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丝带 “如果你想离开,也请带我一起。”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她真正的样子, 毫无保留的,全部的她。

    几乎是不受控制……有了明显的“回应”。

    许青空只能矜持地将眼神移向一旁,伸手探了探水温:“进去试试。”

    夏惊蝉踩在椅子上, 撑着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探出脚尖,又立马缩回来:“有点烫。”

    许青空只放了一点水,柔声说:“冬天, 温度高一点更舒服。”

    夏惊蝉小心翼翼地踩了进去, 她的手臂不可以沾水, 许青空替她裹上一层干燥的毛巾。

    “许青空, 帮我弄泡泡。”

    水面过于清澈, 让她很不好意思,要求道,“要多一点泡泡。”

    许青空视线扫过水面,又望了望她美好的一切。

    直勾勾的眼神,炽热的渴望不加掩饰。

    夏惊蝉拍了拍水面, 笑着说:“不许看。”

    他矜持地转过身,从柜子里替她拿了泡泡浴球,用沐浴露替她搓了很多泡泡,全部堆在她身前, 让她像个人鱼公主一样置身于柔软泡沫中。

    他则拿着浴球,替她擦拭着后背漂亮的蝴蝶骨。

    每一下, 都令她敏感颤抖。

    窗外飘起了小雨, 许青空起身关上了窗户,房间里蒸腾着朦胧的热雾。

    他用毛巾替她擦拭干净了每一寸肌肤, 将她抱回了房间, 沉默地替她吹干了湿润的长发, 自己也去洗澡了。

    夏惊蝉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她能从少年身上看到他不加掩饰的“本能反应”,但也明白,这个时候的许青空不可能和她发生什么。

    爱意在这浩瀚无边的情绪深海面前,不值一提,生理本能同样如此。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她真的不知道该怎样让他稍稍开心起来,怎样帮他逃离那个空洞的世界…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他身边,守着他,以免他做出任何过激的决定。

    手机嗡嗡在书包里震动起来,夏惊蝉摸出手机,看到夏沉光的来电——

    “爸。”

    “找到许青空了吗?”

    “找到了。”

    夏沉光担忧地问:“他还好吗?没有过激反应吧。”

    “他情绪不太稳定,我只能多给他找点事情做,陪着他,让他别胡思乱想。”

    “行,有什么需要你说一声,我这电话二十四小时开着,或者给你肖屹哥打也行,我们随叫随到。”

    “嗯!那我先挂了。”

    “等等。”夏沉光连忙叫住她,很不放心地说,“……自己也小心,该跑就的跑,我听说这小子的病有时候神志不清,有可能……

    “爸,不会的。”夏惊蝉打断了他,“许青空不会对我怎么样。”

    “……什么,运动对他肯定有好处,你就多带他来篮球馆,咱们一帮人陪着他,热热闹闹的,肯定很快就能好起来。”

    “嗯!”

    夏惊蝉挂断了电话,在房间里看了会儿书。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青空还没从洗手间出来,夏惊蝉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来到洗手间,敲了敲门:“许青空!”

    里面有哗啦啦的流水声传来,却没有他的回应。

    “许青空,我进来了哦。”

    女孩推门而入,见他竟靠墙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自己,情绪再度陷入崩溃。

    夏惊蝉冲了过去,发现花洒里出的竟然是冷水,他就这样坐在地上,不知道冲了多久的冷水。

    她立刻关掉了淋雨,扯来浴巾裹住了许青空冷冰冰的身体——

    “你在干什么啊许青空,这么冷的天,你不冷吗!”

    他身上几乎已经失温了,嘴唇苍白,全身肌肉都绷紧了,哆嗦着,控制不住地掉眼泪:“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夏惊蝉心碎地紧紧抱着他:“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

    “小九,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他语无伦次地说,“我以为自己能照顾好她,我一直都在这样做,怎么可能是假的,这一切怎么可能是假……

    “许青空,我是真的,你看我。”她牵起他的手,让他轻抚过她的脸庞,粗砺的指腹摩擦着她柔嫩的肌肤,“我会一直在。”

    “我不确……

    许青空现在什么都不敢相信了。

    女孩只好捧起他的脸,吻上了他冰冷的唇,笨拙而生涩。但她认真地吮着他,将他的心重新煨热。

    终于,少年的沉滞的情绪有了一丝复苏的迹象,他紧紧地搂着她,如同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小九,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我在这里,不会离开,永远不会的。”

    两个人不知道拥抱了多久,夏惊蝉害怕他着凉感冒,重新将淋浴的热水打开,让他冲热水澡,却也不敢再离开,只能站远一点,看着他将自己重新干净。

    结束之后,小姑娘找来干净的浴巾,踮起脚替他擦干了湿润的头发。

    少年的视线全程追着她,一只手攥着她的袖子。

    见他情绪逐渐好转,夏惊蝉意识到,真的不能放他一个人。至少,这段时间她必须陪着他。

    晚上睡觉时,她给他捻好了被单,牵着他的手:“能睡着吗,今晚。”

    许青空闭上了眼。

    虽然在她身边能安心很多,但脑子里仍旧有太多混乱的情绪,只要一闭上眼就有无数画面闪回,悲伤沉甸甸地笼罩着他的世界。

    他不想让她担心,于是说:“我没事,安心睡吧,晚安。”

    “晚安,许青空。”

    许青空闭上眼,开启了属于他一个人的战争。

    强烈的情绪弥漫了他全身的每一支神经的末梢,耳边有许多混乱的声音在喧嚣着。

    面上依旧保持着不动声色的闭眼状态,内心世界却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他的肌肉绷得很紧。

    他想到了小时候,母亲坐在轮椅上整日以泪洗面,他曾用力握着她的手,向她保证,会照顾好她。

    可他没有做到,他照顾不了母亲,照顾不了女朋友,他甚至照顾不了自己…

    这样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有什么意义。

    不,他就根本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让所有人失望,让自己失望。

    一了百了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解脱。

    ……

    半个小时后,夏惊蝉重新坐了起来,看着面前这个闭眼沉睡的少年。

    他没有睡,她知道,他在竭力对抗着什么…

    她偷偷溜下了床。

    许青空察觉到小姑娘翻箱倒柜的动作,但没有睁开眼,过了一会儿,只觉有什么东西系住了他的左手腕。

    是一条柔软的丝带。

    她用丝带将两人的手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我答应过不会离开你。”她嗓音沉滞却温柔,所以如果你想离开,也请带我一起。”

    少年仍旧没有睁开眼,手却攥紧了拳头,轻轻地颤抖着。

    直到小姑娘柔软的掌腹握住了他,才逐渐软化他…

    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溢出,融化在枕边。

    夏惊蝉重新趴回他身边,如小猫一般,蜷进了他的怀里。

    片刻后,许青空转身抱住了她,吻了吻她的额头。

    ……

    许青空开始变得无比黏人,哪怕夏惊蝉只是出门买个早餐,他都会在门口焦灼不安地等着她。

    夏惊蝉知道他害怕什么,他怕她也像母亲一样消失不见,怕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美好和幸福,都如同小美人鱼的泡沫一样,虚幻易碎。

    这两天期末考,夏惊蝉牵着许青空的手去了学校。

    第一场考试,两个人的考场并不远。

    夏惊蝉将许青空送进考场,告诉他,自己考完马上就来找他。

    许青空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直到预备铃响起来,他才眷恋不舍地目送她离开。

    开考半小时后就可以提前交卷,但她的古文史试卷文字量大,一道论述题就要奋笔疾书好几百字。

    恍然间抬头,看到窗外少年瘦削疏落的身影。

    阳光斜落在他身上,皮肤白得仿佛在发光,漂亮得让她不禁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笔下的试题。

    许青空薄唇微启,用嘴型提醒她——

    认真做题。

    夏惊蝉点点头,继续低头写字,时不时望他一眼。

    少年倚在墙边,漆黑的眸子凝注着她的方向。

    两小时之后,考试终止的铃声响起来,她将写满了文字的试卷交给了监考老师,拎着书包忙不迭奔出考场。

    “你提前交卷了吗?都做完了?”

    “嗯,很简单。”许青空用力握住了她的手,“你为什么用了这么久。”

    “喂,我们完全不一样好吗!”夏惊蝉轻哼一声,“你来做我的试卷试试,照样把你写到手软!”

    许青空轻笑一声,牵着她一起走出去。

    夏惊蝉知道,白天他的状态还不错,人前几乎没有任何异常。

    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远处,夏沉光和钱堂姜他们几个走了过来:“闺女,考得怎么样?”

    “不知道啊,听天由命吧。”

    钱堂姜笑嘻嘻说:“你们文学院的考试,是不是写字就可以得分?”

    “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夏沉光走到许青空身边:“没事吧。”

    许青空点头:“还好。”

    男生之间的关系永远收敛又含蓄,夏沉光昨晚着急了一夜,可见了他,又说不出更多的关心。

    奶茶店里,夏沉光给大家点了热饮,商量着年初的第一场全国赛。

    “许青空,到时候你能参加比赛吗?”他担忧地询问,“你的病,会不会影响。”

    “我没事。”许青空仍旧这样说,“没有任何问题。”

    “希望没事啊,咱们队里少不了……

    林照野打断了他:“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怎么少了他咱们就拿不到冠军了吗?”

    “你这张嘴,少说两句行不行。”

    “我就不喜欢你们拿他当个什么小宝贝似的,矫情。”

    “许青空你好好休息,别勉强。”陈飞也说,“稳妥起见,下场全国赛,许青空悠着点打吧。”

    “是啊,接下来的比赛交给我们就行了,好好养病。”

    许青空:“我没事。”

    接连赢了好几场区域赛,队员们信心高涨,觉得拿冠军也不是什么难事了,连北裕那种强队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有谁能阻挡他们的冠军之路。

    夏惊蝉沉声说:“全国比赛不比西南区域赛,强队很多,咱们真得小心些。”

    “没问题的。”林照野笑着说。“我算是明白过来了,就不能把对手预设得太厉害,也不能把自己想得太弱,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夏惊蝉望向夏沉光,他耸耸肩,觉得没毛病。

    她不再多言,从包包里摸出药盒,拧开递给许青空。

    花花绿绿五六片药,他仰头吞了进去。

    “喝水。”

    “不用。”他喉结滚了滚,将药片生硬地吞了进去。

    夏沉光说:“这次叫大家过来,是商量这周四肖屹的生日,大家应该都考完了吧。”

    钱堂姜:“我还有最后一科市场营销,但不影响,晚上能赶过来。”

    “行,把我说说我的计划。”

    许青空起身去吧台边取奶茶,回头谨慎地望了众人一眼。

    夏惊蝉正和他们商量着的怎么给肖屹一个巨大的惊喜,全然没注意到他。

    他顺手抽了纸巾,将藏在舌下的药片全部吐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今晚双更

    第62章 换药 “林大医生,辛苦了。”

    期末考那几天, 夏惊蝉和许青空每天都去鹿栖小区。

    她不敢放许青空一个人待着,他们几乎每分每秒都黏在一起。

    除了那晚失控以外,许青空表现一如往常。

    有时候, 夏惊蝉起床会发现他眼底有黑眼圈,她知道他肯定失眠了。

    患有双相情感障碍的人就是会失眠,他的内心世界有战|争,只是在她面前假装平静罢了。

    夏惊蝉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能做的只有陪着他, 监督他按时吃药。

    期末考试为期两周, 夏惊蝉考试任务很重, 专业课全堆在这学期和下学期, 所以每天要复习很晚,结束之后还要等许青空睡着了,她才能安心睡着。

    许青空不想她这样,只好装睡,让她放心。

    但夏惊蝉知道他在装睡, 所以她也会装睡,有时候许青空以为她睡着了,于是坐起身,静悄悄地去阳台边吹风, 夏惊蝉就会立刻警觉,踮着脚尖来到躲在窗帘后, 时刻防备着…

    两个人就这样拉扯一周多, 小姑娘的精神状态明显变差了,于是许青空去药店买了一大堆安眠药, 包括褪黑素之类的, 强迫自己入睡。

    睡不着也要装像点, 甚至会一动不动地坚持到天亮,沉沉睡两三个小时。

    对于这件事,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聊起过。

    白天说说笑笑,以最轻松的姿态面对彼此,也以最好的状态面对别人。

    在期末考最后两天,周力来找茬,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许青空也从始至终保持着情绪稳定,直到他疯狗一样发泄结束,他才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生病与你何干,你输掉奖学金和竞赛又与我何干,只有失败者才从别人身上找原因。”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周力像是被抽走骨头的皮囊,瞬间泄气,呆立在原地。

    许青空从没把他放在眼底,他甚至都不一定记得他是谁…

    周力在这件事情上耿耿于怀了半年多,不肯服气、不肯服输,可人……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才是莫大的嘲讽。

    ……

    肖屹的生日就在考试周结束后一天,大家给他准备的生日“惊喜”,其实,没那么惊喜。

    就像之前颜思思给夏惊蝉生日出的馊主意一样,让大家冷落夏惊蝉,使劲儿欺负她,最后再来一波反转,造成心里的落差,从而营造“惊喜”的氛围。

    只是几个男生都掉了链子。

    他们不忍心对女生这么狠,挨个跑来跟她透露“实情”。

    可肖屹就不一样了,对哥们,这帮男生的“坏点子”,要多少有多少,那是可劲儿地作啊,怎么过分都不嫌过分。

    所以肖屹生日这一天,所有人装作不记得这个特殊的日子。

    肖屹是个特别怕孤独、特喜欢刷存在感的超“敏感”少年,生日当晚零点一过,就捧着手机等朋友们给他发生日快乐。

    结果,等了半小时,一个都没等到。

    不,有一个,就是心机女夏惊蝉。

    她违背了大家事先说好的“生日计划”,偷偷私底下给肖屹发了生日祝福的短信,可把肖屹给感动的啊…

    就简简单单“生日快乐”四个字,肖屹回了她一篇掏心掏肺、热泪盈眶的小作文。

    夏惊蝉趴在床上咯咯笑,许青空放下手里的厚壳书,朝她投来好奇的一瞥:“笑什么。”

    “我给肖屹发生日快乐了,把这家伙给感动到了。”

    “不是说好无视他吗。”

    “对啊。”小心机女抱着海绵宝宝的靠枕,笑嘻嘻地说,“你们都不发,只有我一个人发,那我在他心里的地位肯定蹭蹭涨啊。”

    许青空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拥有全世界的爱对她来说、都不嫌多的,她渴望被人喜欢、被人重视,以此获得安全感。

    典型的讨好型人格。

    许青空从来没想过让她改变,如果他的喜欢和爱,能让她稳稳的幸福再增加一份,许青空觉得这就是足够的。

    夏惊蝉注意到许青空也摸出了手机,似乎在编辑短信,她警觉地说:“哥哥,你不许学我啊!”

    许青空:“没有。”

    夏惊蝉不相信,踏着拖鞋跑过来,接过他的手机检查。

    他的确是在给肖屹发短消息,不过内容并不是祝他生日快乐——

    许青空问他明天来篮球馆。

    肖屹大帅比:“来!怎么有惊喜给我吗!【嘻嘻】”

    许青空:“明天路过包子铺帮我带一屉,我女朋友想吃,谢谢。”

    肖屹:…………

    肖屹:“没空!”

    许青空向女朋友解释:“我帮你侧面再烘托一下,更显得你难能可贵的一片真心。”

    夏惊蝉从后面抱着他,笑个没完。

    这招果然有效,没一会儿,肖屹就给夏惊蝉发消息了——

    肖屹大帅比:“小夏同学,只有你对我好,你给我当干女儿吧,将来我的遗嘱有你一席之地!”

    小9:“真的假的!不许耍赖噢,我认真了。”

    肖屹大帅比:“一言为定,快叫爸爸。”

    小9:“emmm。”

    肖屹大帅比:“快点,我等着。”

    小9:“那什么,叫妈妈可以吗?”

    肖屹大帅比:……

    肖屹大帅比:“遗嘱你被除名了。”

    小9:“别呀别呀!开玩笑嘞!”

    肖屹大帅比:“【微笑】”

    大概是因为白天最后一门考试累到了,夏惊蝉入睡很快。

    许青空反复确定她是真的睡着,而不是装睡以后,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他从柜子里翻出了他的治疗药物,好几盒,仔细确认了药名之后,将其中一盒白色药片全部倒出来,冲进了下水道,然后更换成了形状类似的维生素片。

    ……

    第二天,球队照常训练。

    每进来一个人,肖屹都会用期待的眼神扫向他们的背包,想知道里面是不是装着送给他的礼物。

    可是大家伙好像真的不知道今天是肖屹生日似的,提都没提这事儿,一如往常地热身,体能训练之后又是技巧训练。

    连夏沉光都忘记了他生日,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无关痛痒的话,提都没提一句礼物或者晚上聚会的事儿。

    肖屹很失落,打了会儿球便一个人坐在了休息椅上,没趣地望着他们。

    竟然真的没一个人记得今天是他的生日吗。

    哦,除了夏惊蝉。

    这小姑娘中途把他叫了出去,做贼一般悄悄塞给他一份生日礼物,beats耳机,让他的低落的情绪大振,开心得不行。

    除此之外,其他……无表示。

    这兄弟情要不要这么塑料啊!

    虽然如此,晚上训练结束,肖屹还是提出要请他们吃西餐,准备在吃饭的时候宣布今天自己过生日,然后和朋友们一起度过一个难忘的生日之夜。

    一帮小子没心没肺地答应了,结果吃饭过程中,一个个的好像都有事,不是室友有急事要帮忙,就是身体不舒服忽然拉肚子,再不然就是爸妈叫赶紧回家…

    吃到最后,居然只剩了肖屹一个人,连夏沉光都走了。

    肖屹心态有点绷不住了。

    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从父母离婚那天开始,就发誓绝不掉眼泪了。

    他独自回了家,那栋空荡荡的江景大平层。

    从中学时代开始,肖屹就学会了自理生活,搬出了老爸和继母的家,一个人住在这偌大而空旷的房子里。

    他喜欢在家里请客招待朋友们,买了家庭影院,搞了一套混响重低音设备用来开狂欢party。

    然而,每每朋友们离开以后,肖屹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看着满屋的狼藉,巨大的孤独感还是将他吞没了…

    他讨厌一个人,讨厌孤独,讨厌盛宴之后的离散。

    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孤独就像一个卑鄙的鬼影,跟踪着他的成长之路。十八岁的成年夜,他也要学会一个人去迎接和拥抱未来。

    肖屹打开密码门锁,推门进了房间。

    家里黑漆漆,静悄悄的,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变化。

    肖屹走到餐边柜旁,打开了冰箱。

    双开门的大冰箱,柔和的暖光缓缓亮起,冰箱里放着一个篮球形状的大蛋糕,暗黄色的奶油和果酱铺满了球身,上面用巧克力碎屑撒了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祝肖少爷18岁生日快乐。”

    说实话,这个屎黄色篮球蛋糕真的丑得让他没眼看,但看到它的那一瞬间,肖屹内心巨大的情感冲击,让他禁不住红了眼眶…

    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后灯光忽然亮了起来,那套价格上万的混响音响响起了欢快的粤语生日歌——

    “恭祝你福寿与天齐,庆贺你生辰快乐!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恭喜你,恭喜……

    肖屹站在冰箱前,没有回头看背后那一个个跟鬼似的冒出来的伙伴们。

    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此刻是多么幸福,有人陪伴,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可热闹的盛宴也终有散场的那一天,将来离开了这支篮球队,他又将一个人默默地踏上征途。

    如果一开始就注定失去,为什么现在又让他拥有了这么多伙伴,拥有这样的友情,拥有这么多幸福的瞬间…

    肖屹紧闭着眼睛,背因为哽咽而微微弯曲。

    朋友们本来唱着欢快的生日歌,却看到他泣不成声地哭了起来,歌声也渐渐停了。

    夏惊蝉皱眉,小声对夏沉光说:“我就说这么搞过分了,你们偏要这样,这下好了。”

    夏沉光也有点被吓到了,因为他和肖屹认识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家伙掉眼泪。

    在他印象里,肖屹永远是一副贱兮兮的笑脸,好像不会为任何事烦恼,挺没心没肺的一个人。

    队友们面面相觑。

    提出这个坏点子的林照野,感觉到好像玩砸了,走到夏沉光身边,使劲儿拉拽他的衣角:“擦!队长,咋办啊。”

    想过整蛊这家伙,可没想真的把他弄哭啊!

    夏沉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走到肖屹身后拍拍他:“屹哥,对不起啊,都是我的主意,玩笑开得过火了,真的,要不你揍我几拳泄愤吧。”

    肖屹转过身,哽咽着,紧紧抱住了他:“夏沉光,你混蛋。”

    夏沉光拍了拍他的肩:“别哭了,丢不丢脸啊!”

    见两人拥抱的样子,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响起来——

    “哎呀你们俩!”

    “没眼看啊没眼看!”

    肖屹松开了夏沉光,走过来揉了揉夏惊蝉的脑袋,又是一拳揍到钱堂姜胖乎乎的肚子上,钱堂姜躲闪不及生生挨了一拳:“哎哟我他妈,关老子什么事,林照野的主意好吧!我还反对过嘞!”

    肖屹又去揪林照野的衣领,这家伙跟猴儿似的,一溜烟儿蹿到沙发后面,跟他“秦王绕柱走”,僵持了半晌,夏惊蝉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笑着说:“别闹了,过来吹蜡烛许愿。”

    朦胧的烛光中,肖屹闭着眼睛许愿,然后一一拆开了众人为他精心准备的礼物,嚷嚷着让朋友们今晚一个都不能走,狂欢party一整晚,谁要是提前离开就是不拿他当朋友。

    寿星的话,大家不敢不听,今天晚上就陪他尽兴到底。

    肖屹家两百多平的豪华大平层,房间多得很,游戏房、家庭影院间、甚至健身房都……屹缠着许青空陪他玩游戏,许青空倒也难得没拒绝。

    夏惊蝉借口出去买零食,下楼来到小区门边,在路边等出租。

    夜深了,出租车不好打,这会儿又没有打车软件,她焦急地等了一刻钟,也没等到一辆出租车路过。

    轰隆隆的引擎声传来,林照野的哈姆雷特拉风摩托停在了小姑娘面前,他摘下头盔,笑着说:“怎么男朋友都不带上,就准备开溜了?”

    “才不是。”夏惊蝉解释道,“许青空今晚的药还没吃呢,肖屹不让走,我得回家一趟拿药。”

    “上车吧,载你回去。”

    夏惊蝉有点害怕:“你技术行不行啊,别撞了啊。”

    “怕个屁啊,哥的技术你还不放心。”他将自己的头盔扔给了她,“快上车,这富人高级小区荒僻得很,你等到天亮都不一定能等来一辆出租车。”

    夏惊蝉想想也是,于是搭着他的肩膀坐了上去,忐忑地说:“慢点啊。”

    林照野嘴角轻轻一提,“轰”的一声响,摩托驶了出去,飞驰在空旷的马路上。

    “林照野!慢点!我害怕。”

    “大小姐,已经是最慢的速度了。”

    “再慢点!”

    “再慢你不如下来走吧。”

    “那你让我下来。”

    “不让。”

    “……”

    许青空陪他玩了一局赛车游戏,将手柄扔给夏沉光,去家庭影院放找老婆。

    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没找到,许青空肉眼可见是有点烦躁不安。钱堂姜连忙解释,说他支使她去买零食了。

    “这么晚了,她一个人?”

    陈飞不嫌事儿大,天真地来了句:“林照野前后脚跟她出门去了,放心吧,出不了事儿。”

    钱堂姜:……

    他狠狠踩了陈飞一脚,让他闭嘴少说话。

    许青空走到阳台边透气,看着远处城市灯光,低头给她发消息,问她林照野是不是在她身边,在哪家店,他过来接她。

    夏惊蝉没回。

    ……

    林照野溜达在鹿栖小区的家里。

    很明显,家里比上一次来、更多了几分生活气息,桌上摆放着小雏菊花束,冰箱里放了许多她爱喝的胡萝卜汁饮料,桌上水果篮里也有洗好的葡萄。

    他心情闷闷的,在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边坐了会儿,偏头看到夏惊蝉从专门的药箱里取出了好几个药瓶,对比了标签,一一收进书包里。

    作为医学生的林照野,好奇地溜达过来:“这都什么啊?”

    “抗抑郁的。”夏惊蝉随口道,“还有治疗精神分裂的,我也不太懂。反正按照医嘱处方给他吃,一天都不能落下。”

    他的病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法,只有严格进行药物治疗,才有痊愈的希望。

    林照野随手拎了一瓶药,看了看标签:“氟西汀,这药是治疗抑郁的,但有副作用,容易引起失眠。”

    “是啊!就是总失眠呢。”

    “让他多喝热水。”

    “你在开玩笑吧。”

    “没有开玩笑,这药也会引起口干舌燥,多喝水有帮助。”

    夏惊蝉默默地记下来,又将其他药瓶递给林照野:“林医生,你再帮我看看别的,还有什么注意事项。”

    林照野笑了下:“再叫一声。”

    “林大医生,麻烦你帮我看看呢。”她嘴甜地说,“辛苦了。”

    林照野来劲儿了,帮她一一核对了药瓶标签,叮嘱了不同药物的副作用和注意事项,还谨慎地拧开盖子看了药片。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眉头皱了起来,将一瓶抗精神病的药物利培酮倒出来,磕在手心里,嗅了嗅味道,然后扔嘴里尝了尝。

    “……干嘛吃这个啊!快吐出来!这药能乱吃吗!”

    林照野充耳不闻,立刻又捡起一瓶同类型的氯丙嗪,拧开嗅了嗅,偏头望向夏惊蝉:“这里面装的是维生素。”

    夏惊蝉懵了:“什么?”

    林照野晃了晃药瓶:“这不是抗精神病药物,他每天吃的都是维生素。”

    “怎么可能,我在医院拿的药啊,怎么可能是假的。”

    “酸酸甜甜的,你自己尝。”

    夏惊蝉拧开了一瓶氟西汀,磕出一颗准备自己尝尝。

    林照野立刻止住了她,修长的指尖衔起了氟西汀药片:“这抗抑郁药倒是真的,别乱吃。”

    夏惊蝉听着他的话,明白了什么,无力地靠在了吧台边:“你的意思……

    “你男朋友把精神类药物全部换成了维生素。”林照野冷冷地说——

    “他压……不想好起来。”

    第63章 深夜 两人的呼吸缓慢地交织……

    夏惊蝉懵了好久, 带着怒气走出房门,林照野立刻追了上去:“你做什么?”

    “我要找他问清楚,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不肯吃药,为什么要骗我!”

    林照野揪着她的手,将女孩拉回了房间,用力摁着她的肩膀——

    “夏夏, 你先冷静下来, 听我说。”

    夏惊蝉深呼吸, 让自己稍稍镇定些:“你说。”

    “许青空的情况不是个例, 今年假期为了方便照顾七七, 我去三院实习,虽然不是精神科,但那边缺人手的时候会去帮忙,见过一些临床患者抗拒吃药,你跟他讲不清道理, 也很难说服。”

    “为什么会这样啊?”她不解地问。

    林照野嘴角提了提,眼底却没有笑意:“沉浸在幻想的世界里,是会上瘾的,一方面是现实的残酷, 失去,沉沦, 梦碎;另一方面他臆想出来的美好, 一切圆满,你会怎么选。”

    夏惊蝉明白了他的意思。

    “许青空不会这样。”女孩咬着牙, 倔强地说, “他不该这样!”

    “夏惊蝉, 你真的了解他吗。”林照野紧扣着她泛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你真……解他这个人吗。”

    夏惊蝉靠墙坐了下来,手捂住嘴,竭力忍住眼底的酸涩。

    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她。

    是的,她不了解。

    这样的相爱,可她没有触及到他灵魂的冰山一角。在他绝望而空旷的世界前,这所谓的爱,太苍白、也太无力了。

    夏惊蝉挫败至极,用力掷了药瓶。

    药瓶回弹在墙上,哗啦一声,药片全部倒了出来。

    林照野平静地将药片一颗颗捡起来,装进袋子里,蹲在女孩面前,柔声说:“如果觉得累的话,要不要来我身边,不会那么辛苦。第一次告白,你说你要坚如磐石、矢志不渝的爱,我想了半年多,现在认真地回答你,我可以给。”

    “你还真……孔不入,见缝插针。”女孩抬起悲伤又戏谑的眸子,望着他。

    林照野抠碎了一颗维生素,指尖细细碾成了粉:“他不是良配,你看不出来吗,只会拖着你下坠,给不了任何正向的感情和能量。但我可以,我会让你生活的更好,我情绪稳定,也不会欺负你,我比他有趣、会逗你……跟我在一起每一天都会很开心。”

    夏惊蝉站了起来,将桌上的药盒全部装进书包里,转身离开房间。

    林照野抓住她的手腕,“夏夏.”

    “谢谢你,林照野,但我喜欢许青空。”夏惊蝉挣开了他的手,“我喜欢他,只喜欢他,是那种不知为什么喜欢但就是好喜欢的喜欢,这种感觉从见他第一面就在心里扎了根。我对你没有感觉,因为你不是他,你也不像……

    一连好几个喜欢,把林照野打得猝不及防。

    心脏都豁了口子,呼啦啦地漏着风。

    看着女孩决绝的眼神,他渐渐明白了,是啊,不管怎么争取、怎么表达,其实都是无用功。

    因为他不是许青空,不像许青空,连替身备胎都当不了,不管是浪子还是情圣,不管变得更好,还是更……不会多看他一眼。

    一切努力和争取,都是无意义的。

    可这份无意义,却是他心里最珍贵、最美好的感情了啊…

    女孩离开后,他一脚踹开了面前的椅子,抱着头,在房间里烦躁地走了好几圈,低低吼了一声,将胸腔里那股子难以释怀的悲伤发泄了出来。

    夏惊蝉走出小区。

    凌晨冷落的街头没几个人,很快,身后摩托的呼啸声传来。

    “去哪儿啊?”他追上了夏惊蝉。

    “医院。”女孩拎了拎手里的背包,“重新开药。”

    “你这样没用,他不想吃,就会想方设法不吃,我见过有病人去洗手间催吐,也要把药片弄出来。”

    “我会让他吃。”夏惊蝉坚决地说,“我会盯着他。”

    林照野笑了:“信不信,那小子有一百种办法骗过你,你盯不住他。”

    “……”

    她无能为力地站在路口,冷风嗖嗖地往衣领里钻,好冷。

    林照野笑着说:“上车吧,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我是林医生啊,对病……生永远有办法。”林照野将头盔递给了夏惊蝉,“上车,相信我。”

    夏惊蝉迟疑地望向他:“……是想让我跟你在一起吗?”

    林照野低头、玩篮球一样玩着护目头盔:“你的话都说到那份上了,我还能这么没皮没脸贴上来吗,放心,我会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天涯何处无芳草,等着,明天我就给你表演个光速脱单。”

    夏惊蝉无奈地笑了下,接过了头盔,坐上了他的摩托:“行啊,那我等着看。”

    林照野带她去了医院,跟精神科夜班医生说明了情况,医生重新给他们开了药,不过这次的药片不太一样,跟夏惊蝉所提供的维生素的形状和味道差不多,应该能瞒过他。

    夏惊蝉都惊呆了,没想到医院还有这样的对策,林照野解释说:“更夸张的都有,医生见过的世面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夏惊蝉向他诚挚地道了谢。

    “跟我客气什么。”他将头盔稳稳戴在了女孩脑袋上,载着她回了肖屹的家里。

    ……

    抵达小区时候,天际泛起了冷青色的光,黎明将至。

    房间里男孩们横七竖八地睡在床上,沙发上,呼噜声交织,此起彼伏。

    许青空没有睡,他在阳台吹了一夜冷风。

    整整一夜。

    晨曦的微光穿透云层,照着少年冷寂寂的脸庞上,肖屹迷迷糊糊去卫生间的时候看到他,鬼似的在阳台站了一夜,吓得他忙不迭回房间叫醒夏沉光,说你闺女和林照野再不回来,今天晚上怕是凶多吉少了。

    看这情况,林照野高低一条胳膊是保不住了。

    夏沉光打着呵欠,迷迷糊糊说:“你想多了,我们学神不吃这种无意义的醋。”

    “你自己去看!他在阳台等了一晚上!跟个望妻石一样。”

    “失眠,正常现象。”

    说话间,房门打开了,夏惊蝉和林照野走进来。

    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向响动,林照野还回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说一切安全,他们都睡了。

    忽然,客厅灯光全亮,夏惊蝉下意识地伸手挡住眼睛。

    视线恢复时,她看到许青空站在客厅里,沉沉问她:“小九,去哪儿了?”

    他表情平静无澜,连嗓音都如同死人的心电图一般平直。

    夏惊蝉能感受到少年眼底静水流深的暗涌。

    她还没开口,林照野走到他面前,嬉皮笑脸说:“偏不告诉……

    话没说完,只听一声惨叫,林照野的手被许青空狠狠掰扯着,手指头生生被他向后掰得变了形——

    “许青空,我操/你!放手!他妈的偷袭算什么本事!”

    许青空用了力,林照野嚎得百米开外都能听见:“你妈的!放开老子,痛啊!”

    “我又没有说过,让你离她远点。”哪怕面上平静,但少年眼底黑沉沉的戾气还是无法压制的。

    林照野感受到了他死亡般的威胁,想到了那次动物园回来后,他将他压在走廊上说的那番话。

    疯得不行。

    “许青空,你踏马神经病啊,放开我!要发疯也搞清楚情况好吧!”

    夏惊蝉拉扯许青空:“别这样,有话好说。”

    他揪着林照野退后两步,冷冷望向她:“怎么,你心疼了?”

    “许青空,你别误会,我跟林照野是出去办事情!”

    “办事情?办了一晚上?”

    夏惊蝉有点来气了,差点就把药片的事情说出来了,但林照野甩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不能说。

    想让他乖乖吃药恢复健康,就不能挑明这件事。

    她讪讪地闭嘴了。

    夏沉光陈飞几个男孩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用蛮力分开了两个人。

    林照野食指指骨差点被他掰断,疼得龇牙咧嘴,夏惊蝉关切地问他:“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还行,没断。”他使劲儿甩着手,缓解疼痛,“不过你愿意陪我去医院,我也不拒绝。”

    “你少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真的,要不要陪我,反正留下来你男朋友也没有好脸色。”

    肖屹看着许青空眼底渐渐加深的阴霾,一把薅走了林照野,嚷嚷道:“我陪你去医院,真……了一晚上,有这精神怎么不用在训练上。”

    “哎,我要夏夏陪我去!”

    “走吧你!别火上浇油了。”

    林照野被肖屹架了出去,许青空和夏惊蝉相对无言地对峙了片刻,郁积了一夜的火气没处撒,他也摔门离开了。

    夏沉光推了推夏惊蝉:“不去追啊。”

    因为换药的事情,夏惊蝉心里对他酝着火:“我为什么要追,他发疯就让他发好了。”

    “真的假的。”夏沉光拧着眉头,“你不会真和林照野约会去了吧?”

    “……”

    “说实话,有点过分。”钱堂姜客观公正地说,“要是我女朋友,我也生气。”

    夏惊蝉想解释,但换药的事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即便是并肩作战的队友,夏惊蝉也不想让别人觉得许青空有问题、把他当成病患对待,所以咬紧了牙,没有开口。

    夏沉光也没有追问,去翻冰箱找吃的,夏惊蝉忍不住冲夏沉光喊了句:“不是亲和力满分队长吗,队员有情绪问题你不负责开解?”

    夏沉光叼着三明治:“我是队长,不是知心姐姐,再说他的情绪问题又不是冲我来的。”

    夏惊蝉扯走他嘴里的三明治,推搡他出门:“去跟着他呀。”

    “哎,行行行。”

    ……

    晚上,夏惊蝉回了家,以为许青空肯定赌气没回来,要么在外面吃饭,要么在学校机房里写代码。

    没想到他在,不仅早早回家,桌上还用保温罩盖着饭菜。

    几样家常小炒,都是夏惊蝉平日里爱吃的。

    她蹑手蹑脚走到卧室,透过门缝,看到他坐在飘窗边,单手拎着一本书。

    侧脸冷淡,薄薄的居家毛衣紧贴着他挺拔的上身轮廓,眸子扫着书页,情绪平静了下来。

    夏惊蝉心里的闷气却没有消。

    真的,只要一想到他换药,而且不知道换了多长时间,可能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好好恢……惊蝉真是气得饭都吃不下。

    她这么担心他,为了怕他深夜失眠难受,强撑着自己也不睡,他都觉得无所谓吗。

    狼心狗肺。

    夏惊蝉气呼呼地去洗手间冲澡,故意把门撞得哐啷响,洗完澡出来也不吃他做的饭,打开了电视机,心不在焉地看着。

    过了会儿,许青空将已经冷掉的饭菜拿到厨房重新加热保温,端到了桌上。

    一句话没说,也没让她过来吃饭,回房间继续看书。

    香喷喷的饭菜摆在哪儿,仿佛她是小猫小狗,自己饿了就会吃。

    夏惊蝉跟他较劲,就算肚子饿的咕咕叫,也没有主动去吃他做的饭菜。

    有什么了不起,打给电话叫肯德基外送又不是不可以。

    小姑娘拿起了手机准备叫外送,许青空终于走出来,倚在门边:“还不饿?”

    “不饿!”她赌气地说。

    许青空给自己舀了饭,端着碗坐下来,香喷喷地吃了起来,夏惊蝉越发饿得心慌慌,闷声问:“你没吃晚饭?”

    “吃过了。”许青空淡淡道,“但你不吃,浪费了。”

    “谁说我不吃!”

    小姑娘踢翻了小椅子,磨皮擦痒走过来坐下,抢走了他手里的饭碗,把饭菜全兜自己面前,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许青空给她倒了一杯橙汁,递到手边,转身去卧室里收拾行李。

    夏惊蝉见他提着行李箱出来,摊开,里面装了夏装衣服。

    随即他又去洗手间收捡了刮胡刀,牙膏牙刷一类物品,她玻璃心顿时就绷不住了:“许青空,你收拾行李做什么,要搬走吗?”

    许青空没有回答。

    “所以,我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对吧!”

    “许青空,你走了就别回来了,反正这房……房子也是你送给我的!”

    “……让我爸住进来,这个家没你的位置了!”

    少年不动声色地收拾着东西,直到她赌气说:“我还让林照野也搬进来。”

    他抬头,冷冰冰的眼锋扫她一眼:“你敢。”

    “……”

    可能意识到自己太凶,弄得小姑娘眼睛都红了,他语气稍稍缓和了些:“别用他开玩笑,老子现在还没消气。”

    “你还老子了,你又不是我爸!”小姑娘一整个玻璃心加炸毛,跑回卧室里,躺床上爆哭,“许青空,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根本不在乎我!你还凶我!”

    “……”

    没一会儿,许青空回房间,从柜子里捡出她的内衣,整整齐齐叠好放进箱子里。

    “那是我的!不准拿走!”

    夏惊蝉一跃而起,跑过来抢夺,许青空无奈地说:“明天去三亚,很早的机票,提前收拾行李,你别捣乱。”

    “……

    夏惊蝉这才回想起来,是啊,球队三亚团建的出发日期,就是明天啊…

    所以,他不是要搬出去,只是在收拾旅行的东西而已。

    小姑娘愣在原地,想到刚刚那么多戏,真是丢死人了!

    她扑倒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转过身去不理他。

    许青空收拾了行李,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他简单冲了个热水澡,回房间休息。

    两人中间隔了少说三个人的距离,各自占据了床沿一边,仿佛相互排斥的同极磁铁。

    安静的夜里,两人的呼吸缓慢地交织着…

    深夜,失眠,辗转反侧。

    僵持了两个小时后,夏惊蝉终于闷闷地开口:“睡了吗。”

    “没有。”

    夏惊蝉坐起身,看着他模糊的侧影。

    过了会儿,许青空也回过身,平躺着:“不打一架你是睡不着吗?”

    夏惊蝉爬过去,跨坐在他身上:“打架我肯定赢不了。”

    “嗯?”许青空看着她缓慢地解开了他……

    “我要【】你。”

    第64章 旖旎 幸福得想哭

    许青空湿润的呼吸拍打在她的耳畔, 他问她有没有喜欢的姿势,如果没有,就按他喜欢的来。

    夏惊蝉很好奇他喜欢什么样的。

    前面一点点的唤醒, 都属于常规步骤,直到许青空将她按在了墙边,让她背对着自己,从柜子里取出了什么东西, 撕开。

    他抓住了她的手腕, 按在了头顶。

    在这件事情上, 许青空呈现出了与日常生活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模样。

    或许, 这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正如林照野所说, 你真的了解这个人吗?现在夏惊蝉正在试着努力去了解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许青空贴在她耳畔,用低沉而性感的嗓音告诉她:“你选了我,我会让你知道,我会让你感受……是最好的。”

    是的,许青空是在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 他是最优秀的,无论是这件事,还是每一件事,他都能用最极致的方式呈现, 无限趋近于完美。

    直到她彻底受不了,这才放过她, 也放过了自己…

    小姑娘依偎在他身边, 如疲倦的小猫,连抬一抬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任由他抱着她去浴室清理了身体, 更换了被单。

    做完所有的一切, 许青空抱着她入睡。

    夏惊蝉知道他是带着情绪在做这件事,她想解释,但是太累了,她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了。

    即便是在睡梦中,她都能感觉到少年濡湿的亲吻。

    他不厌其烦地吻她,炽热浓烈的爱意渲染了她整个梦境。

    次日清晨闹钟响起来,夏惊蝉痛苦地翻了个身,摸到手机关掉了闹钟,迷迷糊糊又睡了好一会儿,直到被许青空捞了起来,替她换衣服:“肖屹一早就开车在楼下等着,再不起床就赶不上飞机了。”

    夏惊蝉眯着眼睛,像个软绵绵的布偶娃娃,任由他给她穿衣服,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薄荷清香,小姑娘眷恋地伸手抱住他,蹭了蹭他的颈窝:“好喜欢你。”

    许青空轻笑一声,抱着她躺在了床上:“怎么舒服了就喜欢我?”

    “以前也很喜欢,现在更喜欢了。”

    他柔声问:“还想不想要?””想,但没时间了,要迟到了我们。”

    “我不介意让他们多等一会儿。”说着,许青空俯身亲吻她。

    小姑娘脸颊燎了红,睡意一扫而空,推开他:“但飞机可不会等我们!”

    两人快速起床洗漱换衣服,收拾好行李,许青空将她的小书包挂在肩上,自己的包则挂在了行李杆子上。

    夏惊蝉怀疑这家伙昨晚一夜没睡,问他,他说睡过了,但睡得不多。

    “那等会儿飞机上好好睡一会儿,先把药吃了。”夏惊蝉翻出药盒,拧开盖子,按照医嘱的配比将药片倒出来,递到他嘴边。

    许青空接了药片,盯着看了几秒,有些犹疑。

    “有什么问题吗?”夏惊蝉略显紧张,怕被他看出端倪。

    “没事。”许青空将分两次吃了下去,接过了她递来的杯子,仰头喝水。

    从他吃了药开始,夏惊蝉的视线就没有从他身上挪开过,确定他是真的吞了药,才放心。

    肖屹叫了一辆保姆车接队员们去机场,坐上车之后,小姑娘情绪高涨,挨个跟队员们击掌打招呼,特别开心可以出去玩儿。

    夏沉光挺担忧,怕经过昨天的事情,他闺女和女婿闹矛盾不开心,时不时回头望他们。

    这对小情侣坐在最后一排,许青空揽着她,和她一起用笔记本做攻略,写下必去的旅游景点和必吃的当地特色美食。

    肖屹笑着说:“别杞人忧天了。”

    夏惊蝉和许青空这一路走来,他们是全程见证,这俩人什么时候有过隔夜仇啊。

    进了候机厅,林照野坐在许青空对面玩手机游戏,抬头时,许青空故意拉了拉高领毛衣的领口,让他看到了他镜子上不太规则、颜色很深的小“草莓”。

    林照野翻了个白眼,明知道应该见怪不怪、不要去在意这些,但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酸溜溜的。

    他不想轻易认输,于是退出游戏,给夏惊蝉发消息——

    孟浪野:“情况如何,他没发现药的事情吧?”

    小9:“应该没有,我今天监督他吃了药。”

    孟浪野:“那就好,有事跟野哥说。”

    小9:“嗯!谢谢你。”

    孟浪野:“到三亚了请我吃椰子鸡。”

    小9:“没钱。”

    孟浪野:“好过分【哭泣】”

    小9:“好吧好吧,请你吃,谢谢林医生帮我这么多。”

    孟浪野:“我还想吃海鲜大餐。”

    小9:“你别得寸进尺啊!”

    两人短消息的叮咚声此起彼伏,陈飞望望许青空身边的夏惊蝉,又望望林照野,憨憨地问:“是你俩在发短信吗?”

    夏惊蝉立刻删掉聊天记录,若无其事地放回了手机。

    林照野如胜利了一般,得意地扫了许青空一眼,许青空轻嗤,在夏惊蝉拿着保温杯去开水房接水的时候拿了她的手机,正大光明地看微信。

    随后,林照野发现他再给夏惊蝉发消息,便被拒收了。

    许青空将她的手机放回了包包里,挑起下颌,嘴角轻描淡写地提了提。

    林照野咬牙切齿地低骂了声。

    目睹这一切的夏沉光,小声对肖屹说:“看什么风景啊,这一路上看他俩勾心斗角的表演就够了。”

    上飞机后,许青空特意给夏惊蝉选了靠窗的位置,能看到窗外棉花糖一样的层层云朵。

    在云层之上看天空,有种特别奇特的感觉,仿佛站在上帝的视角,俯瞰整个人间。

    夏惊蝉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看,时不时摸出手机拍照。

    许青空问空姐要了一条薄毯子,搭在她身上,将自己的墨镜戴在她眼前,避免紫外线灼伤眼睛。

    夏惊蝉看累了,靠着他小憩。

    可是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到昨天晚上的种种情形。

    许青空在这件事上是处于绝对强势的姿态,甚至带着某个字母的属性,以前夏惊蝉以为自己不会这接受这样的,她所幻想的美好关系,一定是温柔缱绻的,缓慢体贴……青空超出了她的想象。

    但昨晚那种身体被“折磨”到极致的释放,带给她强烈的冲击,是夏惊蝉不曾体验过的。

    她望着少年锋利英俊的侧脸。

    他的骨相很优越,额头挺阔,眼睛深陷于眼廓之中,鼻梁又十分挺拔。

    他居然是这样的,难以置信啊!

    小姑娘凑过去,吻了吻他的下颌骨。

    许青空垂眸望向她:“怎么了?”

    “没事。”

    “你在想昨晚的事吗?”

    “没有!谁想了!我怎么会想那种事!”

    “昨晚你说我不爱你,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

    原来他指的是这个。

    昨天一时气急,不过脑子说出来的气话罢了。

    许青空很在意这句话,不依不饶地问:“你怎么会觉得我不爱你。”

    “是气话,许青空,你把我气到了。”

    “到底是谁气谁?嗯?”他调子里带了几分委屈,“你明知道我有多在意。”

    他把夏惊蝉都弄得难过了,明明床上是那样强势的家伙,生活中却这么会撒娇,夏惊蝉对他是半点脾气都没有。

    她靠在了他的肩上,许青空温柔地搂住了她的腰。

    进入平流层,颠簸稳定之后,空乘人员推着小车分发午餐,许青空替她撕开了筷子,又用餐巾垫着她的腿,给她挤开了榨菜调料包。

    “味道不太好,随便吃一点,吃不完我会帮你吃掉,不用怕浪费勉强自己吃。”

    夏惊蝉笑着点头,果然吃不完的都给了他。

    在照顾女孩这方面,许青空比她曾经的老爸夏沉光更加细致。

    只要是他想认认真真做好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极致。

    生活如此,床事更是如此。

    ……

    到了三亚,一群人在机场出站口,看着狂风暴雨吹得椰子树东倒西歪的样子,一个个呆若木鸡。

    期待已久的假期,正巧撞上了台风天。

    他们运……真好啊!

    肖屹皱眉望向夏沉光:“你做计划之前,都没有看天气预报吗?”

    夏沉光无辜地说:“机票早就订了,天气预报能预报一两个月之后的事吗。”

    看样子,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他安慰众人道:“这雨下不了多久,说不定明天就天晴了呢。”

    众人打车去了酒店,满心期待着第二天能够天晴,没想到这雨一下就是三天,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好在年轻人待在一块儿总能找到乐子,白天他们去健身房锻炼,晚上聚在一起打牌,再不然就是去酒店的KTV唱歌。

    夏惊蝉和许青空几乎不出房门,他俩在那件事上都有些放纵和耽溺,上瘾了似的,无休无止地缠绵,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做最爱的事…

    窗外狂风骤雨,满屋旖旎。

    许青空能感觉到夏惊蝉有多么喜欢他,否则不会每次都需要更换床单。

    喜欢这件事,身体会给出最直接的反应。

    半夜醒来时,他看到小姑娘躺在他的怀里,看起来软软的,闻起来香香的,像小猫一样熟睡着,似乎还有轻微的小呼噜。

    许青空嘴角情不自禁地提了起来,摸摸她的下巴,又捏捏她的耳垂。

    他的女孩真的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他忍不住抱着他亲了又亲,如果不是她才刚刚精疲力尽地睡下,许青空又想要了。

    小姑娘被他弄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他是不是又失眠了。

    许青空骗她说做噩梦了。

    夏惊蝉连忙抱住他,小声安慰:“没事的,我在,好好睡吧。”

    说完,小姑娘亲了亲他的下颌,“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许青空听话地闭上了眼。

    幸福得想哭。

    第65章 复发 “小9,我想你了。”

    三亚度假期间撞上了台风天, 只能每天都呆在酒店,好在最后一天,天气终于放晴了。

    男孩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裤衩子, 撒欢儿的狗子似的,快乐地奔向了沙滩。

    一米九几的身高,平时的严苛训练,个个把腹肌胸肌练得杠杠的, 又是一大群人, 刚到沙滩上就吸引了好多女孩的目光。

    这帮小子们见有女孩们围观, 更加放飞自我了, 就连平时没那么活泼的陈飞, 都变得话多了起来。

    社恐i人夏惊蝉完全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远离这帮人。

    林照野不复过往的样子。

    以前他身边不缺女孩子,也不缺热闹,桃花一朵朵常开不败。

    现在林照野不怎么搭理女孩了,热身之后, 兀自玩冲浪板去了,还想约夏惊蝉一起,但看她和许青空相互涂防晒的样子,他闷闷地站了会儿, 兴致恹恹地拎着冲浪板走了。

    夏沉光和肖屹两人绑定在一块儿,躺在伞下喝冰可乐、吹海风。

    有时候遇到女孩搭讪, 过来问电话号码, 肖屹也会给,还会笑嘻嘻跟女孩们开几句玩笑。

    不过, 夏沉光对女孩兴趣不大, 他玩肖屹的psp游戏机, 玩得认真极了。

    唯一没有露胸肌腹肌的是许青空,他穿了件西瓜T恤,很乖地坐在夏惊蝉身边,如夏日海盐一般清新。

    而且,他浑身写满了“名花有主”四个字——

    胸前挂着老婆的小碎花帆布包,高冷地坐在椅子边,手里拎着防晒,时不时便要给老婆手臂和背上补一点。

    肖屹跟女孩聊了会儿天,见夏沉光玩游戏不搭理他,觉得没劲儿,起身对夏惊蝉说:“走啊,小夏同学,去打沙滩排球。”

    夏惊蝉问许青空:“去吗?”

    “你先玩,我等会儿来。”

    “那我陪你。”

    肖屹不满地说:“你们两个成天腻在一起,还没呆够啊,团建活动能不能走点心。”

    许青空也让她去玩,夏惊蝉看到陈飞钱堂姜几个男生抱着排球在网边等着他们,起身拍了拍沙子:“那我去玩一会儿。”

    “不许搭理林照野。”许青空叮嘱。

    “偏要搭理,让你不来玩。”夏惊蝉灿烂地笑着,跟肖屹一起走了过去。

    几人在过腰的清澈海水里玩得不亦乐乎,夏惊蝉和几个新加入的女孩组队跟这帮男生打,居然也毫无劣势,肖屹骂骂咧咧指挥着林照野——

    “这是排球,不是篮球,看你把球扔哪儿去了!自己去捡!”

    “你会不会啊!”

    “篮球犯规,排球你也犯规?你是什么犯规材料合成的机器人?”

    林照野不爽地说:“老子又没玩过。”

    “连女生都打不赢,丢不丢人。”

    “说我,你自己照样打不赢。”

    男生跟女生局打成了平手,中场休息的时候,有个身材超有料的比基尼短发女孩走到肖屹身边,小声对他说了什么。

    肖屹脸红了,随即摇头,低声婉拒。

    女孩惋惜地看看他,又望望夏惊蝉,撇嘴离开了。

    在他去买椰子的时候,夏惊蝉跟屁虫一样追了上去,揪着他八卦地追问:“那女生刚刚跟你说什么啊?”

    “她把酒店房号告诉我,让我今晚去找她。”肖屹耳垂挂了红,“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傻了……

    “妈呀。”夏惊蝉尖叫,“那你怎么说!怎么说怎么说!”

    肖屹将开好的椰子递给她:“我说我有女朋友,就是你。”

    “不是,能不能别拿我挡桃花!”

    “你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啊。”

    “她说,岸上那位白皮肤、比我帅的哥们,说你是他女朋友,哦,不只他,那个叫什么野的哥们,也说你是他女朋友,她问你到底有几个男朋友。”

    夏惊蝉:“……”

    都什么事儿啊!

    夏惊蝉不想再和这帮家伙玩儿,抱着椰子回岸边找许青空,却不见人影。

    她的小碎花包包也被他背走了。

    “爸,许青空呢?”

    “回去了好像。”夏沉光躬身坐在沙滩上,继续沉迷PSP游戏,头都没抬。

    夏惊蝉抬脚,踹了踹他的背:“敢情旅游度假对你来说就是换个地方玩游戏是吧,今天最后一天,好不容易放晴了,一起去水里玩玩啊?”

    “跟你男朋友一样,我旱鸭子。”

    “不是吧,我游泳都是你教的,你现在旱鸭子?骗谁呢。”

    “有没有可能我是为了教你游泳才去学的游泳。”夏沉光随口敷衍道,“现在还没到时候,等你变回小朋友了,我再慢慢陪你玩水。”

    “我可能变不回小朋友了。”夏惊蝉耸耸肩,坐到他身边,靠着他挺拔的背,“我觉得我会永远留在这个时空。”

    “是吗。”

    “应该吧。”夏惊蝉也说不好,“我感觉这个世界,和我以前生活的世界是两个平行空间,并不是接续的关系。所以我的未来,也许就是和你们生活在一起。”

    “那我岂不是永远不能拥有小小夏了?”

    “你还嫌我了是吧!想要小小夏是吧!”

    夏沉光极有求生欲地抬手摸摸她的头:“大点好,大点懂事,等你将来工作了,记得赡养我。”

    “不不,还是你抚养我比较好。”

    夏惊蝉靠着他晒太阳,一颗心也被阳光烫得暖烘烘的,真想永远和他们在一起。

    东拉西扯地闲聊了半个多小时,夏惊蝉见许青空还没有回来,有点悬心。

    这几天都有好好在吃药,他失眠的症状缓解了很多,比之于期末考那几天,病情明显在逐渐好转,所以夏惊蝉没有随时随地盯着他。

    乍然分开这么久,他还一直没回消息,也不免让她忧心忡忡。

    “爸,我去找找许青空。”

    “你玩你排球呗,找他做什么。”

    “他还生着病,有点担心。”

    夏惊蝉没走几步,夏沉光就追了上来:“跟你一起。”

    “不用啊,他可能回房间里,我去房间看看。”

    夏沉光不是真的要陪她找男友,他只是有话对夏惊蝉说:“其实,有些事情我早就想跟你聊聊了。”

    老爸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夏惊蝉停住了步伐:“你想说什么?”

    “许青空这情况,你也看到了。他是我的队员,我肯定不惜一切代价要帮他,但怎么……

    男孩低头揉了揉鼻翼,“能不能治好,说不准,如果将来一直这样,或者变得更严重,要怎么办?”

    “不会啊,肯定能治好!”

    “我也相信,但……夏沉光抬起那双憨憨的狗狗眼,望向她,“我还是希望你和正常的男孩在一起,林照野虽然性格有点烦人,但他对你是真心的,遇到大……挺靠谱,能担当,你看他对他妹妹,我觉得他能照顾你。”

    “爸!”夏惊蝉不可置信地惊呼,“你怎么帮林照野来劝我啊!”

    “我不是帮他说话。”夏沉光沉声说,“我是觉得,你值得更好的。”

    “在我看来,许青空就是最好的。”

    “你现在处于恋爱阶段,当然看他哪哪儿都好,我也没让你们现在就分手,再处一点时间,等激情消退了,我希望你认认真真考虑一下,他究竟是不是你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

    夏沉光认真地望着她,“有的人,要用一生去治愈童年,你要付出你的后半生去治愈他的创伤吗。”

    夏惊蝉没有立刻回答,片刻思忖后,她对身边的男孩说:“爸,如果换成是我生病,你会愿意照顾我吗?”

    夏沉光没来得及开口,夏惊蝉便帮他回答,“你会,因为你也曾用了很长时间,去治愈我破碎的童年。那时候我到家一句话都不说,也不吃饭,只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是你每天陪着我,带我去游乐园,给我买好多漂亮的裙子,每天逗我……都没有放弃我,我为什么要放弃他。”

    “那不一样,我们是亲人。”

    “我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女,因为你照顾了我很多年,所以我们成了亲人。”

    夏沉光无言以对,但他明白女孩的坚持。

    血缘关系并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彼此间的羁绊,所以变成了亲人。

    ……

    夏惊蝉回到酒店房间,没有看到许青空,房间窗帘全部拉上了,光线昏沉暗黄。

    女孩走到床边,扬手拉开窗帘。

    海景房视野开阔,远处湛蓝的海面闪着粼粼的波光,夏惊蝉极目眺望,心情也变得豁达舒朗…

    这时,她看到了少年的身影。

    他在花园里。

    台风天过境,花园里一片落叶凋零,他独自坐在花园椅上,身边空出了一个位置。

    夏惊蝉以为他在独处,想给他打电话,却看到他嘴唇似乎在动。

    霎时间,全身的血液都回流到了脑子里。

    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和身边的空气说话,他还在笑,如明月清风一般疏落。

    又开始了,他又开始了…

    夏惊蝉疯了一般回过身,推门而出想冲到花园里,揪着许青空的衣领质问他在跟谁说话。

    对面根本没有人!不管看到什么,那都不是真的!

    妈妈已经离开了,永远不可能再回来!醒醒吧,接受现实,别再耽溺于虚幻的想象了!

    她的手紧紧抓着门把手,直到硌得掌心都疼了。

    夏惊蝉没有这样做,她不是歇斯底里的性格。

    她颓然地回到房间,坐在床边,将身体里那股子冲动和慌张按捺了下去。

    冷静之后,她给林照野打了电话。

    没一会儿,林照野来到房间,夏惊蝉将那几瓶精神类药物递过去让他一一检查。

    林照野嗅了嗅味道,咬开一颗尝了尝,对夏惊蝉道:“他又换药了。”

    “……”

    夏惊蝉瘫软地坐在了椅子边。

    林照野想安慰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捡起药瓶对她说:“我现在去当地医院,把药换回来,你等我,很快。”

    “不用了林照野。”女孩咬牙沉声说,“他自己不想接受治疗,换回来也没有用。”

    以许青空的洞察力,换药的第一天,他就应该察觉了端倪,所以他没有再质问她和林照野那晚究竟去哪儿了。

    他什么都猜到了。

    虽然她不让换药,但林照野还是拿着药盒出门了,晚上回来的时候,将一盒新的利培酮递到夏惊蝉面前:“如果他已经有好几天断药了,病情就会复发,今晚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吃药。否则,下一场比赛,他绝对不能上场。”

    *

    晚上,许青空洗过澡,看到女孩一言不发地侧躺着。他扔了擦拭头发的毛巾,从后面抱住了女孩柔软温香的身子,热切地亲吻着她的后颈,试图唤醒她…

    他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身体的每一寸肌理,心里的每一个想法,眼神里的每一次犹疑…

    可许青空在她面前,仍旧是一片迷雾。

    在他的手缓缓探入的时候,夏惊蝉回过头,望着他渴望的眸子:“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数你的药有多少片。”

    少年蓦地停下来。

    夏惊蝉穿着他的单薄白衬衫,衬衫领口搭在了肩上,慵懒诱惑…

    “每次都是我把药倒出来,亲眼看着你吃,可即便如此,我也还是不放心,怕哪一天忘记了提醒你吃药,所以我会数一数药片的数量,做好记录。”

    她冷冷笑着,“你可真行啊许青空,你替换的维生素都能精确严谨到这种程度,如果不是正好有一位医生朋友在身边,是不是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根本不想好起来。”

    “你这位医生朋友,帮你真是不遗余力。”许青空面无表情地说。

    “你少扯这些有的没的,在林照野这件事情上,我问心无愧,但你呢。”

    许青空抿了抿单薄干燥的唇:“抱歉。”

    “我不想再和你斗智斗勇了,真的很累,我们敞开了说吧,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青空站起身,走到了落地窗边,来回踱着步子,看起来似乎很焦虑…

    “我答应过要照顾好她。”他忽然压低了嗓音,用近乎气息的声音告诉她,“但我没有做到,你能明白那种无力感?眼睁睁看着发誓要保护的人离我而去,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

    “你那时候才十一岁啊!”

    “某天她忽然回来了,真的,你可能觉得我疯了,但我知道,她真的回来了,她会对我笑,会和我聊天,会听我讲我最近发生的事……们看不见她,但我能看得见,小九,你相信人有灵魂吗。”

    “那不是灵魂啊许青空!那只是你的幻觉,它不存在的!”

    “如果有一天你消失了,我同样不会放弃寻找你,哪怕别人都说你不存在,我也不会放弃。夏惊蝉,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

    “你要我怎么信!相信你真的能看到母亲的灵魂吗!”

    “我不想前功尽弃,小九,你让我做好这件事,行吗。”

    许青空用力握住了她纤瘦的手臂,渴望地说,“不会有任何影响,开始吃药之前的那段时间,我们不是也相处得很好吗,这件事你听我的,别的……的事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不,我不接受!”

    夏惊蝉用力推开了他,从桌上抓起药盒,拧开了将药倒在手掌心,“你把它吃了,许青空,别再抱守残缺了。”

    许青空冷静地看着女孩,看着她那近乎颤抖的手,递到他面前。

    “听话,把药吃了。”

    少年仍旧摇头,紧扣着女孩的眼睛:“我没有疯,小九,她真的存在,她就在你身后……”

    夏惊蝉跌跌撞撞地后退了两步,又害怕,又悲伤,她强忍着眼泪,用压抑的嗓音说:“许青空,再这样下去,你没有疯,我先疯了。对不……

    说完,女孩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房间,惊慌地跑到夏沉光房门前,用力扣门,“爸,爸开门啊!”

    夏沉光打开了房门,看到小姑娘梨花带雨的模样,瞬间血压升高了:“怎么回事?许青空欺负你了?”

    “我以为我做好了准备,但我没……女孩语无伦次地说着,紧紧搂住了少年劲瘦坚实的腰,哽咽地控诉,“他还吓我。”

    看着她这狼狈的模样,夏沉光五脏六腑都揪紧了。

    “今晚你住我们这里,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对面床边,只穿了一条裤衩的肖屹忙不迭给自己套上长裤,憨憨地说:“这不太方便吧。”

    夏沉光回头对他说:“你去许青空那边睡,顺便看着他。”

    “……”

    肖屹望了望夏惊蝉,“他女朋友都让他吓哭了,你让我去陪他?老子也怕啊。”

    夏沉光没有勉强,他去洗手间拧了毛巾,给小姑娘擦了擦脸,又让肖屹下楼给她买了一份清补凉上来。

    两个男孩陪着她聊了一会儿,安抚她的情绪。

    “今晚你睡我的床,我和肖屹挤一挤,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夏惊蝉摇了摇头:“刚刚我太紧张了,现在没事了。”

    “你别说。”肖屹枕着手臂躺在床上,边看手机边说道,“有些精神病真的会把自己看到的幻觉当真,然后觉得全世界都疯了,就他是清醒的。”

    “许青空不是精神病。”夏惊蝉下意识地维护他,“他只……知道该怎么跟自己和解。”

    肖屹直接笑了:“我还第一次听到有人把精神病形容得这么清新脱俗。”

    夏惊蝉从床上站起来,跳到对面床上狠踹他。

    “哎哎!”肖屹连忙抱着枕头格挡,“夏沉光,管管你女儿!刚刚还哭得跟个水龙头似的,这会儿拿我当发泄对象。”

    “那你就让她发泄一下吧。”

    “没见这么溺爱小孩的啊。”

    晚上,夏沉光跟肖屹挤一张床上,夏惊蝉独自睡靠窗边的大床,肖屹抱怨夏沉光睡觉不安分:“不准在被窝里放屁。”

    “老子什么时候在被窝里放屁了!”

    “你睡着了不知道。”

    “不可能。”

    “打呼噜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打呼噜。”

    “你少玷污我形象。”

    夏惊蝉侧身背对着他们:“安静点好不好,我好困呀。”

    肖屹:“听到没,闭嘴。”

    夏沉光:“踏马的,到底是谁在说话!”

    大概安静了十分钟不到,肖屹的呼噜声响了起来,不大,尚且可以忍受,但没多久,夏沉光说梦话的声音又传来了——

    “对!夹住他!别给他机会!”

    “传球啊草。”

    “……”

    两人就跟二重奏似的,夏惊蝉真是受不了了,起身去阳台上待了会儿,吹着温柔和煦的海风,

    一阵缓慢的敲门声传来,咚、咚咚…

    似带着犹疑和忐忑。

    夏惊蝉走到门边,侧耳听了听。

    门外,许青空沙哑痛苦的嗓音传来:“小九,我想你……

    第66章 失踪 “让我好好跟她道个别。”

    夏惊蝉纠结了很久, 于心不忍,终于还是打开了房门。

    许青空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她,吻着她的脸颊, 在她耳畔拼命道歉:“我不该吓你,对不起,小九,对不……

    夏惊蝉能感受到他满心的懊恼, 抱住了他坚实挺阔的后背:“许青空, 我原谅你。”

    他拥她更紧了, 全身肌肉都在颤抖…

    “跟我回去, 好不好。”许青空吻着她的耳鬓, 沙哑地说,“我们不要吵架了。”

    夏惊蝉冷静了下来,看着情绪混乱的许青空:“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乖乖吃药, 接受治疗,也接受逝者已经离开、并且永远不会再回来的现实,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第二,我……要再见面了。”

    耽溺于虚幻的泡沫, 还是拥抱现实与未来,她必须逼许青空做一个了断。

    许青空抱着她的手逐渐松开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要跟我分手?”

    夏惊蝉强忍着眼泪,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毫发无伤:“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了不是吗, 许青空,你考虑看看。”

    说完, 她回房间关上了门, 不敢看他的表情, 用力擦掉了眼角不争气的泪花。

    房间里的呼噜声有点刻意了,夏惊蝉回到床上躺下,嗓音平静:“醒了就别装了,你们等我睡着了再睡,不然我睡不着。”

    肖屹轻轻咳嗽了一下:“不是,小夏同学,你真要跟他分手啊?”

    “我逼他吃药,他藏药骗我,这种循环只会让两个人相互消耗。”夏惊蝉擦掉眼泪,沉声说,“我必须逼他做选择,否则,他永远不会好起来。”

    他和她之间,总有一个人要做出决断。

    夏沉光有点担忧:“这样会不会太激烈了,怕他出事啊。”

    “他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短时间内应该不……夏惊蝉咬牙道,“而且我说过,如果他敢弄伤自己,那我也会弄伤我自己,如果他放弃生命,我会和他一起。他不……

    肖屹听得直皱眉,踹了夏沉光一脚:“哎我去,别人的青春为什么如此疼痛,我的青春如此平淡,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种轰轰烈烈的爱情啊。”

    夏沉光:“你先把你打呼噜的毛病改掉。”

    “某人又是磨牙又是说梦话的,还说……了,许青空打呼噜不?”

    夏惊蝉:“不打,他通常不睡。”

    “……”

    “牛逼。”

    次日回程,夏惊蝉全程没有理会许青空,他一个人走在人群最后,不和任何人说话。

    陈飞小声问钱堂姜:“他俩怎么了?”

    钱堂姜摇头:“不知道。”

    林照野抓住机会和夏惊蝉走在一起,笑嘻嘻地给她提包,嘘寒问暖,殷勤备至。

    夏惊蝉回头望许青空,他也正看着她,委屈的眼神有点像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狗。夏惊蝉差点心软,但想到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终于还是硬下心肠,不搭理他。

    回来以后,她没有再去鹿栖公寓了。

    开春将会迎来全国赛的首场,训练时间紧迫,开学前几天,夏沉光索性搬到了肖屹家小住,离学校更近些,方便来回通勤。

    他不在家,夏惊蝉一个人住在夏家也没劲儿,索性跟他一起搬到了肖屹的大平层。

    肖屹家从来没这样热闹过,他开心得不得了,花了半天时间跑去超市大采购一番,给他俩准备了生活用品和干净的毛巾被单。

    七七开春做了手术,一切顺利,恢复得很好,林照野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愉快,外向热朗的E人性格,见谁都能搭腔聊几句,篮球队的相处氛围前所未有的轻松。

    只是,许青空不见人影,一次都没有来训练。

    夏惊蝉不可能真的放心丢下他一个人,所以在鹿栖公寓的家里装了摄像头,观察了解他基本的情况。

    许青空过得并不好,晚上不睡,总在家里踱步,走来走去,直到天稍稍黎明时,黑暗散去,他才能在沙发上小憩几个小时。

    白天大部分时间他都抱着电脑写代码,饮食没规律,有一顿没一顿的,甚至有几次夏惊蝉还看到他喝酒了,昏沉沉倒在沙发上。

    喝醉了,还能多睡几个小时。

    许青空把自己弄得很糟糕,但夏惊蝉不会因此就心软回去,如果她妥协这一次,余生都会这样妥协下去。

    这不是夏惊蝉想要的未来。

    开春全国赛第一场,许青空没有来。

    这一场西鲁大学,一支来自西北地区的大学篮球队,队员们个儿特别高,有几个两米以上的选手,而且身材看起来极其健壮。

    这所大学的体育不怎么出名,不管是联赛还是专业赛,都没有听说他们打出过名堂来。

    和北裕大学的名气比起来,差远了。

    一开始,南渝大学打得很稳,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开场的先手,拉开了十多分的差距。

    经过如此长时间的训练和多场赛事经验积累,再加上两位专业的教练帮助,队员们配合默契越来越高。

    虽然许青空不在,但有陈飞这么个投篮命中率仅次于许青空的小前锋在,打这支籍籍无名的篮球队,应该是稳赢。

    队员们发挥确实稳,中场时,拉了十八分的差距,所有人包括夏惊蝉,都认为这场比赛是必胜局。

    转折发生在最后四分之一场,对方换上了两个新面孔,这两人的配合之默契,丝毫不亚于夏沉光和肖屹。

    在落后将近二十三分的情况之下,开始了绝地追平和反击。

    高个儿的新面孔成功突围,首先拿下一个三分,观众席瞬间沸反盈天地欢呼了起来,队友们也似乎被打了鸡血一般,开始了疯狂的快攻。

    夏沉光察觉不妙,立刻招呼队友严防死守。

    发现不好突围之后,对方控球后卫反手将球扔给了远处的高个儿新面孔,又是一记三分球,这家伙状态好到不行!

    第二个三分球让夏沉光懵圈了。

    眼看着比分一点点被追平,首先沉不住气的是林照野。

    他不再防守,单方面采取了进攻策略,试图用快攻拉开比分,但他带球撞人,裁判吹响了犯规的口哨。

    西鲁大学拿到了罚球的机会,两颗球,全部投进…

    士气大振。

    而被他们打乱了阵脚的南渝大学,犹如被关在笼子里乱蹿的鸽子。

    最荒诞的画面是对方在南渝大学的篮板之下抢到球,快速奔向自己的球场时,对面居然一个防守的都没有。

    夏沉光眼睁睁看着这颗球被他轻而易举地抛进了篮筐里,心都凉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是南渝大学的的至暗时刻…

    对方一颗接着一颗地进球,最后三分钟,追到了五分的差距,最后一分钟里,这五分也被追平了。

    不仅如此,比赛结束的哨声里,对方投出的三分球顺利进筐,不仅追平了分数,还拉回了一分…

    全场欢呼沸腾的刹那,所有人包括夏惊蝉,都愣在当场。

    这种震惊不亚于北裕大学输掉比赛那一瞬间的不敢相信…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靠着最后这颗三分球挽救了全局,而历史永远这般惊人地相似。

    怎么会,不该输,不应该输啊!

    夏惊蝉看着西鲁大学的队员们全场狂奔的欣喜模样,仿佛看到了战胜北裕大学的那一刻。

    篮球场上,没有永远的赢家…

    每一分钟都有无限可能性。

    他们失去了全国赛,止步于此。

    陈飞躺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夏沉光仍旧不敢相信,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颓丧地用手抱着头。

    夏惊蝉身边的钱堂姜转过身偷偷擦眼泪。

    林照野沙哑地问肖屹:“屹哥,……么办?”

    这是他第一次叫“屹哥”。

    虽然夏沉光是队长,但肖屹才是整个球队最核心的支撑力,他年纪小,却像所有人的大哥哥一样。

    有他在,好像没有搞不定的难题。

    “我不知道。”肖屹摇头。

    他真的不知道。

    ……

    南渝大学败在了三月的初春。

    春寒料峭,篮球队陷入了低谷。

    梦想不复存在。

    队员们散的散,走的……经充满欢声笑语的篮球馆,现在也是空空荡荡,好几天没人去了。

    夏惊蝉时不时还会去球馆转转,王大爷依旧还在,叨叨着说:“等开学就热闹了。”

    是啊,还会有更多热爱篮球的少年们奔驰在球场上。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她好像改变很多,又好……么都没有改变。

    变故,发生在开学之初。

    夏惊蝉照例打开公寓监控视频,却发现许青空一整天都没有回家,直至午夜,视频里不见他的身影。

    她狂奔回到了鹿栖公寓,在柜子里翻出了许青空的药。

    无论是抗抑郁的药物,还是精神类药物,他都没有再动过了。

    霎那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哆哆嗦嗦地给许青空打电话,电话接通之后响了很久,直到忙音传来…

    夏惊蝉哆哆嗦嗦地给夏沉光打了电话:“许、许青空不见了,我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他,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不是已……

    “别急,我现在就去找他,我联系队员们一起找,说不定他们会知道他在哪里,对了,你去过他家没有。”

    “我刚从鹿栖小区出来,他不……行李箱这些都在,他好像不是要离开…………

    最后几个字,夏惊蝉已经说不出来了,她跪在地上,全身颤抖着…

    “我不该让他选,明明知道他是不好的,我为什么要逼他,为什么要让他一个人承受,我答应要陪她,我真是该死啊!”女孩断断续续地说着,泣不成声。

    “小夏,你别急,你去过他原来的家了吗?”

    “还、没有。”

    “过去看看,说不定在那边。”

    夏惊蝉跌跌撞撞地下楼,打车来到了许青空原来副食店的家。

    卷帘门紧闭,有邻居出来倒水,夏惊蝉连忙冲过去:“请问许青空回来过吗!”

    邻居差点被她仓皇的模样吓一大跳:“没有啊,他不会回来了,前几天这店面都被他卖了。”

    “卖了?”

    “是啊,你没看到门上写着转让两个字吗。”邻居说完回了单元楼。

    夏惊蝉独自坐在卷帘门前,抱着膝盖,身体仿佛呼呼地漏着风,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许青空。

    她忙不迭按下了接听,崩溃地哭出了声——

    “许青空,我不要你选了。真的,你回来吧,你和我,还有妈妈,我们一起生活,我再也不要你选了,好不好,你不要做傻……

    “小九,别哭。”

    河边,许青空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你哭的我心都要碎了。”

    夏惊蝉用力擦掉了眼泪,一字一顿地告诉他:“夏惊蝉不能活在没有许青空的世界里,你听到了吗,如果你敢做傻……

    少年低沉而温柔的嗓音打断了她:“别担心,我想好了,我选你。”

    他回过头,看着那一堆正在熊熊燃烧旧衣物和那个白枕头,眼泪流淌——

    “让我好好跟她道个别。”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三章

    第67章 复活 一切,都不晚

    夏惊蝉惶惶不安的等待着。

    许青空那句话无疑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夏惊蝉相信他,因为他答应过她的事,不会食言。

    将近凌晨一点, 门外传来了滴滴滴的密码锁的按键声。

    夏惊蝉飞奔过去打开房门,看到那个黑发少年瘦削的身影。

    有一点时间没见了,他脸庞轮廓越发显得锋利,皮肤苍白, 漆黑的眸子如同化不开的浓雾。

    “小……他轻唤她的名字, 嗓音沙哑。

    夏惊蝉用力抱住了他…

    好害怕, 真的好害怕, 失去他的惶恐战胜了一切, 夏惊蝉甚至说服自己愿意接受他一直病下去,只要他好好地活下去,只要他能开心…

    “小九,我以后不会让你担心了。”许青空双手紧紧环住女孩瘦弱的身体,将她锢在怀里, 向她保证,“你别怕,我会好好吃药,尽快恢复。”

    因为, 再也无法忍受没有她的世界,无法忍受长夜的思念, 无法忍受白天疲倦地醒来仍旧面对无尽孤独的空房间…

    许青空锢紧了她, 痛苦地说:“小九,我好想你。”

    “我也是。”

    夏惊蝉踮脚亲吻他。

    细细密密的亲吻中夹杂着苦涩的眼泪, 许青空伸手轻抚她湿润的眼角, 捧起她的脸蛋, 加深了这一个吻。

    两个人的情绪如同火焰般,纠缠在了一起。

    “许青…………

    他被她彻底点燃,抱着她回了卧室,一寸寸吻遍了她的全部。

    在两个人都即将抵达临界点的时候,许青空将她翻了过来,按在了床单上,让她背对着自己,从柜子里取出了什么东西,用牙齿撕开。

    在这个阴雨绵绵的缱绻春夜里,除了炽热的呼吸和压抑的低吟,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他的大掌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十指紧紧地交扣,紧到指骨都泛了白。

    夏惊蝉闭上眼,任由少年填充她的全部,伴随着轻微的不适应,最后逐渐被另一种美妙至极、无法言喻的感觉所替代。

    相爱就是这样极致的占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几乎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气,宛如小猫咪一般倦倦地趴在床上。

    耳边是他窸窸窣窣的动作声,将地上的几个壳子清扫了,抱着她来到柔软的飘窗垫上,换了干净的床单被套,然后将她抱回来,去洗手间将她的贴身衣物全部清洗了。

    他回来时,女孩已经陷入了浅浅的睡眠,呼吸也变得均匀了。

    她真的好像一只不太成熟的小动物,连睡觉的姿势都是环抱着自己,毫无安全感。

    许青空坐在床边,看着她侧身背影,心里悲伤翻涌。

    让她痛苦不安,他真的该死。

    许青空从后面环抱住了她,小声地在她耳畔一而再地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夏惊蝉睡眠很浅,听到少年在她耳畔的低语,渐渐苏醒了过来。

    “对不……

    他紧紧从后面抱着她,愧疚感快要将他吞噬了,“对不……

    “为什么要道歉。”夏惊蝉摸不着头脑,回过神,隔着浓郁的夜色和他面面相望。

    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能从他深挚的眸子里感觉到什么…

    “许青空,不要再道歉了。”

    “我不该对你这样,球赛也输……

    她伸手捧起了他的脸,让他凝望着他,认认真真地说:“只要你能好起来,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她浅浅地吻住了他干燥的唇瓣,一开始只是细细的轻啄,直到他微微张开嘴,接纳她,两人抵死缠绵地亲热了很久、很久。

    爱意在如同深渊一般的低落情绪面前,如此的不值一提,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感受到她的存在。

    两个孤独的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渴望地依偎在对方怀中。

    仿佛只有这里,才是真正安全的所在。

    失去她的这段时间,许青空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生命中的光熄灭了。

    可他还是舍不得她,为了让她回来,许青空一遍遍去回想,回想母亲死亡的点点滴滴,去构筑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细节,摧毁曾经坚信不疑的信念。

    最终,他决定亲手埋葬过去。

    “只要我好起来,你不会再离开了,对吗?”他一遍又一遍地追问她,如同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

    “就算你无法好起来,我也不会再离开你了。”夏惊蝉看着他的眼睛,“许青空,我爱你,真的,我爱你。”

    许青空用力拥住了她。

    “许青空,你不知道我刚刚有多舒服。”她尽可能地向他提供正面的情绪价值,分散他的注意力,“你真的很棒。”

    “会吗?”

    “是啊,不是安慰,是真的。”夏惊蝉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手指尖轻哒哒地顺着他锋利的轮廓划下来,“我好喜欢和你做这个。”

    他轻轻嗤了一下:“女孩子怎么说这种话。”

    “我只对你一个人说。”

    许青空被她弄得害羞了,夏惊蝉觉得他这样子好可爱。

    “怎么了,不可以吗。”

    他终于笑了:“可以。”

    夏惊蝉转过身,牵着他的手,让他拥着自己入眠。

    身体的极度的疲倦,让他没有办法再耽溺于情绪的深海中,本应失眠的这一夜,却因为她的存在变得真实而安稳。

    许青空从后面抱着她,脸庞深埋在她颈项中,闻着她的馨香,感受她的无处不在,陷入了梦乡之中。

    ……

    好消息是在开学之后传来的,今年的联赛特别增加了一场复活环节。

    进入了全国赛而惨遭淘汰的球队,只要能在复活赛中胜出,就可以重新入围。

    听到这个消息,全队十分振奋,更让他们开心的是——

    许青空重新入队。

    严酷的训练重新帷幕,这一次,他们再不敢轻敌了,回顾着当初迎战北裕大学时的初心,回顾那时如何沉着应敌,如何抱着必死的决心逆风翻盘。

    复活赛并不容易,机会对于每支队伍都只有一次,要么赢,要么彻底失去联赛资格。

    南渝大学在两周不到的时间里、接连对战了三支篮球队,每一次胜利都来之不易,尤其是最后一场。

    只要赢了这一场,就能够在复活赛中胜出。

    可这场球赛打得异常艰难,双方几乎可以说是势均力敌,分数差距不会超过六分,一边一球,一边一球,连解说都不由得感慨——这场比赛的比分追得太死了。

    全程惊心动魄,不到最后一刻无法判断究竟谁会赢得胜利。

    所有人都发挥了自己最大的极限,精神和体力都处于消耗殆尽的临界点了。

    最后四分之一场,林照野的篮板没有让众人失望,靠着他的篮板球,比分暂时领先。对方的内线优势极强,很快比分又追了上来,数度追平,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许青空标准的三分投篮之后,对方接了球,移动抛球进球得分。

    观众们连呼精彩,这一把怎么看都像是高端局。

    最后一分钟,对手取得了领先的优势,场下呐喊着:“防守!防守!”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防守,南渝大学都能够突围得分,肖屹精彩的走位控球,陈飞的线内投……渝大学的控球能力也是超强的。

    观众席上的夏惊蝉心如悬丝,紧张不已。哪怕到了最后一秒,她都无法预料哪只球队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或许,篮球赛真正的魅力,就在于此。

    对方投了一个三分没有进,篮板之下被抢球失去了先手,但还是领先了南渝大学四分。

    只剩最后十五秒了,林照野不顾一切地抢下篮板球,强行突围成功,回头望了望篮板下的陈飞和三分线外的许青空,心里计算着得分。

    “给你情敌!传给你情敌!”陈飞冲他喊着。

    肖屹走过来一巴掌敲他脑袋上:“乱喊什么!”

    虽然林照野对许青空仍旧心有戚戚,但关键时刻没掉链子,扬手将球抛给了他情敌。

    许青空拿到球没有耽误,标准的三井寿投篮姿势,这颗三分球稳稳地命中篮筐。

    只差一分了!

    双方体能都已经抵达了极限,最后十秒时间,只要能稳住这一分,南渝大学必胜。

    对手最后的防守没有防住,肖屹神一般的走位,半路截走了对方的球,扬手抛给许青空,许青空所站的位置不适合投球,他做出了投篮姿势,马上有两个高个儿男跳起来盖帽,许青空一个漂亮的假动作回旋,将球扔给了篮板之下的夏沉光。

    最后一秒时间里,夏沉光拿到球,起跳暴扣。

    只听“哐”的一声,篮球被他灌入了篮筐之内。

    比分彻底追平的同时,超了一分!

    赢了!

    观众们站起来,疯狂地欢呼着,呐喊着“南渝大学”四个字。

    队员们没有兴奋地欢呼,他们疲倦地坐在了地上,看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眼眶都红了。

    和西鲁大学比输的那一次,夏沉光都没有哭,但这场耗尽体能的复活赛却让他有点绷不住。

    肖屹喘息着,来到他身边,按了按他的肩膀。

    夏沉光起身和他拥抱——

    “赢了,屹哥,我们可以继续打全国赛了。”

    “是啊,可以继续走下去了。”

    夏惊蝉尖叫着冲进了球场,许青空已经向她张开了怀抱,没想到这小姑娘半路让林照野给截胡了。

    他明目张胆地抱住别人的女朋友——

    “夏夏,终于赢了!太不容易了,妈的,比做一场外科手术还难。”

    “老子不想打比赛了,太考验心态了!”

    “呜呜呜。”

    这家伙抱着她大哭了起来。

    “哎。”夏惊蝉拧着眉头,拍拍他的背,象征性地安慰了一下,回头去看许青空。

    许青空双手叉腰,喘息着,无奈地望着她。

    她好不容易推开了林照野,朝着许青空跑去,没想到夏沉光揽住她,将她抱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伸出双臂欢呼着胜利。

    队员们一起拥了过来,为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高呼庆祝着。

    许青空遥遥望她,眼底也绽开了难得一见的笑意,对她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夏惊蝉心里涤荡着满满的幸福感…

    这场比赛之后,他们最终将会走向全国,梦想之路重新起航。

    一切,都不晚。

    ……

    第68章 消失的她 那一瞬,笑意,被冰冻在了嘴角。

    接下来的几场比赛安排在外地, 时间相对比较集中。

    夏惊蝉没办法和篮球队一去过去了,她自己的学业没法耽误。

    好在胜利的消息隔三差五传回学校,明德楼正前方的LED显示屏上, 每天滚动播放着篮球赛的精彩赛况剪辑。

    很多路过的同学都会驻足观望,男生女生都有。

    南渝大学校队这一路走来也算是劈荆斩棘、势如破竹了。

    有过胜利,也有过失败,从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小队走到今天, 在全国打响了知名度。

    他们的每一场的发挥都很稳, 他算是拥有了一支专业球队的基本素养, 再不是当年的草台班子了。

    潜龙在渊, 也总会有一飞冲天的时候!

    真是很振奋人心啊。

    夏惊蝉每晚和许青空电脑视频, 听许青空说着这段时间赛场上的情况,还问他是否有按时吃药。

    夏沉光的大脑袋时常挤了过来,让她放心,他每天都监督着许青空吃药。

    闲暇的课余时间,夏惊蝉不厌其烦地观看许青空的比赛视频, 他越来越强,已经逐渐有了未来的NBA天才球员许青空势不可挡的气势。

    一切,都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

    全国总决赛对战东越大学,这支球队不是一般的强。

    他们在全国的知名度远胜南渝大学, 不仅在高校联赛中有耀眼卓越的战绩,此前许多场职业赛也能看到他们十分优秀的表现, 名副其实的冠军候选队。

    开赛前, 所有人都很紧张,几乎是紧张的无法入睡的那种紧张…

    教练安慰他们没关系, 已经走到这里了, 即便拿第二名也是绝佳的战绩, 将来职业生涯已经向他们敞开了大门。

    可是正如他所说,已经走到了这里…

    谁能甘心只当第二。

    东越大学的这支校队,打过无数场专业比赛,有全国最好的教练,有最优秀的队员和后备成员。

    他们中的几个队员,其中的得分后卫周朝煜,很小就展露出了非凡的篮球天赋,接受最专业的篮球训练,十年如一日地打各类专业比赛,战绩绝佳…

    这样的人,即便是许青空,也没有信心一定能战胜他。

    深夜,队友们都各自回房间睡去了。

    只有许青空坐在电脑屏幕前,微蓝的光芒照着他锋利的脸庞轮廓。

    他在看东越大学联赛以来的每场比赛视频,分析他们的战略战术,分析他们每个人的特点和打法。

    进入全国赛阶段,南渝大学每场比赛都打得异常艰难,好几次都是险中取胜,可东越大学绝非如此,他们打这种比赛就跟玩儿似的,打得很轻松,往往在半场或四分之一场时,就已经定下了胜利的基调。

    后续也没有给对手任何反击回攻的机会。

    看到周朝煜进球的瞬间,许青空很躁动。

    同样是得分后卫,他的投篮技术和状态奇佳,这让许青空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胜负欲。

    深夜,他给夏惊蝉打电话。

    夏惊蝉半梦半醒间,嗓音带了点小迷糊:“哥……

    “小九,我睡不着。”

    夏惊蝉听出了他呼吸间的急促,顿时清醒,连忙坐起身:“怎么了?”

    “没事,别怕,只是有点睡不着,心跳很快。”

    “你在紧张吗?”小姑娘担忧地问。

    “东越大学,他们很强。”

    打了这么多场球赛,夏惊蝉第一次直面许青空的紧张。

    他未来球场上战无不胜的强……也会有紧张的时候吗?

    “周朝煜真的很厉害。”许青空嗓音低沉,“我不确定能不能赢他,但我不怕,很想和他打,不想当第二。”

    “许青空,你必须睡觉了。”夏惊蝉知道他在这样胡思乱想,只怕一整夜都别想入睡了,“乖,睡觉了。”

    “我没有睡意。”

    “我陪着你,不挂电话,这样可以吗?”

    “好,别挂。”

    在球场上他是绝对的强者,但在夏惊蝉面前的,他所有的不安和脆弱展露无遗。

    他正在逐渐接纳她走进他的心里。

    “睡着了吗?许青空?”

    “没有。”

    “快睡!”

    许青空真的努力入睡,但他的呼吸仍旧不能平静,夏惊蝉很无奈,只能下了床。

    ……

    几分钟后,许青空听到酒店门外传来了叩门声。

    “等下,有人敲门。”

    夏惊蝉好奇地问:“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许青空:“马上就知道了。”

    打开门的那一刹那,许青空恍然间以为自己是做梦。

    或……出现幻觉了。

    他低头揉了揉额角,再度望向面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长袖长裤的白绒睡衣,抱着自己的护颈枕,黑绸般浓密的长发垂在肩上,对他浅浅一笑,嘴角抿起小酒窝:“马上就知道咯~”

    “你怎……

    “全国赛啊,就算辅导员不让请假,逃课我也要来观赛的啊!”夏惊蝉自顾自地走进房间,“知道你们全队都很紧张,不想打扰你们备赛,谁都没说,准备默默混进观众席看你们比赛,如果赢了,就现身跟你们一起庆祝。”

    她坐在了许青空软软的大床上,压了压,“输了,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不跟你们抱头痛哭了,等夏沉光哭着给我打电话报丧。”

    她的出现,瞬间驱散了少年心中的不安定因素,半月来的思念让他几乎一秒就【】了。

    他跑过去,将女孩扑倒在床上,吻了下来。

    这一个亲吻持久而缠绵,湿热的呼吸交织着,小姑娘似乎刚吃过薄荷糖,淡淡的清甜弥漫在唇齿间。

    夏惊蝉招架不住他如此疯狂的热情,这样滚烫的爱意让她几乎全身都软了,她双手抵在胸前,稍稍用力想要推开他,却碰到少年胸口强烈的起伏,他的心……快!

    他将她不听话的手揪住,双手交叉摁在了头上,让她一整个迎合着他,嘴角绽开使坏的笑意:“来得正好。”

    “许青空,你明天要比赛!”

    “那就只一次。”

    “哎!”

    漫长的缠绵之后,许青空帮她清理了身体,兀自去了洗手间冲澡。

    夏惊蝉全身酸软地躺在床上,房间里的灯光全关了,只剩洗手间暖黄的灯光漫出来,看着他提拔的的身影轮廓,夏惊蝉只觉一阵心安。

    幸好比赛是晚上场,明天还可以休息一整天,养精蓄锐。

    “许青空,快出来和我亲亲。”夏惊蝉趴在床上,笑着说,“快点,我要亲你。”

    许青空推开了门,浴巾围在劲瘦的腰间,他走到她面前,揪住了女孩黑色的长发。

    这个动作,十分危险。

    夏惊蝉连忙躲开他:“说好了只一次。”

    他俯身吻了吻她柔嫩的唇瓣:“总决赛之后,我干个够。”

    小姑娘顿时脸红了:“听听,你说的是人话?”

    他轻笑了一下,拿起吹风机,去柜子边吹着黑色短发。

    夏惊蝉坐起身,来到办公桌边,笔记本屏幕上还暂停着东越大学的比赛画面,桌上的笔记本里记录着所有队员的身高,前锋后卫一一对应的名字,还有他们的技巧和下意识动作…

    引起夏惊蝉注意的不是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据,而……个鹅黄色太阳花笔记本!

    这个本子,和穿越那日在宾利车上许青空给她签名的本子,一模一样。

    发生车祸的时候,她眼前最后的画面,就是鲜血缓缓流淌在了笔记本上。

    夏惊蝉全身的血液都逆流了。

    她颤抖地翻开了下一页,赫然看到本子上有他熟悉字迹写着——

    少年无惧岁月长。

    彼岸,尚有荣光。

    “许青空,这本子,哪来的?!”

    许青空拿吹风机吹着头发,漫不经心道:“不记得了。”

    “你好好想想!这本子到底哪来的?”

    见她如此紧张,许青空微微皱眉,放下了吹风机,走过来拎起本子看了看:“很重要吗?”

    “这个本子,一看就是女生送的啊。”夏惊蝉胡诌了一个借口,“老实交代,哪个女生送的。”

    许青空轻笑一声:“想起来了,这是肖屹包里翻到的,他买东西,喜欢买这种粉粉嫩嫩的风格。”

    夏惊蝉想着,这个本子应该只是偶然得到。

    可……是未来的许青空,为什么会这么多年都保留着这个本子,直到遇见未来的她?

    难道,难道那时候的许青空已经认识她了?

    夏惊蝉开始回想那天的所有细枝末节,回想车上许青空告诉她:“我们还会再见面,一定会。”

    她的心悬空了…

    那个时候的许青空,已经经历了现在的一切吗?

    许青空见她发呆,伸手搭在她单薄的肩上,夏惊蝉似被吓了一跳,身子颤了一下。

    “到底怎么回事?”

    夏惊蝉翻开笔记本,指着这上面的字问:“这句话,是你写的吗?”

    “昂。”许青空解释道,“教练常说的一句话,好像来自某个动漫吧,我顺手把它记下来,就当鼓励,不过你为什么这么介意这个笔记本和这句话?”

    “没什么,许青空,只是看到这句话有些感慨。”夏惊蝉不想影响他明天的比赛,一……比赛结束之后再告诉他吧。

    “快睡了吧,好晚了。”

    许青空从后面抱住她,将她卷进被窝里,在她颈边柔声说:“没有你的夜晚,我真的不习惯了。”

    “我也是。”

    “答应我,同床共枕,白头偕……

    夏惊蝉翻过身,攥紧他怀里,紧紧与他相拥同眠。

    “一言为定,许青空。”

    ……

    次日晚上的这场冠军总决赛,场内坐满了应援的观众,因为是东越大学的主场,所以满场都是“东越加油”的呐喊声。

    只有夏惊蝉坐在观众席边,格格不入地喊着:“南渝大学,加油!”

    这两支队伍实力差距悬殊,但比分竟然一直稳在十五分以内。

    不像东越大学以往几场比赛,每次都是遥遥领先的碾压性优势,打到最后毫无悬念。

    比赛开赛不过十五分钟,东越大学的教练叫停了比赛,召集队员们重新商量战术,让他们不要轻敌。

    能够进入冠军争夺赛的队伍,都不能小觑。

    更何况,南渝大学是出了名的逆风选手,这一路走来的坎坷波折,成就了他们今天的辉煌。

    能站在这里和东越大学打个势均力敌,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实力。

    下一场比赛开始,东越大学的队长带领着球队稳打稳扎,压制着肖屹和林照野两位快攻型选手的,使他们难有突围的机会。

    林照野一如既往站在篮板舒适区下面,但这一次,他的篮板球抢起来极度吃力。

    肖屹一贯的蛇形风骚走位,也被强行压制。

    全队第二得分选手陈飞,每一颗投篮都被对方盖帽,夏沉光在篮板下摔了三次。

    唯一的希望来自许青空的三分球,精准到近乎恐怖。几乎对手传给他的每颗球,他都能投进。

    让人放心的强大存在。

    东越大学逐渐发现了许青空的优势,开始重点防他。

    比分逐渐开始拉远了,从十几分到了二十几分。

    纵然如此,却没有一秒钟的泄气,陈飞面对三个防守队员,对抗投篮,赢了一颗球引来全场欢呼。

    哪怕是东越大学的主场,但明显落于颓势的南渝大学,每每得到一颗万分艰难的进球,都能引起观众最大程度的欢呼声。

    因为他们真的太难了。

    东越大学没有给他们高兴的机会,他们每每投进一颗球,东越这边绝对属于加倍奉还,一连好几个进球,分数差距越来越大。

    上半场结束,比分来到了36:62,近乎过半。

    看起……毫无转机的一站。

    实力相差过于悬殊,如深渊鸿沟一般,不是喊喊口号,激励激励人心,就能弥补的差距。

    不过,他们还是小觑了许青空。

    这家伙属于遇强则强的潜力股,下半场开始之后,在队员们的绝对配合下,许青空开始了疯狂的投篮时刻。

    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许青空恐怖如斯的进球率,让南渝大学缩短了将近二十来分的比分差距。

    全场都为这个男人疯狂呐喊着,夏惊蝉更是喊得嗓子都哑了。

    许青空是夏沉光最值得交付信赖的后背。

    不过,东越大学的得分后卫周朝煜也不是吃素的,开始了反击,只要许青空投进一颗三分球,他就会回敬他一颗三分球,不让南渝大学有任何反超优势。

    极度难缠。

    四分之一场,比分变成了57:72。

    队员们体力都透支了。

    林照野来到许青空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两个水火不容的死对头开始了反跑配合,逐渐将比分拉近。

    夏沉光守在篮板之下,一连上了好几个灌篮。

    东越大学兴许也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对手,就算是最后几分钟,他们都还能蹦跶得这么厉害,逐渐追平比分。

    真是太可怕了。

    不过,南渝大学的风格一向如此。

    他们的大前锋,中锋和得分后卫,都属于遇强更强的爆发性选手,越是被压到极限,越是能够激发他们的潜在实力。

    东越大学是真的感觉到吃力了,教练在他们耳边大喊着:“防守!守住!”

    比赛来到了最后一分钟,肖屹丝滑过人,传球林照野,林照野扬手投篮,丝滑得分。

    对手强行顶开了两个人,抢下篮板,却犯规了。

    南渝大学得到了两次罚球机会,依旧是林照野罚球,顺利拿下了两分。

    没时间了,最后的两分钟,号称体能机器的夏沉光才终于发挥出他的体能优势,运球四秒过全场,在所有人的尖叫声中,他扬手上篮。

    进球了!

    接下来,南渝大学持续保持快攻球,加速推进,进球,拿下两分,许青空线外再来一个三分。

    全场尖叫!

    南渝大学最后的时间里,连赢了十几分。

    东越大学都快被他们打崩溃了,这是什么魔鬼篮球队,原本的必胜局被他们弄……被动啊。

    他们开启了窒息防守,却抵不过一个发癫的林照野。

    他加速过人,绕球上篮,背后过人,传球给许青空,又是一个进球三分,最后十秒,比分追到了只有一分的差距!

    全国冠军,咫尺之距!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夏惊蝉摊开了那个鹅黄碎花笔记本,翻到了写字的那一页。

    如果一切皆有命定安排,那就让他们看到彼方的荣光吧!

    最后十秒,林照野强势突围,抬手进球。

    然而,并不似所有人以为的逆风翻盘局。

    比赛结束得哨声吹响的前一秒。

    这颗球,没有进。

    “哔”的一声,哨声响起。

    一分啊!只差一分了!

    这一分,让他们和全国冠军失之交臂,此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这一刻。

    夏沉光失望地将要红了眼睛,却发现那个哨声,并不是比赛结束的哨声,而是犯规哨声。

    在林照野投球的时候,他前面盖帽的对手,打了他的手!

    这是犯规的哨声!

    距离比赛结束只剩最后一秒钟了,比赛暂停,裁判判决罚球一颗。

    东越大学瞬间炸了,眼看就要赢了,这下……下子胜负真的说不准了。

    林照野接了球,站在线外,正面迎着篮筐,篮球在他手上不停地兜着,发出砰砰砰的落地回响,宛如心跳。

    “野哥!加油!”

    “没问题的。”

    “别说话了,让他投。”夏沉光说,“进不进都没关系,野,别紧张。”

    林照野听不到场外的欢呼声,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他唯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砰。

    夏惊蝉的手揪紧了笔记本纸业,拉出层层褶皱。

    一定,要进啊!

    林照野做好了准备,扬手投篮,所有人的视线都追着那颗球,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落入了网篮内。

    “yes!”

    “哇哇哇!”

    “好哎!”

    尖叫声中,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了。

    87:87,最后一秒居然真的追平了!

    南渝大学的几个队员们兴奋地抱在了一起,从来不喜欢跟人接触的许青空,都默许了夏沉光这一个热力十足的拥抱。

    比赛,进入了加时赛阶段!

    短暂的休息之后,队员们重新投入了赛场上。

    加时赛五分钟,南渝大学和东越大学开始了紧张刺激的你争我夺,比分紧追不舍,南渝大学领先,然而最后五十秒,周朝煜关键一个强行三分球,比分再度追平。

    夏沉光加速上篮,肖屹抢断,比分来到了92:92。

    最后五秒,林照野站在半场之外,将篮球飞掷了出去,稳稳落到了三分线外许青空的手里。

    对面两个防守,身后一个干扰,试图阻止他的三分球。

    却没想到,许青空放弃了三分,转身一个回旋假动作,进入线内,带球上篮…

    在结束比赛的哨声吹响的刹那间,球旋在篮筐外……终,落入了框内。

    比赛结束。

    94:92

    全场观众站了起来,发自内心地为这一场几乎可以载入史册的篮球赛呐喊欢呼。

    赢了,终于赢了…

    夏惊蝉忍不住热泪盈眶。

    少年无惧岁月长。

    彼岸,尚有荣光。

    夏惊蝉脑子一突一突的,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落在笔记本上的不是眼泪,而是鲜血。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满手都是血…

    这些血,流淌到了笔记本上,染红了那几个字。

    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夏惊蝉猛然站起身,想朝着球场上的少年狂奔而去,想紧紧拥抱他,想抓住他永不放手…

    许青空从近乎疯狂的队友们充满汗臭味的怀抱里钻出来,来到休息区,从黑色单肩包里拿出了一个黑色丝绒盒。

    此刻的紧张,远远胜过了方才进球得分的紧张…

    大二就求婚,是不是太快了些。

    但他就想这样,在最荣耀的时刻,向他最爱的女孩许下一生的承诺。

    只要她答应,他就会安心,婚礼可以大四毕业之后再举办。

    许青空拿着钻戒,转身望向了观众席。

    那一瞬,笑意,被冰冻在了嘴角。

    空荡荡位置上,只剩下了翻开的空白笔记本…

    夏沉光走过来,揉了揉许青空的脑袋:“最后那颗球,太帅了!”

    许青空蓦地抓住夏沉光的手,沉声问:“夏惊蝉呢?你看到她了?”

    然而,夏沉光说出来的话,直接将他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谁是,夏惊蝉?”

    作者有话说:

    正片开始。

    第69章 蛛丝马迹 “他还真拿老子当情敌。”

    许青空又犯病了。

    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 分明吃药控制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终于没再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地说话。

    但比赛结束之后,他却发了疯, 寻找着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名叫夏惊蝉的女孩。

    队友们轮番跟他聊天,开导他,劝说他,但许青空固执地坚信, 他有一个深爱了很久的女朋友。

    肖屹玩笑着说:“像你这种每天拒绝无数个女生告白的母单solo, 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女朋友。”

    是啊, 许青空如果真的想谈恋爱, 每天都有大把女生向他表白, 机会很多的。

    偏偏他为自己幻想出了一个虚幻的女友,甚至还真的准备了钻戒,想在全国赛胜利后向她求婚?

    他可真会幻想啊,不仅幻想,剧情还挺波折。

    后来许青空不出家门了, 夏沉光去鹿栖小区,看到许青空把家里的每个柜子都翻找了一遍。

    他是个一丝不苟的男人,曾经把家里整理得比艺术馆还整洁。现在乱糟糟,跟仓库似的, 衣服、洗漱用品、各种书、磁带光……乱扔在地上。

    他还在寻找着那个女孩存在的证据,寻找她在他身边生活过的蛛丝马迹。

    可惜, 一无所获。

    “哎妈呀, 这乱……

    夏沉光踮着脚走进屋子里,拎着裤腿、蹲在许青空面前, 看着他眼底厚重的黑眼圈, 以及满眼的红血丝…

    “……久没睡觉了?”

    “不记得了。”

    “再不睡, 老子给你灌安眠药了!”

    “睡不着。”

    许青空颓然坐在地上,“小九不见了,什么都不见了,我找不到她。”

    “有没有可能,她只是你幻想出来的一个人,她本来就不存在。”

    这话,夏沉光也快说腻了。

    许青空摇着头,失望地望了他一眼:“别人这么以为就算了,连你也把她忘了,你是不是人?”

    “……”

    “许青空,别闹了,媒体采访你不来,学校颁奖你也不来,现在咱们好不容易赢了全国赛,大好的职业生涯近在眼前,你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夏沉光焦急地说,“我们球队就算了,职业球队包括国家队,他们都不会要一个有精神问题的队员,你再不好起……

    他压低了声音,“再这样下去,你会亲手断送你的前途!以前你说过,篮球是你的梦想,不是吗!”

    “篮球不是我的梦想,她才……许青空嗓音嘶哑,“我是为了她才加入的,为了不辜负她,我才陪你打全国赛。”

    他攥住了夏沉光的手,一字一顿,用力地说,“她是你女儿,你怎么能说她不存在,她爱你胜过爱我,你怎么能不记得她!”

    “我女………”夏沉光差点被他气笑了,“你女朋友是我女儿?你这不是开玩笑嘛!你就这么想当我女婿啊?”

    “夏沉光,我没有疯!”

    “我信啊,我信你没疯,你是我们球队的王牌后卫,你是篮球天才,许青空,要不你正经找个女朋友吧。”

    许青空和他说不清楚。

    每个人都把她遗忘了,整个世界依譁遗忘了她,她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所有痕迹,都被一双无形之手彻底抹杀。

    仿……来不曾存在过。

    只有许青空还记得她。

    他平复了情绪,拉着夏沉光坐到沙发边,认认真真地告诉她:“她来自未来,她改变了你的命运,让你免于残疾,能继续打篮球。因为她是你们球队的后勤,为了她,我才加入篮球队。”

    夏沉光皱眉说:“后勤一直是老钱啊,不过你加进来之后,的确帮老钱干了不少活儿。”

    一边干活儿,一边对着空气有说有笑的。

    许青空低头思忖片刻,又说道:“你和夏安瑜的恩怨,是谁帮你的,是谁帮你赶走了他?让你和父母和解。”

    夏沉光费解地说:“不是你吗,一开始,出了苏美云那事,是你给我打电话,让我赶快找不在场证明,我才找到王大爷帮我作证。也是你最后抓到了徐文洋啊,逼他说出了真相啊!”

    “……”

    “后来夏安瑜那件事,也是你提醒我,想办法让徐文洋帮忙作证,这才扳倒了夏安瑜啊。”

    许青空揪住他的衣领:“你好好想想,我能未卜先知这不是很奇怪吗!是因为夏惊蝉,是因为你女儿!她回来是为了你,你是她的家人,是她的全世界,你怎么能把她忘了!”

    “哎哎,好好说话,别动手啊。”夏沉光推开了他,“我当时也觉得你挺厉害的,真的,所以你意思是你那个看不见的女朋友,就是我未来的女儿,帮我做了这一切?”

    “看不见的女朋……许青空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你还是不相信她真的存在过。”

    “主要是,这事儿太玄幻了。”夏沉光很想相信他,也真的很难相信他。

    许青空渐渐明白了。

    这一切都发生过,但唯一不同的……他们的记忆中,有关那个女孩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她只存在于他的回忆里。

    全世界都把她遗忘了,只有许青……记得。

    不,不是!不应该是这样!

    许青空痛苦地闭上了眼:“她真的来过,我爱……会找到她,不管多远,我都会找到……

    夏沉光沉默地看着他。

    他现在的状……糟了。

    但夏沉光不会放弃他,因为他曾经帮过他,还是因为他是他的队友,夏沉光不会让许青空孤零零一个人。

    “许青空,明天我带你医院。”

    第二天,夏沉光去找许青空,却发现他不见了。

    他紧急召集队员,四处寻找他,最终在学校的湖畔发现了他的身影。

    “我靠!他在湖边干嘛!”

    “不是吧!许青空你别做傻事!”

    “快把他拦下来!”

    男孩们的声音遥远得像在另一个世界。

    初见之时,是夏惊蝉跳入湖中将他救了上来。

    许青空偏执地认为,只要再来一次,再来一次,一切就会重新开始,她会再度出现…

    如果不能,那这个世……没有太多值得他留念的东西了。

    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听到她回答他:“我愿意。”

    许青空不顾一切地跳进冷冰冰的湖水里,让湖水灌满了他的身体,意识清空。

    将许青空捞了上来的是林照野,春寒料峭,他站在湖边瑟瑟发抖——

    “讨厌鬼讨厌鬼讨厌鬼!我真……再救你我就不姓野!”

    许青空用力呛水,仿佛肺都要咳出来了。

    林照野看不惯他这死样子,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将他撞在草地上:“为了个不存在的幻影,你就这样要死要活!球场上那个战无不胜的许青空哪儿去了!你配当我的对手吗?”

    许青空推开了林照野,冷笑了一下:“坚如磐石的爱,这就是你坚如磐石的爱吗?林照野。”

    “哎,我的个老天.”

    林照野伤脑筋地皱起了眉头,对身边的夏沉光说,“他还真拿老子当情敌。”

    “你不只是他的情敌。”肖屹无奈地叉着腰,“你还是时时刻刻准备挖他女朋友的墙角,死缠烂打,臭不要脸。”

    林照野:“我谢谢你啊许青空。”

    许青空并不理会他们的冷嘲热讽,没有关系,全世界都不记得她,但他记……就够了。

    他会想办法找到她,一定可以重新见到她。

    少年脑子快速思忖着,想到了那天晚上,夏惊蝉看到那个笔记本时的奇怪反应。

    最后她消失的时候,笔记本是她唯一落下的东西…

    许青空勉强地撑着膝盖站起来,想回鹿栖小区,想找到那个本子。

    肖屹和林照野夏沉光几人对了对眼神,一拥而上,锢手的锢手,拦腰的拦腰,将许青空生拉硬拽地搞上路边的黑色阿尔法保姆车里。

    “你们干什么!”

    “放开我!”

    他察觉不妙,如困兽一般死命挣扎着:“放开我!”

    “许青空,我们带你去医院。”

    “我没病,有问题的是你们,是你们忘了她!”

    四个男生强行将挣扎的少年按住了,肖屹系好安全带。

    夏沉光抬头说:“屹哥,开车!”

    ……

    医院里,许青空被注射了镇定剂。

    医院建议他留院治疗一段时间,看看恢复情况。

    那段时间,许青空变得很乖,积极配合医生治疗,积极吃药,当医生再询问他有关于那个女孩的时候,许青空只反问他:“什么女孩?”

    队员们经常来医院看望他,他一如既往……过分冷淡、也不过分热情,就保持着“许青空”一贯的作风,问什么答什么。

    他们问他是不是还认为自己有个女朋友,许青空冷笑了一下,说他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女朋友了。

    “真的假的?”

    “我就觉得有点假,他在演我们。”

    “许青空,别演了,你就说实话吧。”

    许青空还是那副死样子:“没演,我恢复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住院治疗,医生再三确保他的精神状态恢复得不错,队员们也希望他早日归队,在他出院的那天,他们来接他了。

    但肖屹没有来,夏沉光说肖屹出国交换了,他心情似乎很低落,拍着许青空的肩膀说:“我现在算是明白你的心情了,重要的人离开,真的很不习惯,不过他答应我,会回来,你那个女朋友还会回来不?”

    许青空对他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你在说谁?”

    “诶?你是真的不记得了啊,之前哭着闹着,说要找那个夏、夏什么来着?”

    “夏什么?”他反问。

    “不记得最好,没什么没什么。”

    队员们想拉着许青空去大吃一顿,庆祝他康复,许青空却说他很累了,想回家休息。

    他们没有勉强他,送他回了鹿栖小区。

    关上门的那一刹那,许青空不复方才的镇定和平静,他疯了一般,在凌乱的家里四处寻找那个鹅黄色太阳花笔记本。

    放哪儿了?

    那天回来之后,他究竟将它放哪儿了!

    本就凌乱的家被他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单肩包里找到了它。

    笔记本上除了前几页他备战东越大学时的部分资料,并没有其他的话语。

    那一行字,他随手写下的“少年无惧岁月长”那行字,也伴随着她的消失,无影无踪。

    许青空痛苦地跪在地上,紧紧抱着笔记本。

    他忽然发觉,自己好像想不起她的样子了。

    她离开了那么久,他都没有真正崩溃过,他一直在寻找她,寻找她存在过的蛛丝马迹。

    哪怕是被捆在精神病院的床……青空都没有绝望,因为他坚信她一定存在过。

    直至此刻,许青空心里最后那根弦,彻底崩断了。

    痛哭失声。

    他不记得她叫什么了。

    第70章 平行宇宙 一己之力对抗全世界

    父亲的骨灰, 回到了空空荡荡的房间里。

    那场意外的车祸,让她失去了至爱的爸爸。

    生死一线的刹那间,夏沉光将她推了出去, 头部撞伤脑震荡,陷入昏迷的前一秒,看到爸爸倒在了血泊中。

    夏惊蝉活了下来,在这个并不圆满、也不美好的世界里, 她唯一的温暖, 唯一的依靠, 这个世界上最爱的男……离开她了。

    最后, 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肖屹叔叔和钱堂姜叔叔将她从医院接了出来, 帮她料理了爸爸的后事。

    夏惊蝉在医院已经哭干了眼泪,是肖屹一直在安慰她,帮她去谈判货车司机和保险公司的赔偿等等。

    葬礼那天,夏惊蝉没有哭,肖屹却抱着他残损的遗体, 疯了似的不让火化,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最后几个男人合力将他和他分开。

    他们是儿时的玩伴,是相互陪伴的知己, 更是多年不离不弃、并肩作战的战友。

    守灵的晚上,夏惊蝉听肖屹和钱堂姜讲了好多年轻时一起打篮球的事情。

    球队如何艰难地打比赛, 如何屡战屡败, 屡败屡……沉光被大学退学之后,污名缠身, 很多职业队不要他, 他甚至还去打过一段时间的黑球。

    后来有教练看中了他的潜力, 将他从地下球场捞出来,加入了不错的职业俱乐部,没打几场球赛,就把腿给摔了。

    他这一生背抵悬崖、走投无路。

    “唯一幸运的事情有两件,第一件是认识了你们,第二件事,就是养了我女儿小九。”

    肖屹揉了揉绯红的眼角,“退役那天,他这样给我说。”

    此刻,夏惊蝉抱着怀里冷冰冰的骨灰盒,站在寂静的家里。

    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吞没了她。

    “我也是。”她将骨灰盒贴近了自己的脸蛋,哽咽着说,“我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你当我的爸爸。”

    肖屹想让夏惊蝉去他家里,以后跟他一起生活。

    “我会好好照顾你,反正自己也没孩子,如果不嫌弃的话,给我当女儿,我的一切都是你的。这样,他也会放心。”

    夏惊蝉感谢了肖屹叔叔,却没有同意。

    她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她可以养活自己,不需要被别人照顾。

    而且她的爸爸,永远只有一个。

    ……

    关于那个梦。

    那时她脑震荡陷入昏迷时,做了一个恍如隔世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父亲年轻的时候,认识了年轻版的肖屹、钱堂姜,甚至还有前几天电视里看到的国家队的小前锋林照野。

    因为他那场比赛太精彩了,作为篮球迷的夏惊蝉还去特意了解了他,知道他是外科医生…

    他也入梦了,而且还特别舔狗地追求她、喜欢她。

    还梦见了许青空。

    梦里的世界,无论如何真实,当梦醒的那一刹那,只会当成梦。

    一个恍若隔世的美梦。

    夏惊蝉不会蠢到真的相信那个世界是真实的,她还曾梦见过自己成了大明星,赚好多好多钱,给老爸换了豪宅呢。

    这一切,不过都是她日有所思的幻想罢了,昏迷时期做的一场美丽的仲夏夜之梦。

    安葬了父亲之后,夏惊蝉的生活重新归于平静,每天/朝九晚五上下班。

    秦主管被开除的事情,全单位都知道跟夏惊蝉有关系,秦主管骚|扰夏惊蝉,恰好被许青空和台长撞见了。

    据说还有人看见夏惊蝉上了许青空的宾利车呢!

    所以总有人过来询问夏惊蝉是不是认识许青空,能不能帮忙要签名,或者某某亲戚家的小孩想见见这位偶像,让夏惊蝉帮忙牵线搭桥。

    夏惊蝉说她跟许青空其实也不熟,只是偶然间得他相助,后来两个人也没再见面了。

    就因为这个事,夏惊蝉得罪了好些个同事,大家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说她爸去世以后,她像是变了一个人。

    夏惊……确变了。

    曾经的她不会拒绝别人,不管是同事让她帮忙加班、端茶倒水,还是约她逛街,让她当陪玩搭子…

    夏惊蝉无一不允,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让她有安全感的社交关系,生怕不小心惹得别人不开心,总在讨好别人。

    哪怕是自己做不到、或者觉得很为难的事情,她都会竭尽全力地想办法完成。

    然而那场回到过去的梦里,夏惊蝉清楚记得夏沉光叮嘱过她,让她学会拒绝。

    她拒绝了林照野的告白,拒绝许青空的抱守残缺,拒绝了肖屹叔叔的邀请和帮……努力成为曾经最羡慕的那类人。

    就算梦醒了,面对冷冰冰的现实,夏惊蝉依旧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爸爸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如果她再自怨自艾,从别人身上乞求那一丝丝安全感,她将会多么可悲啊。

    所以,夏惊蝉彻底变了一个人,每天做好自己的事情,闺蜜小慧真的有事请她帮忙,她会帮,但仅限能力范围之内且她愿意的事情。

    至于其他人,夏惊蝉一律冷淡处之。

    主持人嘉敏曾经和秦主管有一腿,秦主管离职,电视台里她就少了最大的靠山,总对夏惊蝉冷嘲热讽,说她不化妆就来上班,一点也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以前的夏惊蝉,大概只会唯唯诺诺地连声道歉,说自己以后一定注意。

    这一次,夏惊蝉当着电梯里所有下班的同事,直言怼嘉敏道:“我不化妆就是不注意形象,那你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跟有妇之夫勾勾搭搭,就是注意自己的形象了吗?”

    原本喧闹的电梯间,顿时鸦雀无声。

    嘉敏气得脸颊通红,颤声怒道:“……胡说八道。”

    “上次许青空的采访,属于我的主持人机会,不知道是谁在秦主管枕边吹了风,半路截胡。”夏惊蝉强势地说,“这件事,全电视台都知道。”

    “是你自己,是你自己假清高,不肯答应秦主管,抓不住机会,你也怪我吗!”

    夏惊蝉挑挑眉:“哦?原来我拒绝秦主管是假清高,那陪秦主管睡过的你,就是真庸俗咯。”

    “噗。”

    人群中,不知是谁没忍住发了笑,顿时电梯间炸了锅,议论纷纷。

    嘉敏被她当众如此不给面子地狠嘲了一顿,气得肺都要炸了:“夏惊蝉,你别以为秦主管走了,你就能成为电视台第一女主播,别人以为许青空帮过你一次!你就认识他了,就可以拿乔了,碰巧而已!我才不信……

    电梯抵达一楼,夏惊蝉不等她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她的确是变了。

    再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任人宰割的小可怜了。

    如果父亲没有办法庇护她一整段人生,她就要自己学会成长。

    毕竟梦里那个世界,他和她一样,自己都还是个半大小子,更没学会怎么去当父亲。

    那个陌生的时空,夏惊蝉也是自己学着长大,一步一步完成看似不可能实现的目标,拯救别人。

    也救赎自己。

    走出电视台大厅,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C城多雨,现在又正值深秋。

    夏惊蝉去值班室接了一柄伞,出来时,见到不少同事站在屋檐下兴奋地说着什么。

    她走出去才看到,黑色宾利车停在电视台大楼前。

    许青空撑着一柄黑伞,站在车前,耐心地等待着。

    他身形一如既往地挺拔修长,细碎的刘海掩着眉宇。

    脸部线条比之于年轻时的他,更显硬朗,只是那双眸子,清澈明朗,一如少年时。

    看到他,夏惊蝉的心脏仍旧会扑通扑通地狂跳,不仅仅因为他是她的偶像,更因……场梦。

    梦里他们是无话不谈的挚友、也是亲密无间的恋人…

    夏惊蝉并不认为许青空是来找她的,可能是电视台又将他请过来做回访之类的工作。

    她想在他没看到自己的时候,用雨伞遮了脸,匆匆离开。

    即便她改掉了讨好别人的臭毛病,但社恐i人的属性,是“本性难移”,夏惊蝉跟他在现实中是半熟不熟的关系,打招呼也是让人尴尬的一件事。

    夏惊蝉撑了伞,挡着身子匆匆离开。

    然而,经过他身边时,许青空忽然开口道:“不认识我了吗?”

    少女蓦地顿住了脚步,抬起伞檐,偷偷瞥了他一眼。

    他眸光深挚地凝望着她,显然这句话也是对她说的。

    “……叔叔,哦不!我是……先生。”

    夏惊蝉真想打自己嘴巴,叫什么许叔叔,他跟她很熟吗!

    就算爸爸和他认……家现在是公众人物,她这样子有点故意攀关系的感觉。

    本来许青空想邀请她一起吃饭,但那一声“许叔叔”叫出来,让他有点迟疑了。

    ……不记得曾经发生的一切了吗?

    还是眼前的她,并不是他跨越无数个平行宇宙,千辛万苦所要寻找的那个人。

    许青空想直接问她,问她还记不记得他们曾经白头偕老的约定。

    可他.不敢。

    夏惊蝉对他礼貌地点了点头,撑着伞,转身离开。

    许青空望着她的背影,袖下的手微微握了握拳,指骨隐隐泛白…

    他用了十几年的时光,耗费了无数心血,在一个无比偶然的契机之下,找到了空间穿越的秘密。

    她根本不是来自未来,她是来自另一个时空。

    所有人都当他疯了,都不相信她的存在,只有许青空执迷不悟,在家里贴满她的画像,一天一天,反复地绘着她的容貌。

    他忘了她的名字,他挨个问了好多人,之前总被他挂在嘴边的那个名字,肖屹说叫夏悲惨,林照野纠正——夏貂蝉。

    不对,都不对。

    许青空将她名字的同声字密密麻麻写满了墙,进行着数以万次的排列组合。

    终于,直到“夏惊蝉”三个字出现时,他的心,尘埃落定。

    他没有疯,她真的来过!

    为了不遗忘,他拒绝吃/精神类药物,宁可长夜失眠直到天亮…

    他坚信她曾经来过,坚信这个世界都错了…

    需要怎样强大的信念,才能以一己之力对抗全世界。

    有很长一段时间,许青空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真正的疯子。

    找到她的信念,支撑着他最后的一丝理智,他自学平行时空理论,钻研量子力学和多维宇宙,他做着在所有人看来几乎就是笑话的实验。

    拿着那个笔记本,一次又一次割破自己的手,让鲜血滴落在纸页间。

    现在,他来到了这里,站在了她面前。

    是的,他证明他们都错了,平行时空真的存在,他重新见到了分别多年的爱人。

    她是那样年轻,和当年的她别无二致。

    可是他呢,他却已经不是当年的天才学神许青空了。

    这么多年的身体和心智的磋磨…

    现在的他是个什么怪物,许青空自己也不知道。

    他眼睁睁看着女孩的身影逐渐远去,在大雨中。

    他没有挽留的勇气。

    古人说,近乡情更怯。

    他无数次幻想过重逢的场景,极致的浪漫,紧紧的相拥,还是难舍难分的亲吻…

    不,都不是。

    许青空只想痛哭。

    他袖子下的手颤抖着,平静的面庞之下,情潮翻涌。

    眼睁睁看着她走远。

    忽然,女孩脚步停住了,她撑着小碎花伞,缓缓转过身,望向许青空:“许先生,您来电视台,是有什么事儿吗?”

    许青空压着嗓音里的颤抖:“怎么了?”

    “如果等下没有安排的话。”

    小姑娘手指甲紧紧扣进掌心肉里,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气,小心翼翼说,“我可不可……您吃个饭。”

    哪怕,只是一场梦。

    她好想他.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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