和岳靳成一块下班时,特意问了他。

    岳靳成含糊其辞,不把话说实。

    付佳希没再问,“后备箱有点礼物盒和水果,中午我让司机放进去的。”

    岳靳成挑眉,“这么重视?”

    “这顿饭,是奶奶让我去的,为了她,我礼数也要做周到。”

    岳家家宴,人多,开了两桌。

    周小筠让付佳希也去,没说原因。

    岳靳成心思一动,问,“如果奶奶不说,我想让你陪我回家吃这顿饭,你会来吗?”

    “来,为什么不来。”

    “因为我?”

    “因为你家厨师的手艺不错,饭做得好吃。”

    岳靳成愣了下,随即笑出了声,握住她的手,“明天就让厨师去柏丰员工餐厅上班,这样你就能天天吃到了。”

    车停稳,下车时,岳靳成牵起了她的手。

    进去别墅后,众人的目光落在两人握着的手上。

    岳明芯笑盈盈地迎来,俏皮夸张地叫了一声,“大哥,嫂子好。”

    岳靳成说:“别乱喊。”

    岳明芯眨眨眼,“又不是我的问题,你要多加油呗,你说是不是,佳希姐。”

    付佳希还是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地往岳靳成身后站。

    “佳希姐,走,咱们去奶奶那儿。”

    岳明芯亲昵地挽着她的手,穿越一道道目光,腰杆挺得直直的。

    有人小声说,“这是已经复婚了么。”

    “那不是迟早的事。”

    “看看明芯对她的态度,不管离婚前还是离婚后,那都是好得不行的。”

    “可不是么,和万钰简直不能比。”

    岳家这些亲戚,都是看人下菜碟,万钰就在身后不远处,也没想过顾忌避讳。

    万钰假装若无其事,手指背在身后,捏得发抖。

    “小钰,来。”关叶溱递上一杯果饮,“有些话,听听就好了,过耳不过心。”

    万钰委屈的很,“我没事,谢谢叶溱姐。”

    “度量都是撑大的,你是岳云宗的合法妻子,是岳家名正言顺的二太太,多少人羡慕呀,千万别被一些闲聊影响心情。”

    万钰忍不住一把将关叶溱抱住,“你太好了,叶溱姐。你要是我姐姐就好了。”

    关叶溱笑着说,“傻话。我也想呀,但你已经有佳希了,她是你嫂子,也可以把她当姐姐的。”

    万钰万般不情愿,郁闷道,“他们总拿我和她对比,反正把我说成什么都不是,样样不如她。她要真的那么好,大哥干吗要和她离婚呢。”

    关叶溱笑着说,“她很快又会是你的嫂子了。”

    万钰抿唇,“那我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叶溱姐,你是我嫂子该多好。”

    “不管是不是,不开心的时候都可以来找我。”关叶溱贴心道。

    书房。

    岳璞佪畏寒,地暖温度高,岳靳成脱了外套还有薄汗。

    岳云宗更是,衬衫扣解开,郁闷,愈发透不上气。

    岳璞佪听说了他俩之间的纷争,大发雷霆,“兄弟二人,理应团结协作,为集团,为家族,哪怕意见不统一,也不能在董事会上大打出手!云宗,你把我的话都忘了,让你无条件支持服从你大哥,不是让你挑拨是非的!”

    虽都是批评,但分寸全然不一。

    怪责的矛头直指岳云宗,字里行间都是对他的审判。

    岳云宗态度谦逊,照单全收,从小到大,最懂迎合父亲的脾气。

    岳璞佪气消了大半,话锋一转,问及具体经过。

    岳云宗感慨说,“嫂子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果决,有远见,坚持自我,这次要不是她,我真的无法被说服。爸您说得对,欠缺开拓意识,是我的不足。”

    岳璞佪顿时拉下脸,“她一个女的,在这唱什么调子。”

    岳云宗笑着说,“爸,您真该见见佳希,没准,也能被她说服的。是不是,大哥?”

    岳靳成坐在单座沙发上,翘着腿,熟视无睹地抽着雪茄。

    岳璞佪肺症未痊愈,闻不得呛人气味,低咳两声,却也没加制止。

    “叶溱还在这,你不要怠慢人家。”他意有所指。

    岳靳成神色平静,“谁邀请来的,谁负责。”

    “你!”岳璞佪呵斥,“糊涂。你关伯伯问过我好多次,你要我怎么解释。”

    岳靳成吐了口烟圈,烟雾弥散开来,“您对他说的什么,我一个字不知。如果真的不知如何开口,就说——我复婚时大摆宴席,一定请关伯伯坐上宾。”

    岳璞佪猛地一拍桌子,“你,你!那个女人有什么好!”

    岳靳成说:“她好不好,不需要任何人评判。”

    “你是岳家的长子,是柏丰的总裁,你做任何决定,就不能任性妄为!”

    岳靳成一声冷笑,“不然呢,要学习父亲您的审时度势,自我牺牲吗?明明不爱一个人,却仍然可以娶她进门。”

    “你个混账东西!!”岳璞佪恼羞成怒,扬起巴掌,踉跄着冲向他。

    岳靳成站立如松柏,不卑不亢,双眸生寒地望着岳璞佪。

    岳璞佪迟疑,在这一秒,内心算计得失轻重,最终,高扬的手臂慢慢垂落。

    岳云宗见机行事,立刻补添一把火,“哥,你对爸再多不满,他也是你的父亲。”

    岳靳成一眼横扫而来,轻蔑道,“说起来,还要对亏你母亲,不然,我也做不了他儿子。”

    岳云宗和岳少恒是同一个妈。

    岳靳成和他俩同父异母。

    说起来也都是豪门里的肮脏事。当年,岳璞佪为了巩固家族权利,开辟商贸航线,果断与彼时的恋人分手,转而追求起岳靳成的母亲尹云涵。尹家在沿海A城扎根,在航运上的人脉无可比拟。结婚后,岳璞佪的商业实力更得助益。

    岳璞佪这人,心机深重,没个定数。婚后,仍与旧时恋人暗度陈仓,尹家双亲过世后,他更加有恃无恐,对尹云涵不尽半分丈夫责任。

    尹云涵常年抑郁,在三十岁那一年,查出乳腺癌,且是最恶性的那一类。撑不过一年,她便抑郁而终。

    彼时,岳靳成才三岁。

    三个月后,岳璞佪将已怀有身孕的旧恋人迎娶进门,大摆宴席,隆重热烈。

    这也是为何,岳靳成将矛头指向岳云宗的妈妈时,他不敢过多争辩维护的缘由。

    岳靳成咬着雪茄,微眯眼缝,吸进一口入肺腑,然后摘下,捏于指腹间。

    岳璞佪难以招架他的眼神,喘着粗气,踉跄后退。

    岳靳成轻蔑一笑,“您的优良家风,我无福消受,你问问云宗很少恒,看他们是否有兴趣继承。”

    书房外,宾客笑语,场面欣欣向荣。

    书房里,剑拔弩张,是非恩怨早已离心。

    到点开餐。

    岳靳成将岳璞佪扯至轮椅旁,掌心压着他的肩膀,半强半逼地令其坐下。

    “爸,笑一笑。”岳靳成温声落话,“您配合着点。”

    打开书房门,众人齐齐看过来。

    岳靳成推着岳璞佪徐徐而出,他伏腰低头,细心妥帖地给他系紧围巾。英俊侧脸,温度满溢,任谁看了,都是父慈子孝的和谐场面。

    唯有付佳希,透过层层人群,目光始终追逐岳靳成。

    他看起来完美无暇的面具,眼里的温度游离进退,每每望向岳璞佪时,总有一瞬藏不住的冷意寒光。

    关叶溱款款走来,和岳明芯打招呼,假装讶异,“呀,佳希也在。”

    付佳希笑着说,“我带我儿子过来陪奶奶,我也没想到,每一次都能撞见你。”

    轻描淡写地回击,点明两人的身份界限。

    青梅竹马又如何,谁是岳靳成身边的女主人才重要。

    而一旁的岳明芯,配合地喊了声,“嫂子,晚上咱们去逛街呀。叶溱姐,你要不要一起?”

    关叶溱面色讪讪,自讨没趣。

    待她走后,岳明芯特高兴,“佳希姐你雄起了。”

    付佳希笑了笑,“是不是得罪人了。”

    “得罪也没事,我大哥会给你撑腰的。”

    付佳希没有沾沾自喜,而是轻声说,“他在这个家,也很不容易的。”

    岳明芯说,“你知道奶奶为什么一定要叫你来吗?”

    “嗯?”

    “她是给岳伯伯一个提醒,和关家联姻,不要打这个主意了。”

    家宴结束后,岳靳成和付佳希送周小筠回满苑。

    路上下起瓢泼大雨,刘管家拿伞等在满苑门口,笑着说,“这是留客天。”

    满苑有他们专门的客房,岳嘉一陪祖奶奶去了。

    岳靳成累得很,进房后,外套都没脱,趴在床上闭着眼。

    付佳希轻手轻脚,拿起毯子盖在他身上。

    刚要走,手就被轻轻拉住。

    付佳希回过头,“我以为你睡着了。”

    岳靳成的眼眸清亮如月,眉心疲色尽显。他什么都没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唯独不松的手,流露出几分脆弱。

    付佳希坐回他身边。

    岳靳成握着她更用力了些。

    付佳希顺从地躺下,躺在他身边,两人面对面,手牵手。

    “你不问问我,今天在书房发生了什么?”岳靳成声音干哑。

    “一定是让你不开心的事。”付佳希抽出手,食指指腹顺着他的眉型描绘。

    “其实我不该控制不住自己。”岳靳成事后理智分析形势,今晚没有做到张弛有度,过于情绪失控了,“岳璞佪在集团还是有话语权的。”

    “没有什么失不失控的。”付佳希说,“他于情于理,都亏欠于你。心虚悔恨,被道德谴责的,应该是他,你没有任何过错。”

    岳靳成喉结滚了滚,眼底泛起淡淡湿意,“可我还是让你在这个家,受了很多委屈。每次想到,我已经失去了你,我对岳璞佪,对这个家,对他们每一个人的恨意就多一分……恨的还有自己,不回岳家又怎样,我一样可以过得好。”

    不决心争权上位,不回岳家,就不会失去你。

    付佳希不置可否,“那怎么能一样?你受到的不公平已经够多了,你的母亲,你外公家,凭什么要沦为岳家的牺牲品?丢枚硬币还能听见个响。他连感激都未曾有,凭什么呢?你做得好,做得对,你就该这么做。”

    岳靳成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失笑,“我忽然后悔了。”

    “后悔什么?”

    “或许当初,我应该换个思维方式。对你的万般保护,反而是对你的束缚,你根本不要要谁保护。”

    “我本来就可以独当一面,是我没有发挥的机会而已。”付佳希说,“不信,你给我个小官当当。”

    岳靳成说,“总裁都归你管,这哪里是小官。”

    “我管的是我儿子的爸爸,不是总裁。”付佳希笑盈盈地调侃,“二选一。”

    “我哪个都不当。”岳靳成没有迟疑。

    他往付佳希身边靠,低着头,微微弓腰,将脸贴向她怀里。自身的脆弱、软肋、伤疤,将他挫成一滩软泥,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此时,才能有片刻的放松和释怀。

    岳靳成低声,“我只想当你爱的人。”

    付佳希轻轻挠他短硬的发尾,“我不后悔我人生里的任何一个决定,好的坏的,我都感恩。尤其是你。”

    岳靳成问,“我做得不好,够混账的时候,你应该恨我的。”

    “不,我永远不会恨一个人。人生这么长,要做的,可以做的事那么那么多,不应该把情绪消耗在单纯的爱或者恨里。”

    岳靳成听出来了,“你在变着法地安慰我。”

    “不。”付佳希低头,蹭了蹭他的鼻尖,“我在告诉你,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付姐情话拿捏OK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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