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社恐 包……她的占有
六月底, 校队和社团的比赛拉开了帷幕。
一边是体院的专业篮球队员,另一边则是因为兴趣爱好而走到一起、从未受过任何专业训练的普通同学。
其实,悬念不太大。
篮球馆坐满了热情观战的同学们, 拉起横幅,喊着口号。
夏惊蝉在后勤休息区组织着队员们做热身,苏美云和乔珂走了进来,她对她们招招手, 让她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
苏美云笑着跟男孩们打招呼:“我是来给你们加油的!”
“谢谢啊。”肖屹抱着球, “全场为数不多给我们队加油的女生。”
“不至于吧。”苏美云望向林照野, “林医生不是还有好些个前女友吧, 组在一起都可以参加夏季马拉松比赛了, 怎么也没见着来给你加油的啊。”
林照野指了指不远处东南侧的观众席,有几个女生拉起了鲜红的横幅,写着几个不堪入目的大字——
“林照野必败!”
“辣鸡滚出!”
“渣男给我死!”
苏美云嘴角咧咧着:“这么招人嫌吗。”
乔珂也困惑地说:“咱们这球队好些个偶像男团的颜值了,怎么没人喝彩加油呢。”
夏惊蝉解释道:“在篮球场上,只有赢得比赛, 才能赢得尊重和喜欢。”
“有道理啊。”乔珂望向林照野,“那今天你要靠实力逆转口碑,让前女友仇恨团重新变成你的粉丝团哦。”
林照野握拳敲敲胸,指着苏美云和乔珂:“往事不可追, 我有源源不断的新女友粉。”
苏美云抖抖鸡皮疙瘩,小声对夏惊蝉说:“妈呀, 他好油。”
夏惊蝉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我已经麻了。”
……
比赛正式打响。
校队的服装就是南渝大学校徽的蓝色底色, 而篮球社团这边则统一穿上了黑色的篮球衫。
颜色和款式是夏沉光挑的,肖大少爷友情赞助。
许青空穿黑色篮球衫, 越发显得他皮肤白了, 站在一堆麦色皮肤的男孩中间, 他就跟开了美颜滤镜似的,明显不是同一个色号。
校队有专业的篮球教练调兵遣将,而社团这边没有教练,全靠夏沉光凭借自己多年的球场经验,排兵布阵。
这段时间,他拉着许青空一起看了不下百场比赛,进行数据的归纳和分析,了解所有队员的优势和特点。
肖屹见他俩总待在一会儿,有些吃味,明明他才是夏沉光的第一狗头军师。
所以他总是阴阳怪气说某许姓男子忽然转了性,居然开始主动社交了,真是太阳打北边出来。
太阳有没有打北边出来,夏沉光不知道,但他感觉到了,许青空想赢。
很想赢。
首发阵容,夏沉光倾向于选择保守策略,并没有派遣队里新加入的两位球员上场,仍旧让老队员上首发。
老队员们跟校队有过不止一次的对战,熟知他们的套路和习惯。
许青空和林照野从来没跟他们交手过,夏沉光让他俩先坐冷板凳,观察敌情,再上场打他们个猝不及防。
陈飞他们几个站在场子中央,见对面还是毫无新奇的旧阵容,差点笑出来——
“这比赛,还有打的必要吗?”
“数数你们输给我们多少次了。”
陈飞挑起下颌,挑衅道:“林照野,你不是他们三顾茅庐请来的秘密武器吗,怎么,还没开打就哑火了?许青空,你一个人练了这么久,学会团队合作了没?”
许青空懒得搭理这帮人,能动手的他们向来不动口。
林照野跳起来,但脚踩在椅子上破口大骂:“草拟玛德!你狗日是不是头上长疮菊花流脓了说话这么难听%#@&%¥……”
钱堂姜跑过来捂住了林照野的嘴,止住这小子株连九族的亲切“问候”。
夏惊蝉站起来护犊子道:“我们派谁不派谁,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管好自己的球队就行了。”
陈飞冷冷笑着,反正等会儿他有的是机会让他们哭。
比赛正式开始,首发第一颗球被肖屹拿到。
作为控球后卫,他的走位是真的风骚,上场就引起了女生们兴奋的尖叫声。
他和夏沉光的配合特别默契,开局打快攻,将球带到自家主场,丝滑传导,让篮板下的夏沉光率先拿下一个大灌篮,漂亮地得到两分。
陈飞他们几个校队主力也不是吃素的,专业体育生,很快就展现出了专业的素质,尤其是团队之间的配合,几乎称得上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社团仅靠肖屹和夏沉光两个人,实在很难跟校队持续抗衡输出,进球变得逐渐困难。
校队一颗又一颗地进球,观众们的欢呼也一浪高过一浪。
比分很快就拉开了悬殊的差距,尽管肖屹和夏沉光咬紧牙关苦苦支撑,但四分之一场结束时,还是打出一个14:32的比分。
陈飞嘴角挂着显而易见的嘲讽,似乎虐他们就跟玩儿似的,不费吹灰之力。
观众们对这个结果也并不意外。
因为兴趣聚集在一起的篮球社团,怎么可能打得过专业的体院生。
关键是人家体院篮球队还是代表学校拿过市级冠军的,虽然放不到全国的台面上,但就西南区域来讲,算是一支很强的战队了。
眼看着比分差距越拉越大,林照野实在受不了了,比赛暂停时跑到夏沉光面前暴走发癫——
“放我上场啊!我要上场!气死了我要打爆这帮混蛋!”
“啊啊啊啊!受不了了!”
“不让我上场是吧!好我现在就走!退队了!”
“不受这奶奶的闲气!”
“我走了,我真的走了!”
夏惊蝉受不了这家伙的狂犬病了:“林照野,你服从安排就是了,废话怎么这么多。”
“我要上场!我就要我就要我就要!”
“许青空也没上啊,人家说什么了。”
林照野转头去看许青空。
许青空是真淡定,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端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拍键盘。
林照野以为他是在为篮球队做战队走位分析图,毕竟是全队唯一的智商担当,凑过去了一看,这家伙居然在疯狂输出思想道德课程的期末作业——
《大学生恋爱态度调查报告》
林照野:……
行,这位是真淡定。
撒娇耍赖行不通,他又开始了激将法:“说好的团魂呢!半点没有是吧,所以这队到底是谁的队,老子只是来帮你们打比赛的好吧,一个个都不在乎,皇帝不急急……
意识到这个词不太对,林照野立刻闭嘴,气闷地坐在了椅子上。
等啊等,满心煎熬地等到上半场即将结束,林照野这条野狗终于被派出去了。
像是被拉伸到极致的弹簧,他一跃而起,飞奔向篮球场:“哥来了!”
“颤抖吧凡人们!”
捧着电脑的许青空翻了个白眼。
林照野擅长快攻,而且是对方根本无法招架的流氓式快攻打法,在双方体力明显有些支撑不住的情况下,他带球丝滑过人,急停跳投,轻松拿下2分。
陈飞一眼就看破了林照野的快攻野蛮路数,对他采取重点防线。
林照野卯足了劲儿要表现自己,强硬地顶开两人,犯规打进了一颗球。
他的核心能力可以说是无敌了,基本没人能防得住他。
而且速度之快,如闪电侠一般,接连又是一个犯规进球,五秒跑过了全场,连着进了六七颗球,其中还包括几个三分。
比分穷追猛打,一度快要逼近了!
“看到了吧!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林照野一鼓作气打快攻的状态,让对手们防不胜防,接二连三的进球也让他们有点慌了。
夏惊蝉对林照野的超强发挥毫不惊讶。
未来国服最强大前锋。
林照野的炸裂实力,如今才显露出冰山一角。
校队徐教练见此情形,立刻叫了暂停,把队员们叫了回来。
陈飞他们几个急促地喘息着,显然没有开局打得轻松了,邹着眉头围在了教练身边,听他排兵布阵。
哨声再度吹响,这次陈飞几个开始重点防守林照野,把他卡得死死的,让他打不了快攻。
林照野千方百计地想要突围,都被几个“狗皮膏药”给卡了回去,同时,他们还故意逼他犯规,导致最后有好几个罚球。
好不容易拉近的差距,又逐渐悬殊了起来。
中场哨声吹响时,比分:50:63。
对方仍旧遥遥领先。
但很明显,为校队喝彩的声音,逐渐小了。
谁都没想到,明明最不被看好的篮球社团,明明就是被人家专业队员摁在身下摩擦的草台班子,居然能够一路披荆斩棘、穷追猛打。
甚……至居然有了一点要赢的苗头。
“加油啊!社团加油!”
同学们都想看到这一支弱队逆风翻盘。
如果他们真的能赢,何尝不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奇迹出现了?
真是太令人期待了!
听着同学们的欢呼声,夏沉光喘息着,鼓励大家:“接下来好好打,我们有机会的!”
“冲!”
社团士气大振,陈飞心态却有点绷不住,越打越气。
他们一开始就打算速战速决,上半场就彻底解决掉这帮垃圾。
谁能想到这支烂队,居然能打得如此焦灼。
徐炀教练脸色也是低沉得可怕,他叫了暂停,把队员们重新叫回来商量战术。
在短暂的休息和战术重构之后,校队不再主动进攻,开始了防守战。
只要守住现有成绩,他们也有绝对的优势赢得比赛。
夏惊蝉看到许青空还没有上场,有点着急。
这场比赛赢不了,夏沉光的篮球事业就不会拉开帷幕。
她的出现已经打乱了夏沉光既定的人生,命运的齿轮环环相扣,一环扣错,南辕北辙。
接下来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未知的迷途。
夏惊蝉甚至比队员更紧张,走到洗手间门外,用凉水拍打着微微泛红的双颊,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想让他赢。
不想看他一败涂地,因为比死更可怕的……身抱憾而活。
夏惊蝉抬起头,在镜子里看到了少年清隽的身影,不说话时,他漆黑的眉眼无波无澜,让人觉得疏离冷淡。
但看向她时,眸子润黑,似有波痕染开。
“还不上场吗?”她用纸巾擦了擦脸,然后扔进垃圾桶。
“去个洗手间,就要上场了。”
“能赢吗?”
女孩明显有点担忧,最后这三个字甚至拖出了不自然的颤音。
不过随即轻松一笑,对他说,“没关系,赢不赢都行,只要大家尽全力、不留遗憾就好,别太紧张啊。”
她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着他。
错身离开的刹那间,许青空蓦地握住了夏惊蝉纤瘦的手腕。
“你放心。”
这三个字,掷地有声。
……
下半场,社团的王牌终于出手了。
许青空上场,一路势如破竹的碾压,一颗又一颗疯狂进球的高光时刻,让全场的女生尖叫了起来!
是的,如果林照野只是夏队长留给校队的一个小惊喜,那许青空就是夏沉光保留到最后一刻、狠狠打对方一个猝不及防的绝对王牌。
今天就让校队的人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天赋流!什么是绝对力量压制!
只要队友拿到球,只要篮球传到了许青空手里,无论是篮板下二分,还是线外三……青空都能稳稳地命中,宛如投篮机器一般。
看着少年在球场上意气风发的模样,夏惊蝉的血液逐渐沸腾了起来。
是的,许青空是篮板之下的王者,他的投篮命中率恐怖到让人颤抖。
最后那十几分钟,校队迎来了至暗时刻。
别说陈飞被吓了一跳,就连教练徐炀都惊呆了。
谁想得到这支业余篮球队里,居然还藏着这样一个篮球天才…
最后四十五秒,比分居然平到了78:78,社团追平比分。
双方的体能已经抵达了临界值,全靠最后的爆发力。
偏偏夏沉光队里几个都是爆发力王者。
在最后几十秒的时间里,陈飞率先抢下篮板球,带球回了主场。
只可惜,因为体能耗尽,好几颗勉强的投球都没有进。
肖屹一个超强截断,咬牙将球带回主场,夏沉光跳投没进,对方又把球劫了回去。
陈飞抓住机会,强行三步上篮,进球得分——
78:80
好在篮板球被林照野抢到,在最后十几秒的时间里,他带球回场。
许青空在三分线外对他扬了扬手。
给他吗?
林照野咬了咬牙…
这颗球,他自己也能进,凭什么给他。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抢回来的球,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他偏头望了眼观众席的夏惊蝉。
夏惊蝉已经站了起来,捂着胸口,紧张地看着他们。
这是唯一的机会,只有赢了,才能得到篮球联赛的资格。
如果他投进了,比分平,进入加时赛…
“传球!”肖屹看着被三个人围堵的林照野,催促道,“快传球啊臭小子!你妈的!”
陈飞跑来抢林照野的球,林照野被他们逼得退后了两步,起跳强投。
观众的心都绷紧了,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颗球。
毫无意外,那颗球在篮筐周围旋了几圈,还是翻了出去。
夏惊蝉紧绷的心弦随着那颗球的失误,将要崩断…
却没想到,夏沉光不知何时冲到了篮板下,跳起来,抢下了这颗篮板球。
全场炸裂!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当然陈飞不会让他的得逞,扬手盖帽——
“受死吧垃圾!”
最后五秒钟,夏沉光虚晃一个假动作,转身将篮球扔给了三分线外的许青空——
“靠你了!”
此刻,无人防守许青空,他扬起手,手腕发力——标准的三分投篮姿势,优美地投出这颗球。
全场寂静无声。
观众屏住了呼吸,视线随着篮球抛出的那道弧……滞地移动着。
“刷”的一声,悦耳的入网声。
这颗完美三分球,彻底终结比赛——
81:80。
结束哨声响了起来。
社团,赢了!
如雷的欢呼声快要掀翻屋顶了,半个校园都能听得到。
谁能想到,谁能想……支毫不起眼的业余队,居然能逆风翻盘,赢了校队。
哨声吹响的那一刻,夏惊蝉泪流满面。
看着球场上的夏沉光和许青空,宛如双子星一般遥遥相望,各自闪光。
她知道,属于他们的篮球时代,彻底拉开了帷幕。
…….
赢了校队的比赛,社团将代表学校出战高校篮球联赛。
同时,他们也正式更名为南渝大学篮球队,
体育部领导亲手替他们签署了改名的红头文件。
如果这一次篮球联赛能取得不错的成绩,职业之……更是未来可期了
晚上,队员们包了一间ktv厢房,嗨歌庆祝。
KTV里来了许多穿着漂亮裙子、打扮青春靓丽的年轻女孩子。
夏惊蝉推门走进去,差点以为走错了,直到看见扯着嗓子唱歌的钱堂姜。
包厢里好多女生啊!跟一帮臭小子呆惯了的夏惊蝉,有点不习惯这样的场景。
女孩们脸上多少都抹了些妆,浓的淡的,漂亮且有气场。
她挪到玩骰子的肖屹身边,小声问他:“怎么今天有女孩子啊?”
肖屹努努眼:“都是校拉拉队的,以前跟校队玩得好,这次比赛咱们赢了,拉拉队也会跟我们一起参加高校联赛、跳中场舞,所以她们队长找到钱堂姜,说想跟我们搞联谊。”
夏惊蝉埋怨说,“你早说有女生,早说我就化妆洗头了!”
“我们男生不配让你化妆是吧?”
“对,你们不配。”
只有妹子才配让她化妆呢!
夏惊蝉和拉拉队女生不熟,融不进她们的氛围,所以索性坐到角落,让钱堂姜给她点唱。
妹子那边热闹得很,时不时有夸张的笑声传来,几个女生都是外向型人格,球队男生和她们一起玩骰子,打打闹闹,开心得不行。
除了肖屹,所有男生都坐了过去。
毕……脱单现在就是绝佳机会啊。
只有肖屹陪在夏惊蝉身边,也没什么话说,低头玩着手机游戏。
“你干嘛不去玩啊?”
“没兴趣。”
“是对女生没兴趣,还是对玩儿没兴趣?”
肖屹睨她一眼:“都有,主要是想陪陪我女儿。”
“我才不是你女儿!少占我便宜。”
“夏沉光是你爸,那我就是……
话音未落,夏惊蝉接嘴——
“妈?”
肖屹气得放下手机,一个劲儿捏她的脸:“再说!”
“诶诶诶!干什么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林照野走过来,坐在两人中间,强行分开他们——
“不准有肢体接触!”
夏惊蝉撇撇嘴,离他俩远了些。
林照野死皮白赖地挪了过来,和她挨在一起。
夏惊蝉烦死他了:“你不去跟女生玩啊,他们都去了。”
林照野漫不经心道:“一帮没见过世面的。”
“哦,你最见过世面。”
“那当然。”
林照野正要凑近跟她叨叨几句,夏沉光端来果盘,用牙签穿好一枚青葡萄,递给夏惊蝉。
“谢谢爸。”夏惊蝉一边低头玩手机游戏,一边伸嘴叼走了葡萄。
“乖女儿客气了。”
林照野:“你们两个,像在玩一种很新的情趣。”
夏惊蝉善意提醒:“劝你别开我和夏沉光的玩笑,会遭天谴倒大霉信不信。”
“不信。”
“不信走着瞧。”
没两分钟,林照野手机响了起来,他接了电话,脸色骤变——
“什么!?我的实验数据出问题了?不是让你们守着样本吗?”
“啊啊啊老子半个学期的心血!妈哒!”
“马上回来!”
林照野挂了电话,起身离开,走了两步忽然意识到夏惊蝉刚刚的话,回过头,诡异地望了她一眼——
“擦?”
……
半个小时后,夏惊蝉走出了喧嚣热闹的KTV包厢,出来透透气。
却见许青空一个人端着笔记本坐在霓虹星光闪烁的大厅沙发边,修长的指尖依旧噼里啪啦地忙碌着。
他清冷的气质似与周围玫红色光斑闪烁的背景格格不入,在这般犬马声色的场合里,某种冷淡的性张力被拉伸到了极致。
夏惊蝉冷不丁坐到了他身边,许青空拍着键盘的手明显顿了顿。
“怎么不进去玩啊。”
“吵。”
“嫌吵还不回去?”
许青空认真地回答:“不想表现得不合群。”
夏惊蝉:……
一个人端着电脑在KTV大厅里学习,还有比这更不合群的事情吗!
小姑娘脑袋凑了过去:“你在写什么啊?”
“恋爱心理学课程的期末报告。”
“哎?我记得这门课是选修啊?”她诧异地问,“你选修这门课啊?自愿的?”
许青空指尖停顿,犹豫了片刻,说道:“考虑到我的病情,辅导员建议我多选修一些心理学课程。”
说完,他抬起清润的眸子,仔细观察着女孩的表情。
这是他最难以启齿的缺陷。
夏惊蝉好奇地问:“听其他女生提起过,说是躁郁症一类,但具体不太了解。”
“双相情感障碍。”许青空解释道,“狂躁和抑郁会交替发作,严重的甚至会出现幻听、被害妄想一类的精神疾病,时常会控制不住某些情绪。”
“没关系啊。”夏惊蝉又凑近了他,“你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你就告诉我,或者给我一个眼神,那我就会制止你!”
“我指的情绪,不只是想跟人动手,还有很多。”
包……她的占有和欲/望。
“都一样都一样。”夏惊蝉爽朗地说,“反正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许青空看着女孩真挚的眼神,感觉心底沉甸甸的一块石头忽然被轻轻地、温柔地放下了。
她不介意,不怕他,也不嫌他…
“这样吧!”夏惊蝉跟他约定,“每当你觉得不对劲的时候,你就叫我的小名,我听到就知道不对劲了。”
“小9。”
“嗯。”
“小9。”
“干嘛。”
“没什么。”许青空移开了视线,落回到电脑屏幕上,“小9。”
“……”
“小9,小9。”
“你是复读机吗!”
许青空清浅一笑。
“对了。”夏惊蝉看着他的课程作业,“下学期如果还有好玩的心理学课程,你要记得叫我啊!”
“《恋爱心理学》一共4学期,我修的是1,下学期可以选2。”
“好哇!”
“但很难选,要拼网速,这门课程很火。”
夏惊蝉叹了口气:“啊,那我就不确定能不能选到了。”
“如果你想选,我可以帮你。”
夏惊蝉一想也对,在许青空这个电脑大神面前,根本不存在什么网速不网速的问题了。?小姑娘脑袋凑了过来,看他写作业:“写完了吗?”
许青空敲字的手指尖再度停顿了下来,他感受到女孩轻柔地呼吸声,就在距离他的咫尺之距,如同一片雪花寂静落下。
血液都不禁加快了流速。
“没有,调查问卷还没做,只开了个头。”他让自己听起来还算镇静。
“还有调查问卷?”
“嗯。”
“那为什么还没有做啊?”
“因为,社恐。”
听到许青空一本正经地说出“社恐”两个字,夏惊蝉简直要笑翻在他身上了。
“有这么好笑?”
“不不,你确实社恐。”
实话实说,但莫名就是很喜感。
两个内向的社恐呆在一起,却相处的很融洽。
“你调查问卷写好了吗?要不要邀请我做你的第一个被调查对象。”
“好。”许青空从书包里抽出了一张调查问卷报告。
光线昏暗,许青空没有让她自己填写,而是给她念着问卷里的题目——
“您现在的情感状态是?a单身,b已婚,c离异,d丧偶。”
夏惊蝉:“d,丧偶。”
许青空:……
他默默勾选了a项,又继续问道:“对于路上看到校园情侣的不得体亲密行为,您的感受是:a充耳不闻。b感觉不适,c十分反感,d十分羡慕。”
夏惊蝉:“d,十分羡慕。”
许青空诡异地望了她一眼。
夏惊蝉get到他的眼神,笑着说:“许同学请你专业一点,不要对被调查人员做任何不合适的评价。”
许青空:“好,问题三,您是否接受恋爱期间发生性/行为,a接受,b不接受,c十分反感,d非常享受。”
夏惊蝉:“d,非常享受。”
许青空眼睛明显瞪大了,笔触颤抖地落在了d选项上。
“问题……
少年看着第四个问题的选项,犹豫了几秒——
“您身边是否有您的理想型对象?a有,b没有,c不太确定,d绝对没有,兔子不吃窝边草。”
这个问题,夏惊蝉并没有选d,她轻轻抠了抠食指指甲盖,眼眸低垂,闪动着幽暗的光芒。
沉吟片刻,女孩望着他,认真地说——
“a,有。”
第32章 听力 “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是夜, 夏惊蝉站在宿舍阳台边,吹着冷风,望着空寂寂的操场。
话都递到这份上了, 他心里应该有数了吧。
这种事,总不能让她一个女生先开口啊。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
许青空没有女生朋友,她成了他身边唯一的一个, 所以才会处处感觉特别, 而他对她好可能也是因为这种唯一性。
夏惊蝉心里泛起了一丝小惆怅。
次日上午, 她和许青空约好了, 一起去校园主干道分发调查问卷。
许青空去得很早, 在路边香樟树下等她。
他穿白衬衣的样子,清美又冷艳,银质耳骨环给他添了些落拓不羁。
夏惊蝉跑到他身后,想对着他耳朵大叫一声——
“嘿!”
吓他一跳。
没想到刚走近,还没叫出来, 许青空转身冲她猛地一跺脚。
“啊!”小姑娘被吓得踉跄后退,险些摔跤,又被他握住手腕兜了回来。
她惊魂甫定:“干嘛吓我!”
许青空:“你先的。”
“……有!”
少年的掌心柔软温暖,指腹略有粗砺, 触碰的刹那间,夏惊蝉只觉皮肤间泛起丝丝的电流。
但他随即松开了她。
被触碰过的地方, 就像被标记了烙印似的, 触犯还残留着。
许青空将一沓调查问卷递到她手里,征询她的意见:“一起还是分开?”
“当然是分开。”
夏惊蝉接过调查问卷, 分配任务道:“我去操场那边, 这里等会儿下课了人也多, 你在这里发。”
“因为操场帅哥多?”
小姑娘嘻嘻一笑:“这都被你发现了。”
话音未落,许青空抢先一步朝操场方向走去了。
夏惊蝉无奈,只能去了香樟步道的十字路口。
半个小时后,她收齐了所有的问卷表,去操场边寻找许青空,却发现他身边围聚了好多女孩子。
许青空的颜值在南渝大学绝对算得上稀有,夏惊蝉觉得他比她爹好看,只是因为她爹性格好,所以更受欢迎。
许青空的精神疾病被同学们传得十分离谱,导致很多女孩都畏惧和他接触。
但这次社团击败校队,逆风翻盘爆了个大冷门,许青空最后的惊艳登场,那十几分钟近乎逆天的表现,让许青空成了校园里炙手可热的超级男神。
女孩们为了和他说上一句话,热情地接过他的调查问卷,问东问西——
“许青空,要写名字吗?”
“这是多选吗?”
“哥哥,下面的主观题要写多少个字呢,一千字够不够?”
夏惊蝉:……
好好好,连哥哥都叫上了。
夏惊蝉抱着手臂倚在树边,看着许青空被一帮女孩围堵。
显然他不喜欢这种场景,眉头微蹙着,但因为分发了调查问卷的缘故,出于礼貌也不得不回应。
这时,她耳边传来一道幽幽的嗓音——
“干嘛呢?”
夏惊蝉回头,看到夏沉光叼着草茎出现在她身边,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模样。
夏惊蝉努努眼:“亲眼目睹孤僻天才变身篮球巨星的全过程。”
夏沉光抱着手臂,望着远处高挑瘦削的许青空:“都是篮球队的,都是mvp,都赢了比赛,怎么待遇这么差这么多呢?”
从早上到现在,没一个女生主动上前和他搭讪。
他今天还特意穿了双新球鞋呢!
“因为搞笑男不配拥有爱情。”夏惊蝉回答道,“这句话同样送给你忠心不二的好哥们肖屹以及二逼下属林照野。”
夏沉光十分嫌弃:“不要把我跟智障儿童归在同一类,谢谢。”
说完,他拎着一瓶绿豆水,转身朝教学楼方向走去。
夏惊蝉仍旧像小猫暗中观察一般,盯死了许青空。
仿佛清晨的阳光也在亲吻这个清隽漂亮的少年。
他异性缘这么好,夏惊蝉有点不舒服。
但转念一想,干嘛不舒服,人家是偶像!
将来他的受欢迎程度远大于此,全球多少女性球迷被他倾倒,为他摇旗呐喊。
念及至此,夏惊蝉叹了一口气。
他会有光芒万丈的那一天,而她却平凡又普通。
许青空终于收完了所有的调查问卷,回头看到小姑娘一个人恹恹地坐在树下花园椅边,鼻尖都冒汗了,他摸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等久了。”
夏惊蝉推开了他的手:“不用。”
说罢她兀自摸出一包纸巾,擦了脸上的汗珠。
许青空没有勉强,他很敏感,从她冷淡推开他的动作判断——
她生气了。
为什么,是因为今天约莫三十六七度的高温,烈日当空,让她等了这么久,热到了吗?
是了,太热就是会感到烦躁,尤其是…
他观察着女孩细腻白皙的肌肤,以及眼皮上若隐若现的金粉。
她今天还化了妆。
更不应该让她在这里陪她捱热了。
“我还剩一点。”许青空晃了晃自己包里还剩一小沓调查问卷,提议道,“你去图书馆吹空调吧,顺便备考期末。”
夏惊蝉听他这话,是嫌她碍事了?怕她挡了他的桃花?
嫌她碍事直说啊。
“行,我走!”她咬牙切齿地捡起的那一沓问卷,不客气地甩他胸口,气冲冲离开了。
许青空看着女孩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心想,这么热,这不该让她陪他在这儿晒太阳。
幸好让她走了,否则发完剩下这一沓问卷表。
她还不跟他绝交啊!
……
晚上,夏惊蝉背着重重的书包从图书馆出来,又看到许青空了。
他拎着黑色的电脑包,另一只手拿着厚厚的调查问卷文件袋,来图书馆完成最后的调研报告。
他想叫住夏惊蝉,经过花园时,有女孩小跑着过来。
女孩穿着一件很精致的学院风百褶裙,头发发尾烫着微卷,脸蛋红扑扑的,上来就是一通表白输出——
“许青空,我是生科的,我叫陶冉冉,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经常去看你练球,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夏惊蝉转身离开,没有打扰他们。
心情越来越烦躁,越来越不开心了。
以后,恐怕会更不开心。
可是,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的情形吗,多少女孩子爱慕他,崇拜他啊。
现在他只是稍稍崭露头角,在学校里被女孩们追捧喜欢,她心里就那么不是滋味。
难道她希望他永远孤独吗?
还是说,她越来越自私,只希望他永远只属于她一个人。
这个想法把夏惊蝉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否决的了这个念头。
许青空当然不只属于她一个人,他属于篮球,是未来中国球坛最大的骄傲。
而她呢,她什么都不是。
夏惊蝉努力将自己脑子里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驱赶了,不再庸人自扰。
……
那女生不仅仅准备了告白,甚至还准备了一块蛋糕小甜品。
许青空看到那块包装精美的甜品时,脑子里想到的却是夏惊蝉送给他的那一块。
那是他短暂的生命里吃过最甜的东西。
女生见他盯着那块蛋糕发愣,小声唤了一句:“许青空?”
许青空回过神来,女孩羞怯怯问他:“你喜欢这家的蛋糕吗,如果你喜欢,以后我可以每天给……
许青空打断了她:“抱歉,我不喜欢吃蛋糕。”
“那你喜欢吃什么,我可以送你,也可以学着……
许青空眸子终于不再冷冰冰:“谢谢,你很好,但你不是我喜欢的那个人。”
残酷但不失礼貌的拒绝,女孩有点难过,但并不伤心:“谢谢你没有转身就走,许青空,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变温柔了。”
许青空对她点点头,错身离开了。
如果他变温柔了,也只是因为那一瞬间想到了她。
走了没两步,他在图书馆廊道边看到了夏惊蝉。
小姑娘似乎有点不开心,边走边踢开脚下的碎石子,不小心踢到花园栏杆时,还吃疼地跺跺脚,气急败坏。
面对别的女生的告白,他内心毫无情绪,半点涟漪都泛不起,唯有看到她的时候,情潮翻涌。
她有喜欢的人,是林书阳吗,反正不可能是林照野。
但他不敢确定。
她应该会喜欢性格热闹一点的男孩,比如夏沉光那种,反正怎么都轮不到他。
许青空在紫藤萝墙边站了一会儿,惆怅地离开了。
两人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再说话,转眼期末考,夏惊蝉顾不得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全力以赴地应对考试。
南渝大学的奖学金种类繁多,除了国奖之外还有高昂的企业奖学金,能拿到其中一项的话,下学期的学费加生活费都不用愁了。
上午是《大学英语》考试,她按照提前分好的座次表来到了考场。
考场里有各学院专业的同学,随机分配座位,她落座后摸出听力耳机调试频道。
专业课准备得不错,毕竟夏惊蝉有了大学四年的积累和学习,甚至考上了研究生,只是因为家里困难而选择放弃,早早出来工作。
所以专业课成绩不用担心,只要英语也拿下高分,奖学金就是囊中之物。
就在夏惊蝉调试听力耳机的时候,穿白衬衣的许青空踩着考试预备铃走进了教室。
晨风撩起他乌黑的短发,他清冷的脸庞似乎带了点困倦的睡意。
迈步走进阶梯教室,他径直来到了夏惊蝉身后空着的位置。
就这么巧,这家伙居然分到了她后排。
发卷子的时候,她侧过头,偷偷看了他一眼。
偏巧少年鸦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9。”
9什么9,内向就别说话好吗。
许青空想说好久不见,下一句就是呼之欲出……好想你。
但小姑娘转过了身,没有给他多看一眼的机会。
很快,正式考试的铃声响起来。
第一道题是听力测试,夏惊蝉将耳机戴在耳朵上,聚精会神地盯着试卷上的题目。
等了很久,却没有听到任何广播听力的题目响起。
她诧异地望了望周围,看到周围同学勾画着题干,写下ABCD选项。
夏惊蝉摘下耳机,听到其他人耳机里有听力背景音,但她的耳机毫无反应。
有些慌了。
夏惊蝉连忙重新调试频道,但试了几次,耳机里仍旧半点声音都听不到。
完蛋!
她连忙举手示意,监考老师走过来,听她说明了问题。
老师拿着她的耳机调试了半晌,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每个同学的耳机都是学校提前分发,人手一份,没有多余的备份。
老师让她做别的题,听力先不管,等他们汇报了教务处再想办法。
但夏惊蝉知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听力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人没听到就重开。
谁让她之前没检查好耳机。
夏惊蝉拿起笔,手禁不住颤抖了起来。
就在这时,她感觉后背被人戳了戳,回头见一枚黑色的耳机递了过来。
她抬眸,迎上许青空清澈透亮的黑眸——
“用我的。”
她连连摇头,不肯接,许青空将耳机扔他桌上,补了一句——
“听话,我不写听力也能考高分。”
第33章 假期 不可以对她那样胡思乱想。
“听话, 我不写听力也能考高分。”
换了平时,听到这话,夏惊蝉肯定好气。
但这样的危急时刻, 他把自己的耳机让给她。
夏惊蝉超感动。
不过她摇头拒绝,让他自己用,别管她。
许青空不由分说将耳机扔她桌上,翻过试卷做第二页的题目, 不再管听力题。
监考老师见有其他同学自愿让出耳机, 低声催促夏惊蝉:“快戴上听吧, 不要耽误时间了。”
夏惊蝉想到下学期毫无着落的学费和生活费, 咬咬牙, 还是戴上了耳机。
幸好,只错过了第一道大题的三个小题,不算太多,单个选……一蒙也可以。
时间缓缓流逝着,教室里唯有沙沙的笔触声和偶尔传来的几声咳嗽。
夏惊蝉在下课铃响起的最后一秒, 落笔写完了一篇漂亮的英文作文,总算松了一口气。
走出教室,她看到提前交卷的许青空并没有离开,倚在走廊边。
有女生经过他身边, 也忍不住侧眸偷看他。
正午微斜的阳光笼罩着他清瘦的轮廓,皮肤白得如同渲染了一层清新滤镜。
夏惊蝉小跑着过去, 将耳机还给他:“刚刚真是谢谢你了。”
许青空没有接那耳机, 漫不经心说:“下学期还有四六级,你用我的耳机吧。”
“那你呢?”
许青空很自来熟地接过她的书包, 将耳机翻出来检查了一下:“应该是接触不良, 拿回去修一下就好。”
“你还会修耳机?”
“我会修很多东西, 灯泡,电脑,空……
夏惊蝉笑了起来,随口胡说八道:“小粉丝有一颗碎得稀里哗啦的心,偶像也能修吗?”
许青空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能修,你愿意让我修吗?”
夏惊蝉撇撇嘴:“先说说,你要怎么修?”
“一杯奶茶,能修好吗?”
“试试看呗。”
两人一起走出了教学楼,来到了学生活动街一家新开的港茶店。
夏惊蝉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一直在笑。
心里很想跟他和好的。
奶茶店里,她想着应该自己请客,感谢他“临危相助”的义举,但许青空掏钱速度之快,她都还没开口,店员就收钱了。
于是在他落座后,夏惊蝉又去买了两个蛋卷冰淇淋,请他吃。
“所以,这两天到底怎么回事?”许青空带着几分玩笑的腔调,“谁让我的小粉丝心碎了。”
“还能有谁。”夏惊蝉嚼着吸管,没好气地说,“忽然变得很受欢迎的某个人。”
“嗯?”
夏惊蝉不想把自己的心事在他面前展露,但面对许青空温柔得一塌糊涂的目光,她莫名就是觉得很委屈——
“你最近变得很受欢迎啊,以后还会越来越受欢迎,我只是你众多小迷妹中的一个,一点也不特别,以后围在你身边的人会更多,慢慢……就看不见我了。”
许青空听完之后,抬起眸子:“你在说什么?”
“表达还不够清楚吗!”
许青空笑了下,认真地望着她:“无论人潮如何汹涌,我都会看见你。”
只看得见你。
最后这一句,他没敢说出来。
夏惊蝉心里甜丝丝的,嘴角绽开一抹笑:“这算是偶像的承诺吗?”
“嗯。”
“那一言为定,你要永远把我当成最特别的粉丝,将来我要签名,你第一个给我签,还要写to签,然后然后,邀请我去你的大别墅玩,还……的比赛票也要记得给我留下。”
“我保证。”
许青空还想承诺更多但…
她似乎只想要这些,他只能矜持。
“对了,这几天你被多少女孩表白过啊?”
“21个。”
“……”
夏惊蝉叼着吸管,鄙夷又不满地望向他,“记得这么清楚哦?”
许青空:“我也不想。”
“你是想说自己脑子太好用了吗?”
“没这么说。”
“但你就是这个意思!哼,炫耀什么。”
“没有炫耀。”
他总是这样波澜不惊。
夏惊蝉不满地转移了话题,又问道:“你不做听力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害你丢掉奖学金?”
“不用,我的竞赛绩点分数加满了,而且其他科目满分,英语丢掉二三十分影响不大。”
夏惊蝉:“如果你不是个天才,我真的会以为你是在炫耀!”
可对于许青空来说,这就是常态,人是不会炫耀自己已经拥有并且习以为常的东西。
跟天才相处,身边人才是随时随地要被气死的节奏啊。
快一点了,夏惊蝉背着书包跟他道别:“你下午还有考试吗?”
“没了,下午去篮球馆。”
“我还有一场马原的,还得赶紧回去临时抱佛脚,背会儿书,先走啦!”
“好。”
而在夏惊蝉转身离开时,许青空忽然叫住了她,抬起手触了过来。
夏惊蝉的心跳骤然加快了速度。
视线下移,看着他修长漂亮的指尖,落到她嘴角,蹭走了一粒蛋卷脆皮。
不知不觉,她耳根子都烧了起来。
许青空递来一张纸巾,想给她擦拭嘴角,夏惊蝉连忙伸手接过,胡乱地擦了一下嘴。
“走了,拜拜!”
她一溜烟跑出老远。
烈日之下,再回头,看到少年仍旧站在店门口,久久地伫立,目送她离开的身影。
夏惊蝉双手捧着胀得通红的脸蛋。
她真的要完蛋了。
仿佛上了瘾,得到了一点,就会渴望跟多,更多更多…
*
考完最后一科马原,夏惊蝉轻松地溜达回了宿舍区。
不少同学提着行李箱下了楼,宿舍区外也有很多小轿车和大巴车,接学生回家或者去火车站。
夏惊蝉打算整个暑期都留在学校里,为下个学期的生活费兼职打工。
在这个世界里,她的身份就是孤儿,就算想要回家,也是无家可回。
看着宿舍楼外来接孩子的父母,她心里不免感到一阵落寞。
上一世夏沉光有腿疾,走路一瘸一拐的,所以很少在夏惊蝉的学校里露面。
就连大学开学第一天,他都没好意思送她去学校,怕她丢脸,特意拜托肖屹和钱堂姜叔叔送她去上大学。
这种离校时刻,夏惊蝉忽然好想老夏。
苏美云提行李下楼,迎面撞上夏惊蝉:“夏夏,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暂时不回去,我暑期留在学校里兼职。”
“留校啊,你没听说吗?”
“什么?”
“学校翻修宿舍楼,咱们男女混宿要改成女生宿舍楼了,所以这栋楼假期是不能住人了,早上生活老师在公告栏贴了通知的,假期留宿的同学可能需要去外面租房子了。”
“啊。”夏惊蝉早上去考试匆匆忙忙的,还真没留意公告栏里的通知,她眉头皱了起来:“这下完了,我没地方去啊。”
“要不你跟我回家吧,假期住我家里,我们一起去海边玩,你不是总想看大海吗。”
苏美云家在深圳,住的还是海景房,所以热情邀请夏惊蝉去她家,“我爸妈知道你救了我,特别感激你,他们肯定会同意你来我们家的!”
夏惊蝉摇了摇头:“这太打扰了,我假期还是准备留在C城,听夏沉光说,假期球队也要训练,后勤剩不了几个同学,我得留下来。”
“好吧。”苏美云知道她假期要兼职打工,所以没有勉强,对她挥挥手,“那下学期见。”
“嗯,一路顺风!”
苏美云走后,夏惊蝉急匆匆跑到宿舍楼公告栏,果然看到了假期宿舍楼要修缮整的通知。
这下怎么办啊!去哪儿落脚。
她有气无力地走出宿舍楼,来到篮球场。
球场上只剩了夏沉光一个人,孤零零地投篮。
一米九三的大高个儿,任他站在哪里、都是难以被忽视的存在,偏长相又是特别大气开朗的阳光型帅哥,狗狗眼有点呆,很有亲和力。
“暑假有什么安排吗?”
“练球,应对十月的初赛。”
“我是说,你假期去哪里?舅舅家吗?”
夏沉光摇头:“怎么可能,我和他们没血缘关系,他们不会让我去。”
“那回父母家?”
“我住在学校。”
夏惊蝉叹了一口气。
其实夏沉光的成长之路也充满了孤独,养父母过早离世,他几乎没被亲情滋养过,亲生父母又不喜欢他。
收养夏惊蝉之后,他才终于拥有了亲人。
父女俩感情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他们只有彼此唯一,所以报团取暖,抵御人生的荒凉与命运的无常。
“你呢,也留在学校?”他从篮板下捡了球,回头问她。
“我不行,12栋翻修,我必须搬走。”
“住哪儿?”
“没想好,可能租房子吧。”
“你不是没钱吗?”
“兼职还有一些积蓄,看看有没有便宜的公寓。”
她要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夏沉光十万个不放心,外面坏人那么多,万一出事怎么办。
“合租吧,相互有个照应。”夏沉光揉揉鼻子说。
“你有多少钱?”
“……
“一千有吧?”
“呃呃,四舍五入差不多吧。”
“你到底有多少,我看看租哪里合适。”
夏沉光摸了摸裤子兜,翻出几张皱巴巴的票子,连一百都不一定凑得够!
夏惊蝉:……
“想来蹭我住宿明说好吧!打什么亲情牌。”
“那不能,主要是担心你的安危。”
“我一个人住,租个单间,价格还便宜嘞,收留了你至少得有个套二,价格翻倍,你还不能跟我分担房租,我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冤大头?”
“咱们是父女啊!谈钱伤感情不是。”
“那就请你有点当爸爸的样子,照顾我的衣食起居呀!见过啃老的,没见过啃小的。”
夏沉光垂头丧气说:“我确实没钱。”
“没钱回夏家。”
“我不回去!”夏沉光固执地说,“那不是我的家。”
夏惊蝉恨铁不成钢:“怎么不是你的家,你养父养母已经去世了,你难道还要回曾经的舅舅、舅妈家吗,你和他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他们也不待见你。夏家父母是你唯一的亲生父母,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
夏沉光鼻子痒酥酥的,使劲儿揉着,满脸的倔强和不甘心——
“就不回,就不!”
夏惊蝉:“……”
她爸年轻的时候,也是够会犯浑耍赖的。
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轿车停在了路边,夏家妈妈秦阮琳落下了车窗,对夏沉光扬了扬手:“沉光,妈妈来接你回家了。”
自上次徐文洋事件之后,夏家父母和夏沉光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毕竟血浓于水,夏家父母也心疼这孩子这些年在外面吃的苦头,遇人不淑,还被人陷害。
这不,秦阮琳亲自来接儿子回家。
虽……主要是来接夏安瑜,顺带把夏沉光捎上。
夏安瑜就坐在车后座,车窗半阖,他眼神微妙地盯着夏沉光。
“妈,哥哥假期要在学校练球,参开十月初的预赛,要住在学校里。”夏安瑜放下手机,对秦阮琳说,“更何况,咱们家他住得也不舒心,肯定不会跟咱们回家的。”
夏惊蝉撇撇嘴。
这两年,夏沉光为什么在家里住的不舒心,还不是全拜他所赐。
秦阮琳看着路边抱着篮球、一脸别扭的高个儿少年,迟疑问:“沉光,假期回家住吗?”
夏沉光冷冷望着车后座的夏安瑜,正要拒绝,夏惊蝉热情又不失礼貌地向秦阮琳问好:“秦阿姨!您好呀!半个月不见您又年轻了!”
秦阮琳认出了路边这位长相甜美清丽的蝎尾辫儿女孩,正是那天在保卫科办公室里极力为夏沉光作证的同学。
“啊是你啊!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真的,多亏了你,我们沉光才免遭陷害,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夏惊蝉,是夏沉光的同学,一个篮球队的,我们关系特别好!”
说罢,她宛如哥们一般用手肘撞了撞夏沉光的胳膊肘。
夏沉光眉头拧着,不知道这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真是有缘,你也姓夏,跟我们是家门了啊。”秦阮琳从车上下来,走到夏惊蝉身边——
“你急着回家吗,不着急就来我们家做客,好好感谢你那天帮了我们沉光。”
“……没有家,我在福利院长大,准备假期留校兼职赚下学期的生活费,但是宿舍要修缮不让住了,这不,我跟沉光哥商量着怎么办。他是我们校队队长,我还问他校队包不包食宿呢。”
夏惊蝉轻轻叹了口气,“实在不行只能出去租房了。”
“这好说啊!”秦阮琳当即说道,“不用出去租房了,假期来我们家住着!我们家房间多,空着也是空着。”
夏安瑜瞪大了眼,正要开口阻止:“妈,这怎么行,她一个陌生……
夏惊蝉的嘴比他更快:“真的吗阿姨?这样会打扰您和叔叔吗?”
“不打扰不打扰!我们家房子大着呢!”秦阮琳真心邀约道,“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前阵子我还跟你夏叔叔商量着怎么感谢你比较合适呢,这机会不就来了吗?再说,你也姓夏,又跟我们沉光是好朋友,就跟我的女儿似的。”
“既然阿姨这样说了,……夏惊蝉望向夏沉光,“可以吗,夏队?”
夏沉光眉头拧成了老树根。
不是社恐吗这家伙!
面对她奶奶,她真是半点脸红都没有,开开心心地上楼去收拾行李了。
秦阮琳女士似乎特别喜欢这小姑娘,还跟着她上楼,帮着她一起收拾行李。
半个小时后,夏惊蝉欢欢喜喜提着行李上了车,把夏安瑜给挤到了边上去。
夏沉光无奈,也只能跟着上了车。
她要住到他家去,夏沉光纵然不想回家住也不行了,只能跟着应下来。
司机启动引擎,将轿车开出了南渝大学校园,秦阮琳坐在副驾驶,开心地打电话告诉了丈夫刚刚发生的事情,眼里眉梢都透着喜悦。
夏沉光低头给夏惊蝉发了条短消息——
“你还真不客气。”
夏惊蝉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一下,她看到短信,又睨了身边夏沉光一眼,回复道——
“我跟我亲奶奶客气什么,你这话见外了啊。”
夏沉光:……
*
夏家的别墅真是大气恢宏,造型十分现代化,听说请了国际知名建筑设计师进行设计,设计落成以后,测量稿和画稿全部焚毁,以免有模仿或者山寨版出现,确保它的独特性。
别墅三面环湖,一千两百多平的私家花园,可以钓鱼也可以露营。且花园造景层次分明,种植着翠竹、榕树、枫树和蓝花……面碎石小青砖直通入户花园。
入户两边是明暗不一的金属石材,光影过度极有空间感,营造出了一种灯火阑珊的质感。
三层旋转楼梯,异形陶瓷皮沙发,羊绒地毯,鹅卵石茶……得出来户主很有品味。
夏惊蝉拉开卧房电动窗帘,看着绝佳的环湖视野,看着从未感受过的有钱人家的生活…
本该属于夏沉光的这一切,却被夏安瑜用阴谋和心计偷走了。
其实可以想象,住惯了这样的宅邸,享受了二十年如此优渥的豪门生活,一朝告诉他,他不是夏家的亲生儿子,有钱少爷的人生随时可能被另一个人取代…
他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
而夏沉光痴迷篮球,对一切物质生活根本毫不在意,压根没想和夏安瑜去争夺什么。
饶是如此,夏安瑜也不愿意放过他,在上一世夏沉光已经和父母彻底断绝关系之后,在夏安瑜已经继承了夏家全部家产以后,他还在不断找夏沉光的麻烦,试图毁掉他的事业、毁掉他的人生、毁掉他所有的一切!
夏惊蝉不能让夏沉光平白受欺负,她要帮他把一切属于他的,都抢回来。
秦阮琳敲敲门,走进了夏惊蝉的卧房里:“看看这里还习惯吗,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平时我不在就跟家里的管家或者保姆阿姨说,当成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
看着她温柔的脸庞,感受着她和蔼可亲的语气,夏惊蝉想到了上一世那个时常来幼儿园探望她的奶奶。
和厚道单纯的亲生儿子断绝了所有的联系,把狼心狗肺的养子捧上高位,已过迟暮之年,他……悔了。
可人生的选择就是一步错,步步错,再难以回头了。
所以他们只能偷偷来到幼儿园探望唯一的小孙女,哪怕,只是养女。
“夏阿姨,我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你对我也很好,住在这样的家里真的好幸福啊。”
夏惊蝉毫不吝惜地向她表达自己对这个家的喜欢,这也让秦阮琳感觉十分受用。
毕竟这个家也是她一手操持维护的。
“唉,如果沉光像你这样想,就好了。”秦阮琳叹了口气,“他在这个家里,总是住得不开心,总觉得不如以前养父母家里好,果然是养恩重于生恩,即便是亲生父母,也比不过养父母。”
夏惊蝉听着她言下之意,不也是说亲生儿子比不过养子吗。
“阿姨,其实沉光哥只是不善于表达,他心底特别好,热心,善良又单纯,心地特别好。可是这家伙嘴巴特别笨,有时候对你们的爱,他找不到表达的方式,就会选择沉默。肯定比不上那些舌灿莲花,只知道说好听话的人,可那样的人,有多少真心,谁也不知道。”
夏惊蝉斟酌着言辞,对秦阮琳道,“阿姨您阅人无数,肯定知道沉光哥的性子就是这样,他心里对你们肯定是关心的,毕竟血浓于水。”
这一番话,听得秦阮琳心下更加舒畅了。
是的,她走过的路比这些孩子们跨过的桥都多,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们的心性。
可感情是很复杂的东西,毕竟一个是疼爱养育了这么多年的养子,另一个是感情淡薄的亲生儿子。
秦阮琳看着夏惊蝉,微笑着岔开了话题:“小蝉,你是沉光的女朋友吗?”
“啊当然不是!”夏惊蝉吃了一惊,连声辩解道,“我跟沉光哥,是纯纯的纯友谊!是队友关系!”
“看得出来他对你很关心啊,以前从来不愿意回家。这不,我带你回家,他也跟回来了。”
“因为沉光哥热爱篮球啊,我正好是校队的一员,他对我们校队每个成员都特别好。”
夏惊蝉说得很真诚,打消了秦阮琳的疑惑:“他啊,就是喜欢篮球,他爸其实希望他多把心思放在我们家族事业上,这小子偏不听话。”
夏惊蝉想了想,说道:“其实,这样挺好的,不管人生道路上遇到什么挫折困境,有自己热爱的事情,就不会被世俗捆绑裹挟,总比那些汲汲营营去钻营牟利的人,要单纯和快乐很多。”
秦阮琳惊讶地看着夏惊蝉:“年纪轻轻,想的真通透啊,看着不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会有的体悟和阅历。”
夏惊蝉笑了笑:“可能因为是孤儿,就格外早熟吧。”
秦阮琳摸了摸她的头,满眼疼爱与柔情。
……
安顿好了夏惊蝉,夏沉光把自己的行李搬进她隔壁一间稍小的次卧。
为了起坐方便,夏家父母住在一楼主卧,二楼视野最好、面积最大的一间主卧则是夏安瑜居住着。
回家短短不过几十分钟,夏安瑜察觉到母亲对他的态……像有了一点点微妙的变化。
她热情地欢迎夏惊蝉,同时也关心起了夏沉光,嘘寒问暖,问着他在学校里的事情以及以后愿不愿意常常回家居住。
夏安瑜有了点危机感,为了挣表现,刻意说道:“妈妈,我想把我的主卧房让给哥哥住,我自己住小一点的次卧,毕……哥才是这个家的主人,我什么都不是。”
听到他说出这话来,夏惊蝉脚指头紧紧抓了抓拖鞋。
妈呀,活体绿茶哥。
难怪夏沉光这脑门一根筋的家伙干不赢他。
怎么可能赢,就凭他这“茶言茶语”卖乖扮可怜,再加上多年养育的情谊,夏家父母偏心他,实在正常不过。
秦阮琳听到养子这样说,心疼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夏惊蝉立刻说:“哇,好感动哦,夏安瑜哥哥你真是明事理。确实,沉光哥这些年在外面吃了蛮多苦头的,你愿意把属于他的房间还给他,真好,谢谢你哦。”
夏安瑜:.
本来他只是想要表演一番,做做姿态。
因为他知道秦阮琳肯定不会要他把房间让出来的,夏沉光第一次进家门的时候,他就做过类似的表演,但夏家父母斩钉截铁地说,他和夏沉光一样,都是他们的亲儿子,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是一样的,让他放心,父母绝不会厚此薄彼。
可是,经夏惊蝉这样一说,秦阮琳竟然一改之前的态度,满意地说:“确实,沉光这些年受了很多苦,我也希望好好补偿他,安瑜既然这是你的心意,好吧,让佣人来收拾收拾房间,沉光你就住二楼的主卧吧。”
此言一出,夏安瑜整个脸色都不好了。
所谓名正、才能言顺。
谁住主卧,谁住客……似无所谓,实则差别很大。
因为,亲疏有别。
夏沉光看到夏惊蝉冲他挤眉弄眼,任凭他再迟钝,也能感受到夏安瑜言辞中的机锋。
是啊,他搬进夏家那几年,夏安瑜不也是靠这些“茶言茶语”,一步步让他失掉了父母的疼爱和喜欢吗。
偏他钝感力十足,竟然没察觉出来,还以为夏安瑜真是什么好弟弟。
夏惊蝉三言两语,就让夏安瑜吃了个瘪,也很是解气。
夏安瑜眼睁睁看着佣人保姆把他的东西从主卧搬出来,搬到次卧,心情那叫一个五味陈杂,冷冷睨了一眼夏惊蝉。
这小姑娘温柔和婉地笑着,但看他的眼神,却仿佛开了上帝视角一般,能看透他心底所有的阴暗。
晚上,父亲夏樾从公司回来了,秦阮琳向他介绍了夏惊蝉,他对她的到来表示了欢迎,夏惊蝉一口一个叔叔也哄得他很开心,就像得了个新女儿似的。
夏安瑜看着她一步步攻略着夏家父母。
不行,绝对不能让她一个外人带了这个家节奏。
“爸,我无一跟朋友去巴西旅游,给您带了礼物。”夏安瑜忙不迭从房间里取出礼盒,那是一款价格十分昂贵的雪茄烟,“您看看,喜不喜欢。”
“安瑜,谢谢你了,出去玩还能想着父母。”夏樾满意地抽出雪茄烟,在鼻下嗅了嗅,“嗯,味道很正。”
“是啊,这是我特意去他们烟草园买的,知道爸爸您喜欢这个味道。”
“你真是有心了。”
夏惊蝉看着他这一副刻意讨好的模样…
其实父母孩子之间,哪里需要这样的客气,夏惊蝉就不会故意这般讨好夏沉光,因为他对她的爱是无条件的。
多年父女,她和夏沉光都快混成兄弟了。
正因为夏安瑜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且有所求,才会如此刻意逢迎。
话虽这么说,但既然这位养子都卷起来了,亲生儿子怎么能不卷呢!
夏惊蝉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戳了戳夏沉光,笑着说:“沉光哥,你给叔叔阿姨精心准备的礼物呢?”
“啊?”夏沉光愣了愣,不解地望向夏惊蝉,和她确定眼神。
哪有准备什么礼物啊!
夏惊蝉笑眯眯道:“礼物不是装在你的书包里吗,快去拿下来呀!”
他对她无声比嘴形:“哪有啊!”
“快去!”夏惊蝉翻了白眼。
夏沉光半信半疑地上了楼,将自己的书包拿下来,赫然在书包里发现了两个礼盒,盒子上的小卡片一份写着给爸爸,另一份写着给妈妈。
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夏惊蝉手笔。
这小姑娘是早有准备啊!
夏安瑜冷冷看着他们,倒要看他们一唱一和要搞什么鬼。
他送的雪茄价格极其昂贵,夏沉光兜里没几个钱,就算送礼物,也别想压过他。
夏沉光将那份给爸爸的礼物,送到了夏樾手里。
夏樾对这养不熟的儿子,本来挺生疏的,但收到礼物时,脸上还是浮现了诧异又惊喜的神情。
然而,当他打开盒子时,惊喜顿时变成……喜!
盒子里竟然放着一对他最喜欢的文玩核桃!
而且一看这核桃,纯五盘,凹底满天星,暗红色麒麟纹大官帽,颜色十分纯正,也是外形浑圆端正,盘在手上极有分量!
夏樾对眼前这一对文玩核桃简直爱不释手!
“沉光,没想到你还记得爸爸喜欢盘核桃。”
自从两年前他盘了十几年的核桃丢失了,夏樾心情郁闷了大半年,好久没再入手新核桃了。
夏沉光送的这一对文玩核桃,真是送到他心坎上去了。
而且,明显他是做了功课的,才能选出这一对品质如此上乘的核桃。
“真是有心了啊!”
夏樾肉眼可见地开心。
夏沉光望望身边一脸狡黠的夏惊蝉,也只能心虚地应承了下来。
不仅仅是夏樾,秦阮琳也有礼物,盒子里躺着一串紫檀念珠串,顺纹正孔,几乎每一颗珠子都保留着原始的紫檀油性。
看这色泽,闻这味道,就知……质上乘。
秦阮琳收到这份礼物,开心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倒不是说这珠子有多名贵,而是这份心……多么珍贵难得啊!
因为她常年不参与公司事务,料理着家务事,替丈夫周旋于豪门上流太太圈,家里、包括公司,都是夏樾说了算。
所以夏安瑜每次旅……只会给一家之主的父亲夏樾带礼物,讨他的欢心,很少能想到秦阮琳,更少给她送礼物。
可想而知,夏沉光的这一份礼物,对她而言是多么珍贵。
她将紫檀念珠盘在手里,眼睛都红了,走过来动情地抱了抱夏沉光:“沉光,妈妈能找到你,真的太好了。”
夏沉光别别扭扭地任由她抱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柔情,缓缓地流淌进了他的心里…
原来被妈妈拥抱,是这样温暖的感觉。
夏安瑜看着母亲紧紧拥抱夏沉光的画面,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这一回合,夏沉光完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看似愚不可及、满脑子打篮球的外来者,正在一点点蚕食和侵占属于他的一切,家产,父母的爱……
他有预感,从这一刻开始,他和夏沉光的战争,彻底打响了。
……
晚上,夏惊蝉洗完澡,穿着秦阮琳特意给她准备的一条奶白色真丝小睡裙,躺在舒服柔软的天鹅绒大床上,彻底放松了下来。
似想起什么,她翻了个身,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给许青空发扣扣消息,却发现许青空的企鹅头像正在跳动,他在她洗澡的时候,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在干什么?”
夏惊蝉对这类“在干什么”的消息一向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随便乱说——
“正在呼吸&活着。”
许青空几乎秒回:“那你还挺努力。”
夏惊蝉抱着手机,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的。
这个假期,她和许青空怕是只能手机联系了。
她编辑文字道:“许青空,给我看看你的家。”
“你要看什么?”
“就随便看看你的房间,从侧面了解我的偶像。”
打完这几个字,夏惊蝉起码等了一刻钟,终于等到他发过来的照片,只看了一眼,就十分无语地说:“许青空!能不能别用p图软件糊弄我!”
许青空:“不是p图。”
夏惊蝉:“不是p图是吧,你给我说说,你是住在宇宙飞船的太空舱里,打开窗户外面就是银河系是吧!还有下面这张,窗户外面的原始森林又是怎么回事?”
许青空:……
夏惊蝉不知道这家伙是故意的,还是刻意逗她玩,反正她有点生气、又觉得好笑。
许青空:“我家很小。”
夏惊蝉:“没关系啊,我只是想了解你而已。”
许青空打开照相机,端端正正地对着书桌,窗户等方向拍了几张照片。
夏惊蝉又等了二十分钟,终于等到了他发来的正常照片。
看得出来,照片是他经过了很精心的摆拍,远处的书柜,近处的一小盆文竹绿植,相互掩映着,甚至连图片的色调,他都进行了修饰。
她只想看一张随手拍的正常照片啊。
但许青空对她的每一个提议,都很重视。
从这几张照片里,她能看出一个男孩子简单的小房间,虽然狭窄,但很干净——
简约大白墙,干干净净,满墙旧式书架,架子上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
这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小天地,现在他将它分享给了夏惊蝉。
于是她又贪心地说:“床呢,让我看看你的床。”
许青空:“床上有东西,不拍了吧。”
“有什么?”
“我。”
“那让我看看你。”
“不太方便。”
“为什么?”
“没穿衣服。”
夏惊蝉:“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许青空:“我睡觉,不穿衣服。”
夏惊蝉看着他的消息,脑海里鬼使神差有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顿时自己把自己羞得满脸通红。
难道以后他睡觉也不穿衣服的吗?
那怎……么可以!
等等,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穿不穿衣服,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震了震,许青空发来消息:“让我看看你的房间。”
夏惊蝉从松软的大床上站起来,随手拍了好几张房间照片发过去:“猜猜我在哪儿?”
许青空:“夏沉光家。”
“你怎么知道?”
“下午我考完来找你,看到你跟他们上车了。”
夏惊蝉一连发了好几个开心心的表情包:“我爷爷奶奶人超好的!因为之前帮了夏沉光,知道我没地方去,邀请我假期住在他们家。诶,不过,你说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青空考完听身边同学讨论说12栋假期要修缮整改,担心她没地方住,特意过来问问她怎么打算。
如果没地方去,他家里还有一个多余的房间,稍微收拾一下也可以住人。
如果她愿意的话。
不过,显然夏沉光家里环境更好。
许青空:“没什么重要的事。”
夏惊蝉:“嗯嗯。”
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一轮明净的月光,手机咚咚地响着,小姑娘给他发了好几张房间照片。
许青空随手翻着这些照片,其中有一张,他在镜子里看到了夏惊蝉的样子。
如瀑的黑发随意地垂在肩上,柔和的暖光照耀着她白皙柔嫩的肌肤。
她嘴角还挂着自然的笑容,身上那件奶白色真丝吊带睡裙,以及起伏之处毫无遮挡的凸起部分。
许青空将那张照片放大看了很久,血液加快了流速,横冲直撞。
他立刻放下照片,强迫自己闭上眼,冷静下来。
不可……她那样胡思乱想。
第34章 病症 “不是女朋友,现……不是。”
夏惊蝉住在夏家, 暑假生活过得那叫一个开心啊。
这么大的房子、谁会住的不开心。
而且她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夏家父母超级喜欢她,秦阮琳都准备好认了她当干女儿了。
夏沉光看着小丫头给父母捏肩捶背、承欢膝下的样子, 自己作为亲儿子,恐怕都不好意思做出这些事情来。
他还问夏惊蝉,怎么这么没皮没脸,完全不害臊的吗!
夏惊蝉坦然地说:“有什么害臊的, 我跟我爸也是这样的啊。”
“绝对不可能。”夏沉光觉得太腻歪了, 清了清嗓子, “我是个严肃并且有点高冷的父亲。”
“哦。”
夏惊蝉想着老爸端着饭碗, 追着她满屋跑, 呜呜呜地学着小飞机给她喂饭的样子…
跟“高冷”这两个字,半点不沾边。
虽然爸爸的后半生潦倒落魄,但夏惊蝉却是在爱的环境中长大的。
因为这种黏糊腻歪的亲情的滋养,她一点也不吝惜于向家人表达爱意,也特别会撒娇。
好在, 这段时间夏安瑜总算安分了下来,不再作妖,跟夏沉光兄友弟恭演得十分到位。
大概是要重新调整战略步骤,排兵布阵了。
夏沉光对夏安瑜心有戚戚, 十分防备,但他性情纯良, 哪怕夏惊蝉时不时地阴阳夏安瑜几句, 他都不会主动找他麻烦。
校队的男孩们除了少有的几个C城本地人,其余的都回了各自的家乡。
夏沉光组建了一个名叫【南渝大学校队2.0】的扣扣群, 让他们每天发一段半小时以上练球视频, 后勤成员都要发, 要求十分严格——
亲和力满分队长:“林照野你又又又又犯规了,你怎么一个人打球都会犯规?你不犯规会得脑溢血吗?”
亲和力满分队长:“钱堂姜,老实交代你这肚子几个月了,我说了要控制体重,怎么一回家就放飞自我了?咱们队人本来就少,说不准拉后勤队员当替补呢。”
亲和力满分队长:“也就肖屹的视频还能看,只是有一点要注意,别打着打着就开始耍帅自拍。等等,你还撩头发,你有头发吗?好了知道你帅,别对着镜头抛媚眼!老子要吐了!”
亲和力满分队长:“许青空,你的视频背景是用电脑合成的吧?你的人物动作也是建模的吧?”
亲和力满分队长:“……”
亲和力满分队长:“@许青空,有这闲工夫,让你录半个小时篮球视频会死吗!你就跟我对着干,是吧!”
亲和力满分队长:“@小9,你的视频呢?”
小9:“我是后勤!”
亲和力满分队长:“后勤一样要练球,你不好好练技术,你怎么训练新队员!”
小钱钱:“说得对啊小夏,我这后勤领队的万里江山还等着后继有人呢。”
小9:“我谢谢你,并不想继承你这累死累活的领队宝座。”
亲和力满分队长:“假期让你们练个球,就这么难!就这么难!【拍桌】”
许青空:“最近没时间。”
亲和力满分队长:“打篮球没时间,搞这些闲工夫就有时间了!篮球是一天不练就手生,暑假一过,高校预选赛就开始了,好不容易赢了陈飞他们,咱们要再接再励,把握胜利果实!”
孟浪野:“队长放心,我绝对秒杀他!@许青空”
亲和力满分队长:“@孟浪野,管好你自己那双犯规的手爪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亲和力满分队长:“@孟浪野,还有大家都是一个队的,最重要的就是团结协作,你总跟他较什么劲啊!”
夏沉光是真的心累。
这年头,队伍不好带啊,这都一帮什么牛鬼蛇神!
……
夏惊蝉去一家培训机构应聘当语文助教,为下学期攒点生活费。
下班后,她背着单肩包溜达着回家,却在农贸市场门口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许青空在油腻腻的猪肉摊位边挑捡着排骨。
菜市场背景环境嘈杂喧嚣,穿着白T的他却像是最清新淡远的一抹纯色。
发鬓似乎剃短了些,骨相优美深刻,夕阳照着他锋利的侧脸。
远看身形比例十分优越,高挑瘦削,腿型修长。
夏惊蝉想上前跟他打招呼,但一转念,难得见他这么有生活气息的一面,索性跟在他身后,跟他回去,看看他住的地方。
盛夏时节,知了在树梢间嘶叫着。
许青空拎着排骨和一些青椒蔬菜,走上了陡峭的楼梯。
C城的地形高低起伏,即便在城市里穿行,也是翻山越岭。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阶梯如同蜿蜒的蜈蚣,趴在陡峭的山路上。
夏惊蝉背着沉甸甸的双肩包,汗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流淌着,偷偷摸摸地跟在许青空身后,感觉自己像个狂热的私生粉一般。
阶梯两边开着不起眼的火锅店,牛油香味浓郁地弥漫在空气中,店外有几个高中模样的少年不亦乐乎地争抢篮球。
不设防,篮球脱手而出,朝阶梯边乘凉的老太飞去。
周围人发出惊叫声,千钧一发之际,许青空跃身而来,单手接过篮球。
篮球在他的指尖随意溜了个花式旋转,扔给了离他最近的男孩。
周围大爷老太们各做各的事情,路人上阶下梯,没多看他一眼,只有夏惊蝉一个人猫在后面,狼血沸腾,心跳砰砰砰。
好帅啊!
他真的帅炸了。
夏惊蝉跟着许青空走上了漫长的阶梯,沿着梧桐林荫路一路往前,拐进一个曲折的小巷子。
巷子里有个麻将馆,老远就能听到麻将馆里叮叮咚咚的碰撞声,时不时夹杂着几句方言抱怨的脏话——
“啥子手气。”
“妈个仙人铲铲哟。”
许青空拎着菜经过麻将馆,门口几个打麻将的妇女,相互交换着八卦的眼神,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
他浑然不觉,径直走到巷子里一家副食店里。
她记得,许青空说他妈妈平日经营副食店。
他跟夏惊蝉提起过,说不希望妈妈做生意赚钱,这太辛苦了,他也能养活她。
但妈妈说想找点事情做,所以许青空请了专门的保姆照顾她,在她身体情况好转时,就可以做点自己的小生意。
夏惊蝉远远地站在一棵歪脖子大榕树下,观察着许青空。
他进店后在厨房里捣鼓了一阵子,然后坐在老旧的椅子边,从柜子里取出厚厚的一本计算机类专著书,同时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一边看书,一边敲击着键盘。
夕阳透过郁郁葱葱的树叶斜侧过来,在他脸上投下零星的斑驳,泛着淡淡的光。
日常随意地打扮,很有夏日的少年气息。
夏惊蝉嘴角浅浅地绽开一抹弧度,低头给许青空发消息:“在做什么呀?”
许青空看到拿起手机看了眼,眼神变得很柔和。
“等妈妈睡醒,准备要吃饭了。”
“吃什么啊?”
“红烧排骨,还有爆炒土豆丝。”
“饿了,我可以过来蹭饭吗?”
许青空:“我妈妈也在,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过来。”
夏惊蝉看着手机,低头笑个没完,快速地编辑信息:“可以呀,我才不怕,家长都很喜欢我呢。”
许青空也笑了,给她发了自己家的地址,随即起身去叫妈妈起床。
夏惊蝉小心翼翼走到副食店门口,准备溜进门。
她已经嗅到了饭菜的香味,想必许青空做饭的手艺很不错。
小姑娘藏在店外,让挂在门边的扣扣糖小零食袋挡住她,准备一会儿来波“闪现”,吓他一跳。
房间里传出动静,许青空似推着轮椅走了出来:“妈妈,开饭了。”
“等会儿我同学要过来吃饭,一个女生。”
他轻笑:“不是女朋友,现……不是。”
夏惊蝉很想听他妈妈怎么说,可是不管她怎么竖起耳朵,都只听到许青空说话的声音。
小姑娘心里头犯了嘀咕,小心翼翼地伏在门边,探头探脑朝店里望去。
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许青空给轮椅面前的白米饭碗里夹了菜。
然而,当她看到轮椅正面时,只觉寒毛都竖起来了。
轮椅上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女人!
有……是一个旧枕头。
第35章 红豆 “他碰到你了吗?”
夏惊蝉不知道如何面对许青空, 她踉踉跄跄地跑下了漫长的石阶梯,扶着路边翻白蜕皮的墙,胸口起伏。
总算明白, 为什么周围邻居看他时,眼神那样的奇怪。
夏惊蝉做不到若无其事地走进副食店,对着轮椅上的旧枕头叫阿姨好。
她没有这样的演技,只怕会露馅。
但她更加不敢向许青空揭露真相, 告诉他这根本不是你妈妈。
初见之时, 少年站在天台上摇摇欲坠的破碎身影, 她还记忆犹新。
他是她两次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少年, 夏惊蝉比任何人都更在意他敏感的情绪…
她不敢冒险。
本来以为, 入队打篮球的他,再没有了轻生的念头,躁郁的症状也得到了缓和,病情正向好的方向发展。
她错了。
许青空从始至终,都没有好起来。
夏惊蝉不敢直接去问许青空为什么会这样, 但她注意到这条街上有不少年过半百的老人家。
她快速冷静了下来,走到一位看起来慈祥面善、满鬓银霜的老妇人身边,好奇地向她询问——
“婆婆您好,请问街尽头那家副食店, 一直开着门吗?”
“你问这个干啥?”老妇人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打量着夏惊蝉。
夏惊蝉笑了笑, 坦率地说:“实不相瞒, 那家副食店的男生好帅的,想追他, 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所以多打听一些关于他的事。”
老妇人一听这话, 连忙抽了凳子过来,让小姑娘坐下:“哎哎,你快打消这念头,世界上好男人多得很,那一……了吧。”
“为什么呀?”
老妇人叹了口气:“说实话,我看着他长大,那孩子,也是个命苦造孽的。他们家在巷子里开副食店十几年了,他七八岁的样子,他妈从梯子上摔下去,落了个半身不遂坐轮椅。”
“怎么会这样!”
妇人看看周围没人,压低了声音:“说是他爸,杀妻骗保费,半夜把他妈带到梯口上,那女人命大没死,男的进了局子。就是他家儿子去警局作证,但没过多久,他爸被放出来了。”
“为什么!”
“说是他……妇人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这儿有问题,杀人也不犯法的。”
夏惊蝉的心都揪紧了。
“他爸还想回来,这小子也是倔,拿着板砖守在门口,把他爸打得头破血流,还去医院缝了针。后来那男的就跑了,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搬走了,钱也拿走了。这么多年,再没回来过。”
“他照顾了他妈两年多,白天出去捡矿泉水瓶子换了钱,晚上回来给他妈做饭洗脸,那时候,他还没轮椅高呢。”
“后来,他妈不肯再拖累他,吞农药死了。”
“一开始还不知道,邻居闻着味儿不对,冲进他家里才发现,那女人都死了一周了。他跟个没事人似的,照常出门捡瓶子,照常回家,就像他妈还没死一样,鬼晓得他怎么跟死人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天的。”
夏惊蝉捂住了嘴,颤抖着,五脏六腑都在翻涌,几欲呕吐。
老妇人见她这样的反应,以为她是被吓着了,就不再描述当时尸体搬出来时的样子。
“后来他脑子就不太正常了,总说他妈还活着,谁敢说他妈死了,他就跟谁打架,一天到晚身上都挂着伤。”
老妇人叹息着,“这小子也真是有本事,脑子够用,读大学之后就能挣钱了,还给他妈请保姆,这保姆也乐得收钱不干活,反正是没人再敢说他妈妈死了,大家都见怪不怪的。”
听到这里,夏惊蝉已经控制不住翻涌的情绪,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着走下了阶梯…
悲伤难以自抑。
她真的不知道许青空的躁郁……这样来的,她更加无法想象,妈妈死后那五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里,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折磨,才会出现这样的精神恍惚,错误地以为她还活着。
夏惊蝉的心都碎了。
忽然,手机嗡嗡震动着,是许青空的来电。
她支撑着身体坐在石阶上,控制好情绪,接起了电话:“……青空。”
“怎么了?”他第一时间从她紊乱的呼吸听出了不对劲,“你在哭?”
夏惊蝉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料子,揪得起了褶子:“……刚刚在看一个剧,很感人。”
许青空沉声说:“什么剧?”
“韩剧。”
她大脑空白,一时间说不出具体的名字。
“骗我。”
许青空的敏锐度超乎了她的想象,任何情绪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夏惊蝉竭力按捺着,说道:“真的没事,跟夏沉光吵架了,想到一些小时候的事情,觉得很委屈所以没绷住。”
这一次,许青空不再质疑,只问道:“我还在等你吃饭,来吗?”
“许青空,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下次再来,好吗?”
“好。”少年迟疑着,又说道,“晚些时候,等我妈妈睡了,我们去江边散会儿步?”
夏惊蝉没有办法拒绝他,用力点头,听他再次询问才发觉他看不见。
“好,许青空,我想和你散步。”
“等会儿见。”
……
傍晚,夏沉光回了家,篮球随手仍在了院子里,带着一身躁腾腾的热气进了卫生间。
上半身篮球衫都脱光光了,他后知后觉地像是发现了什么,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挪到夏惊蝉的房间门口。
小姑娘盘腿坐在床上,端着他的笔记本电脑,边查资料、边拿纸团抹眼泪。
一抽一抽的。
夏沉光敲敲房门,得到小姑娘闷声闷气的“请进”,他才走了进去:“哭啥啊哭,谁欺负你了,是不是夏安瑜?老子找他去!”
“不是!”夏惊蝉连忙叫住老爸,怕他冲动的性子又做错什么,被夏安瑜算计。
她关上了房门,抽了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回身说道:“偶然发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心里难过。”
夏沉光端起她的电脑看了看,喃喃念道:“患者认知清楚,智能基本正常,但部分患者在疾病过程中,会出现认知功能的损………这什么啊?”
夏惊蝉也不太确定:“我怀疑许青空可……有精神分裂。”
夏沉光被她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他挺正常的啊!平时我们打球也没什么问题,他分裂什么啊分裂!”
夏惊蝉只好将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夏沉光听了。
他跌坐在椅子上,难以置信地消化着全部的内容:“难怪陈飞那朋友,去过他家一次,回来就休学了。敢……被吓的啊。”
这事儿太久远了,夏惊蝉都忘了,经他提醒,夏惊蝉才想起来。
很显然,那人应该也是撞见了许青空轮椅上真正的“妈妈”,被吓到了。
夏沉光食指拇指撑开,在下颌边比了个七,深沉地说:“所……一直以为他妈妈还活着,还给她请保姆,那这保姆就等于是每个月白拿几千块工资不干活啊,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你的角度能不能别这么清奇,我在跟你说许青空的病情,你扯什么保姆。”
“不是,我觉得吧,这事儿咱还得跟许青空说道说道,不然这多浪费啊,现在请保姆可不便宜。”
“……”
夏惊蝉简直要被夏沉光气死了,推搡着她爸出门:“不跟你说了!就知道钱钱钱。”
“说我钱钱钱的。”夏沉光堵在门口不肯走,“那你就知道在那儿哭呢。”
“我不是在查资料,想办法吗?”
“百度看病啊?”夏沉光不屑一顾,“这事儿,还得跟他说明白。”
“那怎么说啊。”
“就说这枕头不是你妈啊。”夏沉光是个急性子,“你说不出口,赶明儿我去,多简单的事儿。”
“不行,夏沉光,不行!”
夏惊蝉揪着夏沉光的衣领,“他以前有过轻生的念头,不能这样刺激他!这事儿要咨询了医生才可以!”
夏沉光低头想了想,觉得也是,冒冒然行动,只会让他病情恶化。
他坐在床边上,端着电脑看了半晌,叹了一口气:“小夏,你说许青空这么牛逼一人儿,篮球,篮球打得好;脑子,脑子也够用,怎么着就得了这样的病呢。”
夏惊蝉眼睛又开始泛酸了,难受地用袖子擦擦眼角。
“哎,你别哭啊。”
“我们要帮他。”
“帮,那肯定帮。”夏沉光走过去按了按小姑娘的肩膀,“他是我队里的人,我是队长,不会坐视不管的,怎么也得帮他治好这病。”
“嗯!”夏惊蝉依赖地抱了抱老爸的腰。
“我身上有汗,先去洗个澡。”夏沉光走出房门,回头不放心地叮嘱,“你别哭了啊。”
“不哭了。”她用袖子擦擦眼角。
“没什么大事儿是打一场篮球不能解决的,我看那小子最近情绪都还不错,说不定吃点药,就好起来了。”
“你快去洗澡吧。”
“那你别哭了。”夏沉光担忧地望着她。
“知道了。”
夏惊蝉心里清楚,没他说的那么轻松。
许青空都病了这么多年,一直坚信妈妈还活着。
忽然被摧毁信念,将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她都不敢想。
……
晚上,夏惊蝉和许青空在江边见了面。
他抬起小姑娘的下颌,望着她的眼睛:“肿了,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啊,就是想着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来到这个时空,老爸年龄又这么小,跟我以前的老爸完全不一样,感觉,挺没安全感啊,委屈一直压在心头,今天忽然就爆发了。”
夏惊蝉这套说……得半真半假,许青空倒也没有怀疑,和她踱步走在晚风和煦的江边。
渡轮悠长地鸣笛,从他们身边缓缓驶过。
“我可能无法感同身受,因为没有经历过你说的那种,穿越。”
“你们都不信,就连我爸都不太相信这回事,但这个世界有奇迹。”
夏惊蝉忽然望向许青空,认真地说,“许青空,你相信……的有奇迹,也许那些离开的人,也会以某些方式,陪伴在你的身边。”
任何时候都不要陷入绝望啊!
许青空微微蹙眉,思忖着她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你的意思……
夏惊蝉不敢说太多,连忙岔开了话题,牵起他的袖子:“许青空,我们去古镇那边看看吧。”
“好。”
那是修建在江边的吊脚楼,夜间吊脚楼暖黄的灯光打开,会有一种置身千年古镇的错觉。
这里现在也不算什么古镇了,商业化趋势很明显,周围有许多卖小吃和特产小玩意儿的店铺。
夏惊蝉拉着许青空来到一家烤串店门口,眼巴巴地望着滋啦滋啦的孜然烤牛肉:“许青空,你可以请我吃烤串吗?”
许青空很果断地摸出了钱包,对店家说:“来两串。”
“啊,两串吃不了,一串就够了!”
许青空:“我也要吃。”
“……
两人拿着香喷喷的烤肉串,来到回廊露台边,吹着风,吃烤串。
“我以为,你不吃这些的。”
“为什么不?”
她嚼着油腻腻的肉串:“……觉你很不食人间烟火啊,不吃的比爱吃的多吧。”
“我没你想的那么讲……
许青空转过身,双手撑在栏杆上,清淡的眸子望着奔流不息的江流,“小时候,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我都能拿起来往嘴里塞。”
夏惊蝉的心又是一阵钝痛。
她的童年也有很多伤痛的记忆,可因为夏沉光,所有的不幸都变成了另一种幸运。
她把手里剩下一半的肉串,递给许青空:“我吃不下了,你帮我吃。”
许青空接过来,三两下吃掉了串上的烤肉,夏惊蝉抽了纸巾替他擦嘴,许青空稍稍俯身,让她不至于踮脚。
“许青空,我还蛮喜欢和你在一起玩的。”
“我也是。”
“那以后我们经常约啊。”
“你叫我,我就会出来。”
两人在古镇街上溜达着,来到一处买手串的摊位前,老妇人摇着蒲扇,慈祥地笑着:“小姑娘,买红豆手串吧。”
夏惊蝉蹲下身,拾起手串看了看,殷红的豆子颗粒饱满。而她皮肤白,戴着红豆手串更显得肌肤瓷白剔透:“婆婆,多少钱啊?”
“40一串。”
“啊,好贵哦。”
夏惊蝉正要摘下手串,许青空却递了钱过去。
婆婆收了钱,看着面前这一对漂亮般配的年轻人,笑着说:“你们会白头偕老的。”
夏惊蝉脸颊浮了微粉,连忙解释:“啊,我们不……
“谢谢婆婆。”许青空牵起夏惊蝉,离开了饰品摊位。
夏惊蝉还是心有戚戚,觉得这红豆手串有点贵:“我怀疑它成本价几毛钱一串,就是荷花池市场批发来的,到了景区就要买四十,真的不划算。”
“但你戴它很好看,我想给你买。”
夏惊蝉扬了扬手,纤细的皓腕间,红豆子贴着她白皙的肌肤,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美感。
他想给她买。
因为此……相思。
*
两人在古镇上溜达着,不知不觉过了九点,应该要分别了。
夏惊蝉却低着头,欲言又止,和他从街头走到街尾,又沿着阶梯下去,来到江边的马路上。
许青空率先开口:“你打车回去吗?要不要我送你。”
“许青空,……
小姑娘不知道该怎么说,犹豫着,小声说,“我不想你回去。”
“什么?”
她不想让他回去,不想让他面对空荡荡的房子,不……他面对着那个幻想出来母亲。
只是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要不,你今晚跟我回去,和夏沉光睡?”夏惊蝉提议道,“他邀请你呢,说明天早上要跟你去打球。”
许青空婉拒了:“不行,我没有提前通知保姆,所以今晚必须回去,怕妈妈醒了需要什么东西,拿不到,她有半身不遂的病。”
“可……
夏惊蝉戴着红豆手串的手握了拳,又松开,“许青空,……送你回去吧。”
“你送我?”
“嗯!这里距离你家也很近,我送你回去,……家不是副食店吗,我想吃阿尔卑斯棒棒糖。”
许青空看了看时间,现在还不晚,等会儿他可以打车送她到小区门口。
“好。”
夏惊蝉跟着许青空,步行去了那个熟悉的小巷子。
许青空拉开卷帘门,开了灯,从架子上取下一颗阿尔卑斯棒棒糖,递给夏惊蝉。
“谢谢。”夏惊蝉小心翼翼探头望向店内,“你妈妈,睡了吗?”
“睡了。”
“那我可以多留一会儿吗?”
“是因为和夏沉光闹别扭,所以不想回去?”他问。
“啊对对!”夏惊蝉连连点头,心说他还挺贴心,连借口都替她想好了,“我想等他睡了,再回去。”
许青空没有拒绝,兀自拿去柜子上的一本书。
夏惊蝉索性用许青空的电脑玩了会儿游戏。
08年火爆的《劲舞团》、《跑跑卡丁车》、《CS》、《魔兽世界》这类游戏,在夏惊蝉这个二十年的未来人眼中,画面糊得简直没法看。
她不禁扫了眼身边少年。
灯光下,他坐在玻璃台的三角区,手肘撑着台面,正低头专注地看着书,肩线清劲有力,瞳眸清润。
夏惊蝉好奇地问:“许青空,我听说你是c城的理科状元,照理说,你的成绩清北随便进,为什么选了南渝大学?”
“我必须留在C城,否则妈妈没人照顾。”
“……”
夏惊蝉用玩游戏来掩饰着心里的慌张,“可是不会很可惜吗,你明明可以上更优秀的大学。”
“对于我来说,差别不大,什么学校都一样。”
是对自己多么自信,才能说出念什么大学都一样的话来。
不过夏惊蝉知道,许青空并不是狂妄。
他对于知识的吸收,绝大多数时候来自于自学,只要有足够的学习资源,他不需要课堂教学。
不管怎么说,夏惊蝉都认为是病情影响了他的选择。
他没有别的家人,也没有朋友,所以志愿填报的时候,甚至没有人来告诉他,点醒他——
这一切都是假的,不可以为了这个美好的幻梦而放弃本可以更加光明的前途。
他的成长之路,太孤独了。
“许青空,你最近睡得还好吗?不会再失眠了吧。”
许青空看出了女孩对他的关心,从刚刚分别开始,她望向他的眼神就总是充满担忧。
“偶尔失眠,但还好,不影响什么。”许青空想让她放心,“情绪低落的时候,去打打球,很快会好起来。”
“那就好。”
许青空望着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担心?”
“啊,有吗?”
“很明显。”
夏惊蝉不想让他察觉端倪,连忙道:“因为你不在学校啊,不能每天见面,肯定会更担心啊,别忘了,你欠我一条命呢!”
“我记得。”许青空从容一笑,“我会还的。”
我会还的…
这话听得夏惊蝉惊心动魄,连忙道:“谁要你还啦!你给我好好的!”
恰好路过的客人来副食店买东西。
小姑娘连忙抢着收钱结账拿东西,避开他继续追问。
有小朋友要买辣条,夏惊蝉想也不想,回答道:“五块。”
许青空放下书,纠正道:“那个五毛。”
“这么便宜啊,我以前买这辣条都要好几块呢!”夏惊蝉将辣条递过去,收了五毛钱,“便宜你了小孩儿。”
小孩委委屈屈说:“本来就卖五毛嘛。”
过了会儿,许青空似乎听到什么声音,对夏惊蝉说:“妈妈醒了,我上去看看。”
夏惊蝉的心脏跳得飞快,故作镇定地点点头:“你去吧,……帮你看着店。”
许青空放下书上楼,夏惊蝉和那个小男孩对视一眼:“你刚刚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小男孩撕开辣条,吃得满嘴油腻辣子,摇摇头:“没有哇。”
夏惊蝉担忧地趴在了柜台边,看着柜子上一本本厚实的书籍,想象着许青空已经被她改写的未来。
前路茫茫,无可预知。
小孩蹦蹦跳跳离开后,有个穿背心的黄毛青年踏进店里,店里转了一圈,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扣在了夏惊蝉身上。
“来包红塔山。”
夏惊蝉连忙拿出标价单,扫了一圈,找到了香烟区:“红塔山,10块。”
黄毛青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再来包避孕套。”
夏惊蝉对商品的位置也不太熟悉,想叫许青空,又不敢上楼。
“我是新来的,要不您去选,选好了再来结账。”
“我怎么知道在哪儿啊?这不是要麻烦美女了吗。”
夏惊蝉只好去日用品架子兜兜转转,找到了避孕套,又问他:“客人要什么牌子啊?”
“看美女你喜欢哥用什么牌子啊?”黄毛青年直露露地开了黄腔。
夏惊蝉的心紧了紧,将东西扔过去,冷淡地说:“20。”
黄毛青年色眯眯地看着夏惊蝉,不怀好意地问:“那你一晚上多少钱啊?”
夏惊蝉又惊又怒,将烟盒避孕套全砸他脸上,转身朝着店内跑去,心脏扑通狂跳。
“你妈的!”
那男人以为店里只有夏惊蝉一个人,追上来揪住她的肩,压在了柜子边直接伸手袭胸。
夏惊蝉也是第一次遇到有男人敢在店里耍流氓,换成到处都是天眼摄像头的二十年后,这是基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惊慌地挣扎着,推开这男人,喊着许青空的名字。
下一秒,只觉肩头一松。
许青空眼神狠厉,动作更是带着一股子狠劲儿,揪住黄毛青年的肩膀往后狠狠一抡,男人顺势摔倒在地,疼得叽哇乱叫。
许青空朝他胸口猛踹了两脚,揪着他的衣领,一拳一拳死命暴揍他。
男人嘴青来脸肿,鼻血直流,然而许青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宛如失控的野兽,直把这人往阎罗殿里送。
夏惊蝉从没见过他如此戾气横生的一面,那怕对付陈……没有过。
“许青空!住手!”
许青空充耳不闻,从柜台下面抄起一根棍子,一棍子打在了男人刚刚欺负她的左手上,疼得男人厉声尖叫,近乎晕厥。
他揪着他的衣领,一脚将他踹出了店门。
男人手臂已经变了形,骨折了,疼得两眼发昏,奈何自己也是理亏,也不敢理论,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巷子。
看着他跑远的背影,许青空剧烈地喘息着,嗡嗡的耳鸣声稍退去,全身的血液也逐渐平静。
恍然抬头,看到店门口已经聚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他们看他的眼神,畏惧、厌恶、嫌憎…
仿佛看到了一头失控的怪物在发疯。
夏惊蝉跑过来,揪住了他的手腕:“许青……
“别怕,我打跑他了,没人敢欺负你。”
“我不怕他,我怕你受伤。”
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
她只怕他受伤。
许青空愧疚起来,他不想,他真的不想。
可刚刚看到她被调戏、被欺负的样子,许青空感觉全身的血管都要爆|炸了,他控制不住沸腾的怒火。
“放心,我没事。”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语调,显得温柔些,但说出来的话,却低沉得像是困兽的嘶鸣——
“他碰到你了?”
“没有。”
许青空松了一口气,夏惊蝉却忽然松开了他的手,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许青空的身形顿时僵在原地,全身都仿佛零下三十度冰冻,脑子一阵阵放依譁空…
女孩从后面抱着他,眼泪浸润了他单薄的衣服。
她轻微地颤抖着,忍耐了这么久的情绪,如雪山崩跌——
“你病了,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第36章 担当 “人家是女婿,你是啥?”
次日, 夏沉光和夏惊蝉一起带着许青空去看了精神科。
许青空以为只是单纯的躁郁症复查,没有想太多。
医生询问了他很多生活方面的问题,包括篮球队、副食店、甚至母亲…
自从加入篮球队之后, 他的情绪缓和很多了,躁郁症极少发病,甚至失眠的状况都减少了。
除了昨晚那样的刺激,会让他多少控制不住自己以外, 其他的时候, 都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甚至有些时候, 他比正常人更冷静。
检查之后, 还拍了一个头部ct, 夏沉光和他一起去拿片子,夏惊蝉则进了医生办公室,担忧地询问医生他的情况。
医生说他的确出现了精神分裂的症状,这和小时候所遭受的刺激有关,甚至也有遗传因素, 出现了认知障碍和紊乱。
而他们处理得相当正确,没有立刻摧毁患者长年建立起来的信念,也没有否定他的行为,让患者对他们产生不信任的危机。
如若这件事处理不当, 后果将不堪设想。
目前来看,除了与母亲相关的行为异常以外, 他可以独立生活, 病情不算特别严重。
而精神分裂的主要治疗途径,就是药物治疗, 再加上亲人朋友的陪伴, 进行精神上的疗愈。
“治疗的成功率是比较高的, 很多病人只要治好了,终身都不会发病,完全和正常人一样。”
医生的话,让夏惊蝉忐忑的心稍微放下了。
监督许青空每天吃药,逐渐减少他臆想的病症,说不定有朝一日,幻觉就会消失,他也会慢慢意识到,母亲已经离开了。
……
夏惊蝉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看到夏沉光一个人站在门诊部门口。
她小跑过去,问道:“许青空呢?”
“他说保姆今天请假,他要提前回去照顾他妈。”
“你就这样让他走了?”
“不是啊,我还劝了他。”
“你怎么劝的?”
夏沉光挠挠头:“我说你这个保姆也太不负责了,干脆你把这份工资给我,我来替你照顾你妈,保准把阿姨照顾得稳稳当当,妥妥贴贴。”
“……”
“你别说,这药也忒贵了,就那么几盒药,就花了几大千。”
夏惊蝉闷声说:“只要能治好他,这点钱算什么。”
夏沉光看她如此担心,冷不丁道:“你就这么喜欢他啊?”
“现在不想说这个!治病要紧!”
夏惊蝉没再搭理夏沉光,一个人朝着公交站走去。
车上,夏沉光在【宇宙第一牛逼篮球队2.0】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亲和力满分队长:“以后许青空可以隔天交视频了,你们必须天天交!”
孟浪野:“干嘛区别对待,队长太不公平了!”
肖屹大帅比:“人家是女婿,你是啥?”
孟浪野:“我是备胎女婿。”
肖屹大帅比:“脸都不要了是不是。”
……
晚上,夏惊蝉躺在床上拉伸腿部肌肉,无意间听到对面房间门打开了。
夏沉光拖着滞重的步子走了出来,下了楼。
夏安瑜和夏樾“父子俩”在客厅说着假期实习的事情,夏沉光挺不屑一顾的,这会儿跑下去做什么?
夏惊蝉心里装着好奇小猫,立马跟了出去,见他下楼来到客厅,对夏樾道:“爸,我也想去公司实习,锻炼锻炼。”
这句话不仅让夏樾吃了一惊,就连在露台边做瑜伽的母亲秦阮琳,都不禁探出头来,惊诧地望着夏沉光:“沉光,你说什么,你说你想去公司?”
“嗯。”夏沉光揉了揉鼻子,别扭地说,“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这可太好了啊!”夏樾是巴不得让夏沉光也来公司锻炼锻炼,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奈何夏沉光一心只装着他的篮球,对家族企业的事情完全不上心。
现在他愿意来公司,他高兴得不行,脸上每根皱纹都带着笑——
“正巧安瑜也说想来公司实习,你们两兄弟就一块儿干吧。让我想想,不如你们就去售楼部,两天正在销售一个公司重点推出的新盘项目,你们两兄弟就比比看,谁的销售业绩更好,卖得好、可是有提成的哦。”
夏惊蝉闻言,连忙从楼梯下来:“叔叔,听起来好有意思,我也可以去吗,我和沉光哥一起。”
“可以啊。”夏樾一口答应了下来,“明天我就让我的助理带你们去售楼部,好好表现啊。”
夏安瑜脸色变得很难看。
本来想借此机会,熟悉熟悉公司的事务,结识人脉,成为夏樾的左膀右臂,为他将来继承家业做准备。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夏沉光,居然还要跟他竞争。
这家伙,一向对夏家产业这些事漠不关心,怎么忽然转了性?
不仅夏安瑜困惑,夏惊蝉也十分不解,将夏沉光抓回房间:“怎么忽然关心起公司的事情了,难不成夏安瑜激起了你的雄竞之魂!真假太子之战要打响了吗?”
夏沉光没夏惊蝉这样的热血沸腾,他拎了她的旋转椅,反坐下来,双手扒拉在椅背——
“忽然,有一种感受。”
难得见老爸这么深沉,她问道:“什么啊?”
“忽然意识到,如果没有能力,或者说实力,我可能保护不了身边的人,保护不了我的篮球队。”
夏惊蝉坐到他身边:“你指的……”
“就拿许青空来说,看着挺正常一人,平时相处半点问题都没有,谁知道他还有这么严重的心理障碍,你想想,要是他自己没这个经济实力照顾自己,那我作为他的队长,能坐视不理吗?我要是也没这个能力,那他该怎么办?就这样病下去啊?越想、越觉得后怕,所以我……么说,我也要利用身边的资源,让自己变强。”
看着少年阳光憨厚的狗狗眼,夏惊蝉能从他身上看到最为一个好父亲、好队长的那种责任和担当。
她爸还是她爸,不管二十年后,还是现在的他,都能让她安安心心。
那怕后来命途多舛,他丢掉了很多东西,少年热血、骄傲、骨气…
从始至终,没有丢掉这份担当。
……
次日,夏惊蝉和夏沉光骑着单车去了夏氏集团最新的高端楼盘项目——龙滢售楼中心,报道任职。
恰好这两天有好几个大三生来这边实习,工作人员将他们也当成了大三实习生,经理见夏沉光还穿着一件篮球衫,立刻板着脸教训他:“你穿的这是什么衣服?这是你工作的态度吗?”
夏沉光看看自己的衣服,又望了望周围几个实习生,人家无一不是黑裤白衬衫。
好……有点不太对劲。
他又斜了眼身边的夏惊蝉。
这小姑娘,平日里不是抹胸裙就是辣酷小吊带,今天居然也穿了长裤配衬衫,领口还扎了小蝴蝶结。
年纪轻轻,已经有了职场女性的气场。
夏沉光就很随性,喜欢穿宽松的衣服,即便工作,想的也是下班了坐几路车去篮球场。
负责他们的这位经理,也当他是普通实习生,很不客气地把他批了一顿——
“你这态度不很端正啊,根本没想好好实习吧。”
“龙滢是夏氏地产的高端住宅项目,出入的都是有头有脸老板,你这德行,怎么接待客户。”
“小陈呢,过来,这实习生不行,把他从名单里除名了。”
夏惊蝉眼神扫过面前这位经理的工牌——赵孟寻。
她笑着对赵孟寻说:“赵经理,您看,我们这也是大学生第一次实习工作,真是没经验,这不还需要好好的跟您请教么。整个售楼部,说到赵经理您的为人,谁不称赞您厚道又肯照顾新人,跟您学本事是我们的运气,请看看有没有员工制服,给他换一件,行么?”
好歹夏惊蝉上了一年多的班,又在人精遍地的电视台,场面话多少会一些。
以前她不愿意内耗自己去逢迎领导,所以不会说这些,但昨晚夏沉光那番话,让夏惊蝉很动容。
他想要守护篮球队的每一个人,她也要守护他。
一番话,说的赵孟寻心里很受用,索性招招手,让人带夏沉光去换衣服,严厉警告他,以后上班必须穿白衬衣。
夏沉光换了衣服走出来,熊背蜂腰的体态,最大号的衣服让他穿都显小。
这件白衬衣穿身上,将他健壮的体态勾勒得明明白白,胸肌大的都快爆出来了。
售楼部年轻女孩经过他身边,都禁不住回头打量他,嘴上挂着笑。
阳光又帅气,个子还高,高出周围男人一个头还多,不吸引眼球都难。
不一会儿,夏安瑜的车抵达了售楼中心。
赵孟寻迎着夏安瑜走了大厅,有说有笑,完全没有了方才教训夏沉光时凶巴巴的样子。
一脸的阿谀谄媚。
整个售楼部无人不知夏安瑜的太子身份,一群人忙碌了起来,又是切水果盘,又是拿甜品点心冲咖啡,将他迎进了冷气充足的办公室里。
夏惊蝉站在梯子上,单手撑着老爸的肩,望着前呼后拥的夏安瑜。
这哪儿是来实习的啊,这是领导视察工作啊!
见两人发呆,赵孟寻大步流星走过来,生气地指责他们:“看什么看,这位是我们夏氏集团的太子爷,你们两个有点眼力劲儿,见了他恭敬些。”
夏沉光不屑一顾,但夏惊蝉笑眯眯地说:“多谢赵经理的提醒,我们年轻不懂事,全仗您给我们传授经验了。”
赵孟寻被夏惊蝉几句话说得暖洋洋的,本来还想让他们去大太阳底下发传单的,想想算了,叫别的实习生去,给他们派了大厅里给看房的客户端茶倒水的工作。
办公室里,夏安瑜一边喝着手摇咖啡,一边打量着落地窗外努力招待客户的两个人。
既然是他们要来公司里实习,他也不能让他们“失望”,叫来了赵孟寻:“把那两人安排到室外去发传单。”
赵孟寻看看外面的毒日头,犹豫道:“这会儿大中午,外面四十多度呢,要不等晚些时……
“你看看外面人来人往的,说不定就有潜在客户。现在就让他们去,对了,那男……
夏安瑜想了想,嘴角绽开一丝冷笑,“让他穿公仔服。”
“……
赵孟寻走出了办公室,把夏惊蝉和夏沉光叫了过来。
看着两人恭恭敬敬的样子,他也有点开不了口,但太子爷交代的事情,不能不照办,只好颐指气使地吩咐了工作,让他们去烈日底下发传单。
本来以为这俩人多少会抱怨几句,没想到他们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夏沉光穿上了厚厚的、密不透气的公仔服,夏惊蝉跟在他身边,时不时让他摘下头套,给他扇扇风。
男孩也怕她晒着,抬起手,给她挡着阳光。
落地窗边,赵孟寻诧异地望着他们,不知道这俩人是怎么得罪了夏家这位太子爷。
……
夏氏地产的总部,顶楼办公室里,夏樾忙完工作的事情,叫来了助理:“那三个孩子,在售楼部表现怎么样?”
“我刚刚打电话去问过了,说只来了一个,另外两个好像没来。”
“没来?”夏樾放下了手里的圆珠笔,“确定吗?”
“说车上下来的只有夏安瑜,让夏总放心,售楼部的人会好好关照他,不会让他受累的。”
夏樾望着窗外当头的烈日,心里想着,夏沉光那小子,指不定又跑哪儿玩球去了。
他始终不是合适的继承人选,哪怕是亲生儿子,夏樾也很难把公司放心交给他。
比起他来说,夏安瑜稳重多了。
“夏总,下午有个工程部的会议,您看几点合适?”
夏樾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起身道——
“不忙,我亲自去售楼部看看。”
第37章 欺负 “许青空,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毒日头底下, 夏沉光用公仔的大手掌替夏惊蝉挡着阳光。
她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平日里两人喜欢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但夏沉光关心她也是真的, 日晒雨淋都会本能地替她分担遮挡。
夏惊蝉摘掉了夏沉光脑袋上厚重的公仔头套,汗水都润湿了头发,像被水冲洗过似的。
他摇摇头,抖了夏惊蝉一脸水。
小姑娘打趣着说:“现在看清夏安瑜的狼子野心了?”
“徐文洋那事儿之后, 就看清了。”
夏沉光分发着传单, 大多数路人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也没停下来, 仍旧卖力干着。
“所以啊, 你要多为自己争取!”
夏沉光发完了手里的一沓传单,又接过了夏惊蝉手里的传单,让她站在广告牌的阴凉底下:“我不一定赢不了他。”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以为爸妈喜欢他是因为从小养育的情分吗?不止这样,找到我之后,他们请了一位特别知名的大师来算命, 大师说,夏安瑜是他们命里的福星,能让家族兴旺,他和我爸是命中注定有父子缘, 抱……是老天的意思,阴差阳错反而成就了这段缘分, 所以将错就错, 是最好的做法。”
夏惊蝉:“……”
好家伙,这招够厉害的。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夏安瑜捣的鬼, 反正夏家父母特别迷信这一套。
秦阮琳信佛, 常年佛珠不离手;夏樾更是痴迷此道, 不管是动土搬家还是出行谈事,都要看看黄历、算算风水。
有大师为夏安瑜说话,又有多年养育的情分,难怪夏家父母偏疼这位养子,反而亲生儿子扔在旁边不管不顾。
“夏沉光,只要你愿意争取,我就会帮你。”夏惊蝉踮脚拍拍他的肩,向他保证,“为了将来能当个躺平富三代,我拼了!”
“你怎么帮?小丫头片子一个。”夏沉光不屑一顾。
“本来上次徐文洋的事,没我的干预,你得身败名裂,还会跟父母断绝关系,看看,我不也帮你渡了这一劫吗。”
夏惊蝉笑着将卡通头套戴在他脑袋上,“这会儿你就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工作,等待时机,我相信上天会眷顾努力的人。”
夏沉光从她手里接过了一大沓传单,散给路过的行人,卖力地宣传着龙滢的新项目。
没一会儿,经理赵孟寻走了出来,见夏惊蝉站在广告牌底下乘凉,顾及到夏安瑜的叮嘱,凶巴巴地指责道:“又在偷懒,偷懒要罚工资的,还不快赶紧去工作!”
“赵经理。”夏沉光摘下头套,恳求道,“这么大太阳,我怕她中暑,她的传单我来发。”
“不行!你们两个都有工作,手头这些发完,还有呢。”赵孟寻不依不饶道,“都别想偷懒,快把头套戴上。”
“你太过分了吧!”夏沉光忿忿道,“这是故意搞我们呢!”
赵孟寻回头,看看落地窗边端着咖啡杯的夏安瑜:“谁让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知道那位是谁吗,是我们公司的太子爷,谁不拿他当祖宗供着,你们还敢得罪他?”
夏惊蝉对赵孟寻道:“要说太子爷,这位才是正牌的,你别巴结错了人。”
“晒晕了吧你,少废话,继续干活!”
赵孟寻推搡着她,让她去毒日头底下继续发传单。
这时,一辆黑色奔驰车驶来,停在了路口,司机恭敬地下车拉开门。
夏沉光以为是有客户上门,俩忙上前分发传单,宣传楼盘项目,眼见车上走下来的穿衬衫的男人有点眼熟。
他也是晒得有点晕乎了,定睛看了好几秒,才认出来那是夏樾!
夏樾倒是没认出面前这穿着大熊公仔服的传单小哥是他儿子,而是一眼望见了烈日底下的夏惊蝉:“小蝉,你怎么在这里发传单?”
“啊,叔叔好,这么热的天,叔叔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夏樾走了过去,用手给夏惊蝉挡着日头,皱眉说,“大中午的发什么传单?沉光呢?”
夏惊蝉望望面前这只大公仔:“诺,那儿呢。”
夏樾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走过去摘下了他的头套,看到面前这个大汗淋漓的小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在外面发传单?”
“不是实习么。”夏沉光漫不经心道,“干不来别的,发发传单还是没问题的。”
夏樾心疼地望着他:“累不累啊?儿子。”
“还行。”夏沉光有点担心地望向夏惊蝉,“我是男生,不怕晒,主要是小夏,女孩子晒黑了就不好了,爸,你跟他们说说,让她进去工作,行吗?”
夏樾立刻回身道:“小蝉,别发了,真是……你们过来实习,不是让你们来卧薪尝胆,中暑了怎么办!”
夏惊蝉笑着说:“叔叔,没关系,这不算什么,沉光哥能吃苦,我也可以。”
“他能吃苦,你是女孩子,也跟着他干啊?”
“他帮我发了好些呢。”
夏樾看着夏沉光这一副又憨又老实的样子,心底生出了几分怜爱,让助理递来了纸巾,亲手帮他擦了脸上的汗。
“傻孩子,谁让你这大太阳底下来街上发传单的?”
夏沉光和夏惊蝉同时望向了经理赵孟寻。
赵孟寻人都傻了。
如果没认错的话,那……位就是夏氏地产的一把手——董事长夏樾吧!
他怎么跟这两个实习生聊起来了?还亲手给夏沉光擦汗。
这这……别是什么亲戚吧!
赵孟寻一颗心疯狂下沉,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夏、夏总,您好,您看看这毒日头,快请里面坐着吧。”
夏樾的慈祥之色一扫而空,转过身,气场全开地问道:“是你让他们大中午的在外面发传单?”
“呃,……
赵孟寻闹不准他和这两人的关系,不敢把太子爷抖落出来,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这不是周末吗,广场上人多,就叫了两个实习生出来发传单,年轻人,吃点苦头也没什么。”
“夏安瑜呢?他怎么不出来?”
赵孟寻连忙道:“小夏总这会儿在处理更重要的事情,您放心,大家伙儿都很照顾他,不会让他太辛苦的。”
“小夏……
夏樾轻哼了一声,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走进了售楼中心。
赵孟寻忐忑地询问助理:“于助理,哎,于助理你看看,这是怎么个情况啊,他们和夏总是什么关系啊?”
于助理摇了摇头,无可救药地看着赵孟寻:“有没有搞错,夏家来了三个孩子,你就巴结奉承夏安瑜,把人家真正的太子扔在太阳底下发传单,还有那女……可是夏家的贵客,夏总和夫人疼她还来不及,你也是敢啊!”
赵孟寻整个人都要裂开了:“什、什么,什么真太子啊,我没弄明……
于助理摇摇头,懒得跟他解释。
夏家真假太子的事情并未刻意对外隐瞒,但因为夏沉光和父母关系不和,所以这两年,夏樾只带夏安瑜去公开场合社交。
即便是公司里的员工,也只当夏安瑜是夏家的亲生儿子。
夏樾进了售楼部,却看到夏安瑜在会议室里说着什么,他让旁人不要惊动他,径直走到会议室门口。
却见夏安瑜坐在长桌尽头的主位,拖沓着调子,颐指气使地让人做这做那。
他是第一天来这里,不说虚心学习就算了,偏偏意见还多,说出来的话又没什么建设性。
自以为是,幼稚得不行。
奈何他的身份,就连最有经验和成绩的销售,这只能乖乖地听着,连连点头称是。
夏樾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压着怒气推开门,冷声道:“夏安瑜,给我滚出来!”
夏安瑜一看到父亲,屁股底下像是装了弹簧似的,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爸,……怎么来了。”
“我让你来实习,不是让你来当少爷的。”夏樾将他揪出了办公室,“你们没经验,所以才要多学习,就算吃点苦头也没事,都是锻炼。所以你是怎么做的!再看看沉光又是怎么做的!”
夏安瑜的心脏一阵阵地跳空了,怨毒地望向了赵孟寻,用眼神质问他为什么不提前通知他父亲来了。
赵孟寻这会儿也是一肚子懊恼和委屈,不接他眼神了。
害他在夏总面前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这以……怎么在集团里混啊!
“爸,……也有虚心学……
夏安瑜话还没说完,却见夏樾揽着夏沉光的肩膀,对聚过来的员工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亲生儿子,夏沉光,不久前才找回来,来实习学点东西,大家也别纵着他,该骂骂,但户外发传单这种事,别让他做了。”
员工们面面相觑。
夏总都开口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支使他去户外发传单啊。
说着,夏樾又把夏惊蝉叫了过来,“这是我儿子的同学,也是我干女儿,过来玩玩,大家伙儿多照顾她,别让她干太辛苦的工作,以体验为主。”
总而言之,夏沉光才是夏总亲儿子这消息,宛如一击重磅炸弹,售楼部炸开了花。
员工们看看夏安瑜,又望了望夏沉光,低声议论着。
要说长相,夏沉光跟老爸那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五官英挺,轮廓锋利,眼眸清澈坦荡。
再看夏安瑜,眼睛略小,有点贼眉鼠眼的意思,个子也小,夏沉光一米九往上了,夏樾也有一米八七,偏夏安瑜不过一米七五出头。
无论身高还是五官,抑或脸型,夏安瑜跟他们都是南辕北辙,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夏樾刻意对售楼部所有人员工公开了夏沉光的身份,虽然嘴上说该骂骂,但员工们心里自然清楚,大太阳底下让人家去发传单这种事,是惹怒了夏樾。
众人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孟寻一眼。
要论起巴结夏安瑜,欺负夏沉光,这位经理可是走在最前线。
这下子,马屁拍黄了吧。
赵孟寻也是一脸的懊恼,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晚了,只能竭力补救。
夏樾叮嘱了夏沉光和夏惊蝉几句,说自己下午还有个会,晚上再来接他们回家。
全程他是一句话没跟夏安瑜说,冷落的意思十分明显。
夏樾离开之后,夏惊蝉笑着对夏沉光说:“看我说什么来着,越努力越幸运,这不就被你爸爸看到了吗。”
“所以你早就料到爸会来。”
“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认真努力肯定是没错的。”
夏沉光将手搭在女孩单薄的肩上:“小夏同学,这话我认同你。”
……
夏樾一走,售楼部所有人对夏沉光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开始追捧他,奉承他,反而不怎么搭理夏安瑜了。
尤其是赵孟寻,一整个贴在了夏沉光身上,替他鞍前马后地又送咖啡、又送甜点,倾囊相授地教他该怎么接待客户、推销话术,嘘寒问暖地关心他,那叫一个殷勤啊。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夏安瑜是亲身体会到了。
夏安瑜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隔间外同事们背后议论着——
“真是白讨好他了,没想到是个假货。”
“就算因为抚养一场,感情再这么好,继承家产的时候,怎么可能放着亲儿子不要,给个假儿子。”
“对啊,偏偏人家亲儿子是那么个又高又帅的。”
“英俊还在其次,你看看赵孟寻都把人家欺负成什么样了,人家愣是一声不吭,连告状都没有。”
“夏沉光这小子,真……他干什么就干,挨骂也忍着,跟夏安瑜对比起来,那是半点少爷架子都没有,还会主动承担其他实习生的活儿,反正我对他印象很好。”
“不仅虚心请教,人家还有礼貌,见了我还叫哥,不像那个假的,喂来喂去,真的,高下立见。”
……
夏安瑜在卫生间里呆了半个小时都没出来,恨得直咬牙捶墙。
近乎二十年他过的都是夏家太子爷前呼后拥的优越生活,不论是学校里还是公司,还是少爷小姐的社交圈里,他都是中心位。
骤然间风头被抢,仿佛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摇摇欲坠的。
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从洗手间出去以后,虽然同事们见了他还是会笑脸相迎,但他看着他们每个人,都能想象到他们在背后嘲笑他的样子。
谁越对他笑,他就越恨谁。
一颗心沉没在深渊里,难以自拔。
……
那几天,夏沉光在售楼部成绩卓越。
一开始不太会推销,但他肯认真去学,又有夏惊蝉在边上教他如何高情商地应对客户,竟然真让他卖出了一套房,而且还是最大户型的跃层。
销售部的工作人员,没一个不喜欢夏沉光的。
他是夏家真正的太子爷,却半点架子都没有,谦虚又好学,跟着夏惊蝉学得嘴还甜,五十岁以下的统一称呼“小姐姐”,听得售楼部的女人们心花怒放,越来越溺爱他了。
夏樾对夏沉光的欣赏是不加掩饰的。
这孩子心性纯良,没什么坏心眼,这段时间的努力表现虽然是为了讨父母的欢心,但他的功利心显然比不上他对篮球执着的热爱。
一下班回家扒拉几口饭菜就抱着篮球飞奔向体育馆了,夏樾想当面表扬他几句,都没时间。
售楼部里,夏安瑜如坐针毡。
所有员工都喜欢夏沉光,有资源也都介绍给他,对夏安瑜则是不屑一顾。
面上,他们还是恭恭敬敬,但笑面一转就是冷脸,甚至背地里极尽嘲讽之能事。
夏安瑜偏偏还不能在这些人面前失了风度,只能咬牙忍着,对每个人都做出和蔼可亲的样子。
心里头一口怨恨发泄不出来,下班以后的私人聚会,他只能对着外面那些攀附他的外围耍脾气发泄。
有天晚上,他在白因会所看到一个跟夏惊蝉长得有点像的女生,招招手把她叫了过来,拿起桌上的蜡烛油往她手上滴。
女生连连后退,惊声尖叫,他喝得有点多了,她越是挣扎,他就也是暴怒,扬手给了女孩一巴掌,然后用蜡烛烧她的头发。
蜡烛火焰不慎烧伤了这个女孩的脸,清醒过来之后夏安瑜心里也很害怕,怕女孩报警惹上官司,更怕被家里父母知道。
本来夏父夏母对他已经淡了很多,再发生这样的事,恐怕他在夏家的地位,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夏安瑜只能用钱摆平这件事。
那女生敢怒不敢言,暂时作罢。
……
夏惊蝉下班后给许青空发消息,问他在干嘛,许青空说他在逛手机店。
夏惊蝉听到这话,说买手机我擅长啊,陪你去逛逛。
周末手机店里有不少人,熙熙攘攘挺热闹,但夏惊蝉来到约定的店里,一眼就望见了他。
他站在透明玻璃柜前,身形瘦削挺拔,微微颔首,鸦黑的眸子扫着柜子里那一排手机。
分明是炎炎的盛夏,但他冷白的皮肤却给人一种霜雪的感觉。
就在夏惊蝉望着他发呆的间隙,许青空微微侧头,望见了站在玻璃落地窗外的女孩。
她穿着一件薄荷绿的纱质防晒外套,打底白色小吊带配短裤,斜挎包上缀着一只卡通小蜜蜂,丸子头垂下几缕松散的发丝。
夏日的清新感拉满了。
既然看见了,夏惊蝉大方地走进手机店:“换手机啊我亲爱的朋友。”
“嗯。”
许青空压着眸子里那一丝喜悦,视线重新落回玻璃展示柜中,“给妈妈挑一个,方便联系。”
“……建议选一个大屏的,音效特大,操作简单,最好是带一些方便快捷的辅助功能。”
“你说得对。不过,我怎么成你亲爱的朋友了。”
“我们是朋友吗?”
“是。”
“加上亲爱的会让你困惑吗。”
许青空:“有一点。”
“叫哥哥会好些吗?”
许青空感觉心脏明显收缩了一下,面上仍旧保持淡定:“会好很多。”
“算了。”她抖了抖鸡皮疙瘩,“好肉麻。”
许青空并不觉得肉麻,甚至喜欢听她那样叫。
夏惊蝉牵起他的手腕,拉着他来到柜子边,“看看诺基亚这款,白色的,带一点儿红,很适合给阿姨用。”
夏惊蝉拿着手机,给许青空操作演示着,“拍照也很清晰。”
他的余光扫到了她的脸上,白里透粉,近了看还有细细的白绒,身上的奶甜的淡香侵入了他的鼻息,弥漫全世界。
许青空感觉嗓子痒痒的。
他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女孩展示的那款手机上。
“我挺喜欢这一款,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这家店应该给你一些回扣。”许青空选中了这款诺基亚的手机,让店员过来结账,没有丝毫的犹豫。
“你别说,我最近在帮夏沉光卖房子呢,还真谈成了一单!”夏惊蝉从书包里掏出了钱包,里面拿出几张红票子递给了许青空,“喏,手头宽裕了,这些钱都还给你,正好帮你结了手机的钱。”
许青空没有接:“这是什么?”
“你之……实明里暗里接济了我不少。”夏惊蝉虽是笑着,语气却很认真,“虽然名义上说是学费,但你这样的天赋流,哪需要我教你篮球技术。”
许青空沉吟片刻,接过了这几张红票子。
“真收啊?”
“为什么不?”
夏惊蝉没有放手,眷恋地看着那几张百元钞:“你都不跟我客气客气。”
“为什么要客气,都叫哥哥了不是吗。”
俩人攥着钱较了一会儿劲儿,百元钞被俩人捏得皱皱巴巴,许青空先放了手,“你在考验我吗。”
“我能这么虚伪?说给你就给你嘛。”夏惊蝉将钱快速地揣进许青空口袋里,痛心疾首地闭上了眼,“拿去拿去!趁我后悔之前,赶紧拿走!”
许青空笑了笑:“去我家吃饭。”
此言一出,夏惊蝉原本轻松下来的心情,顿时又紧张了。
“你、你家吗?”
“你不是一直想尝尝我的手艺。”
夏惊蝉知道,她不能逃避这件事,她必须和许青空一起面对。
“好啊。”
她满怀心事地跟许青空一起回去,一路上都在脑海里酝酿等会儿的台词。
便利店里有一位阿姨正在看电视,见许青空居然带了人回来,还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她有些讶异。
“王姨,妈妈今天没事吧。”
“没事。”王姨看看夏惊蝉,表情不太自然,“我下午带她出去晒了会儿太阳。”
“带了同学回来吃饭,您先回去吧,我有事儿再叫您。”
“好、……就在隔壁,有事叫我就是了。”王姨跨出了店门,又忐忑地回头望望夏惊蝉,生怕她说出什么来误了她每个月白来的这一笔收入,特别不放心。
夏惊蝉当然没戳破这一切。
她不在乎这个保姆是不是骗子,但她在乎许青空的病,不可能这样贸贸然揭穿什么。
医生说过,只能循序渐进地通过药物治疗,让他的幻觉逐渐消失,才是眼下最好的治疗方案。
“妈妈,这是我的同学,您不是一直想见她吗。”许青空将轮椅推过来,对着轮椅上的枕头说话,眼神也变得很温柔。
夏惊蝉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着,拿出了毕生的演技,对着轮椅上的枕头绽开一抹微笑:“阿姨好,我叫夏惊蝉。”
说完之后,气氛便陷入了一片诡异寂静中。
但许青空浑然不觉,他似乎认真地倾听着轮椅上的“女人”说话,仿佛她真的存在一般。
他对夏惊蝉说:“我妈妈夸你漂亮。”
夏惊蝉按捺着紧张的情绪,颤声说:“阿姨,看起来也很慈、慈祥,一看就是……人。”
她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你不用紧张。”许青空以为她是见了他的妈妈不自在,安慰道,“随便坐,我现在去买菜。”
夏惊蝉注意到柜子上有相框,似乎是他母亲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女人穿着一件十分合身的旗袍,长发如瀑,柔软地垂在肩头,宛如江南闺秀般柔美而婉约,丝毫看不出岁月在她皮肤上留下的印记,五官的线条也很温柔。
从她的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必定是个大美人。
难怪能生出许青空这么漂亮的脸蛋。
夏惊蝉想到上次许青空扮成清冷美人的妆造,和照片里女人几乎别无二致。
许青空提着菜篮子出了门,夏惊蝉从货架上拿了一包喜欢的浪味仙,和许青空一起走了出去:“我陪你一起!”
她可不想一个人留在店里,面对着轮椅上那个诡异的白枕头。
两人走到巷子口,有在路边玩的小孩,突然冲许青空扔泥巴。
许青空早有防备,将夏惊蝉拉到身后,用手臂替她挡了挡。
“疯子,我要打死疯子。”小男孩将揉成团的泥巴砸向许青空,“你妈妈早就死啦!”
许青空脸色冷沉,但凡这个小孩稍微大一些,他可能都不会放过他。
但他不会以大欺小,只是拉着夏惊蝉快步离开。
小孩还追在他们身后,向他们扔泥巴,“打死疯子!打死疯子!”
没有教养的熊孩子能可恶到什么程度,夏惊蝉压着的怒火终于控制不住了。
她那样小心翼翼去保护的少年,凭什么让这些人随便糟践。
“你有没有教养!你妈妈教过你怎么做人吗,如果不会的话,我不介意替你妈妈教训你。”
说完,她走过去,将小男孩推倒在了沙地上。
小男孩气得哇哇大哭,很快,有女人跑了出来。
“你们干什么,这么大的人了,欺负小孩,你们好意思吗!”
夏惊蝉并不擅长跟泼妇吵架,她属于那种吵两句就会把自己弄哭的人,这会儿挡在许青空面前,颤声控诉小男孩:“他骂我朋友,他活该,以后我见他一次揍他一次!”
“他又没说错。”女人眼神如刀锋般,狠狠剜着许青空,“这种精神病,就该住到精神病院去,留在这里祸害邻居吗!”
夏惊蝉气得不行,看到地上有水桶,水桶里是被小孩弄得脏兮兮的泥浆。
她气急败坏地冲过去,抓起水桶,将里面的脏水全部泼倒在女人和小孩身上。
女人惊叫了一声,气得花枝乱颤,上前追打夏惊蝉。
许青空立刻挡在他身前,攥着那女人的手腕,狠狠往边上一掷。
那女人没收住步子,险些撞在墙上。
“……要报警!”女人颤抖地摸出了手机。
许青空睨着她,平静地说:“昨天下午,你丈夫出门之后,你把孩子扔在外面,和对面烧腊店的男人一起进了屋,这件事我也不介意一起告诉警……
女人如遭雷击般,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恶毒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你胡说八道!精神病说的话,谁会信!”
许青空嘴角冷淡地提了提:“我不在乎。”
他不在乎,但那女人在乎。
她讪讪地放下了手机,只能自认倒霉地骂了孩子几句,拉扯着哭闹的熊孩子回了屋。
许青空攥着夏惊蝉加快步伐走上阶梯,坐在一处开阔的高地边,他用袖子给小姑娘擦掉了眼角的泪花:“刚刚挺厉害的,哭什么。”
“不是,我一人跟吵架,就会哭。”夏惊蝉紧紧攥着他的衣角,“那小孩乱说话,你别听。”
“我知道。”他早就习惯了。
夏惊蝉试探性地轻轻抱住了他,用颤抖的嗓音说:“许青空,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许青空的心脏狠狠收缩了一下,薄唇贴在她的耳鬓——
“我,也是。”
第38章 旅馆 “嫁给我,会很幸福。”
夏惊蝉跟着许青空去了农贸市场。
路上, 她不安地试探他:“许青空,他们说你妈……在了,你怎么想这件事?”
许青空避开了这个回答, 只说道:“人与人之间悲欢并不相通,他们诋毁我,我何必放在心上。”
夏惊蝉用力点点头:“我和夏沉光肯定站在你这边。”
许青空:“倒也不用带上夏沉光。”
“当然不只是夏沉光。”夏惊蝉朝阶梯之上跑了几步,回头望着他, “篮球队是一个整体, 就像一家人一样, 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好。”
“你就好一下?”
“难道要我痛哭流涕。”
“哈哈哈, 那倒也不必。”小姑娘一个劲儿盯着他笑。
他眉眼线条锋利疏落, 眼神清澈。
背后大片被夕阳晕染的火烧云,如同明信片上浓墨重彩的油画背景。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衬托着他近乎完美的脸庞。
帅得好犯规。
许青空经过她身边时,小姑娘还盯着他犯花痴。
他伸手戳了戳她的眉心:“看什么看。”
夏惊蝉笑着说:“有点把持不住。”
“把持不住你想怎样?”
“我……
夏惊蝉凑了过去,一点点靠近他。
许青空眼睁睁看着小姑娘逐渐放大的脸庞,夕阳迎面扑来, 她耳廓上的白绒都清晰可见。
许青空看到了她五黑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的自己,正在逐渐放大。
夏惊蝉贴在他的耳畔,轻柔地呼吸着,“不告诉你。”
在他心脏的剧烈跳动几乎快要超出承受范围之际, 小姑娘忽然抽离,转身跑开了。
许青空抬眸望去, 见她一边大跨步迈上阶梯, 一边回头偷看他。
她嘴角挂着莞尔的笑,微风吹拂额前刘海, 小猫耳钉在夕阳下闪着光。
许青空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
……很开心。
……
黄昏时的农贸市场人头攒动。
夏惊蝉以前最喜欢跟着老爸去农贸市场买食材, 因为买菜这事儿, 日常却很温馨。
只要是对的人,生活就绝不是一地鸡毛。细碎平淡的日常,也会泛着金色的光。
现在跟着许青空逛农贸市场,夏惊蝉同样觉得温暖。
“我想吃鱼。”夏惊蝉拉住他的袖子,“许青空,做鱼给我吃。”
少年扫了眼有氧水池里那几条活蹦乱跳的大头花鲢:“没这技术。”
“吃鱼吃鱼吃鱼,想吃鱼想吃鱼想吃……
小姑娘一个劲儿在他身后碎碎念。
许青空买了其他食材,最后也只能无奈折返回来,买了一条大花鲢。
普通家常菜,许青空能搞定。但从来没有做过大菜,所以还得在网上搜索食谱,现学现做。
他一边看电脑,记住步骤之后回过头,准备侍弄这条大头鱼,却见夏惊蝉拿起菜刀,哐的一声,简单粗暴地将这条鱼剁成了两半截。
“……”
“把刀放下。”许青空怕她弄伤自己。
夏惊蝉却觉得好玩极了,学着电影里大反派的腔调:“许青空,以后你要是不乖乖听话,哼,它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哦。”
“怕不怕!”
“怕。”
“怕的好假。”
“对不起我的演技没让你满意。”
许青空将砧板接过来,用刀子将鱼肉切成一片一片的,夏惊蝉凑过来,看着他片鱼的手法,还挺专业的,切出来的鱼肉薄薄一片,却不间断。
“确定是第一次做鱼吗?这么厉害。”
许青空漫不经心地说,“步骤食谱里都写了。”
“所以你就是看一遍就会了!”
夏惊蝉想到自己学做饭那会儿,别说食谱,就算是完整视频摆在她面前,让她依样画葫芦,她都不一定做得出来。
两人在厨房里鸡飞狗跳地做完这一餐,几个小菜,还有满满一大盘香辣水煮鱼,麻辣辛香。
这香味引得进店买东西的客人都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吃什么呢,好香啊。”
夏惊蝉在舀饭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盛了一碗白米饭,搁在了轮椅枕头面前。
打好了十二分的精神,陪他演戏到底。
好在许青空话不多,和“妈妈”也没什么交流,她生怕“妈妈”会忽然找她说话。
她要是充耳不闻,这不就露馅儿了吗。
幸好,没有发生这种事。
夏惊蝉将鱼肚肉放进嘴里,细细地抿了鱼刺。
火候掌握得刚刚好,鱼肉不老不嫩,入口即化,配合着花椒和辣椒的香味,特别开胃。
“好好吃哦!”
夏惊蝉算是老牌吃货了,曾经吃遍了C城大街小巷的各色美食,但这盘水煮鱼,是她吃过最美味的一餐。
“许青空,你不当大厨可惜了。”
许青空没说什么,但他似乎在听妈妈说话,眼底带了三分笑。
夏惊蝉好奇地问:“妈妈说什么?”
“没什么。”
她更加好奇了:“到底说什么啊!你快告诉我。”
“她说,以后哪个女孩嫁给我,会很幸福。”
夏惊蝉老脸一红,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
这能是“妈妈”说的吗!
……
晚上,许青空送夏惊蝉回家。
寂静的夜空点缀着几颗稀疏的星子,在城市的夜灯照耀下,变得晦暗不明。
夏惊蝉脚尖点着凹凸不平的石板阶梯,看着走在前面那个少年修瘦颀长的身影。
她越来越感觉,那个幻想中的母亲,已经全然融入了他生活之中。
他是个信念感很强的男人,也正因为如此,但这份信念被摧毁的时候,夏惊蝉不敢想象那将是怎样的悲恸。
她只能寄希望于药物和朋友的陪伴,能让他在真相来临的那一天,重拾生活的勇气。
小区门外,她跟许青空道了别,溜达着回了别墅。
没想到平时安安静静的花园小区,今天晚上却沸反盈天、十分热闹。
许多记者拿着相机,蹲守在夏家别墅的大门前。
而别墅大门和窗帘都是紧紧封闭着,里面有灯光,却无一人进出。
记者们焦急地等在别墅楼下,咔嚓咔嚓的闪光灯没有一刻停歇。
夏惊蝉拨开人群,准备挤进别墅的铁栅门,忽然一双手从灌木林里伸过来,将她拉进林子里。
夏惊蝉惊魂未定,男孩粗糙的掌腹落在了她嘴上,止住了她的惊叫。
看到是夏沉光,她使劲儿打了他几下:“有病啊!吓我一跳!”
他手指落在唇畔,轻轻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干嘛?”
夏沉光防备地望了望周围:“跟我来。”
他拉着她迂回绕道,去了小区僻静的后花园,找了个相对隐蔽的椅子坐下来,这才解释道:“家里现在被记者攻陷了,你暂时不要回去。”
夏惊蝉看到夏沉光还穿着篮球衫,后背湿润了一大片。
显然是刚刚打完球回来。
“什么情况啊?”
“前几天,夏安瑜去酒吧买醉,玩得挺花,弄伤了一个女孩,害那女孩眼睛被烫了,不知道会不会失明。”
夏沉光道听途说,知道的也不多,“后来他用钱摆平一切,那女孩的家人越想越气,找到了新闻记者,报道了这件事。这两天舆论发酵,越闹越大,现在爸妈公司和家里都有记者蹲守着。”
“那怎么办,我们还能回去吗?”
夏沉光摇摇头:“妈妈刚刚打电话,让我在外面等着你,千万别回家,去酒店住。别被记者拍到,这帮记者不干人事,指不定又乱写一通。”
夏惊蝉和夏沉光鬼鬼祟祟溜出小区后门,准备找酒店住一夜。
在路边拦出租车的时候,她忽然对夏沉光说:“不行,你不能走,必须得回去。”
夏沉光吃了一惊:“回哪儿去?”
“回家。”小姑娘眸光坚定地望着他,“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爷爷奶奶的公司乃至个人声誉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今晚肯定是一个难眠之夜。这种时候,作为家人,你必须得回到他们身边。”
至少,不能让夏安瑜一个人都在他们身边。
夏沉光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而且,就私心来说,这次事件对于夏沉光,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能不能扳倒夏安瑜,就看这一次了!
“你必须回去!被拍到就被拍到吧,没什么太大的影响,顶多把你认成夏安瑜,被不知情网友骂几句。”
夏沉光:“我谢谢你啊,敢情被骂的不是你。”
“现在的网络不如二十年后发达,网络暴力还不能掀起巨大的浪花。”夏惊蝉拍拍夏沉光的肩膀,“别怕。”
夏沉光抓住了小姑娘的手腕,拉着她一起朝家的方向走:“亲生父女当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不不不,不不不不。”夏惊蝉连忙挣脱他,“作为父亲,保护女儿的隐私是您应有的担当,您去吧,我会一直站在您的背后,为您加油!嗯!”
“这么没义气!”
“我为你出谋划策这么久,还不够义气?没我你早就出局了好吗!”
夏沉光撇撇嘴,表情很不满。
夏惊蝉讪讪地笑着,给出了自己合理的解释,表示绝对不是因为害怕被喷才不跟他一起回去——
“主要是,在你爸妈看来,我怎么说都是个外人。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有外人在场肯定尴尬啊,我退避三舍是最好的选择。”
夏沉光鄙夷地看着她:“最好是你说的那……
“快回去吧,聪明点,如果夏安瑜茶言茶语卖乖装可怜,你要毫不留情、暴风骤雨般拆穿他!现在就是你逆风翻盘,扳倒假太子的最好时机!”
夏沉光揉揉鼻子,从兜里摸出几百块钱,递给夏惊蝉:“找个正规的酒店,注意安全。”
“知道了。”
夏惊蝉不仅接了他手里的钱,还把他裤兜衣兜里里外外给翻了一遍,连仅剩的几颗硬币都被她摸走了。
夏沉光:……
现在他越发相信,这丫……他亲女儿。
但凡有点分寸感,都干不出这事儿。
……
夏惊蝉独自走在寂静的街道边,晚风带着盛夏的潮湿,拂在脸上似也感觉湿漉漉的。
她数了数兜里的钱,住酒店是绰绰有余了。
精挑细选找了一间还不错的连锁酒店,前台让她出示身份证的时候,夏惊蝉才恍然意识到,她没带身份证!
一直也没有携带身份证出门的习惯,这会儿她只能恳求前台的小姐姐:“我忘了带身份证了,能不能让我办理入住呢?”
“不行,我们是正规的酒店,必须要身份证才能登记入住。”
夏惊蝉纠结着,干脆还是回家去算了。
她倒也不怕围聚在屋外的那些记者,只是有点担忧,夏安瑜发生这样的舆论事件,丑闻缠身,往大了说,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夏氏集团的形象和股价。
而且,不管夏樾和秦阮琳不管平日里对她再好,在他们眼中,夏惊蝉终究只是夏沉光的同学,是一个外人。
这些事,就怕外人在场。
更重要的是,夏沉光的“攻城略地”,俨然已经让夏安瑜方寸大乱,才会沉不住气犯下这样的错误。
对于夏沉光来说,这是稳固他在夏家地位的千载难逢好机会。
夏惊蝉不能以外人的身份来旁观这件事,这会影响夏家父母对夏安瑜的处理,很可能顾及面子,就轻轻放下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回去。
夏惊蝉走出连锁酒店,溜达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胡同老街,看到两旁有一些挂着破旧霓虹闪灯的小旅馆。
她在一家名叫萱萱旅馆店门前停下来,犹豫再三,迈入了旅馆里。
墙上贴着各式各样的小广告,裸露部分的墙皮都脱落了,留下大片泛黄的痕迹,头顶灯光也是无比昏黄,蛾子在顶灯周围飞来飞去。
“你好,请问你们店登记入住需要身份证吗?”夏惊蝉小声问。
店老板是个瘦津津的小年轻,正在玩手机游戏,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用一种让夏惊蝉很不舒服的玩味眼神,上上下下打量她:“没身份证,不是特殊职业的吧,扮成学生妹?”
夏惊蝉:……
就算可以入住,她也不想住了。
没有回答他,夏惊蝉匆匆走出了小旅馆。
蹲在街头,看着一辆又一辆汽车飞驰而过,又有点深夜emo了。
这……究不是她熟悉的时代。
她摸出手机,翻开手机通讯里,翻来翻去,最终定格在了“许青空”的名字上。
这么晚了,真的不想打扰他。
……下没有别的办法了。
除了夏沉光以外,许青空就是她在这个时空里最信赖的人。
电话响起来了十几秒,接通了,少年极有磁性的熟悉嗓音传来——
“9。”
“你对我的称呼越来越有效率了。”
许青空轻笑了一下。
他喜欢叫她的小名,用与众不同的方式。
夏惊蝉也不跟他计较,只问道:“你在干什么?”
“洗澡。”
夏惊蝉听到他那边似有哗哗的水声传来。
“洗澡你还接电话啊?”
“铃声一直响,我会焦虑。”
“哈哈哈,我们终于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了。”
许青空关掉了淋雨花洒,用毛巾擦了擦脸,应着她的话。
其实是因为他花钱设置了她号码的特殊彩铃,是那首的《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
所以即便在洗澡,听到这优美而悲伤的旋律,他也会立刻拿起手机。
“这么晚了,有事吗?”他克制地问。
“是有点事。”夏惊蝉犹豫着说,“就……不能借用一下你的身份证啊。”
许青空正要说好,却又听她道——
“跟我去开个房。”
……
作者有话说: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鲁迅
第39章 酒店 许青空动情地望着她。
半小时后, 许青空从出租车上下来。
小姑娘可怜兮兮地站在街边路灯下,暖黄的灯光照着她白皙的肌肤,黑发如绸般垂在肩头, 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轻轻喃了声:“许青空。”
少年的心轻颤了颤。
“你终于来了。”夏惊蝉见了他简直如获救星般,抓住了他左手的袖子,“还以为要露宿街头了。”
“我答应了你, 就会过来。”许青空嗓音如夜色般深沉温柔。
“身份证带了吗?”
“带了。”
“太好了, 走走走, 开房!”
夏惊蝉说出这话, 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 立刻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帮我开房。”
好像也不太对.
她脸颊不禁浮了粉。
许青空察觉到小姑娘的尴尬,岔开了话题:“发生了什么事,回不了家了?”
“一言难尽, 去酒店我再告诉你吧。”
少年点点头,从黑色单肩包里抽出身份证,跟她进一间连锁酒店,快速登记开了房。
为了避免查看身份证, 夏惊蝉一开始没有跟他进去,他登记完入住之后径直朝电梯间走去, 回头对夏惊蝉使了个眼色。
夏惊蝉掐着时间在楼下等了一会儿, 然后走进酒店,径直前往电梯间。
心脏扑通直跳, 生怕前台叫住她询问。
好在酒店住宿的客人很多, 前台也不一定认识所有人, 因此,见她坦荡地走向电梯间,以为是酒店的客人便没有阻拦。
房门没有关,夏惊蝉像小猫一样探头探脑走进去,看到许青空正在俯身检查电视墙的插座孔。
他居然还自带了小螺丝刀,将插座面板拆下来仔细查看。
“你在干什么啊?”她惊讶地问,“怎么还要拆这个?”
“随便看看。”
他快速装好了插座孔,又带着螺丝刀去了洗手间。
夏惊蝉走过去盯着插座孔看了一会儿,联想以前看过的新闻报道,恍然意识到许青空是在检查插座里有没有针孔摄像头。
没说,也许是不想让她焦虑。
夏惊蝉看着磨砂门内少年弯着腰的模糊影子,感觉一阵阵的暖心。
许青空走出来,将螺丝刀顺进书包里,回头对她道:“今晚可以安心睡在这里。”
“有你,我当然安心啊。”小姑娘坐在床边,抱着靠枕,冲他甜甜一笑。
许青空克制地挪开眼神,来到窗边将窗户打开透气:“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惊蝉立刻跟他讲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她如何帮夏沉光争取到去夏氏地产实习的机会,以及在这个过程中,夏安瑜如何渐渐自乱阵脚,暴露真面目…
许青空是很好的倾听者,全程注视着她的眼睛,似乎她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得到了他最大程度的在意。
夏惊蝉是个细节控,许青空在这方面几乎让她无可挑剔。
许青空认真听完夏惊蝉的话,低头思忖了片刻,说道:“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一击制胜,永除后顾之忧。”
夏惊蝉一听他这样说,立刻站了起来:“怎么讲?”
“还记得徐文洋吗?”
“怎么会忘。”
“夏沉光被徐文洋陷害那件事儿,如果背后是夏安瑜捣鬼,那么现在就是他翻供的最好时机。”
夏惊蝉皱眉:“之前他宁可自己被刑拘,也要力保夏安瑜,现在他会改口吗?”
许青空嘴角提了提,漆黑的眸底一片森然:“因为他坚信现在牺牲自己的前途、力保夏安瑜,将来能靠着这份鞍前马后的功劳,在夏氏地产的继承人那里捞一个前途,如果让他知道,夏家大少爷现在已经换人了,你说他还会不会坚定不移地把筹码全压在夏安瑜身上。”
听着少年有条有理的分析,夏惊蝉恍然发现,许青空并非她所以为的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篮球,代……外界格格不入。
不,他了解人心底的欲望,了解人性,也了解这个社会的运行规则。
只是,知世故却不世故,是他最大的优点。
“你说得对!”
夏惊蝉振奋了起来,本以为扳倒夏安瑜还要费一番波折,没想到他自己就把机会送上门了。
如果徐文洋真的翻供,那么和夏家断绝关系……会是这位“假太子”——夏安瑜。
夏惊蝉赶紧低头给夏沉光发消息,询问他家里情况怎么样。
夏沉光还没有回,许青空走到柜子边,将刚刚他一直提着的口袋递了过来:“看看还缺什么,我去买。”
夏惊蝉接过袋子,发现里面装着水乳、浴巾、洗面……至还有一套干净的男款衬衣。
“这些是刚刚路过买的,但没看到睡衣店,衣服是我自己的,穿着睡觉。”
夏惊蝉心里充满了感动,不过脑子一转,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笑吟吟地说:“不对啊许青空,你拿衣服出门在先,所以是预判了不会看到睡衣店这件事吗?”
许青空就知道这小姑娘会揪他的逻辑漏洞:“这一带我很熟。”
“好了不用解释,我宁可穿你的衣服。”夏惊蝉取出他的睡衣,抱在怀里,“新睡衣没洗过,穿着不干净。”
许青空看她很小心翼翼将叠好的白衬衣解开,挂在衣架上拿进了洗手间,心里燥燥的。
与她共处一……怕之前只是在自然地聊天,许青空的血液流速已经加快了。
他费了很大的劲,才让自己看起来稍许平静。
夏惊蝉没察觉少年淡定外表之下的暗流涌动,她哼着歌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是磨砂质地,玻璃上映出了女孩袅娜曼妙的轮廓。
许青空漆黑的眸子凝注着那一轮模糊的影子,好似被婆娑的树影半遮半掩、半明半昧的皎月。
他拧开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嗓子仍旧干痒难耐,走到门边按钮前,咔哒一声,熄灭了屋里的灯光。
只保留了洗手间的光亮……更加明晰的身影。
……
夏惊蝉发现房间里的灯光熄灭了,只有浴室的灯,诧异地唤了声:“许青空?”
“我在。”
“外面停电了吗?”
“不是,节约用电。”
“噢!”
夏惊蝉没有多想,舒舒服服地冲了个热水澡,洗掉了一身的疲惫,裹上浴巾站在镜子前,用崭新的毛巾擦拭着湿润的长发,也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他很安静,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般,让她总是产生错觉,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许青空?”她又不禁叫他。
“还在。”
“哦,你都没有声音,我以为你走了。”
“等你出来了,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或需要,我再走。”
“你怎么这么好啊。”
夏惊蝉打开一条门缝,露出了被雾润得干净粉白的脸蛋,“你对每个女生都这么照顾吗?”
“你觉得呢?”许青空脸颊浮着不自然的红,侧着身子。
“我觉……小姑娘狡黠一笑,带着玩笑的腔调,“你是因为热爱篮球,所以对篮球队的女生好,偏偏篮球队又只有我一个女生。”
许青空嘴角提了提:“你说是,那就是了。”
“不然呢,还有别的原因吗?”
没有开灯,在晦暗的阴影里,他的勇气增加了几分,也允许自己耽溺在这美好而寂静的良宵里。
“有。”
但他不能说。
不用说,夏惊蝉似乎有点懂了。
她轻轻地关上了磨砂门,背靠着墙边,捂着胸口,心脏扑通地跳动着。
她很确定,这一刻脸上的微烫,不是因为周围氤氲的热雾,而是来自黑暗中那少年捉摸不透的心意。
夏惊蝉换好了他的衣服走出去,许青空仍旧没有开灯,只有洗手间柔和的溢出来,笼罩着女孩温柔的轮廓。
她穿他的衬衣,下摆正好长到腿根处,伴随着她走路的动作,轻撩着她白皙的肌肤。
她梳理着如绸的长发,站在镜子边保湿护肤,做着一切睡前无比细碎的琐事…
许青空再要喝水时,发现矿泉水瓶子已经空了,他的身体越来越烫了。
夏惊蝉出来时,许青空已经将黑色书包挂在了肩上,好像是要离开了。
但他步子没有挪动,仍旧伫留在柜子边。
正中间那一张大床,好像变……比显眼。
夏惊蝉的心脏焦灼地跳动着,随时准备起飞。
其实,不想他这么快走,她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单独。
“坐啊。”她说。
“做什么?”许青空也变得迟钝了,脑子转速跟不上心跳的节奏。
“……是让你坐!不是做,”小姑娘脸颊红透,“干嘛傻站着。”
房间里只有一张白色大床,于他而言,犹如陌生秘境一般。
许青空不太敢坐,选择继续站在柜子边。
突兀,生硬,僵直。
“你要站就站着吧。”夏惊蝉爬上床,拿遥控器打开了电视,随便按了一个综艺频道。
过了会儿,许青空还是坐了过来。
这床,就像长了细胞似的,他坐上来的触感十分明显,小姑娘的神经都不由得绷紧了。
希望她的心……要传导到他身上被发现啊。
反正夏惊蝉已经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了,电视里再放什么她浑不在意,只专注身边少年的一举一动。
浴室柔和的光笼罩着他英俊的侧影,鸦黑的眸子藏于深邃的眼廓阴影之中,倒映着电视的微光。
他似在专心致志地看电视。
明知道,明知道今晚不会发生任何事,但夏惊蝉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脑子里总想一些有的没的。
如果,如果他控制不住怎么办,那……怕是比他更控制不住一点。
算了,不能想!这太污了!
综艺节目略有些吵闹,电视内外仿佛是两个次元时空,电视里的欢乐将他们的安静对照得十分明显。
夏惊蝉调小了音量,许青空忽然问:“你希望我什么时候走?”
这话问……是直接把烫手山芋抛给了她。
小姑娘手指尖抠着床单:“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啊。”
“如果我说,不想走。”少年的嗓音低沉。
夏惊蝉抬头望向他,见他唇角微勾,带了几分撩拨的性感。
沉……耳欲聋。
夏惊蝉的心脏如兔子般已经快跳出胸腔了。
“不想……不走啊。我又不会赶你。”
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不敢想象自己的脸颊是怎样一种火烧云。
幸好关灯了。
许青空眸子微垂,嘴角轻轻绽着,细细的喜悦如游丝般盈满全身。
虽然之前隐约有感觉,但更多是相互试探,明确心意的那一刹,像通了电的线路板,点亮了悬在心树上的一串串星星灯。
“开玩笑,我等你睡着了再走,多陪你一会儿,行吗?”少年试探性地问,如神明脚下最虔诚的信徒,再不敢冒犯。
夏惊蝉其实有点怕他真的那样…
但许青空总是能让她放心。
“说话算话,我睡着了你才能走,别让我一个人,我怕黑。”
“小孩子才怕黑。”
“我就怕,反正我睡着前,你不许走。”
小姑娘抱着被子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假装睡觉,时不时还眯着眼睛盯他。
“睡你的,我不走。”
“你要回去照顾妈妈吗?”
“她睡得早,睡了我才出来。”
“哦,那就安心了。”夏惊蝉闭上了眼,“晚安,许青空。”
“晚安。”
许青空拿遥控器将电视音量调到了最低,有微光晃动着,她闭上了眼,让那颤动的光亮点缀她旖旎的梦境。
她在他身边,是可以安然入睡的。
许青空听着少女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如缪斯在耳畔吟唱古老的咒语,爱意涌动。
他视线渐渐从电视转移到了她身上,这一次,终于敢正大光明地注视她了。
她半张脸埋在白色被子里,睡得正酣,衬衣领口开到了锁骨处,露出了白皙的肩膀,额前一缕发丝垂在鼻翼间,微痒,她不经意蹙了蹙眉。
许青空坐了过来替她拂过了那一缕发丝,看着女孩如小兽一般,蜷在他的领地。
少年的血液沸腾了起来,身体里那股躁动的火焰愈演愈烈,几乎快将他的灵魂烧灼成灰。
他粗砺的指腹划过女孩的鹅蛋脸,落到了下颌,轻轻抬起。
渴望占有,渴望标记,渴望让她的每一寸,都彻底属于他…
而女孩显然对这近在咫尺的危险毫无知觉,她仍旧沉浸在甜美的梦境里,容颜安宁。
许青空轻轻俯身,在她干燥的唇瓣间停留了许久,感受着她那如羽毛般轻柔的呼吸…
致命,又让人极致沉迷。
许青空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可以放纵这一次。
只这一次,只一次就好了,谁都不会知道,她也不会。
任何一个发育成熟的少年在这个时候,都不可能忍得住想要放纵,想要肆意侵占、为所欲为的欲念。
可他也知道,他给不了她一切,除了伤害与毁灭。
但凡他能像普通人一样,没有疾病,他早就告白了。
少年克制又情动地望着她。
伤心欲绝。
第40章 执拗 眼泪盈眶
夏惊蝉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在暖融融的日光的照耀下苏醒。
房间空荡,许青空已经离开了,而她身上那件微皱的白衬衣, 还留存着他的味道。
夏惊蝉伸了个懒腰,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机,给夏沉光打电话——
“亲爱的父亲大人,您的独生女隔着十公里距离给您带来清晨的问候, 希望您不忘初心, 砥砺前行, 在遗产争夺战中勇创佳绩, 为您的后代开辟美好未来。”
夏沉光:“……”
夏沉光:“唉。”
听到这一声叹息, 夏惊蝉立马预感不妙——
“别说昨晚这么好的机会,您老人家没抓住吧。”
“那什么,你睡得好吗?”
“别岔开话题啊夏沉光。”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打球?”
“打你个鬼!问你情况呢!”
夏沉光支支吾吾了半晌,还是把话题引到了她身上, “你昨晚在外面住,怎么样啊?”
夏惊蝉猜测,这小子肯定没按她的套路出牌。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只要他在爸妈面前随口挑拨几句, 夏安瑜失去他们欢心是迟早的事。
夏沉光性格直率,心思单纯, 怕是学不来这些东西。
当初被抱错属实运气差, 这就算了,被豪门找回来了, 还能让“假太子”挑拨得跟亲生父母决裂——显然, 宅斗方面, 夏沉光是个纯纯的大傻逼。
“记者还在吗?”她问他。
说到这个,夏沉光就是一肚子气:“昨天他们拿我当夏安瑜,拍了一堆照片,托您的福,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骂我呢!夏安瑜反而啥事儿没有。”
夏惊蝉嘴角提了提:“这不一定是坏事。”
“为什么啊。”
“你现在先过来找我,我们商量一下后续步骤。”夏惊蝉说了酒店的名字,“来的时候给我带早餐,我要吃王福记的烧麦和豆糕。”
“我的钱昨天都让你剥削走了,你还有脸让我带早餐。”
“没钱问爸妈要啊,你是夏家大少爷,比我这孤儿还穷,你说得过去吗。”夏惊蝉教育道,“夏安瑜还是养子呢,你看看他一天到晚外面花天酒地,挥金如土,在看看你自己。”
“我能跟他比,他不要脸,我还要。”
“行行,你有骨气,以后别找我借钱。”
夏惊蝉挂掉了电话,也是被夏沉光弄得一肚子气。
她老爸不怎么聪明,头铁,轴脾气,身上的骨头硬得跟钢筋混凝土似的,只要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就一定不会做。
完全带不动。
没一会儿,房门被叩响了,夏惊蝉还说他怎么来的这么快,开门后发现不是夏沉光。
许青空穿着件白衬衫,跟她身上这件款式相同,乍一看跟情侣装似的。
“可以进来吗?”
“可以啊!你好早哦!”
夏惊蝉让开了房门,他走进来,将热腾腾的早餐放在桌上:“给你带的。”
小姑娘好奇地拆开打包密封的餐盒,发现正是她想吃的王福记的烧麦豆糕和牛奶。
“哇!”她惊叹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吃想要什么!”
许青空只是有几次晨起打球,留意到路过的她手里总拎着王福记的早餐袋,似乎很喜欢这家的早餐。
“碰巧路过这家。”
他没说这是自己特意早起,坐了半个小时地铁,去学校外的总店给她买到的早餐。
夏惊蝉馋呼呼地拆开筷子,叉起一块烧麦,吹了吹热气,递到许青空面前:“第一口给你吃。”
许青空保持着适当的分寸感:“我吃过早饭了。”
“那我不客气啦。”夏惊蝉拆开牛奶袋子,津津有味地享用早餐,边吃边问他,“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我假期在游戏公司兼职实习,今天周末,没什么事。”
可以和她一直待在一起。
“兼职实习真是谦虚了,我听八卦娘肖屹说,好几家游戏公司都在竞聘你的假期档时间,据说时薪都开到了四位数真的假的?”
许青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笑着说:“八卦娘这外号,送给他名副其实。”
“所以是真的吗!”
“没那么夸张,但也差不太多,做出成绩来是有提成的。”
“有钱人呜呜呜。”夏惊蝉凑了过去,跟他贴贴,“我们要当最好的朋友。”
许青空享受着和她的片刻温存,没有挪开,由着她占便宜吃豆腐:“酒店我帮你续住了一天,如果你还不忙回去的话。”
“啊,有钱大佬!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方便的话,也可以用金钱回报我。”
夏惊蝉笑嘻嘻地说:“好朋友之间怎么能谈钱呢,友情无价!”
说话间,有人敲响了房门。
房门拉开的一瞬间,夏沉光看到许青空,愣了几秒钟,又瞥见桌边吃饭还不忘跟他扬手打招呼的夏惊蝉。
她身上还穿的是男款白衬衣。
反应过来什么,夏沉光眼神变得复杂又深邃,一把揪住了许青空的衣领:“肖屹说你俩有猫腻,我还不信,没想到真的有!”
许青空不喜欢被人这样冒犯地桎梏着,反手一拉,再一扣,夏沉光的手臂被他压到了后背,用力按在了墙壁上,立马服软认怂——
“哎哎,有话好说,我也没有质问你们的意思,大家都是成年人,只是你俩谈恋爱,是不是该让我知道,我好歹是她爸,对不对!”
夏惊蝉笑着说:“爸,滑跪可还行。”
“这小子下手狠得嘞!”他用力挣开了许青空,揉着酸疼的手臂,“敌我不分,疯起来指不定连自己都打,你怎么跟他谈恋爱?”
“没有,没谈恋爱!”
夏惊蝉胡乱跟他解释了一通,也不管他信不信,赶岔开话题,“快说说昨晚的事情,你爸妈对夏安瑜干的混账事儿怎么说?”
“那家伙演技真是好。”夏沉光咬牙切齿地说,“他跪在爸妈面前说自己一时糊涂,被朋友灌了酒才不小心弄伤了那女生,还他妈哭鼻子,一大男人也不嫌丢脸,我都替他尴尬。”
“然后呢?”
“然后爸妈就心软了啊。”
“不是,你在做什么?”
“围观啊。”
“就围观啊?”
“那不然?我需要做什么?”
“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你添油加醋对付他啊!他以前怎么搞你的,怎么挑拨你和爸妈关系的,你就怎么搞他啊!敌人都自刀了,你还搁哪儿吃瓜看戏?”
夏沉光委屈地说:“我说了,好像没啥用。”
“你怎么说的?”
“我说,爸妈,弟弟不是故意的,你们就原谅他吧。”
“然后呢?”
“爸妈说:行,那就原谅这一次,下不为例。”
夏惊蝉:“?”
她扶额,一整个无语住了。
夏沉光困惑地说:“夏安瑜以前也总是这样说话,我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哪里做得不对啊?”
“算了爸,别挣扎了,好好打你的篮球,抱紧许神大腿,前途无量。”夏惊蝉几乎快要放弃这蠢笨老爹了,“咱不靠爹妈了,你靠不了,我更靠不了!”
哭死。
“不是。”夏沉光有些不甘心,“你跟我说,我哪里做得不对啊。”
夏惊蝉转头望向许青空:“许青空,你会阴阳怪气吗?”
许青空:“会。”
“请你给他演示一下。”
许青空想了想,真诚又无辜地说:“爸妈,弟弟他一定不是故意的,一定是我做的不好,让弟弟难受了才会出去买醉。弟弟肯定不是嫉妒我工作能力比他强,也不是因为本性残暴才对女生大打出手。他平时和女生相处很好的,我听说会所那些女生、个个都很喜欢他,一切都是意外,你们就原谅他吧。”
夏惊蝉:“学会了吗?”
夏沉光:“擦!”
不过有一说一,这语气这话术,似乎他以前犯错,夏安瑜以前就是为他“辩解”的。
但是他越说话,爸妈就越生气,对夏沉光越来越失望。
他有点领悟了。
“我今……努努力。”
“算了。”夏惊蝉摇摇头,“最佳时机已经错过了,我们现在启动B计划。”
“还有B计划?”
“我昨晚刚想的,准确来说,是许青空提醒我的。”
夏惊蝉拍拍他的肩,他凑近了过来,她在他耳畔嘀嘀咕咕一阵子。
夏沉光睁大了眼,看看她,又看看宛如军师一般倚在柜子边的许青空,莫名感觉他们仨今天这聚会,像电视剧里邪恶反派结成联盟一般。
不管怎么说,夏沉光都不能再任由夏安瑜鸠占鹊巢地霸占着他的家,伤害他的父母了。
他必须扳倒他。
……
徐文洋被拘留了三个多月,刚被人保释了出来,回家之后,老爸将他狠揍了一顿,直接赶出家门,说我们徐家不要你这不肖子孙,让他滚,再也别回来了。
现在他是家也没了,学业也没了,一个人在街头游荡着。
前两天去找了夏安瑜,夏安瑜似乎也忙得很,焦头烂额的样子,给他画大饼,说将来肯定会报答他,但现在他还忙着,让徐文洋别再出现了,以免被人看见。
然后,他随便甩给他一百块钱,跟打发叫花子似的。
这一百块钱,徐文洋没两天就用得精光,在街边嗦了碗凉粉,斜眼打量着卖凉粉的老奶奶,饱餐一顿之后拔腿就跑,试图逃单。
本以为老奶奶腿脚不便,行动迟缓,肯定追不上他,没成想老太太的孙子就在边上,见有人逃单,二话没说追了上去。
这家伙是个一米八几的肌肉猛男,三两步追上了徐文洋,将他揪回来:“狗东西,吃白食啊!还想跑,门都没有!”
“不是,我没逃单。”
“没逃单你跑什么!”
说罢,他扬起手要赏他几个大逼兜,徐文洋本能地用手遮挡。
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徐文洋眯起眼睛望过去,看到穿红球衫的少年按住了肌肉男的手,肌肉猛男居然动弹不得,用力挣脱,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抱歉啊,误会。”夏沉光笑着说,“他有点急事要走,这不,叫我来给他付钱呢。”
肌肉男疑惑地看着他们,不满地说:“十块!”
夏沉光从兜里摸出十块钱递了过去:“见谅啊,真是误会。”
男人收了钱,拍了拍徐文洋褶皱的衣领:“哥们,有急事怎么不找说呢,还跑,你这一跑,我不就当你逃单了吗,行,既然是误会一场,那我跟你道个歉。”
肌肉男离开后,徐文洋擦掉了嘴角沾染的灰尘,垂着视线,脚尖踮着路旁的碎石子。
夏沉光再一次拯救了他几欲破碎的可怜自尊心。
第一次是很小的时候,一帮有钱人家的小孩搞恶作剧,把他推进泥坑。
夏沉光虎虎地跑过来,将他拉出泥坑,跟他说如果不开心,就别和他们玩了,想玩篮球吗,他可以教他。
这一次,他又这样…
徐文洋是真的讨厌他,为什么每次他都这样,像个拯救者高高在上地对他施加拯救。
明明他们是一样的人!
噢不,不一样了,从他被夏家父母带回去,有了一个牛逼轰轰的夏家大少爷身份开始,他就和他不一样了。
夕阳下,少年的眉眼依旧如初,就像他第一次见他一样,眼底盛满了清澈坦荡的光。
徐文洋讨厌这样的光。
“大少爷,没事我就先走了。”他啐了一声,转身离开。
“你就这么恨我,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吧,徐文洋。”
这是夏沉光最困惑的地方,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但他就是恨他。
徐文洋压住了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不恨你,都是为了利益,夏安瑜答应我,以后许我一个好前途。”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学业没了,朋友没了,家人也没了,还有了案底以后工作也不好找,你这辈子都被你自己、还有夏安瑜给毁了,你还想着他给你的好前途?”
夏沉光是真的愤怒了,对他的执迷不悟恨铁不成钢,“醒醒吧蠢货!夏安瑜那种人,你跟他合作只能是与虎谋皮!不会有好下场。”
“你以为你是谁!”徐文洋忽然冲过来,用力将他推开。
夏沉光没稳住重心,摔在巷口转角的石板路上。
“你凭什么说教我!你算什么东西,你明明跟我是一样的人,攀上高枝你就以为自己高我一等了是吧!我就是要扳倒你,就是不想让你好过!”
夏沉光气得跳起来,揪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在墙上,狠狠给了他一拳头。
徐文洋嘴角青紫,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那些人把你当小丑,嘲笑你,戏弄你,但我夏沉光从来没有。以前我让你不要和那帮富二代少爷玩了,我们一起打篮球。后来为什么疏远,是我被父母领回去吗?不是,是你心思根本没在篮球上,你总想着认识更有钱的家伙,去讨好他们,跪舔他们。”
“还不是因为我不是你!我要是像你一样,有个有钱的老爸,我能这样吗!我爸妈求人求了一辈子,我不想像他们一样没皮没脸。我想给自己挣个好前途,有错吗!”
夏沉光将徐文洋摁在墙边,压着嗓子,沉声说:“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快被放出来?因为苏美云撤诉了,为什么她撤诉,是你爸跪在她面前,为你犯下的所有错误向她道歉。你现在说这叫没皮没脸,徐文洋,你是个人吗!”
说完,夏沉光又是一拳头,狠狠揍在他肚子上,打得他五脏翻涌,疼得快要晕过去。
然而,相比于听到这话所受的刺激,这一拳的痛苦他几乎感受不到。
“你在骗我!我不信,我出来之后,他们根本不管我!还要和我断绝关系!”
夏沉光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徐文洋,你看看你自己,初三那年的篮球赛,你跳起来盖帽,赢了我的球,那个时候的徐文洋有多意气风发,现在的徐文洋,就有多可悲、多可怜。”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条小巷子。
……
露天咖啡厅。
刚刚在徐文洋面前有多能言善辩,现在夏沉光就有多焦灼。
他压根不敢看坐在对面的夏惊蝉和许青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为父觉得吧,这事儿还有再商量的余地,不需要找他帮忙,咱们也可以搞定。”
夏惊蝉一看他搓手手的样子,就知道十有八|九,事情又搞砸了。
除了打篮球,她这位父亲大人这辈子没干成一件大事,是有原因的。
“你有没有跟他讲,说夏安瑜已经没几天蹦哒了,问他要不要跟你合作,扳倒夏安瑜?”
夏沉光摇头。
“那你有没有许诺他,夏安瑜答应他的前途,你同样可以做到?”
夏沉光依旧摇头。
“那你什么都没说,还去了这么大半天,你干嘛去了?”
“呃。”夏沉光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叙旧。”
“……”
夏惊蝉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就知道!就知道他又要翻车!
夏沉光看她这失望的样子,也知道自己一而再地错失良机,真是蠢到家第章 了。
但他就……不出口。
“我认识他很久了,我们以前一起打球,虽然后来关系淡了,但我不想拿他当工具一样利用,他从小就被那些有钱少爷呼来喝去的,如果我也这样做,那我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你忘了他当初是怎么陷害你的?”
“我刚才狠狠揍了他一顿,算是报仇了。”
“对对对,您好牛逼。”
“臭丫头,你你……阴阳怪气。”
“唷,您还听出我阴阳怪气了。”夏惊蝉对他竖起大拇指,“我是不是要夸夸您!有进步啊。”
论嘴皮功夫,夏沉光不是她的对手,闷不吭声,委屈巴巴的样子又有点可怜。
夏惊蝉也不想责备他了。
其实她心里早就知道,老爸就是这样的人,这辈子都改不了。
“我说你就是太老实了,才会总被欺负,你这样未来会很惨的啊。”
“这不是还有你吗。”夏沉光脸上笑嘻嘻,殷勤地给小姑娘插上奶茶吸管,又给许青空点了一份甜品,“女婿,你也尝尝,今晚我请客,谢谢你俩帮我这么多。”
许青空面无表情道:“别占我便宜。”
“行,记住这话,以后千万别当我女婿,谁当谁是狗!”
许青空:“……”
三人吃着甜品、插科打诨聊着天,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座位的隔板边,徐文洋紧紧咬着自己手背,躬着身子,轻轻颤抖着。
眼泪盈眶。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对不起!我迟到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