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争取早点儿把证领了!◎
一个多月后, 当沈穗盈以为自己要面对无数的反对,赌着一口气走出站台时,迎来了全家人热情的迎接。
这么说来好像也有些不太准确, 毕竟她爸妈和她姐热烈欢迎的对象并不是她, 而是另有其人。
“穗盈, 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和小武结婚?”
“别拖着了, 赶紧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去和他说说, 让厂里尽快给他开个证明, 你也让你爸带着你去办,争取早点儿把证领了!”
沈穗盈有些不悦, 明明是她的接风宴,怎么连筷子都还没动两下?一家人的话题就总往柳小武身上绕。
自己大包小包拎着这么多东西, 舟车劳顿了几天,好不容易才到家,这三人连句亲切的问候都没有, 甚至都不带她去大饭店里吃, 而是东拐西拐, 跑到这么偏僻的小店里来。
一大桌子,连一道肉菜都没有。
“你们总提他干嘛啊?我今天才刚回来,咱们点一道肉菜吧,我都好久没有吃过肉了。”
可惜这人也是她自己选的, 前几日还在电话里硬气地和父母说,这辈子非柳小武不嫁了, 现在也不能多讲对方的不好。
先前又和她姐说了那么多狠话, 这会儿也说不出让家里花钱的话, 只好自己放低身段, 准备掏出来以前存着的钱,点一道红烧肉。
“哎呦,还吃什么肉菜呀?这些钱呀都要省下来的,以后你们两个人结了婚,是要过日子的。你总不能天天一张嘴喝两口西北风,就算饱餐一顿吧?”
有几年没见面了,沈穗盈错愕地看了一眼她姐。
原来大学里还教人阴阳怪气的本事吗?
她更不高兴了,把筷子放在碗上,认真地看了一眼三个人。希望能从她姐这里看出一些刻意嘲讽她的态度,更想从爸妈那里听几句好听的安慰。
但很可惜,这两项没有一条实现了。
沈穗莱神情自若,也绝没有高高在上,等着看笑话的姿态,反而是实打实地为她算起账来。
“我都结过两次婚了,还不知道这结了婚以后要花多少钱吗?你现在刚回来,还没份正式的工作,家里家外不得全靠小武一人的工资吗?他们家的生活水平是什么样,我比你了解。到时候你总不好意思天天吃人家,喝人家的,可不就得先自己攒点钱吗?”
“你姐姐说得对,在咱们家,你还能任性耍耍脾气,等结了婚,有什么好吃的,你都得先想着丈夫公婆才对。还有啊,小武的姐姐不就是你嫂子吗?算起来他的小外甥快出生了,你还得省下来一些,多去走动走动,给孩子买点儿东西,毕竟要没有你嫂子,你们这桩婚事还成不了呢。”
要不是周围的一切太过真实,沈穗盈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把梦里的场景当成了现实。
以前她哪听过这些话?
但凡涉及到自己感情方面的事,从来都是全家老少齐上阵,说什么都得给她拽回来,像这样把她拱手往外推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我我又没说马上就要和他结婚,你们着什么急嘛?”
她自知心虚,拿起勺子舀了两口白粥,垂下头小声辩道。
桌上的三人不露声色地对视一眼,藏起笑意,继续着柳沄沄教给他们的计划。
“可我看小武挺着急的,你都跟人家谈了几个月了,也说了要马上结婚,你嫂子一家隔三差五就来和我说你们俩的事儿。以前你下乡还没回来,这事儿还能往后拖拖,但现在人都回到西河了,不抓紧办有点说不过去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沈穗盈原本计划好的所有反抗,竟然一句都没派上用场,反而还成了禁锢自己的束缚。
她想不明白,之前提出结婚,没有被应允的那会儿,自己明明是很不高兴的。
但现在全家人都同意了,怎么反倒觉得更难过了?
“穗盈,这段时间你就去后院儿住吧,反正也快和柳家人成为亲家了,早点去多陪陪你嫂子。正好咱哥还没放暑假,你这又是当小姑子的,将来还是弟媳,一定得趁这个机会多照顾照顾嫂子,她也快生了,平时的那些琐事儿你就都帮她做了,小武他爸妈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多数时候,刚刚陷进爱情中的人,常常是处在一片烟雾之中,以为全世界要面对的,仅仅是视线所及的这一个人,对他身后的刀山火海丝毫不畏惧,因为根本就没机会看清楚。
现在一家人帮她把这层雾气拨开了一些,还没等走近,沈穗盈心里就全然被恐惧所笼罩。
但这路自己已经走了一小程,虽然都是一家人,当然不会嘲笑她。可她自己也知道,之前的那些话说的有些太过了。
执拗了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胜利站在了她这一边,奖杯还没捂热呢,就又得举白旗,她不免觉得更加委屈了。
“我才没那么多时间照顾她呢,我还想着要考大学呢。”
筷子在碗底戳了几下,沈穗盈闷闷地辩解了一句,也不知是说给自己的家人,还是以后对婆家的抗议。
但这些话她自己也知道是无力的,下乡这么多年,她看过不少为了夫家牺牲一切的女人。
包括还有几个一起下乡的朋友,都是因为结婚而留在了那里,失去了回城的机会。
见她已有五分明朗,三人的心放下来一些,看来她陷得还不算太深,一切是有回旋余地的。
沈穗莱还记着柳沄沄告诉过她,把握时机的诀窍,瞅准了机会,扭了话头:“本来还想今年暑假帮你辅导辅导功课,既然你要结婚了,那还是算了吧。”
去年他们兄妹俩考上大学了以后,沈穗盈打电话来祝贺,特意强调了以后如果有机会,她也要去试试。
“为什么要算了?结了婚也一样不耽误上学啊,我哥现在不也在京市吗?”
还没彻底转过那道弯的沈穗盈自己撞上了枪口,最终被她妈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杀掉了心中全部的幻想。
“那你也不想想,劝你早点结婚的嫂子,她现在在干嘛?”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到了,桌上的饭菜也快凉了,沈父唱起白脸,劝她们等吃完饭再聊。
事实证明,柳沄沄的这个办法是有效的。
从这顿饭之后,沈穗盈再也没有主动提起过,要马上结婚的想法。
不过柳家的算盘珠子都快被拨烂了,现在岂能容得她说不乐意?
在和柳小武见过几次面后,对方就要把她带回家见父母了。
如果说之前爱情的烈火刚刚退去一些,那最近几天柳小武的甜言蜜语,就好像已经点燃的火柴,又让那些堆满灰烬的角落,再次复燃起来。
在她准备赴约的前一晚,后院儿柳沄沄屋内,开起了夜聊会。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三人已不像第一次那么着急,轻轻松松地嗑着瓜子,聊起明天规划好的细节。
院门儿不合时宜地发出点细小声响,屋里几人相视一笑,忍不住畅想起来,等到明天这会儿,门外偷听的那位,该是什么反应。
第52章
◎还真是热闹啊◎
天才蒙蒙亮, 柳小文就已经起床准备往家赶了。
谋划了这么久的方案,总算到了今天这个关键时刻了。
她不仅庆幸自己真正看懂了沈穗盈,才能让弟弟把她带回家里。
对方刚回来的那几天, 柳小武天天来找她, 说沈穗盈突然冷淡了不少, 为此她也担忧了几个晚上, 还以为这事儿没戏了。
但后来她又仔细想了想,十有八九是柳沄沄在背后搞的鬼。虽然不知道对方具体和用了什么话术, 但是好在, 她让柳小武天天去沈家的楼下的办法是有效的。
多见几次面就会不一样,既然沈穗盈还没有彻底死心, 这事儿就有回转的余地。
再说以前沈穗盈所面对的,也只是冷冰冰的文字而已, 最多打过几次电话,费用那么贵,总共也说不了多少。
而现在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站在面前, 那种感觉肯定是截然不同的。
柳小武说的那些情话, 也几乎都是她教的。女人最懂女人, 她可太知道现在的沈穗盈最缺的是什么了。
在她看来,就算是下乡几年,沈穗盈的脑子也没得到什么历练,还是一样的无知, 满脑子都是最简单的感情,用不了几句话, 就能骗得团团转。
她正为自己的聪明而得意, 没注意到身后还有人跟着她, 缓缓地走出了胡同, 打算走向车站时,身后突然有人靠近:
“上哪儿去?我带你吧。”
大清早的,路上没几个人,她被冷不丁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没接话,瞪了那人一眼,继续往前走着。
“别生气了,对我儿子不好。”
齐保光不怒反笑,推着自行车紧跟在她身侧。
嬉皮笑脸的玩笑话,让柳小文一个急刹车:“你少说这些,什么你儿子,这是我和沈穗丰的孩子,跟你有哪门子关系?”
在养病的这几个月里,这是齐保光最不愿意听到的三个字。他知道自己身体有了毛病,也知道他俩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所以天天就闷在屋里,哪儿都不去。
但屋子又不是铜墙铁壁,过年的时候,几个弟弟把玻璃擦得透亮,他每天一抬头,就能看见和沈穗丰成双入对的柳小文。
更可气的是,男人还时不时地来敲敲门,和蔼可亲地问问他恢复得如何。后来他终于装上了窗帘,总算能换来几天的平静。
等过完年,沈穗丰去上学了,他却还是没有勇气走出家门。但在里面憋得时间越久,他就愈加怀念柳小文和她怀着的孩子。
今天早上他又没睡几个小时就醒了,听到有人出门,打开窗帘一看,连忙跟了出来。
“你说和我有什么关系?孩子是他的吗?柳小文,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当初在车站,那人是不是挥着刀就要捅你?要不是我拦在前面,你现在还能怀着他走在路上吗?”
整条街一眼望去,除了他俩再无旁人,齐保光也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忍了几个月的怨言,趁现在不吐不快。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想,究竟为什么柳小文的态度会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儿。
他倒觉得不是因为这事败露了,被发现的那天,柳小武对他明明还和往常一样,甚至主动提出要和他一同私奔。
哪知道,等他做完手术醒过来之后,就看到柳小文和沈穗丰如胶似漆地出现在病床前。
他本想问清楚柳小文,变脸这么快,是不是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但那段时间他下不了床,只有几个弟弟来照顾,根本没机会再和她见面。
再后来等他出院那天,恰巧赶上她在屋里点火。从那时起,沈穗丰更是像疯了一样守在她身边,就连出去买菜,都愿意多出些钱,托给同院儿的樊大巍夫妻俩。
好不容易等到沈穗丰回学校,他眼巴巴地盼着见面的机会能多一些,但没想到却是屡次吃了闭门羹。柳小文的无情,让他甚至以为先前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和穗丰的感情很好,以前的那些事儿你就都忘了吧,等孩子出生了,我们说不定还要一起去京市呢。”
柳小文急着赶首班车,没空跟他多废话,随意敷衍了两句。
现在的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了,她不需要再死皮赖脸地拖着齐保光。不管她摆出什么态度,为了孩子,对方都一定会凑上来。
不过既然沈穗丰这边愿意接纳她,那她就没有理由再去和齐家纠缠,不论是从自己的名声,还是将来孩子的生长环境来说,沈家都要比齐家强上无数倍。
公婆和沈穗莱她们看不惯又如何,反正只要沈穗丰乐意至极,她生下来的,就是沈家的后代。
齐保光看出她有急事要办,只怕再这样吵下去会动了胎气,为了孩子,他忍着不快没再坚持去送她。
但这口气没那么容易咽得下去。
去京市?他才不可能让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肉离开这里。现在看来,得抓紧让这两人离婚才行。
等她消失在街角拐弯处,他又蹬上自行车,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
一路跟到了柳家所在的家属院儿楼下,看着柳小文上了楼,他又等了一会儿,见穿着正式的柳小武,带着一个姑娘从外面回来。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不正是以前住在后院儿的沈家小女儿吗?早几年沈家一家人还住在后院儿,直到前两年才除了沈穗莱都搬到了这里,也是在那之前,沈穗盈就去下乡了。
所以按理来说,她和柳小武,应该没有什么机会见过面。
但现在两人亲昵的样子,把齐保光搞得有些糊涂了。
不过很快,他便全想明白了。怪不得今天早上出门儿的时候,柳小文还哼着小曲儿,原来都是为了她弟弟的这门亲事。
自己都不能和孩子相认,这家人却要急着办喜事儿?
他连自行车都来不及锁,往树边随便一扔,就冲上了楼。
然而才刚上了几节楼梯,他就听到了上面热情的寒暄声。
他停下来冷笑一声,看来他是来对了,柳家今天还真是热闹啊!
第53章
◎怎么都堵不住他的嘴◎
柳家屋内。
柳沄沄完全没有理会她爷爷奶奶, 还有小叔小婶儿铁青的面色,绘声绘色地继续怨道:
“小武啊,你怎么谈了恋爱也不和我说一声?为了你的事情, 我都不知道被多少同学在背后骂过了, 这样下去我这学都上不下去了!”
她这话是一半真, 一半假。
上大学以后, 这极品的一家人没少去学校找她,就是为了让她帮柳小武介绍几个女同学认识认识。
幸好, 还不用她出面, 她爸妈就帮她挡了回去。
但当初的这些请求,他们可都是几次三番去找她说过的, 甚至她爷爷还洋洋洒洒地给她写了一封信,从礼义廉耻一路写到了手足之情, 全篇上下都是在怒斥她不懂照顾堂弟。
所以她今天把这封信也一并带来了。
除此之外,更过分的是,放寒假之前的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 她小叔一家人集体堵在校门口, 要让柳小武当场挑几个看顺眼的, 并让她去帮着牵根红线。
当然,那天他们一家最后的结局,是被门卫大爷轰走了,但这种奇葩事, 留在学校里的影响却是长久的。
好在柳沄沄为人处世的能力还算不错,有些不好的传言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但在今天这样重要的场合, 她借着回爷爷家探亲的名义, “不巧”撞到了柳小武带女友上门, 自然是要抱怨几句的。
“早知道你已经有了女朋友, 我早和我那些同学说了,省得她们总来劝我,让你还是找一个文化水平相当的姑娘,要不然差距太大了,以后也过不到一起去。”
她这段话里有话,不仅连柳小文一并捎带着讽刺了一顿,也成功浇灭了沈穗盈的热情。
看到对方的表情冷淡了不少,她会心一笑。
沈穗盈没那么傻,虽然常常爱人爱得深沉,但基本的好坏还是分得清楚的。
高中时她喜欢的那位,是班上长得最俊的。下乡时遇到的那个,则是全村最聪明的。
到了柳小武这里,虽然没有太多过人之处,但却要比前面那两个都要有文化,每一封给她写的信,都丝毫没有平凡的俗气。
所以就算之前知道了婚后可能要面对的困难,她也心甘情愿。只要嫁给一个不那么庸俗的人,吃点苦又有什么呢。
可今天,她所有的希望就此幻灭。
她甚至希望柳沄沄所说的,是除她以外,柳小武还爱着别人的消息。
比起来心上人被千万个女孩同时追捧的竞争感,她更讨厌对方在她艳羡的那些高知女性眼里,是毫无价值的事实。
柳沄沄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猜的没错。像沈穗盈这样的女孩儿,虽然把爱情捧在高处,但并不代表对什么人都会产生好感。
以她在书中对项鹏那么痴迷的态度来看,十有八九会钦慕于有才情的男人。
很显然,她今天能和柳小武走进这道门儿,一定是因为柳小文在背后作祟,把她弟弟捏造成了一个假文化人的形象。
在这种时候,厂里的那些风言风语,以及周围人对他不好的评价,都不会撼动沈穗盈对他的看法。
只有拿出现在这招,才会让她彻底心碎。
门铃恰逢其时地响起来,住在同一层的沈穗莱悠悠然进来:“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穗盈,我是来告你一声,高考该报名了,你如果今年还想参加的话,别忘了赶紧去。”
她说完便走,没有再停留。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是目前的又一剂强心针。如果说刚才沈穗盈还有一些纠结,那此时她姐姐的话,明了地提醒着她,是走向高处还是归于平凡,选择权都在自己手中。
屋子里静了几秒,很快,柳小武他妈回过神来,拿起桌上的橘子,热情地剥好递到她手里,又岔开了话题,想让她尽快忘记刚才的小插曲。
不过她的想法没有奏效,沈穗盈在该聪明的时候,脑子还是够用的。
“不好意思,叔叔阿姨,我”
基本已经清醒的沈穗盈推开橘子,正想起身就走,门却再一次被敲响了。
“谁啊!不知道别人家正在办正事儿吗?敲什么敲!”
她小叔也被气得够呛,指桑骂槐地走到门口,开了门却愣在原地。
“哟,家里这是有喜事儿啊?我听说小文今天回娘家了,特意在附近买了点儿土鸡蛋,给她和孩子补补身子,苦了大人也不能苦孩子不是。”
齐保光自如得好像真成了家里名副其实的女婿,笑嘻嘻地把一筐土鸡蛋放到厨房,还顺势就要起锅烧油,摊几个出来。
“你等会儿!你这孩子怎么随随便便就进别人家”
关于柳小文孩子的这件事,两家都有意无意地瞒着沈穗盈。
沈家自然是觉得太丢人,加上小女儿脾气有些火爆,怕她一激动再做出什么傻事儿来。
再说沈穗丰都已经咬定就是他的孩子,家里人也不想再多添事端。
柳家这边就更不用说了,巴不得这事儿早日消失殆尽。
看到齐保光上门,全家人的脸色齐刷刷地黑了几个度。柳小文更是暗自叫苦不迭,早知道早上就多说几句好话哄哄他了,现在跟到这儿来,今天这事儿铁定是成不了了。
柳和富瞪了一眼不争气的儿女,急匆匆的挤进厨房里,想把他拽出去。奈何对方早有准备,声音提高了一个度,大声嚷嚷道:
“叔叔,您这话说得可不对,怎么能叫外人呢?我来给我自己的孩子补营养,难道还有错吗?”
柳和富两眼一黑,抓起早晨剩的一小块儿馒头,就要往他嘴里塞,可怎么都堵不住他的嘴,反而更激起他的斗志来。
“诶?我看外面那姑娘有些眼熟,是沈家的小妹妹吗?你是来和小武订婚的吧?你别着急走啊,我这鸡蛋马上就煎好了,你吃几个再走,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千万别见外!”
刚才还坐立难安的几个人,腾的一声站起来,全都冲近厨房里,恨不得把他直接抓进滚热的油锅中。
见识了这一面沈穗盈现在是悲愤交加,一把甩开柳小武的手,哭着跑回家要去向父母求证。
柳沄沄担心她闹出什么大动静,忙跟在她身后。
刚到走廊里,却听见身后一声凄厉的喊声:“柳沄沄!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第54章
◎必须负责◎
一切都是这么巧合。
柳小文在全家人的视线盲区里, 独自摔倒在地,被紧急送往了手术室。
“你为什么推她!你就是不想让我们好过对不对?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你必须负责!”
手术室外挤了一群人, 齐保光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冲到柳沄沄身前, 一定要问她要个说法。
“你少在这儿乱说胡话,这和沄沄有什么关系?你们在厨房里面闹成那样儿, 谁能证明她推了柳小文!”
江霞萍做了一大桌子好菜, 准备等她们回来共同庆祝,没想到却等到这样的消息。
她最看不惯齐保光像头疯驴一样在那里乱叫, 真是胆子太大了,什么帽子都敢往柳沄沄身上乱扣。
明眼人还看不出来吗?这就是柳小文的故意诬陷罢了。
“我乱说?小文在昏倒之前, 一直拉着我的手,不停和我说,是柳沄沄把她推倒的, 她为什么要骗我?你如果没碰她, 她怎么可能会从凳子上掉到地上!”
周围的护士上来劝他要冷静, 但只要想到自己的儿子生死未卜,他就没法儿不去计较。
看热闹的人渐多了,谁路过都会小声讽刺几句,做了这么不耻的事儿, 现在竟还这么大声嚷嚷,好像生怕全世界有人不知道一样。
这些人猜得没错, 他还真是一点儿都不畏惧旁人的眼光, 反正现在自己的身体也就这样了, 要是不保住这个孩子, 到老了,床前都没个给他端茶倒水的人。
说不定,中途还会娶个带着别人家孩子的老婆。他可没有沈穗丰那么好的心态,当不了大善人。
“齐保光同志,请你讲话严谨一些。当时你们谁都没有看到门厅的情况,柳小文同志对沄沄的诬陷不是一次两次了,你难道忘了,年前是谁把她从屋子里救出来的?如果那时候沄沄就想要害她,何必又要等到今天?”
纪禄源今天原本是在学校复习的,但忽然想起来柳沄沄曾和他说过,周日有可能会有一件好事发生。
他便特意去买了点东西,想送去后院儿给她们庆祝。没想到还没进胡同口,就被慌忙跑出来的江霞萍拦下了,带他一起来了医院。
他没有柳沄沄那么淡定,满心都在替她委屈。但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有理不在声高,他必须点先把事实说清楚。
围观群众大概也听出个所以然来,一位等女儿生产的母亲,刚才还以为柳沄沄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妒妇,没给了她几个好脸色,但这会儿咂摸了一下纪禄源的话,才觉得应该是产房里那位在倒打一耙。
“小伙子,你这个做丈夫的着急也正常,但是你也要讲究事实嘛,我看人家小姑娘挺面善的,听刚才你们这话,她们还是堂姐妹?那就更不可能了,谁会想着害自家人呢?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等你老婆生完孩子,你问问清楚再说。”
齐保光闹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了,楼道口这会儿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医生护士一个接一个地赶来疏散,她也是担心在里面的女儿会因此受惊,才到中间来劝和道。
怎料对方被说得没理了,就把怒气转到了她身上:“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该不会你家女儿也像她这么恶毒吧?”
这会儿的齐保光,就是一条不折不扣的疯狗,看到谁都要上去咬几口。
口不择言地说完,也不顾周围的骂声,继续在大厅中央依依不饶:
“我说你们这些人可真是有意思,把人推成那样的凶手不去管,反倒来指责我的不是。怪不得你们要到医院里来,都是活该!反正随便你们怎么说,我是孩子爹这一点,永远都改不了!”
要说刚才还只是家庭内部纠纷,现在他的这一通发疯,已经上升到了社会矛盾。
谁管他是不是孩子的爹,但说到来医院这事儿,哪个人心里都被气得要命。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拿病人来开玩笑,就你这样的,这辈子都别想再当爹了!”
路见不平的一位大哥实在看不下去了,撸起袖子朝他喊了一句,被旁边人劝着,才收回了动手的念头。
却不知这句话恰恰戳中了他的痛处,那大哥只听到一声闷吼,一回头,面红耳赤的一团正朝这边滚来。
他不要命,别人可没这么傻。男人以前当过兵,机灵地一侧身,就躲了过去。
低着头往前冲的齐保光,没意识到前面的情况已大不相同,等反应过来,脚下已经刹不住了,哭嚎着掉下了楼梯。
祸害到哪儿都是祸害。
他自己没摔到什么要害,却拿站在楼梯上的几人当了垫背的。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大家都穿得单薄,被他碰到的多数人都擦伤了胳膊,岂能放过起身就要逃跑的他。
一群人把他堵到墙角,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捶打。
等产房传来消息的时候,已是鼻青脸肿的他,连楼梯都爬不上去。
“孩子是早产,产妇的身体状况不大好,你们赶紧去交住院费和医药费!”
楼梯爬了半截儿的齐保光,不顾身上的疼痛,硬要拦下她们:“护士同志,我儿子多重?他情况怎么样?要不要转到更大的医院去?”
两名护士对视了一眼,厌弃地甩开他的胳膊:
“是个千金!再说,你也不是孩子的父亲,有什么事情我们会跟孩子的父母交代的。”
跟在护士身后的柳家和沈家人,更是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还在暗暗地恨着,怎么那几位好汉刚才没再把他打得更严重些。
齐保光感觉自己好像暂时失聪了,他眼前一黑,脑子里没有一丁点儿可以思考的能力,向后一仰,再次滚下了楼梯。
在这段时间里,除了他还在监狱里的老爹爹,恐怕没人再会记挂着他低沉的情绪。
院子里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先是柳小文刚刚生下的那个孩子,由于肺部发育得不好,现在仍在住院。
紧接着樊大巍和樊大峨的妹妹下乡回来了,但却没了她的住处。小姑娘成夜成夜地撒泼打滚儿,把两个哥哥家闹得不消停。
院子里的人实在被吵的不安生,就提出了让柳沄沄把房子腾出来一间,让这姑娘去住。
从办下房产证的第一天起,柳沄沄就知道这种事儿迟早要发生。
所以特意在这些声音刚刚传响的时候,就贴了一张字条在后院门上。
“沄沄,你这是干什么?大家都在同一个院儿住着,远亲不如近邻,怎么还想着要收我们的钱啊!”
同样惦记着那几间空房子的人们,这会儿充起了好人,反正割肉流血的事儿也不是疼在他们身上,嘴巴一张,什么好话流不出来。
柳沄沄也不急,把纸条牢牢地贴紧在门板上,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这三间房现在都已经有人住了,谁愿意合租的话,倒是可以来商量商量,不过我还要还钱,低于这个价格,就别来找我了。”
全院老少,没有一个不为之惊讶。
不是因为那上面高昂的费用,而是她所说的有人住。
这院子里,什么时候来过新人呐!
第55章
◎过继◎
时候不早了, 柳沄沄做生意的大计划就要正式开始了。
在此之前,她最需要的是后院的团结。
她知道自己住着的这间房子是位置最好的正房,也知道江霞萍以前总想住到这里来。
但之前苦于房产证还没到手, 她不好把那几间腾出来给她们住。
现在终于没有那些阻碍了, 她完全可以用房子让她们安心。
所以在经过考虑后, 她做出了安排。正房一共四间, 她住一间,另外一间, 给江霞萍和孩子住, 再给沈穗莱分去一间,剩下的最后一间, 她决定留给纪禄源。
认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里里外外帮了自己很多忙, 这些她都看在眼里,既然要做生意,那一定要履行当时的承诺, 带着他一起发大财。
虽然两人都在同一所学校, 但有些事情在学校里商量总是不大方便。
何况自从他们上次卖元宵小挣了一笔钱后, 处处都有各种各样的眼神。这种细枝末节的顾虑从源头就应当被掐灭。
所以,唯一的好办法就是以对外出租的名义,让纪禄源也搬来院中,不仅能够省去他来回路上的时间, 几人在院里说话也能方便很多。
在她和几人说过这件事后,原本是这院中最想搬到正房的江霞萍, 却有些犹豫了。
谁不想住更好的好屋子, 她想搬到采光更好的地方不假, 但她也知道柳沄沄为了这几间房, 现在还欠着那么多钱,让她们这样一分不花地住进里面去,那她的欠款什么时候才能还的上呢?
“萍姐说的没错,沄沄,我们如果要住进这里面,一定是要给你钱的,所以说就算是让我们白住,心里也不踏实,”
从她搬进来之后,帮了她们不知多少忙,占别人的便宜可以,但是占柳沄沄的便宜,她们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你们现在住进来,才是帮了我的大忙呢!”
柳沄沄听了她们的言辞拒绝,把屋门一关,神秘兮兮地说道,
这倒不是为了哄骗她们住进来找借口,而是解决这事儿,的确迫在眉睫。
外面现在每天不知有多少知青回到西河市,只要是家里住不下的,全都想着在外面寻个合适的住处。
像后院这样的几间房子,过去没人能看得上,但现在不一样了,只要有个容身之所,什么环境风水都得靠边儿站。
外人住进来无非是两种情况,一是说些好话 象征性地交上一点房租,就在院子里肆意而为。
另一种则是交了高昂的房租,但对她心怀不满,连带着一整个院子都不得安生。
如果接纳了外人,那他们平日里在院子里讨论一些计划,十有八九是会被听到传出去的。
综合考虑之下,只有目前的方案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你们就放心住,咱们一起尽快把做生意的事情搞起来,等挣了大钱,你们再给我房租。”
有了她的这句话,两人总算稍稍放心一些。她们看得出来,柳沄沄是真诚地想邀请她们一起住,再站在她的角度想想看,的确只有她们住在那里最为合适。
尽管这样一来,她们的那几间房子就会空着,但和这几间不同的是,那些房子现在的所属权现在还并不在他们这些晚辈身上,只要家里老人那儿不松口,外面的人就算再怎么不满也毫无办法。
她们再怎么说也比柳沄沄年长几岁,总比她好抹开面儿。
既然本意是不想外人住进来,江霞萍和沈穗莱一商议,索性把房租提成了一个天文数字。
外人一见这价格,纷纷骂骂咧咧地绕道走了。终于在暑假来临之前,几人一同住进了正屋。
当晚,柳沄沄才把自己的生意计划刚刚说了个头,前面几个院子就传来激烈的打骂声。
几人出去问了几句原由,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不怨齐保光坐在地上哀嚎,就是外人谁看了都要说一句,他们家怕是冲撞了什么神灵。
今天下午,沈穗丰放暑假从京市回来了,都没回家,就先绕到了医院去看柳小文生下的女儿。
等进了院门儿,就开始大张旗鼓地通知众人,过几天他要给孩子办满月宴。
这是要是关起门来自己说说,倒也没什么,偏偏他像是故意挑衅一般,专程敲开了齐家的门,不停地和闷在被子里的齐保光诉说自己初为人父的喜悦。
还拿着字典不停地翻看,请齐保光帮自己想想,该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儿。
天干物燥,齐保光本身就憋着一肚子火,快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天天都在为自己即将“绝后”而心有不甘,这会儿又看到沈穗丰敢这样炫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然着威胁对方,等几个弟弟回来了,一定要他好看。
哪知这回沈穗丰不屑置辩,这轻飘飘的落下一句,等你弟弟回来,再决定该冲谁发火也不迟。
这句话好像一颗不定时炸弹,被齐保光抱在怀里,坐立难安地过了一整个下午。
放在过去,他一定不会为沈穗丰的话担惊受怕,但现在经历了父亲被带走,自己又出了这种事儿之后,他整个人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无比害怕。
况且沈穗丰的神态,根本不像是在骗他,那分明就是等着看笑话的笃定。
他的不安,一直持续到了几人陆续回来,连着盘问过平日里最爱惹事的两个弟弟,确定都没发生任何事后,他总算稍稍放心一些了。
看来沈穗丰就是不想看见自己家好过,总想着搬弄是非来气他。
悬着的心事少了大半,齐保光忽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一阵轻松,积攒了一个月的烦心事,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于是乎,就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出来点积蓄,悠哉悠哉地准备去胡同口买点酒喝。
怎知道大门还没迈出去,就被母亲家那边的一个远亲逼着退了回来。
看着平日从不登门的男人,齐保光有些摸不着头脑,打发弟弟们去倒了杯茶水过来,不等他开口问话,对方就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手。
“保光啊,你真是养了个好弟弟!你放心,等他过继到我们家以后,我会同意他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他话音才落,就看到齐保光猛地站起身,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直挺挺地朝着地上倒去。
第56章
◎所谓遗传◎
待柳沄沄她们赶到时, 齐保光已经几乎哭不出声了。
但就算是哑着嗓子,他也要把齐保宗再骂上三天三夜。
“我们家怎么就能出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玩意儿?你都二十好几了,怎么还会想得到去过去给别人当儿子!这家里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怎么就非得这么下贱!”
作为齐家的长子, 齐保光可谓是深受他爹的遗传。就算是家里穷得叮当响, 要出去讨饭了, 也得把看的最重的族谱抱在怀里, 出去逢人炫耀半天。
自从知道柳小文生下的是个女儿,他就把满心的期望全都寄托在剩下的三个弟弟身上。
齐保祖毕竟不在他家长大, 虽然回来快一年了, 但也跟他们不怎么亲近。齐保耀年纪又偏小,成天吊儿郎当没个正型。
加上齐根望还在监狱待着, 他们的妈也还在外养病没回来,家里上下全凭他一人做主。
小事儿不成什么问题, 但涉及到婚姻大事,再怎么着也得有父母帮着把关,所以他知道一时半会儿, 也没那么容易能给齐保耀娶到老婆。
唯一的希望只有齐保宗了。
虽说齐保宗平日里不善言辞, 是出了名的闷葫芦, 但他知道这个弟弟不会像齐保耀那么风风火火,做事不靠谱。所以对方就算是自由恋爱找回的老婆,也不会有多么离谱。
但他万万想不到,一向稳重憨厚的齐保宗, 竟然能给他带回来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对,我就是贱, 从小你们谁高看过我一眼?爸看中你, 又最疼保耀, 妈天天都在为找不到的那个孩子痛哭, 谁多看过我一眼?”
齐保宗一向寡言少语,做出这个决定之前,还有一丝愧疚,但被他哥和他弟指着鼻子骂了一个晚上,已经再没有半点儿耐心。
反正自己马上就能就能离开这里了,现在他哥就算做什么他也不怕了。
“齐保光,你还好意思骂我?从小到大哪次出了事儿,不都是让我帮你担着?我告诉你,你现在一无所有,全都是因为你过去做的那些混账事儿!你活该!”
以齐保光的为人,没少在外面招过骂,但那些毕竟都是外人,在齐家,除了齐根望,就属他威望最高了。像这样在众人面前,被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在伤口上不停地撒盐,根本是从未设想过的事情。
终于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他再一次的向后倒去,这一倒就是突发性脑出血,险些再也没醒来。
几家忧愁就有几家欢喜,在齐家上下借遍了各路亲戚,都凑不出他的住院费时,柳沄沄已经带着后院儿几人和纪禄源,趁暑假卖出去了不少冷饮雪糕。
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几乎已经赚够了老字号复工的基本资金。
又过了几个月,在寒冬到来之际,沈家终于得到了那个期待已久的好消息。
“我爸妈今天把我叫去,说他们已经去问过了,等到明年开春儿的时候,我们家店铺就能恢复了,改天你们一定到家里去吃顿饭!”
盼望了这么多年的好事总算有了定论,沈穗莱高兴极了,但等到了后半夜,激情冷却后,她却突然想起来今天饭桌上的一个有些奇怪的细节。
天刚亮,她就去了隔壁柳沄沄屋里,把江霞萍一起叫来说这事。
“店铺要重新开业,肯定是先得先装修,那就需要有人去帮忙盯着。这几天我爸妈正为这事儿发愁呢,开工的日期大概是从九十月份开始,那时候咱都上学,家里只有穗盈还闲着。我就说不行让她帮忙去看看,可我爸妈说什么都不乐意,而且还让我把这事儿不要告诉我哥和她,我哥那边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柳小文,可穗盈这面,我怎么想也想不通。”
和柳小武断了之后,沈穗盈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让大家省心,反而天天都想着往外跑,原本说好了要复习高考的事儿也暂且搁置了。
站在山外的人,总比山上的人看得更清楚。
从柳沄沄的角度来说,她自然明白沈家父母不想让沈穗丰插手这件事,不全是因为那个小孙女儿和自己家毫无关系,更重要的是沈穗丰本人,也和家里没有关系。
至于沈穗盈,已经挺长时间没有动静了,只有前段时间沈穗莱那间房子空出来时,家里本是想让她过来暂住几天,增进一下姐妹感情,但却被她断然拒绝了。
柳沄沄推测,沈家父母应当是左右权衡过利弊,怕家里好不容易才能恢复的店铺,经不住沈穗盈的折腾。
江霞萍也和柳沄沄的想法一样,但两人都没有点破,只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让她不要多想。
“穗莱,你不要瞎担心,你是大学生,年纪又比穗盈要大一点。有很多事儿处理起来,肯定是要比她的办法更多一些,说不定等你把饭店重新做起来,穗盈这孩子也懂事儿了,就会回来帮忙了。”
话虽这么说,但等她出去了,江霞萍又忍不住和柳沄沄聊起来。
“穗莱她就是太单纯了,要不然也不能被男人骗两次。这天底下,我就没有遇到过完全不偏心的父母,像她爸妈这样,肯把店面给女儿的,那是打着灯笼都难找。要我说她们姐妹俩都一样,总是想着那些握不住的事儿。”
江霞萍一向心直口快,这话她早想说了,沈穗莱善是善,但人善被人欺,有时候太善了反而不是啥好事。
现在好不容易她爸妈愿意把店交给她,如果总是推三阻四的,那以后未必会如她的愿,让沈穗盈也参与进来,大概率会是被柳小文夺走了。
柳沄沄闻言也叹了口气,都说孩子是父母的镜子,那沈穗莱就是完完全全继承了沈家夫妇善良的基因。
但人如果太善良,没了底线,反而很容易被利用。就拿原书中来说,老两口瞒一辈子沈穗丰真实身份的事儿,却要眼睁睁目睹两个亲生女儿的不幸。
到了晚年,只能在对亲生儿子的追忆,和对女儿们的惋惜中度日。
就算到最后,老字号在沈穗丰和柳小文的带领下蒸蒸日上,也几乎和他们没什么关系,还被写成了对柳小文冷淡刻薄的恶公婆形象。
如今趁着夫妻俩还没那么糊涂,她必须得先完全断绝了沈穗莱对哥嫂一家的善意,免得日后柳小文又想来插手。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是对的。
没过两天,柳小文就不知从哪儿听到了风声,在中院儿摆了一桌子好菜,派沈穗丰抱着女儿来请她们过去。
第57章
◎鸿门宴◎
柳小文今天难得下厨, 一桌子菜乍一眼看上去卖相还算不错,不过这会儿没人关心味道如何。
天气太热,屋子里坐不下, 桌子就摆在了中院。
后院儿的这几人本来谁都不想来, 奈何沈穗丰抱着孩子, 站在院儿门口求了半天。
这么热的天, 大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得已才别别扭扭地坐在了桌上。
柳小文看人都到齐了, 先给自己到了一杯酒, 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各位,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们, 但现在这件事儿我必须得求你们了。”
她说罢,就转身推开椅子, 再一回头,已有下跪之势。
一桌子的人被吓得不轻,连忙手忙脚乱的扶她起来。
“嫂子,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 千万别行这种大礼,我们哪能受不起。”
沈穗莱离得最近,一把搀起了对方。暗暗庆幸刚才这礼没有行完,否则被院子里那些纳凉的人看去了, 又不指定在背后瞎说些什么瞎话。
“穗莱,这孩子, 以后管你哥叫爸, 管你叫姑姑,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就救救她吧。”
她说着眼角又多了些泪痕,大家都被这话搞得手足无措,孩子好好的待在沈穗丰怀里,怎么没说几句话,还能扯到了性命攸关的话题上。
“孩子前两天确诊得了先天性心脏病,这种病很难治,以后等医学发达了,有可能可以做手术,但需要很多很多钱,我们两个现在,凑不出来那么多钱”
一直沉默的沈穗丰无奈地垂下了头,他还有三年才毕业,就算是想拿高工资,也得等到毕业之后才行。
但这几天他去图书馆查了很多资料,也问了不少医生,都说这种手术越早做越好。
虽然现在医学还没达到,但万一哪一天突然能做了,家里却凑不够钱,那孩子肯定就会被耽误了。
桌前的几个人也都不傻,开始还被他们两口子护犊情深搞得有些感动,但后来仔细一想,不对啊,柳小文要真是走投无路了,为何不去找孩子的亲爹,还有心思在这里请他们吃鸿门宴。
想必是动了别的心思,肯定不会是想借钱那么简单。
“小文,你们两口子为孩子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是咱们这院儿里面,有能力的程度也该是从前往后数。你说我们后院儿,以前那都是被所有人瞧不起的,哪有什么钱呢?要不我们回去商量商量,看看能凑多少,给你凑点儿,反正也是借给孩子用嘛。”
江霞萍和柳沄沄交换了一下眼色,一眼就看出柳小文的心思,怕是全在沈穗莱家的店上。
小姑子不好开口,堂妹也不能多说什么,那这话也只能交给她这个外人来说了。
一番话下来,不仅把拒绝两个字说得很透彻,也有意无意的点到了齐保光那儿。
前两天齐保光出院回家了,他年纪轻,恢复得还算好,但也落下了一个口齿不清的毛病,为了避免见人,早让他齐保耀给他送回老家去了。
但人不在,心意总是能表现的,齐根望在关进去之前,应该也给他们兄弟几人留了不少东西。
就算没留多少钱,不也有那几间屋子在那儿顶着吗?
齐保宗现在已经过继到了别人家,齐保光又回了乡下去住,前院儿的那几间屋子,总能有空余。租或卖给那些下乡回来的知青,怎么着也能凑出一点儿钱来。
孩子的亲爸都无动于衷,那他们这些外人,凭什么要发这份大概率得打水漂儿的善心呢。
“是,我知道大家现在手头都紧,谁都有很多家人要养,所以我也不想问大家借钱,只想全凭着自己的本事,给孩子挣回来点医药费。”
柳沄沄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她这堂姐还真是会拐弯抹角,凭自己的本事挣钱,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还不都是想在饭店的事情上面插手。
“哟,那现在这工作可是不太好找,知青都回来了,要不然这样吧,我帮你去厂里问问,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工作”
饭桌上还是没有人接话,刚才和她说了两句的江霞萍无奈又接起了话头。早知道刚才自己也不该多嘴,这种人就该晾着她才对。
不想她这边话音刚落,沈穗丰竟又开口了。
“穗莱,我知道爸妈前段时间,和你说了咱们家饭店的事情。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让你嫂子也一起跟着干,又能帮你们分担,还能挣点儿钱。”
沈穗莱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她哥,在她的记忆中,沈穗丰从小就很体谅家人,从来没有主动要过什么,现在为了别人家的孩子,让她一人去做坏人,怕不是着了什么魔吧?
“饭店是咱爸妈的,他们怎么安排是他们的事情。孩子现在还小,还是让嫂子在家安心带孩子吧。哥,你在京市的课余时间里,也可以去做做家教什么的,我听说也挺挣钱的。需要钱的话,我们大家能帮凑凑。咱家饭店都关了这么些年了,刚开始也没有那么容易能挣到钱。”
沈穗莱难得硬气了一回,她不是想自己一人占着饭店,如果她哥今天不当着这么多人挑明了这事,或许等以后生意做开了,她也会让他俩跟着做点什么。
但现在,在这么多人面前,非得打着那个毫无关系的孩子的名义,来谋那点儿私利,她实在是瞧不惯。
柳小文愣了一下,以前她一直觉得这个小姑子就是颗软柿子,虽然对他们一家有意见,也不会表现的太明显,所以今天她才用今天这种场合逼她松口,没想到,还难以得逞。
她顿觉委屈,自从嫁给沈穗丰之后,这日子过的可以说和那个梦里毫无半点关系,尤其是现在又多了一个拖油瓶女儿,她甚至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不会过得幸福了。
事到如今,她只能使出另一个手段了。
“穗莱你说的也有道理,饭店一开始肯定很忙,既然你们都看不上我,那不如就让老熟人来帮忙吧,正好店里也缺人手。”
她变脸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那人从院儿门口走进来,全桌人才将将反应过来。
只看了一眼来人,所有人便同时一惊,没想到柳小文会这么丧良心!
第58章
◎秘密◎
在柳沄沄搬来之前的那两年, 江霞萍刚嫁给项海的时候,她就知道,和沈家人说什么话题都行, 就是千万不能提到沈穗莱的前两任。
当时他们才结婚没多久, 外面的流言蜚语听多了, 她也好奇, 但也不好亲自去问沈家,所以只能和沈穗莱偶尔见了面, 旁敲侧击地打听打听。
但对方对于这件事儿, 向来都是闭口不谈。彼时她们还没有这么熟落,问了几次无果后, 她索性也就收回了好奇心。
直到后来那两家人前前后后来闹了几次,她才知道沈穗莱之前的日子有多难过。
已经被柳沄沄送进精神病院的蔡旺母子暂且不提, 后面的这一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说蔡旺和他妈,摧毁的是她的□□,那后面的这个孟凡, 就是一点一点蚕食掉她独立的精神世界。
有些时候过分的语言和冷暴力, 甚至要比拳脚带来的伤害, 更令人难以承受。
和文化程度不怎么高的蔡旺比起来。孟凡是沈穗莱当时上中专师范的同学,上学的时候,他就对沈穗莱心存爱慕,但是碍于面子, 始终都没有表达心意。
后来沈穗莱在毕业之后,决定嫁给猛烈追求她的蔡旺, 这段暗恋也就画上了句点。
孟凡并不是什么痴情苦等的男人, 反而在沈穗莱和蔡旺结婚前一个月, 就火速在老家娶了一个妻子。
他天生自命清高, 那段婚姻当然也没有什么好结果。不过他自己幸不幸福,全是个人的选择,偏偏这人最看不得别人比他幸福。
沈穗莱和蔡旺刚结婚的时候,感情还算甜蜜。而他明知蔡旺有时候脾气不好,还故意去找沈穗莱说事,时不时的又给她写几封信。
虽然信上的内容并没有越轨,但蔡旺母子本来精神就有些失常,再加上周围邻里的挑拨,逐渐对沈穗莱恨之入骨。
当时尽管已经知道了蔡旺的脾气,但那会儿既然结了婚,就不可能离得容易,所以她屡次拒绝了孟凡见面的要求,并且也给他写信,说明了以后不要再联系自己。
可惜对方还是不知悔改,在背地里请了不少人,乱传他和沈穗来上学时就互生情愫。
表面上却是一副关心的模样,经常帮沈穗莱去找妇女主任调和,劝说她离婚。
到最后沈穗莱实在受不了蔡家的折磨,选择了离婚。同一个月,孟凡也和乡下妻子办了离婚手续。
起初沈穗莱也没想着和他再有什么纠缠,但他托人把工作调到了她当时工作的中学里,在外人面前,无时无刻不在彰显自己的贴心。
这种风气实在不大好,校长为此找他们谈过很多次话,一些看热闹的老师。也在不停地劝两人结婚。
等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娶到了沈穗莱,却性情大变,和以前善解人意的形象可谓差之千里。
他没有像蔡旺那样使用暴力,但只要回到家,不是给沈穗莱摆脸色,就是阴阳怪气她是和别人结过婚的女人,就是个低档货,只有自己会不嫌弃她。
一开始沈穗莱还打算隐忍,直到后来听以前的邻居和她说过,当年围绕在她家周围的那些风言风语,源头全都出自于孟凡这里,她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走了之。
当然离婚之后,孟凡还是不死心,来找过两次沈穗莱,但都被得知了真相的沈家父母轰走了,这两年总算没再来。
却不曾想这会儿,竟会被柳小文请回大院儿。
作为沈家的儿媳,沈穗丰不会不告诉她,妹妹因为这两个男人受过多少委屈。
但她却敢明知故犯,看来是打算鱼死网破,和后院儿彻底闹翻了。
但她还是低估了如今的后院儿。
且不用项海和纪禄源两个男人出面,江霞萍二话不说,就回屋里摸来了两把菜刀,和柳沄沄一左右站在沈穗莱旁边,把只会嘴上功夫的孟凡,吓得连门都不敢进。
“堂姐,人不能太丧良心,坏事做多了,是会遭报应的。孩子都病得这么严重,你这个当妈的,总该为她积点德才行吧?”
忍了半天的柳沄沄实在被气得够呛,柳小文平时的那些恶劣行径已经够离谱了,现在还要硬生生地把沈穗莱的旧伤划开,往里面撒盐。
看来今天,是一定要和她撕破脸了。
“沄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这也是一片好心啊,毕竟以前孟同志,和穗莱不也是一家人吗?就算是分开了,请人家来帮忙,也总比找个外人强不是”
柳小文心满意足地看着全桌人气愤的神色,既然沈家人不想让她挣这份钱,那她就能把全家搅得都挣不了钱。
横竖她现在和沈穗丰都没有离婚,只要她一口咬死了不离婚,那他们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就不信,沈家父母会对长子这么不重视。反正只要不离婚,以后她再给沈穗丰生几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要能生个儿子出来,不管沈家做到多大的家业,将来不也得落在她手里么。
岂料,她正在这儿得意地畅想未来,下一秒就感觉头顶一凉,想睁开眼看看情况,却被辣得无力动弹。
酒精的味道蔓延开来,她才意识到,这是自己今天斥巨资买的好酒。
等急切地用胳膊抹去了眼角的酒水后,一睁眼,差点被吓得坐到了地上。
沈穗莱不知从哪儿点燃了一根火柴,就举在她面前。
“嫂子,你不是想去饭店帮忙吗?这么怕火可不行。”
沈穗莱忽然像变了个人,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胳膊,牢牢地钳住了他的肩膀,眉眼间全是诡谲的笑意。
她被吓得拼命向后退,但却因为两腿瘫软,根本站不起来。
沈穗丰在旁边抱着孩子,焦急地想把妹妹疯狂的动作劝停,但满院子的人,没一个愿意接他怀里的孩子。
二十多年了,他何时见过沈穗莱这副样子。怀里的孩子还在哭闹不止,看着那根火柴离柳小文越来越近,情急之下,他大声喊道:
“穗莱!你把火柴放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59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院子里安静下来了, 沈穗莱也停住了向前的动作。在她哥开口说话之前,她扔掉了手中的火柴,踩灭了火苗。
“不要说了, 以后孩子的事情如果需要钱, 我和穗盈会尽量帮忙的, 但饭店的事情, 还是就此打住吧。”
除了柳沄沄,不明真相的其他人都有些茫然, 今天这兄妹俩怎么都怪怪的, 一个屋檐下长大的,怎么还会有看起来很重要的秘密。
白白耗费了近一个小时, 这顿饭谁也没吃上一口。
江霞萍又在后院儿开起了炉灶,忍不住和烧火的丈夫念叨起来:
“你说这兄妹俩是有啥事儿呢?我看刚才柳小文好像都不知道。”
也不是她多想, 但刚才柳小文明显是被瞒着不知情的,他们从中院往回走的时候,还能看见被浇了一瓶酒的她连脸都没洗, 就拽着沈穗丰进屋了。
“他家能有啥秘密?以前我们两家就在这院儿里住着, 他们兄妹俩和我年纪差不多, 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就搬过来了,小学什么的我们都在一个学校,从来没听说过他家有什么大事儿啊。要非得说,可能就是当时不能多讲的那间饭店了, 可现在不都要开张了吗?”
项海抹了把汗,也觉着纳闷儿。两家人一个院子住了十几年, 虽然沈家人都不善言谈, 但是为人坦诚, 他和家里人从来没听说过沈家还有什么大的秘密。
可刚才兄妹俩的态势, 明显就是一桩惊天大案。他慢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回溯刚才场景时,脑海里又多了一个人。
“媳妇儿,你刚才看到沄沄的表情了吗?我怎么觉得,她好像不像咱们这么惊讶?”
他随口一说,不想得到了妻子激动的肯定,对方连刀都来不及放下,蹲在他身旁点点头。
“你也看到了!我还以为是我眼睛花了呢!不过刚才我又想,沄沄人家是大学生,见过世面的,可能不觉得这事儿奇怪”
话才说了一半,她却自己否认了自己,那纪禄源也同样是大学生,刚才还不是被那事儿吓得一愣一愣的。
多年的社会经验告诉她,这事儿绝对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说不定她们后院儿又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了。
屋内。
纪禄源哄睡了项海的儿子,凑过来和若有所思的柳沄沄问道:“沄沄,沈同志她们家的事儿不严重吧?”
换做平常,这些事他能不打听就不会多问,可是今天的这种气氛,总让他觉得不是件小事。
他搬到这里来住有一小段时间了,现在正值暑假,天气热得发慌,稍微多想点儿闲事,就免不了上火,他总想要替柳沄沄分担一些琐事。
犹豫了半天,柳沄沄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看今天沈穗莱的这个反应,她知道沈穗丰并非亲哥,是板上钉钉的了。
可让柳沄沄想不明白的是,明明在书中从始至终都一直都说,沈家除了父母两人,没人知道这事,怎么现在他们兄妹俩却把这事都记得这么清楚。
沈穗丰自己记得当时的场景不算奇怪,可沈穗莱当时只有两三岁,对那晚之前的记忆早就模糊了印象,怎么可能现在突然就能想起来呢。
想归想,她也知道现在没办法去找沈穗莱问明白,只好先装糊涂,把纪禄源和江霞萍夫妇的疑问,暂且全都糊弄过去了。
不过这种疑虑,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暑假一过,在沈家的店面开始正式重装的第一天,沈穗莱坦然地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她。
“其实从小到大,我爸妈和他都伪装得很好,所以我和穗盈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我那时候太小了,记不了那么多事儿,穗盈就更不用说了,当时还没出生呢。”
请来的工人在里面敲敲打打,她和柳沄沄站在饭店之外,眼神中半喜半悲。
“真正让我开始怀疑,是他那天在家里,一口咬定柳小文怀着孩子就是他的。”
她顿了一下,叹了口气。
那天见证了沈穗丰的不可置疑的坚持,她心里好像有一段记忆被唤醒了,那大概是她刚搬去大杂院不久,她们一家人回了趟爷爷家,当天她午睡醒来,好像迷迷糊糊地听到父母非常坚持地说了一句:“他就是我们的孩子。”
“我一直记得他们说这句话的语气,特别坚定,所以看他那天的反应,我大概也就能猜到了,他肯定记得以前的事情。”
柳沄沄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再多的真相,在朝夕相伴的相处过程中,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大概对沈家而言,也会奢望自己掉下山崖消失不见的亲生儿子,也能像现在的沈穗丰一样,被一户好心人家收养。
当寻找过很多年依然无果的情况下,也只能无力地期许一句将心比心。
对沈穗莱而言,大概最后顾及亲情的时刻,就是那天拦住了她哥没有捅破实情。
至于沈穗丰本人有没有和柳小文坦白,他们还不得而知。不过自从那天以后,这两口子的感情好像淡了不少,常常是正在冷战的样子,也没再来后院儿提过,要和饭店有什么牵扯。
不过他们这边的问题暂时解决了,饭店的装修却让她们犯了愁。
柳沄沄和沈穗莱,加上纪禄源三个大学生,虽然课程不算太紧,隔几天就能抽得出空闲过来看一眼。但毕竟也还在上学,精力有限,很多细节都需要懂行的人看着才行。
于是在正式装修开始的第一个周末,几人盯了一整天回到后院儿,精疲力尽地又加了一场夜聊会。
“要不然我提前辞职得了,反正等明年也要去店里去干,早点去也没啥。”
江霞萍心一横,决心先帮他们分担一些。
但却遭到了几人的强烈反对,现在店里还没有正式开张,具体能不能赚到钱,能赚到多少钱,都是未知数。这么早把工作辞了,万一后面有什么闪失,那可是大事情。
尤其现在项海那边的工作又挣得不算太多,她这边如果丢了经济来源,那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子可不好过。
柳沄沄和沈穗莱都明白,拒绝她不完全是因为人情,更是因为和关系这么亲近的人做生意,从一开始就不能让对方吃亏,否则谁都想着自己得利,那合作肯定走不长久。
“那要不然我来吧?我明天就去把工作给辞了,反正现在也挣不了多少钱。等明年霞萍去了店里,我就全心全意的把这个小家照顾好。”
要是换做其他男人,也许他们还会觉得这是在说大话,但在项海这儿却绝对不是。
自从工资少了不少之后,他就非常顾家,完完全全成了江霞萍的贤内助。
但大家还是不能答应,不是因为质疑他的能力,而是他的这份工作,决定了会搞来很多,他们在西河市拿不到的资源。
不论是开饭店还是做别的买卖,能有一个经常走南闯北的司机,在这个年代,是绝对珍贵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全院儿的几人同时叹了口气。
就是花钱去请人,也不一定有那么合适的。
正发愁的时候,院儿门被扣响了。大门一开那边的人小声道:
“大家伙儿,我这儿可能有一个能帮得上你们的人!”
第60章
◎不爱红装爱武装◎
所有人看着薛阿妹领来的女儿都是一愣。
自从薛宁被柳沄沄找回来没多久, 这母女俩就搬到乡下去住了一段时间,
前几个院子的那些老少还在背地里议论,说他们家闲着没事儿干非得找回来这个女儿, 现在米钢也因此进去了, 薛阿妹一个女人, 都没份正式工作, 也不知道这娘俩儿要靠什么生活。
到了暑假回来时,这些人才发现期待已久的笑话没看成。母女俩不仅没有缺衣少食, 还时不时的就能吃顿肉。
穿的那些衣服全都是他们少见的料子, 不仅不会像平常人家的那些洗得泛白,样式还新潮极了。
流言蜚语, 一时间传满了几条胡同。
虽然薛阿妹长期在米钢的折磨下略显老态,但薛宁却不一样, 刚一回来,就有人说,不愧是后院儿帮忙找回来的姑娘, 和她们院里的三朵金花一样漂亮。
刚进城的小姑娘, 稍一打扮, 就显得又洋气又有乡下的纯朴。
周围的几户人家来提了几次亲,全都被薛阿妹以想在身边多留几年,减少些遗憾而拒绝了。
得不到的,总之会想办法去诋毁。所以当母女俩从乡下回来后, 不出一天,就把薛宁在外乱搞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 绘声绘色得传了整条街都快知道了。
薛阿妹和女儿再怎么解释都没用, 仿佛只要是过点好日子就一定是来路不正的。
后来还是回家陪父母住了几天的柳沄沄及时赶回来, 拿出了薛阿妹帮她做好的一大包衣服。
看着和母女俩穿在身上的差不多, 这群人才勉强结束了议论。
但很快,矛头又转向了柳沄沄,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让人家给她做那么多好看的衣服,谁知道是怀着什么心思?
好在柳沄沄事先对这种事情就有了预料,对他们的争论不屑一顾,反倒是听谁上午讲了这种话,下午就给他家送一件崭新的衣服。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口风不仅在短短三天内又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还成功激起了大家的购买欲。
毕竟当初送第一件的时候,柳沄沄就强调过,这一件只是让大家帮着宣传,等以后生意做起来了,可别忘了来捧场。
再怎么传闲话,也都好面子。这些人若是听到邻居家谁满口答应了要买,编马上也和柳沄沄强调,到时候一定要给自己也留一件。
本来大家对这种花里胡哨的奇装异服还是一种犹豫态度,直到后来报纸上登了,北京那边有国外的设计师在街上穿着各种衣服走秀,院里院外的,才放开了压抑已久的心,天天催着柳沄沄和薛阿妹她们,快点做出来更好的衣服。
柳沄沄当然也没闲着,趁着暑假不太忙的那几天,带纪禄源一起搭项海和同事的车,去南边便宜买回来了一些不一样的布料,也借机学习借鉴了不少新款式。
不过是区区两三个月,薛阿妹就从被外人瞧不起的活寡妇,凭自己的本事,成了远近小有有名气的巧裁缝。
脱离了米钢的日子,整个家变得焕然一新。休养了快一年的时间薛宁,也看上去气色好了很多。
但听到让她这么一个小姑娘去施工现场看着,后院儿的几人想都没想,就都先摆摆手。
不是他们看不起对方,而是现在工人的数量还不太够,去了现场,不仅要帮忙确定装修上面用料涂色之类的问题,还时不时就得搭把手抬些重东西。
她一个小姑娘,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去了那儿肯定免不了吃苦受累。
再一想到她以前那么坎坷的身世,现在好不容易被找回来了,还得去受这份苦,就算是薛阿妹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会心疼。
大杂院里面住了这么多人,目前看来,也只有薛阿妹母女俩还算是比较正常的。
谁都知道,她以前的日子过得那么苦,现在总是不想再因为他们的这些事儿,让人家吃苦。
“我知道大家都是怎么想的,说句老实话,一开始宁宁提出来的时候,我也不同意,但后来她和我说了原因,我才觉得这个忙啊,我们得帮。”
听她一说,大家手里晃动的蒲扇都陆续停下来了。本以为这是她这个当妈的,为了邻里和睦,叫女儿出来帮忙,没成想,倒是小姑娘自己提出来的。
“宁宁,你才刚回来不久,还是在家好好歇歇吧,你妈妈现在不是在做衣服吗?你可以和她多学一学,把这门手艺学会了,以后肯定机会有很多呢。”
沈穗莱以为是小姑娘为了急着赚钱养家,所以才提出要到她这儿帮忙。
没想到薛宁一笑,对几人解释道:
“小时候我被送去的那户人家是村子里面出了名的泥瓦匠,他们一家经常在盖房子,我就暗地里跟着学了不少,大家别小瞧我,那些师傅会的,我也都会,一定不会添乱的。”
薛阿妹骄傲地看了一眼女儿,继续附和道:
“我这个女儿啊,是不爱红装爱武装。我做衣服的那一套,她根本不感兴趣,但是在颜色的搭配上却懂得很多。所以她去是最合适了,不止能看着哪个干活儿不到位,还能在上漆的时候,帮着参谋参谋。”
等母女俩说完段子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她的天赋竟然是出在了多以男人为主的地方。
见他们都没回话,薛宁也有些急了,起身承诺道:
“哥哥姐姐,我做这些一分钱都不收,我全都是为了感谢你们,让我们母女团聚,还能让我妈现在有一份挣钱的活儿。而且这些事情本来就是我喜欢做的,你们让我去,也是在帮我找到理想。”
薛宁的脑子很聪明,虽然在乡下的这十几年里,几乎没能有过一天受教育的机会,但从回来以后,一直在积极地学习很多课本上的知识。
经常会来后院儿,问柳沄沄和沈穗莱不懂的问题,前不久从报纸上看到了理想两个字,就想着趁年少,要多做些自己感兴趣的工作。
几人听她一说全都笑了,有这么充分的理由,大家谁也不忍心再反对,所以便答应下来,等她们回去后,又商量了该怎么用别的方式贴补她。
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人,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却没料到不过短短半个月,就又出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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