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10.05日更新
沈卿:
沈卿无动于衷地看着季言礼。
她才发现这人这么不要脸。
老婆什么老婆?!
刚刚嘴贱的不是他??
季言礼瞧着沈卿的表情, 两秒后,抬手用小指刮了一下耳廓,装作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 往后走了两步, 从床头拿了自己的手机。
低头拇指敲在键盘上问沈卿:“等会儿想吃什么,我让段浩送过来。”
语调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沈卿眼睛瞪圆了点盯着季言礼。
还吃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 都被他气饱了。
沈卿很轻地磨了下牙,抬步走过去,撞开季言礼。
她俯身捡起刚被自己扔在床上的内衣,另一手扯了衣裙的扣子开始脱衣服。
冷着脸:“你自己吃吧。”
季言礼被沈卿撞了一个踉跄, 此时稳住身形, 一手还捏着手机,懒洋洋地倚上床头的墙壁, 垂眸看身前脱衣服脱得爽快的女人。
他眼睛里带着微不可查的笑, 右手抬起,食指指骨轻蹭了下自己的鼻尖。
沈卿两手背后刚扣上内衣搭扣, 被身后的男人两指勾着搭扣拽了过去。
沈卿身形一晃,被季言礼压在了墙上。
休息室靠床头的那面墙用的是绒布贴料, 裸.露的皮肤毫无阻隔地贴在上面,丝毫不觉得凉。
沈卿轻呼一声,肩胛骨撞在了季言礼垫在她身后的掌心。
和暖的手心, 托在她突出的骨头上。
身前的人垂头看着她, 认错的态度极好。
低醇的男声, 格外好听:“对不起, 我错了。”
温热的鼻息带着刚洗漱过的薄荷香气喷洒在颈前。
沈卿咬咬牙, 抬头,语气不善:“你知道你错哪儿了吗就你错了!”
沈卿本来脾气就不算好, 这会儿刚起床 起床气还在。
脸冻得跟冰块似的瞥着季言礼。
“还真不知道,”季言礼佯装迷惑地啧了一下,随后低头,笑着望向沈卿,“但你不高兴,肯定是我错了,哪儿都错了。”
沈卿白他一眼。
男人花言巧语起来真的是够了。
季言礼看着沈卿那冷若冰霜的脸,提着唇笑笑,握了她的手腕,把她软绵绵的手提到自己颊边:“要不给你打两下?”
季言礼皮肤白,胡子刮得也干净,阳光从一侧的落地窗洒进来,甚至衬得他皮肤还有些透亮。
沈卿再次感叹,谁家男人的皮肤长成这样,真的是有够贵公子的。
沈卿下不去手,总觉得那脸指甲刮一下就会有红痕。
她瞪着季言礼,往下缩手,声音软下去,带着清晨刚起床的轻哑:“你是不是有病,我不打。”
季言礼“嗯?”了一声,清清淡淡地问了个“是吗”。
紧接着头低下来,捏着沈卿的下巴亲上去,喉间滚出含混不清的笑:“你不打,那我可亲你了。”
沈卿真的无语了。
他能自己听听,他说的这两件事有关系吗?!
“没关系,想亲你。”季言礼压着沈卿的唇回答她。
沈卿往旁侧避了避,轻喘着气,嗓音不可抑制地糯了些:“你要不要脸,季言礼。”
季言礼笑了:“不要啊,你第一天认识我?”
一个小时后 ,沈卿沉着脸看季言礼:“你是不是又弄里面了?”
季言礼抬手拿遥控器把窗帘打开了些,回头望向沈卿时轻挑了下眉,眼睛里像是有疑问似的:“你昨天不是说”
沈卿抄着一旁的枕头往他身上砸:“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我今天又没喝多!!”
季言礼扬手抓住朝他挥过来的的枕头,定定地看了沈卿两秒,轻描淡写地揭穿:“你昨天晚上也没喝多。”
“腾”一下,沈卿眼睑下不自觉地红了点,她把枕头从季言礼手里抽出来,这回实打实地砸到了男人头上。
她提高的语调里有种隐隐的恼羞成怒:“你烦死了!”
沈卿气死了,扔了枕头摸到床头的手机,前脚刚调出余曼的号码,后脚被季言礼抽走扔在了床尾。
季言礼阴沉着脸,带点冷笑:“你敢让余曼给你拿避孕药你就死定了。”
沈卿自己也心虚,拢着被子爬起来,胳膊往床尾抻了抻,去摸自己的手机。
她瞥着季言礼,小声:“我没有。”
季言礼盯着她的动作,倾身伸臂,连人带被子抱回来扔在床头,同时捞了沈卿的手机,丢到了她不可能拿到的一侧软塌上。
沈卿背撞在床头的墙壁上,惊吓比疼痛更多。
沈卿瞠目,因为心虚声音虚虚拔高 :“你扔我手机干什么?”
季言礼眯了眼,睇着她语调微凉:“你自己不知道?”
身上没穿什么衣服,沈卿屈着腿坐在被子里,两手搭在身前,相互绞着捏两指的指尖看季言礼。
她其实也没想好到底吃不吃。
短暂的沉默后。
沈卿垂了头,声音低软,轻轻开口:“吃一次没什么事。”
季言礼从床上下来,从衣柜里找了件布料舒适的衬衫,转身回来,把沈卿从被子里剥出来。
他拎着沈卿的胳膊往袖子里穿,冻着声音:“对身体不好,我不可能让你吃的,你想都不要想。”
沈卿心虚,连带着对季言礼这么凶的态度都没什么意见。
只是很轻地皱了下眉,很缓的语调,说出自己的顾虑:“如果真的离婚,打掉的话对身体会更不好”
季言礼听到她的话手上动作顿了顿,紧接着动作放轻柔了些,帮沈卿把衣服穿好,扣子从下往上一颗颗系上去。
季言礼选的这件衬衣,布料里不知道混了什么,内里有一层很浅薄的茸,贴身,也够厚实,大概是怕她只穿这一件,在房间里冷。
沈卿抿了抿唇,垂着眼,很乖地看季言礼给她系扣子,没再多说话。
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时,季言礼停了手。
他目光垂在手还未撤掉的衣扣处,声音微哑:“我养。”
沈卿抬头看过去。
短短几十秒,却仿佛又很漫长,漫长到足够一个人把一件事发生后的诸多可能和边边角角都想到。
季言礼手松下来,抬眸望向沈卿,再次哑声开口。
很缓慢的,不似他平常轻浮的语调:“如果有的话,在你怀孕和分娩期间,我找最好的医生和护理师照看你,你手下的所有产业和公司我也会帮你看好,不会让你因为这件事分心或者失去什么。”
“孩子出生后,如果我们是离婚状态,你和他之间的联系你说了算,你想要他想看他我都不会拦着,如果你不喜欢不要,那我来带。”
“如果,”季言礼停了下,语调和缓,“如果你要再婚,想隐瞒他的存在,我也会同意不告诉任何人。”
季言礼动作稍缓地垂头,帮沈卿把袖子挽好:“除了身体上的疼痛我没办法代替你”
“是挺疼的。”
沈卿别别扭扭的,手缩了下,却被季言礼逮住拽回去。
“我们住最好的医院用最好的药,”季言礼抬头,笑了声,“因为太疼,要哄你,所以你要什么,只要我有也都给你,没有的就抢过来给你。”
低沉清哑的男声回荡在房间里。
季言礼说得太认真,以至于沈卿忘了回话。
她盯着男人浅灰色的瞳仁,一时怔楞。
她默然半晌,慌张无措地垂了下眼,低声开口:“那如果你也要再结婚呢?”
帮她挽袖子的人轻笑一声,慢悠悠地打断:“这就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了。”
话音落,停了几秒,他再次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季言礼单手按着床面,倾身把沈卿抱进怀里。
他右手轻轻地拍在她的背上:“好歹是我的一段婚姻。”
“真有了就当是留了点什么。”季言礼声音低笑着调侃
季言礼临时有工作,去外间开视频会,沈卿问他要了台电脑,抱着坐在里面的休息室看文件。
休息室靠近窗户的一侧有一个长沙发,沈卿伸腿侧靠在里面,灰白色的衬衫下摆搭在大腿根处,露着一双笔直纤长的细腿。
她一手搭在电脑上,另一手袖子滑落在肘间,举了块没吃完的蛋糕。
乳白色的奶油染在唇角,让她自己看着就像块蛋糕。
季言礼忙完不过刚刚十一点,他起身回房间,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大概是昨天晚上沈卿太主动,让他现在看她,总有莫名的心痒痒的感觉。
门开的时候没什么声音,沈卿没听到。
季言礼就这么抱胸倚着门看了一会儿,片刻后,回过神,轻咳了一声,吸引房内人的注意力。
沈卿抬眼看过去,伸出舌头舔了下唇角的奶油,声线清甜:“忙完了?”
季言礼点了下头,往她的方向走。
沈卿把手上的蛋糕放下,另一手拎了搁在大腿处的电脑放在一旁茶几上,两腿从沙发上支下来。
她偏头望向走过来的人:“回家吗?”
相比沈卿的衣衫不整,季言礼可谓穿戴整齐。
他走到靠墙的桌边,挑了支表戴上,随后低声回了句:“不回。”
沈卿莫名:“那干什么?”
季言礼扣好表带转身,他单手撑在身后的桌面上,看着几步远外沙发上的女人。
他眼神幽幽的,像是在打量。
沈卿被他看得发毛,不自觉地又问了句:“不回家干什么?”
季言礼突然开口:“你下午有事吗?”
沈卿略微思考了下,摇头:“没什么事。”
最近应酬不多,今天又是周六,她确实也没什么事。
“嗯,”季言礼点头,回身,把刚刚戴好的表拆掉放在桌子上又换了一只,“我下午也没什么事。”?
沈卿停了打字的手,等着季言礼的下文。
然而男人也没让她失望,再度转身,坐靠在身后的桌子上,看向她,问了句——
“要不要去约会?”
沈卿迷蒙地眨了下眼。
表情比两秒前更困惑。?
是她想的那个约会吗?
总不会是约着开会的意思吧。
第82章 10.06日更新
商量是商量好了, 但沈卿临时有事,这计划暂时被搁置下来。
当晚,沈卿正在书房看余曼传过来的一份企划案, 半敞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季言礼右臂下夹着本笔记本电脑, 正倚在房门处看她。
季言礼瞥了下沈卿正对着的电脑,问她:“还有多久结束?”
沈卿抬了下眼睛, 食指划在电脑的触控板上,垂眼接着看屏幕:“最后一点了。”
男人“哦”了一声,踩着拖鞋进来。
他身上穿着深灰色的毛衣外套,长到脚踝, 毛线绑带一边耸拉着, 很长,近乎拖在地上。
季言礼走到桌边, 拖了把椅子到沈卿一旁, 坐下来。
大爷一样地盯着她的电脑看。
身旁雄性动物的气息太重,让沈卿想忽视都不行。
沈卿敲在键盘上的手停了停, 狐疑地看了季言礼一眼:“你干什么?”
季言礼眼皮没抬,手上的电脑打开, 推过去,语音拖沓的:“等你做计划。”
“什么计划?”沈卿莫名。
“你不是说今天下午有事改后天?”季言礼看她一眼,把电脑屏幕摆正, 鼠标晃了下, 调出来一份文档, “没约过会, 列个计划表。”???
什么东西?
沈卿严重怀疑季言礼这几天吃错药了。
搞什么, 来真的?
沈卿扬手,手背贴上季言礼的额头。
“你要不要去量个体温?”沈卿很认真地问, “最近流感盛行,发烧不看病真的容易把脑子烧坏。”
季言礼闻言,侧眸瞥过来看她一眼。
空荡而安静的房间,沈卿对上季言礼没什么温度的视线。
几秒后,她手讪讪地收回来,但还是觉得季言礼有病。
季言礼抬手点了下沈卿屏幕上的日期,懒散调侃的语调:“只剩不到半个月说不定就离婚了,懂什么叫最后的晚餐吗?”
沈卿张了张口,又听季言礼懒洋洋的调子:“离了我就是不值钱的二婚了,我趁现在这个机会行使一下权利,跟老婆约个会怎么了。”
季言礼往后靠在座椅上里,手搭上一侧的扶手,轻吊着眉尾看沈卿:“你很有意见?”
沈卿总觉得季言礼这逻辑不大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总之绕过来绕过去,最后貌似是被说服了。
她把自己正看的文件点了保存,关掉,电脑移到一边,抱臂和季言礼一起,抬手指了下他的屏幕:“列吧。”
默了半晌,沈卿看一旁的人不动,疑惑地皱了皱眉:“列啊。”
片刻后,季言礼收回搭垂在键盘上的手,撑了下太阳穴放下来,语气挺拽:“我要是知道怎么列我还用过来找你?”
“”
沈卿觉得两个人这么坐着对着电脑纠结这个事真的非常尴尬。
她抬手示意了一下屏幕,无奈地道了句:“看电影吧,看完去吃饭。”
过了一天的周日,下午十二点五十,沈卿从衣帽间内间出来,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时,觉得自己八成真的疯了。
当然,疯的不止她一个,还有最先变得不正常的季言礼。
为了出去看场电影,两个人在这破衣帽间晃荡半个小时了。
西一件东一件的换衣服,跟真的恩爱情侣一样。
然而此时另外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不知道沈卿现在心里的想法,正抱臂倚在门框看她,继续对她身上的衣服做出评价。
“没刚刚那件好看,”季言礼目光游移到沈卿的裙摆处,问话的口吻很随意,“裙子要不要换件棕色的?”
沈卿转过来,视线扫到季言礼身上的深棕色大衣。
“不要。”她拒绝得非常明确。
穿什么情侣装?!!
“就这样。”沈卿轻踢了一下自己的短靴,弯腰从身旁的沙发上捡了自己的大衣。
季言礼嗯了一声,紧接着手机揣进口袋走进来,提着衣领把沈卿小臂上的大衣拎走,扔进衣柜里,再接着扬手 从上面取了件驼色的短款绒衣,几步折回来披在沈卿身上。
抵着她的腰把她往外间带:“那穿这个。”
沈卿垂眼瞥了下自己和季言礼身上的衣服,随后拧脸看他。
分外不理解。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电影选的是一个网上评分很高的悬疑片,两点十分开场,两个人来得早了点,取完票坐在内场的休息椅休息。
放着家里的独立影院不用,跑到人挤人的商场看电影。
图的可能是那种清冷奢华的星空顶影院没有的——热闹的“约会”氛围。
沈卿和季言礼无论是从样貌身材,还是穿衣打扮都实在是出众得不能在出众,明明两个人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却收获了路过人的大部分目光。
沈卿和季言礼并排坐着,从远处“哒哒哒”地跑过来一个小男孩儿。
他父母正在自动取票机前取票,没顾得上他。
男孩儿穿着马丁靴和黑色夹克衫,头顶戴了个彩虹条纹的毛线帽。
三四岁大的年纪,吐字还不是很清楚。
他目光澄澈,从抱着的爆米花桶里挑出一颗往沈卿的方向递:“给,给你。”
“姐姐。”他眨着眼睛叫道。
季言礼两腿敞着,双手捏了电影票搭垂在腿之间。
闻言抬头看了沈卿面前的男孩儿一眼。
沈卿就坐在他身旁,发尾微卷垂在胸前,虽然只是化了个淡妆,却好看得真的很打眼
季言礼手扬了扬,指了下沈卿,尾音上挑的语调,问那小男孩儿:“漂亮吧。”
男孩儿点点头,一手伸进嘴巴里嗦了嗦,含糊的点点头。
季言礼笑了,语调稍扬说了句:“我老婆。”
沈卿抱臂坐在一侧,闻声侧眸看一旁的人,眼神清淡,眼睛里无波无澜。
季言礼扫她一眼,把刚买电影票送的棒棒糖递到小男孩儿眼前,旁若无人的口吻:“你说‘叔叔,你老婆真好看’,我就把这个给你。”
沈卿:
小男孩儿见有糖吃,语音清脆,大着声音喊了声:“你老婆真好看!”
休息厅里安静,男孩儿这么一喊,落地有声,分外清晰。
瞬间,周围人,或坐或站地都扭过来朝沈卿和季言礼的方向看。
“”
沈卿猛得低头,一手抬起遮在前额,一手伸到季言礼的衣服下掐他的腰,咬牙切齿:“你有病啊!!”
季言礼伸手握住她的手,扫了眼周围的人,十分愉悦地笑了两声。
就说约会要在这种“热闹”的地方约,什么冷清的星空顶电影院,都是放屁。
右手边两把椅子外的地方站了对可爱的龙凤胎,爸爸推着车,妈妈刚把拧好的奶瓶装进爸爸背着的包里。
两个小家伙看到这边有糖,哥哥牵着妹妹跑过来,对着季言礼也来了句:“叔叔,你老婆真好看!”
哥哥喊完妹妹喊,区别是一个声音洪亮,一个软糯。
“”
沈卿觉得这辈子没这么社死过。
她重重地踢了季言礼一脚,起身快步往一侧的检票口走。
真的神经病,她看季言礼脑子没准真是坏掉了。
坐在休息室的人都被这对夫妻吸引了注意力。
他们看到那个漂亮的女人走开后,坐在台子上斯文慵懒的男人捏了捏手里的电影票,撑着台面起身,低头笑着追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人看到他追上来,反手把他推开,男人依旧笑着,握着她的手腕把人带进了检票口
不得不说网上评分高是该评分高,这部片子无论从情节还是拍摄手法,甚至是演员的演技都一顶一的好。
沈卿看得认真,季言礼却有点敷衍。
手里的手机屏幕不停的亮着——
林洋:[你在哪儿呢?]
林洋:[也不来上班。]
季言礼:[约会。]
对面人默然楞了两分钟,甩过来一串问号。
林洋:[????]
林洋:[你跟沈卿不是要离婚吗?]
林洋:[到底还离不离了?]
季言礼:[不知道。]
季言礼:[这不正勾引着呢。]
“饮料呢?”沈卿看得入迷,抬手撞了撞季言礼的胳膊。
手机屏散出的冷白色光线照在男人脸上,明亮与昏暗交缠,把他的侧脸切割成两部分。
季言礼对上沈卿的目光,抬手把身旁的一杯递过去。
沈卿视线垂了垂,落在手上那杯季言礼的可乐上。
“我是说我的。”她提醒。
季言礼掀了掀眼皮,拇指继续压在按键上敲字,闲闲道:“睡都睡过了,喝谁的不一样。”
“”
沈卿想想也是,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
她转回去,唇压在唯一的杯口喝掉一口饮料。
但不期然的,几分钟前男人薄唇压在杯口的画面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沈卿不大自在,轻咳一声,揪着耳廓把杯子放在一旁,没再碰了。
那面林洋还在喋喋不休地给季言礼发消息。
林洋:[你直接给她说你喜欢她不得了。]
林洋:[在这儿费什么事儿啊。]
季言礼垂眸盯着屏幕上的消息看了会儿。
他微微失神,远处幕布光影的映衬下,让他看起来有轻微的寂寥和执著。
片刻后,他轻轻提唇,又恢复成一贯的懒散样子。
连再发的消息都带着调侃。
季言礼:[我不。]
季言礼:[我要让她先说喜欢我。]
林洋无语。
林洋:[倔不死你。]
林洋:[你这死傲娇的毛病到底是哪儿来的?]
电影散场,时间还早,季言礼和沈卿在这商场转了两圈,绕进了一家游戏厅。
天天谈生意谈得风生水起的两个人对抓娃娃确实不擅长,扔了百八十个币,空手而归。
晚餐是在附近的一家高档西餐厅吃的。
吃完饭,从餐厅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淮洲市中心的商业区,这个时间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商场和写字楼中间的广场上,人群熙熙攘攘,拎临着的主干道,车穿流而过,倒是不堵,但热闹。
车停在另一个楼下的停车场。
沈卿和季言礼并肩,从广场中间穿过,往另一端的那栋楼走去。
沈卿拢着外套的两侧,还在回味今天下午的电影:“是在挪威取的景?”
季言礼拖着语调嗯了一声,说好像是。
他手垂在两侧,看脚下地板上被路灯拉长的两个身影。
明黄色的光线,影子被朝不同的方向拉成了好几团。
但无论是哪一团都是两个影子粘在一起,无一例外。
“挪威真的很漂亮,”沈卿腿没季言礼长,步速比他快一些,“印象最深是十几岁去的那次,爸妈带着我和时恒湫,在雪山上看到了极光”
沈卿的话被一旁清澈的童声打断。
“哥哥姐姐买花吗?”
靠近广场喷泉的地方,左前方支了个小摊。
七八岁大的小男孩儿脖子上挂了个付款码,坐在一个小马扎上。
面前摆了好几排的鲜花,从郁金香到洋桔梗,这个时令能开的花不多,所以这里面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是手工制作的假花。
沈卿停住脚,垂眸扫了下簇拥在眼前的花卉。
每一束前面都用白纸板标了花语。
沈卿倒不是说有多喜欢,纯属看男孩子年龄小,想帮忙捧个场而已。
正犹豫间,身后的人抬步上来,在她身旁蹲下去。
“喜欢哪个?”季言礼问她。
沈卿目光在几种花上转了转。
到底是女孩子,说是不喜欢,但盯着这些包装漂亮的花看久了,还是会心动。
她在季言礼身旁蹲下,支着下巴又认真打量了一番,犹犹豫豫的想买束洋桔梗。
但沈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挑了太久,身旁的人丧失了耐心,总之她刚说了两个字,一旁的人忽然抬抬手,指了指角落里东歪西倒的向日葵。
“要那个。”
沈卿抬头看过去。
向日葵个头大,一束花里就包了一个,旁边配的是满天星。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个季节哪有向日葵!
这束里面是手工制的。
沈卿觉得这束之所以被放在角落,是因为它长得最丑。
男孩儿把花束捧过来递给沈卿的时候,沈卿一脸的不能接受,分外嫌弃:“你还不如买风信子,再不济姬金鱼草也行啊。”
沈卿低头看着怀里的花束,真的受不了这个巨丑的向日葵。
“你看人家洋桔梗的花语多浪漫”
什么“永恒且真诚的爱”,虽然是有点肉麻,但买花不就是看这个吗?
季言礼低头付钱,笑着打断她:“你怎么知道向日葵就不浪漫?”
沈卿手拨了下向日葵的头,抬眸看季言礼。
因为觉得花丑,她表情上还带了埋怨。
她还不如自己买一束洋桔梗。
季言礼看着面前人郁闷的表情笑了下,扬扬手,让小男孩儿把倒在向日葵前的那个白色卡片拿过来。
“加钱,把这个卖给我行吗?”季言礼弯着腰礼貌地问他。
男孩儿摆摆手,说可以送的。
季言礼收好钱夹,拿着卡片转身,把这张白色的贺卡插进了沈卿手中的花束里。
身旁的人来来往往,身后有行人路过,没注意,撞到了沈卿的手臂。
季言礼拉着她往自己身前带了带。
沈卿盯着他的表情看了两秒,狐疑地低头看过去。
很简易的白色卡片,写在上面的字却很漂亮——
“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
季言礼松开沈卿的胳膊,往前方他们要去的那栋楼抬步,他脚下很慢,垂头磕了支烟。
淮洲今年比往年冷一些,过年时下了两场雪。
现在温度还没有升上来。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雪,没想到挺了一个晚上都没下下来的雪花,在这个时候飘了下来。
轻飘飘地荡在广场上橙黄色的路下。
下得很小,飘飘扬扬,掉在人的头发,肩膀和沈卿抱着的向日葵上。
不太明显,却又能真真实实地让人看见。
就像此刻,那微不可见,又不得不让人承认的心动。
季言礼走得很慢,他嘴里咬着烟,笑声低而含混,问身后的人:“是不是比你的洋桔梗浪漫?”
沈卿习惯性地“嗯?”了一声,盯着那张白色的贺卡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雪花掉在黑色的钢笔字,染出一小片湿溻溻的痕迹。
沈卿盯着那短短的一句话,有些不大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白色的牌子刚才是倒在地上的,所以她没有看到。
但季言礼他好像是一早就知道这句话才选的这一束。
沈卿走得太慢,落了季言礼两个身位。
男人停住脚,把唇上的烟捏下来,回头看她。
沈卿抬头,不期然地对上他清润的眸色,半秒后,沈卿偏开视线,跟上去。
她咽了咽嗓子,避开季言礼的目光,耳尖微微发烫,抱着花束的手指不大自在地动了动。
眼看她两步走近,到了捏着烟斜站着的人身前。
季言礼望着她,突然逗弄着来了句:“花语都是商人为了卖花营销的手段。”
沈卿脑子里嘎嘣一下,刚心里燃起的那点旖旎瞬间被浇灭,烟消云散。
她轻吸一口气,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
忽然身前的人掸了下烟灰,转身继续往前走,他淡声笑道:“不过,想说的话不是。”
第83章 10.07日更新
第二天早上沈卿醒来时身边的人还没醒。
也不知道怎么, 稀里糊涂的,两个人又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沈卿抓着头发起身坐了会儿。
清晨六点多,窗帘拉开了一半, 天色带着将醒未醒的混沌。
沈卿侧头, 身旁躺着的人睫毛很长,耸拉着, 呼吸均匀,还在熟睡中。
沈卿盯着看了会儿,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男人的睫毛, 紧接着在察觉到被子下的人要醒来时收回手。
她拉着被子帮季言礼往上扯了一点, 随后下了床。
有几个重要的项目要处理,沈卿提早去了公司, 马不停蹄地忙了一整天。
下午五点余曼走进来, 把需要签的文件递给沈卿签。
“先前你嘱咐我查的事情有结果了,”余曼看着办公桌后的人说, “这几年裴窦两家,季松亭还有沈江远明面上看起来并不熟悉, 但私下里有很多笔资金往来。”
余曼语调平稳:“而且在你跟季言礼去斯特拉斯堡和瑞士之前,季松亭和沈江远都见过面。”
换句话说,不光是十年前的案子, 包括近两次很奇怪的遇袭也确实和这两个人有关。
“同时从手下人递上来的消息看, 有季言礼父亲签字的那份文件, 还存在另一份复件, 签的好像是季松亭的名字。”
沈卿扣上笔帽, 很安静地听余曼说话。
事情还没有完全明晰,沈卿也并不确定这中间的联系。
但眼下看来, 很可能是季言礼的父亲给这位弟弟背了锅,把当年的错揽到了自己身上。
沈卿皱了皱眉,起身,拿了座椅靠背上的外套,欲往外走:“去找一下季松亭。”
余曼拦住她。
沈卿疑问地看过去。
余曼唇线拉直,少有的神情为难。
沈卿脚下停住,眉心轻拧:“怎么了?”
“文件一共有两份,除却季松亭那里的那份,”余曼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另一份在海外一家银行的保险柜。”
余曼看着沈卿:“我们的人晚了一步,联系到银行高层时,东西已经不在了。”
余曼的语速较平常慢一些,沈卿凝着她,敏锐地察觉到拿走东西这人的名字可能是自己不想听到的。
“是谁?”沈卿问。
须臾,余曼再度启唇,回答道:“时恒湫。”
“拿走东西的时间是两周前。”余曼说-
沈卿提前下了班,开车到时恒湫的住处时,还不到六点。
最近天越来越长,温度却不见升。
一直徘徊在零度以下,说是最近两天还要有雪。
也不知道一个偏南的城市,今年怎么逮着雪一直下。
前两个月时恒湫从沈家老宅搬出来,在离CBD一个不远的小区买了套顶层的复式。
沈卿车停在小区花园的路边,头抬了抬,目光落在时恒湫所在的那栋楼上。
这是自时恒湫搬家后,她第一次来。
恍惚中沈卿发现两人确实好久没有联系了,时恒湫的这住址还是刚从公司出来时找罗岩要的。
车停在门口,进了电梯上到顶层。
单层独户,沈卿从电梯出来就看到了不远处半敞的房门。
罗岩给她的地址,时恒湫自然也知道她会来。
沈卿攥着包带的手不着痕迹地紧了下,几秒后,提步走过去。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轻撞在门板后的墙壁上,发出闷响声。
屋子里没开灯,只有远处玻璃窗前的地灯隐隐闪着昏黄的光。
沈卿皱眉,打眼瞥到了远处虚掩着的卧室门。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门被推开,果不其然,她看到了坐在床侧的人。
男人穿着温暖的奶白色羊绒毛衣,但无论是脸上的线条还是眼神,都让人看着冰冷的,毫无生气。
死气沉沉。
这是沈卿在看到时恒湫第一眼脑子里冒出来的词。
但此刻在沈卿脑子里,无论是疑问还是怒气都顶到了最顶点,所以并没有过多关注此刻时恒湫身上这隐隐不同的情绪。
沈卿手上用了力气,把门彻底推开。
望向时恒湫,说话的语调已然冷了下来:“那份在银行的文件是你拿的?”
坐在床侧的人目光从她身上滑下来,垂眸看自己的手,没说话。
沈卿闭了下眼,语调不由得提高:“你早就知道爸妈其实是季松亭害的对不对?!”
她往前走了两步,不可置信的语气:“你半个月前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什么,”时恒湫抬眸打断她,“告诉你跟季言礼的父亲没关系,让你跟他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吗?”
时恒湫语调平缓,嗓音微哑,不似沈卿那样情绪激动。
沈卿垂手看着时恒湫,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屋子里很静,没开空调,没有任何机器的响声。
默然片刻,沈卿拢了把头发,反身来回走了两步,眼睛酸胀,泪撑着眼眶从眼角滴出一些。
她语声涩道:“还有一个月就是公诉期了,你为了这个要让季松亭逃过法律的制裁吗?!”
“你明明知道这几年我一直都为了这个”沈卿声音哽咽,有些说不下去。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这样。
那也是对时恒湫很好的父母,他怎么能这样?
沈卿把手里的包扔掉,疯了一样的转身在时恒湫屋子里找东西。
她半跪下,摸着能拉开的柜子一个个拉过去,声音梗着:“你把文件放哪里了?”
时恒湫依旧没有动,沉默地坐在床边,看着她胡乱翻着东西的背影。
这是卧室不是书房,能翻的地方本就没有多少。
翻了没多久,沈卿意识到,她撑着柜子站起来,转身往门口的方向去。
时恒湫看到她的动作,终于起身。
“小卿。”他拉住想要拐出去往书房走的人。
沈卿气急,一把把他的手掰开:“你放开!”
时恒湫的手悬在半空,喉间在一瞬间略微哽涩。
两人堵在门口,沈卿出不去,时恒湫也不肯让开。
沈卿定定地看着他,因为喘气胸口剧烈起伏。
几秒后,时恒湫往右,再次堵住沈卿的去路。
他垂眸,哑声,语气已经带了不明显的哀求:“不要。”
“能不能不走?”时恒湫低着头,声音弱到微乎其微。
沈卿被冲动的情绪灌昏了大脑,她眼眶红着,两手抬起,再次重重地把时恒湫推开:“文件呢,时恒湫,我问你文件呢!”
那份洗刷父母冤屈,揪出真正凶手的文件
时恒湫往后踉跄着退了一步。
再接着,缓过来一些的沈卿终于看到他手背上的血痕。
很浅的血迹,还没有干,从搭垂的袖口蜿蜒而下。
沈卿怔楞地看着那处,与此同时她终于发现,时恒湫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对。
她抬眼,终于从进屋开始,第一次认真打量时恒湫的脸。
他人一直是冷沉的,所以即使神态有变化,但也并不是很明显。
沈卿大步走过去,揪着时恒湫的衣服把他的袖子撩起来。
时恒湫皱眉攥着沈卿的手腕往后退了一步,但大概是小臂处的伤还在疼,他微微皱眉,没抵得住沈卿拉他衣服的手。
袖子被提上去,男人小臂上交错的伤痕终于暴露在沈卿眼前。
经年的疤痕,已经结了痂的伤口,还有冒着血珠,血口堪堪凝结的新伤。
那些最久远的疤看起来已经有一两年了。
沈卿的后脊霎时僵住,手心冒出虚薄的汗,随后她回身,终于是注意到床头沾了血渍的地毯和露了一条缝的抽屉。
沈卿抬步走过去。
继而抽屉被拉开——里面凌乱地摆放着一些沾了血的刀具和歪倒的药罐
季言礼从公司出来时是晚上七点半,本来有个饭局,临时取消了,只能回华元府吃饭。
从顶楼的办公室下到停车场,季言礼看了眼站在车边的人,把耳边的手机拿下来,按灭了屏幕。
沈卿没接电话,可能是在忙。
林行舟看到季言礼的身影,几步迎上去。
他刚从苏黎世回来,直接从机场过来的。
身上的衣服没换,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银行那边说文件两周前被时恒湫拿走了。”
季言礼脚下停住,他再次垂眸看了眼手里的手机。
沈卿还是没接。
季言礼目光抬起来,蹙了下眉问道:“时恒湫?”
林行舟点头:“对,文件在他那儿。”
季言礼把手机放起来,轻笑了一声:“怪不得一直找不到。”
话音落,他又问了林行舟一句:“知道时恒湫住在哪儿吗?”
林行舟点了下头,抬手指了下身后不远处的段浩:“刚让段浩问过。”
季言礼微压下巴,提步过去,拉开后车门:“去一趟。”
季言礼在季家老的这栋写字楼,本就离CBD不远,驱车十分钟就到了。
位置不难找,楼也不难找。
林行舟跟着季言礼上去时还在想,时恒湫如果不给开门怎么办。
毕竟严格讲,季言礼和时恒湫的关系并不算好。
而且他有这文件,但一直不拿出来,十有八九就是不想让季言礼和沈卿把这关系弄明白。
不过跟着季言礼上去,看到敞着的房门时,林行舟发现自己多虑了。
他迟疑地望了季言礼一眼,看到身旁的人也皱了眉。
怎么不关门?
两秒后,一旁的人身姿动了动,走过去。
林行舟没再犹豫,跟在季言礼身后,进了房间。
屋子内和外间的走廊一样,空而安静,像是没有人。
林行舟觉得这屋子空荡的踩在地板上的吱呀声都能荡出回音。
林行舟瞥眼看到一侧沙发上扔着的女士大衣,刚想让季言礼看是不是沈卿的,下一秒身旁的人晃了下,已经快步走向了不远处的卧室。
林行舟眉头一紧,追着上去。
床上铺着的灰白色床单有明显鲜血的痕迹,床头的地毯上扔了个女款的提包。
林行舟眼皮一跳,下意识开口:“要不要报警”
他话音未落,已经看到季言礼往前两步,弯腰把床头合了一半的抽屉拉开。
季言礼比林行舟更早认出沈卿的东西,所以此时拉抽屉的手已然不太稳。
抽屉里的东西很乱,有匕首和剪刀,还有各种药瓶。
季言礼半蹲着,从抽屉里拿出瓶药,目光扫过上面的标签——
曲唑酮,是四环抗抑郁药。
林行舟走上来,他也看到了药瓶上标着的字。
他犹豫不定的:“是”
季言礼把瓶子扔在床上,掏出手机再次拨沈卿的电话,同时语速很快的吩咐身边的林行舟:“联系各大医院,看他们两个有没有谁在今天挂过号。”
林行舟应了一声,走到一边给段浩打去电话。
季言礼接连拨出去五六个,对面都是无人接听。
手机再次拿下来时,换了余曼的号码。
这次终于接通,余曼在那端说沈卿确实是在傍晚的时候来找了时恒湫。
林行舟从一旁走过来,可能是看到季言礼的表情,语气也不像平常沉稳:“没有查到有挂号信息。”
季言礼捏着手机反身走了一步,再转过来时开口的声音有点哑:“把电话打给沈煜辞。”
他和沈煜辞不算熟,只知道对方是医生。
但沈煜辞好像跟时恒湫关系一直还不错。
林行舟从通讯里调出沈煜辞的电话,拨出去。
扬声器里的机械音没响两声,清朗的男声从里面传出来:“林行舟?”
“不是我找你。”林行舟把电话递给身旁的季言礼。
沈煜辞语音停了停,还没来得及再问,听筒里已经传出了季言礼的声音:“时恒湫和沈卿是不是在你上班的医院?”
季言礼声落,扬声器里明显空了空,紧接着对面人再出口的语气像在打太极:“你突然问我这个”
“我他妈没跟你废话。”季言礼声调骤然提高。
沈煜辞被怼得一愣,几秒后拖着声音低声:“我真服了,你们夫妻俩都跟狗一样,凶什么”
虽然沈煜辞在电话里还是没有说明白这俩人到底在不在,但季言礼还是把车开到了医院。
从住院楼上去,找到沈煜辞的办公室。
推开门,走进去。
大概是季言礼的脸色沉得太吓人,沈煜辞把笔夹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抬头看到他的时候先是直截了当地来了句:“沈卿没事,有事的是时恒湫。”
“真是够了,”沈煜辞从座位里走出来,“值个班,你们一个两个地给我找事。”
林洋一知道这事儿就过来了,此时落了两步从外推门进来。
同一时间,从外间走廊挤进来的还有一个小护士。
年轻的护士抱着怀里的夹板小跑向沈煜辞:“李大夫说让你去一趟,他不肯住院,女朋友劝都不行。”
季言礼目光抬了抬,投在眼前的护士身上。
他知道这个护士应该是把时恒湫和沈卿错认成了情侣。
沈煜辞把衣服挂在墙上的衣钩上,回头看了眼季言礼:“你坐一下,我去一趟。”
沈煜辞到底是跟时恒湫关系好,私心不想让季言礼这个时候跟时恒湫打照面,刺激到他。
他不知道季言礼是不是知道他的用意,总之他等了两秒,看身前的人掀眸看了自己一眼,点了下巴,往后两步,在桌旁的木椅上坐下来。
他身量长,坐在有些矮的木椅子上,微弯上身,让人觉得坐的有些委屈。
沈煜辞和刚进来的那个小护士一起出去,办公室的门没关严,敞了一半,能看到外间的情景。
住院部的楼中间是个天井,从季言礼坐着的地方抬头,可以通过没关严的门看到对面高一层的走廊。
对面走廊靠西一点的房间,在这个时候走出来两个人。
打头的男人高挺,身上穿着白色的毛衣,右臂袖子卷得很高,小臂处缠着细密的纱布。
他走出去没多远,身后追上一个年轻女人。
女人穿了黑色的高领毛衣,拉着他的胳膊挡在他身前,神情焦躁地在说着什么。
季言礼目光轻轻盯着那处,过了会儿,他偏开眼,忘了是在医院,伸手从口袋里摸了烟。
林洋往对面楼上看了一眼,走过去,把季言礼刚咬在唇上的烟捏下来:“在医院呢。”
季言礼像是刚意识到,他抬头看了林洋一眼,手从一侧的口袋滑下来。
这个时间点,住院部无论是病人还会医生,都不会在走廊上乱游荡。
房间内静得出奇。
季言礼两腿敞着,双手搭在腿间,微微垂眼,盯着眼前的地砖,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洋再次往对面扫了下。
那两个人还没有进去,沈卿的表情无论谁看了都知道,她非常担心此时被她拉住的那个人。
林洋目光再转回来时迟疑了下,还是看着季言礼开口。
“如果,”林洋顿了顿,再次强调,“我是说如果,沈卿更喜欢时恒湫呢?”
季言礼没动,片刻后他眼皮抬了抬,无意识地捏了下手里的烟盒。
林洋语调尽量平和,很艰难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们两个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即使不是因为现在这事动的恻隐之心,沈卿跟他的感情可能也比跟你深。”
见季言礼不说话,林洋有点慌。
他撑着身后的病床直起身体:“我说这个不是想拆散谁,我是想让你做个心理准备。”
“你别不说话,挺吓人的。”林洋说。
林洋动了动撑在床上的手,自觉自己不应该说这两句。
“嗯。”季言礼动作很慢地把烟盒放起来,眼皮耸拉着,虚虚地笑了下,嗓音轻到没什么生机。
他低低地应了句:“听到了。”
第84章 10.08日更新
时恒湫连沈卿的都不听, 更不可能听沈煜辞的。
但抑郁症患者精神状态不好的时候会很疲惫,没有力气,连呼吸都会觉得困难, 所以时恒湫最终没有拗得过医生, 被送进了病房。
并不是所有患有抑郁类疾病的患者都要住院,但时恒湫需要, 因为他有自残倾向。
注射过一剂剂量并不算大的安定,他人略微昏沉,睡了过去。
沈卿和沈煜辞则并排站在病房外的走廊。
两人沉默良久,沈卿率先转身, 扶上身后的围栏, 哑声开口:“什么时候的事?”
“看诊断书有两三年了,”洗旧了的白大褂穿在沈煜辞身上, 他两手插在口袋, 望着楼中间的天井,“我半年前知道的。”
也是因为无意中看到了时恒湫手臂的划伤。
但那时还没有现在严重。
短暂的寂静后。
沈煜辞低了下头, 把口袋里的笔拔出来,轻转了下, 忽然问了句:“你会离婚跟时恒湫在一起吗?”
沈卿默了一瞬,紧接着轻轻摇头,回答的很肯定。
“不会。”
沈煜辞其实有点想劝:“我是觉得如果你能陪他的话”
沈卿手从栏杆上松下来, 轻声打断沈煜辞的话:“沈煜辞, 你是医生。”
她仍旧低头看着脚下的瓷砖, 语调很缓, 但每个字都回答的认真而温和:“你应该知道这个病除了吃药和专业的心理干预外, 其它手段起到的辅助效果微乎其微。”
“我会帮他找医生,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我也会竭尽全力帮忙。”沈卿抬头, 视线轻转向沈煜辞,“但我没有办法跟他在一起,这对谁都不公平。”
沈煜辞抄在口袋里的手按了下指腹,他知道沈卿每个字说的都是对的,只是他私心偏向时恒湫罢了。
他其实还有点想说自残严重,可能会出现自.杀倾向。
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讲。
安静片刻,沈煜辞释然,他把手里的那支笔重新放回去,轻勾唇,交代沈卿:“那你最近还是不要跟他见面的好,会让他情绪不稳定。”
沈煜辞低头写字,把诊断本上的纸撕给沈卿:“按这个单子上写的下去拿一下药,之后每周过来一趟,我会跟你详细交流他的病情。”
沈卿接过沈煜辞递来的东西,静默两秒,很认真地跟他道了句“谢谢”
沈卿从医院出来看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
手机一直静音放在外套口袋,沈卿这个时候才看到季言礼给她打的电话。
她的大衣落在了时恒湫家里,手上只有一件很薄的西装外套。
沈卿套上衣服往旁侧走了两步,站在一个花坛旁,盯着屏幕上的来电看了几眼,把电话回拨过去。
沈卿打来这通电话的时候季言礼的车已经到了华元府。
他在沈煜辞的办公室等了很久,久到期间有一个护士和两个家属病患过来找人。
但没有等到沈煜辞和沈卿任何一个人回来。
季言礼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想法,总之等他再缓过神来时,已经和林洋一起坐车到了自家小区的门口。
他没等沈卿,提前从医院回来了。
此时,季言礼撑在窗框的手动了动,眼睛略微失神地掠过一旁台阶上的松柏。
也许是因为刚林洋的那番话,他现在忽然的,有点怕和沈卿见面。
手机铃声响了许久,林洋偏头扫过来,不禁问了句:“不接?”
季言礼目光垂下去,再次从那个来电的名字上划过。
沉吟几秒,他拇指蹭在接听键上,把电话接起来。
“嗯?”轻沉的男音。
“你回家了吗?”沈卿一边往车的方向走,一边问。
斜靠在座椅里的人手指动了动,短暂的停顿后,没说实话:“没有,还在公司。”
听筒会模糊掉一些人说话时的情绪,所以沈卿没注意到季言礼的语调。
她按了下车钥匙:“你等下什么时候回家?我有事情想跟你谈谈。”
轻轻柔柔的女声响在耳侧,很好听。
但季言礼此时的情绪却并不大好。
他手搭垂在一侧的扶手上,眼睫微微低垂,盯着车门内侧的挂件看了会儿。
片刻后,他忽然道:“今天要加班,晚上可能去林洋那里睡。”
“那我现在跟你说?”沈卿停住脚站在车旁,她虽然也觉得电话里可能说不清楚,但还是想简要说一下,“时恒湫”
沈卿刚说了三个字,被那端的人截住话。
季言礼抬眸,他轻咽了嗓子,没让对面的人继续说下去。
“我明天回来,”他声音清哑,语调很慢,“明天晚上再谈?”
电话挂断,林洋斜眼看了季言礼一下。
男人没穿外套,大衣斜吊着挂在腿上,他两指撑着侧脑,沉默地盯着刚被他看了很久的那个挂件。
他神情寡淡,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但微塌的肩膀,又让人觉得他好像哪里不一样。
林洋问:“沈卿说要跟你谈谈?”
季言礼好像是在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个“嗯”。
“要谈什么?”听筒里的声音模糊,林洋没听清。
季言礼闭了眼,喉结轻滚,后仰在座椅里。
他声音带了哑意:“不知道。”
林洋眼神没转,望着季言礼,恍惚间明白,季言礼刚说去他家睡并不是在闹脾气,只是因为不想这么快就听到沈卿的答案。
大概是察觉到了林洋的视线。
季言礼喉头滚了下,嗓音里染了落寞的笑意,低低解释。
“不是让我做心理准备?”他语调降下去,轻声调侃,“我多给自己一天不行吗?”
季言礼在林洋家一直呆到第二天下午,中间开了场视频会。
林洋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平常吹毛求疵才能通过的企划案,今天的这几份方案没怎么改就通过了。
临到傍晚季言礼拎了车钥匙,说是回华元府一趟。
车开进院子里的地库,从车库上楼没看到家里有人。
方姨正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开门声出来看了眼,跟季言礼说沈卿去了医院。
季言礼身形顿了顿,把车钥匙扔在玄关处的架子上,脱了外套:“哪个医院?”
“市二院。”方姨拍掉手上的面粉,“小卿说,你回来的话让我给你说一声,她晚会儿回来要找你。”
市二院。
沈煜辞就任的那家。
季言礼想起昨晚在对面走廊看到的情景,又想起早在刚结婚时,沈卿说过的话。
她说因为都没有父母,这个相依为命的哥哥真的很重要。
季言礼垂手在玄关处站了会儿,扯了领带走过来坐在沙发上。
方姨端了水果走过来,把果盘放在茶几上。
季言礼把袖扣摘掉,声音有不太明显的干涩,问方姨:“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但应该很快,”方姨把盘子摆好,絮叨着,“我看她走挺急的,说是给她那个哥哥送药。”
季言礼嗯了一下,没再说话。
他抬手去解领口的扣子,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穿的这件衬衣扣眼太紧,他两指捏在上面,解了两下都没松开。
新买的果盘,下托不稳。
侧歪着有些水滴在了季言礼的西裤上。
方姨着急地抽了纸巾给季言礼,让他擦。
男人动作缓慢地接过来,低头看了看,几秒之后才找到被洇湿的那块痕迹。
季言礼一直在家从傍晚六点等到八点多,沈卿都还没回来。
他自始至终都坐在沙发上,没移位子,也不知道该移到哪里。
两个小时其实也不算长,但季言礼就是觉得很久。
茶几上的手机震了震,季言礼垂眸,是林洋第三次打过来的电话。
他安静地盯着手机看了几秒,捡起来,起身往阳台走。
褐色的琉璃门被拉开,季言礼把开了免提的手机放在围栏旁的木台,低头拢着风点了支烟。
“要不要出来喝点?”林洋找借口,“就在华元府不远,你兄弟我被人堵在这儿灌,你来救救我呗。”
沉沉暮色,林洋的声音混着冷风灌进耳朵里。
季言礼夹着烟深吸了一口,掐着烟头捻灭在木质围栏上时,嗓音沙哑问道:“在哪儿?”
林洋火速地报了个地址,紧接着又改口,说让他现在出门,十分钟后自己在华元府门口接他。
季言礼没什么异议,转身回客厅拿了外套,关上厅里的灯往外走,人都走到玄关了,突然想起来很早之前,沈卿晚上回来踩到走廊处的摆件,在家里绊倒过。
季言礼脚步停了停,回身往后两步,把刚刚关掉的灯重新都打开。
再接着拎上衣服,出了门。
林洋倒也不算撒谎。
他确实被堵了。
一些生意场上的朋友,灌林洋灌的起劲儿,见季言礼来,反倒是偃旗息鼓,都不敢劝了。
林洋得尊大佛,得意忘形地搂着季言礼的肩,跟卡座里坐的这堆人吹天吹地。
林洋跟季言礼关系好,敢这样,但桌上的其它人可不敢。
任凭林洋再怎么说是兄弟,愣是没一个人敢劝季言礼酒。
林洋叫季言礼出来,就是怕他心情不好,想带他放松放松,此时端着酒杯活跃气氛。
“你们怎么胆子都这么小?”林洋拿着杯子撞了下季言礼的,冲季言礼挑眉,“他们不喝咱俩喝。”
没想到季言礼也是给面子,看他一眼,抬手捏了杯子,没两口玻璃杯就见了底。
林洋乐呵呵地笑了两下,又跟他碰了一杯。
但再往后林洋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光是对他,季言礼几乎是来者不拒,平日里冷着脸,酒这东西只会小酌的人,今天喝的实在是爽快。
林洋压着季言礼的手腕,蓦地觉得自己叫他出来喝酒这决定错了:“我靠,你这么喝等会儿醉了我可架不动你。”
林洋扯着季言礼来的地方是家慢吧。
淡蓝色的光线淌下来,印在男人的侧颊。
季言礼的脸部线条并不算锋利,是那种清冷中带点疲态的长相,所以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肆意妄为,慵懒随性的。
但此刻,他不太一样。
他好像已经醉了,人有些颓。
修长的手指捏着杯子,下滑的袖口露着他清瘦的腕骨。
他半垂着眼眸,盯着杯子低低出声:“她去给他送药了。”
林洋没听清,哈了一声往季言礼身边靠了靠。
醉了的人根本就注意到林洋的动作。
只是手指刮着酒杯轻声接着道。
“我等了她很久她都没回家。”
晚上十点,林洋终于拦下了那些还要和季言礼碰杯的人,叫来林行舟,把人一起送回了华元府。
不太巧的是到门口时林洋接了个电话,没进去。
让林行舟把季言礼送进来的。
不然凭林洋的嘴,肯定要比林行舟会说的多。
沈卿开门,看到被林行舟架着胳膊的人懵了一瞬。
记忆里季言礼从来没有喝醉过。
她略有些慌乱地伸出手,要接人,嗓音虚虚的:“怎么喝这么多?”
林行舟大概也知道点情况。
但此时绷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帮着沈卿把季言礼搀到卧室,扯了被子帮床上的人简单盖了下。
沈卿从床边站起来,轻拧着眉,脸上的表情有疑问:“是应酬吗?”
林行舟摇摇头。
他想了想还是解释:“因为你。”
沈卿手刚离开被面,略有点惊讶:“因为我?”
林行舟确实不太会说话。
不然也不能暗恋别人十几年,要不是因为沈卿和季言礼结婚了,对方对他还仅仅是知道名字的关系。
林行舟看了眼床上的季言礼,松了西装的扣子跟着沈卿往外走。
一路从卧室出来,沈卿下楼,去厨房接了热水泡蜂蜜。
勺子和杯子放下,又转身回电视柜前,蹲下拉抽屉找解酒药。
“你们喝多了吗?”沈卿忙着找东西,甚至都没有回头,“你要不要也喝点水再走?”
林行舟再次摇头,意识到沈卿看不到后,回了个“没有”。
沈卿此时也顾不上他,应了声,拿着药盒站起来,步调有点急的往厨房去。
林行舟看着她的动作,想了想,也往玄关处去,想离开。
但人走出去了十几步,终是没忍住,绷着脸折回来。
沈卿刚拆了药盒,正在研究剂量,听到响动抬了头。
“怎么了?”她不明所以地问。
林行舟年龄小,但没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挺凶的。
长得挺奶的脸,眼睛却狠。
他木着声音:“他真的特别喜欢你,你能不能不要总让他难受?”
林行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冷,带着无处撒的怒气。
沈卿搅蜂蜜的手顿了顿,意识到他说的是季言礼。
她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
指腹压在杯壁尖锐的花纹上,很疼,却没有意识到。
沈卿低低垂眼,轻咬了一下唇,半晌回了个:“我知道的。”
其实先前她就知道。
但父母的事情横在中间,她每多对季言礼心软一分,心里对父母的愧疚就会多一分。
但现在不一样了。
林行舟吸气,还想说什么,但脑子里过了好几遍都不知道怎么说,最后硬着语气地把刚刚那句话又扔了一遍。
“他真的特别喜欢你。”
说罢,没再多停留,甩手往门口走去。
玄关处的架子上放了一大束向日葵。
沾了夜里的露水,像是刚拿回来的。
林行舟开门的时候没注意,胳膊碰到花束,花歪了歪,差点从架子上掉下来。
沈卿就在林行舟身后,伸手接住花,把它抱到了不远处的木台上。
反季节的花,开得很小,但包得格外漂亮。
淡橙色的玻璃纸,配的是蓝星花和白山茶。
这个时间的向日葵不好买,淮洲可能没几家花店卖这个。
林行舟下意识多看了一眼,再接着拉门,走了出去。
沈卿端着水上楼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他侧躺着,右手的手臂往外伸出去,压在脸颊下。
发丝凌乱,身上的衣服也不怎么整齐。
沈卿站在门口看了会儿,走进去。
醒酒药的药盒放在床头柜上时,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很浅地醒了下。
他还醉着,睁开的眼睛眼神也并不算清明。
男人动作很慢,视线胡乱扫了一下,却认出了柜子上的药盒。
继而他眸光轻抬,又看到站在床边的女人
再接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略微蹙眉,眼神轻动,撇开了视线,像是不太想看那个四四方方的白色盒子。
混沌的意识让他只记得“送药”这件事。
季言礼转眸回来,目光定定地落了沈卿身上。
他眸色清浅,带着昏沉的醉意。
看了会儿站在床侧的人,他忽然出声。
男人嗓音哑哑的,低缓着说了句不太像他清醒时说的话。
“沈卿,”他喊她,声音虚着,“我不跟你好了。”
随后他偏了偏头,脸埋在臂间轻蹭了下,发丝凌乱。
声音依旧清冷低沉,涩涩的,染了点微不可见的委屈。
“你一点都不疼我。”
第85章 10.09日更新
沈卿傍晚那会儿确实是去了医院。
昨天晚上跟季言礼打完电话, 她有点走神,不小心把取的药带回了家,下午沈煜辞联系她, 她才想起来, 只得又去趟医院。
这趟过去,顺带取了时恒湫的体检报告, 和沈煜辞约了下次去医院的时间。
近半个月时间,她应该不会再过去了。
从医院出来,路过花店,沈卿车子减速, 盯着玻璃橱窗望了会儿, 熄火下车,走了进去。
这个季节的向日葵确实不好买, 沈卿按导航找了十几家花店都没有问到。
本来想打电话给余曼问一问, 但沈卿踌躇了一下,作罢。
她还是想自己找。
开着车子绕了大半个东郊, 终于在一家不出名的小店找到了向日葵。
买到再回来,耽搁了些时间。
其实严格来讲, 沈卿也没完全想好要说什么,但她心里隐隐有按捺不住的表达欲,想和季言礼聊聊, 聊聊他们之间的事情。
然而沈卿没料到的是, 买花耽搁的这点时间, 让她回到家后迎接了个醉鬼。
就有点阴差阳错。
沈卿没穿拖鞋, 赤脚站在床边的地毯上。
床上的人半张脸埋在胳膊里, 袖子被蹭起来,露着银质的腕表。
他手腕外侧的骨头微微突出, 看起来有种隐晦的性感。
但沈卿此时没什么多余的心情去欣赏这些,只是反反复复地研磨着刚刚季言礼最后的那句话。
“你一点都不疼我。”
什么意思?
只疼别人,不疼他吗?
沈卿抿着唇,下意识想反驳,但认真想了下,又觉得自己对他确实也不够好。
她把水杯放在床头,伸了手,轻轻推了男人的肩,语调低软:“季言礼,你先把药吃了好不好?”
脑子不清楚的人现在听到“药”这个字就烦。
他虚抬手,把递过来的药挥开,嗓音清哑,带着惯常的轻浮和死要面子的傲娇劲儿。
“我不吃,”他咽了咽嗓子,“你爱给谁吃给谁吃。”
沈卿语调尽量放柔和,哄人的口吻:“本来就是给你的,哪里有别人?”
床上的人听到这句,眼皮很慢地撩了撩。
他翻了个身,手搭在床侧,盯着沈卿半晌,梗着调子“哦”了一声,紧接着再次高冷地转过了身,没再有任何反应。
“”
沈卿耐着性子跟季言礼交涉了好一番。
但床上的人不是不配合,就是清清冷冷的语调轻哼。
沈卿最后都无奈了,她觉得自己实在没办法和一个醉鬼讲道理。
“谁让你去喝酒的,”沈卿把季言礼的手往旁边拍了拍,嘟囔,“花明天就要谢了。”
明天谢了还怎么看?
也不知道插花瓶里能不能养得久一点。
沈卿伸手碰了碰床头的水杯,折腾了这么久,水早就凉了。
她端起杯子,想下楼换成热的,然刚欠起身,手腕却突然被握住。
躺靠在床头的人看着她,手上没轻没重的,捏得有些紧。
他哑声开口:“去哪里?”
沈卿还未来得及回答,只听季言礼嗓音沙哑,缓缓吐了句——
“又不选我吗?”他低着调子问。
清淡的男音回荡在此时的房间里,轻飘飘地荡在空气里,让安静的房间四下里都是这句话的回音。
沈卿手压在床面,望着季言礼,张了张口。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总之心脏像被什么抓住,猛缩了一下,在一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对不起。”她忽然伸手抱住眼前的人,声线微颤。
喝多了的人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闭了眼,手无力的搭在沈卿的脊背,动了下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像是要再睡过去。
然而尽管他听不到,但沈卿还是抱着他,很轻地重复:“对不起,季言礼,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骗了你。
也对不起,让你这么难过。
男人身影宽阔,说是沈卿抱着他,其实更像是她轻扑进他的怀里。
她语调柔软,带着些江南女孩儿不知所措时的糯。
顿了顿,却还是轻轻说。
“我一直都只选过你啊。”
沈卿第二天醒来时,几乎把自己喝成了酒罐子的人还在睡觉。
她单手撑在床头,很轻地拍了拍他的侧颊。
男人睫毛动了动,却没什么要醒来的迹象。
沈卿看了眼表,清晨六点,也确实不该是他醒来的时间。
但沈卿今天和荆北的高检约好了,要飞过去一趟。
先前提交的关于季言礼父母的材料要撤回,有一部分需要她本人的签字。
沈卿思考了一下,从床上下来,推门去书房拿了便签纸折回来。
她俯趴在梳妆台上,留了张字条。
沈卿不是有话不说的人,所以在便签条上简略且清楚的留了两行字——
[我要去一趟荆北的检察院,明晚回来,我父母的案子应该和你父亲没有关系,还有时恒湫生病了,抑郁自残倾向,我把他送去了医院,之后会半个月去一次,详细的回来再跟你说,等我回来,不要再去喝酒了,]
沈卿写到这里,笔尖顿了顿,本想简单粗暴地写个“喜欢”,但“我”字写了两遍都被划了去。
没动心的时候“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可以随便说,但动了心,人反倒喜欢犹豫。
不好意思平铺直叙地说出口,又或者觉得时间和场合不合时宜。
就像大家习惯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喊宝贝,站在喜欢的人面前却连端杯水都会洒出来一样。
琢磨了又琢磨,踌躇了又踌躇,喜欢两个字才会被轻轻缓缓地吐出来,带着斟酌后的郑重和这辈子只说一次的小心翼翼。
沈卿最后一次把那个“我”字划掉时,改了说法。
[玄关的架子上有我带回来的花,你起床看到了就插在花瓶里,还有真的不要再去喝酒了。]
沈卿下笔,在这句话的末尾补上最后三个字。
[会心疼。]
没被任何人打搅,季言礼浑浑噩噩地醒过来已经是下午。
昨天喝得实在太多,他有点断片儿。
皱眉撑着太阳穴坐起来时,季言礼看到身边已经空掉的床铺。
被子是散乱窝成一团的,床中间微微凹下去一些——身旁应该是睡过人。
眉心突突地跳着疼,脑子酸胀,沉重。
季言礼往后靠上床头,揉了揉眉心,缓和着自己的意识。
真的是有点断片儿,什么也想不起来。
但好像,他觉得昨晚有什么人抱着他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季言礼顶在前额的手放下来,稍蹙眉,他觉得是沈卿,又不太确定。
他轻轻咳了下,宿醉后的喉咙干涩钝痛。
侧了侧身体,在床边找拖鞋的时候,季言礼看到了床头贴着的便签。
他抬手把纸条撕下来。
季言礼看字很快,几秒间,已经扫到了最后几个字。
[还有真的不要再去喝酒了,会心疼。]
一句没头没尾,也没主语的话。
季言礼轻轻眯眼,觉得脑仁还是疼的。
他视线往上扫了下。
还有花,什么花?
季言礼按着床站起来,适应了一下酒醉醒后的身体状态,趿拉着拖鞋往楼下去。
沈卿走的时候太着急,把放花的地方写错了,花没有放在玄关,而是放在了餐厅的桌子上。
季言礼手上还捏着便签条,身上浅灰色的睡衣领口敞着几颗扣子。
他脸上架着副金丝镜框,看着有种清晨醒来时的矜贵随性。
季言礼盯着远处餐桌上的向日葵,歪了歪身体,靠上身旁的书架。
几秒后垂眸,把手上的纸片拿起来再度看了几眼。
他突然间发现,沈卿写的这几句话都没什么主语。
譬如买的花,是买给谁?
谁会心疼,又是心疼谁?
就像是因为羞于表达,有意地没有写一样。
纸条放下时,季言礼的视线重新扫回那束花,眼睛里透着一丝微妙的不解。
还有,为什么又买向日葵?
和最高检的见面被挪到了当天下午,沈卿和约见的人见过后,买了晚上最后一趟回淮洲的航班。
本来订的是明天在荆北开个会再回去。
但夜长梦多,她总怕回得晚了,某个在家的人又去喝酒。
夜里十一点的飞机,晚起飞了半个多小时,落地淮洲已经是凌晨两点。
从机场出来,直接坐车回华元府。
到家打开门才发现家里没有人。
沈卿从楼下找到楼上卧室,又从楼上再找下来,确定季言礼确实不在家。
也对,她便签条上留的是明晚回来,季言礼今天出去应酬了也说不定。
因为回来的时间太晚,怕吵着他睡觉,沈卿没有给季言礼发消息,此时站在一楼的楼梯口,拿手机拨了季言礼的电话。
连拨了两个都没人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有种隐约的不安涌在沈卿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转手想把电话打给段浩。
通讯里刚调出号码,半分钟前打了好几次的那个手机号却拨了回来。
来电显示刚弹了一下,被沈卿接起来。
“你去哪儿了?”沈卿说话一向轻声细语,这次却语调微扬,鲜少急躁,“晚上怎么不回家?”
“又去喝酒了?还是公司有事情?”
沈卿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那端的季言礼倒是有些意外。
他站在一楼窗边,手里摩挲着一支烟,斜眸扫了眼不远处的季松亭。
“我在外面。”他声音温和。
“外面哪里?”沈卿听着他的声音不像有事情的样子,语调缓下来,“和林行舟他们在一起,还是就你自己?喝酒了吗?”
大概是前一晚喝醉酒的季言礼暴露出的样子太脆弱,让沈卿对这个问题有出乎意料的执着。
季言礼指腹搓着烟,还是有些诧异她说话的语气。
“没有,”他悠悠地笑了下,“怎么这么问。”
“我提前从荆北回来了,看你没有在家。”沈卿解释道。
紧接着她发现季言礼还是没有回答那个“他在哪里”的问题。
沈卿扶着扶手,踩下最后两个台阶:“你到底在哪里?”
季言礼很少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这让沈卿有点担心。
季言礼把一直搓着的烟放在窗柩上,再度抬眸睇了下远处。
这次终于回答:“季松亭家。”
早上沈卿留下的字条让季言礼明白沈卿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除了时恒湫手里的那一份,另外一份在季松亭这里,”男人扶着窗框,调子闲闲,言简意赅,“我来拿文件。”
时恒湫现在身体出了问题,东西不好从他那里拿,那还有季松亭。
沈卿还是觉得心里不安。
“我去找你。”她边说边穿衣服往外走。
“你在家里等着,”季言礼直起身体,“我等下就回去了。”
沈卿怎么可能听他的,她抬腕看了表:“我现在过去,半个小时后到。”
她穿过客厅走到玄关处,拿了架子上的包:“季松亭北边的那个住处吗?”
季言礼手指磕在窗柩上,片刻后,低嗯了一声。
电话挂断,季言礼往刚刚过来的方向走去时,站在身后的林行舟不明所以地问了林洋一句:“这不是南边吗?”
林洋瞅了他一眼,眼神略有点嫌弃。
“在多农山和瑞士那两次你忘了?”林洋瞥了下前方人的背影,“他不想让沈卿来。”
季言礼走到客厅中央的沙发处,把打火机丢在茶几上。
很有质感的金属打火机,撞击在玻璃桌面,发出沉重的响声。
季言礼提了下裤脚,在季松亭对面坐下来,问身后从楼上下来的几个人:“东西找到了吗?”
季松亭在南边的住处很少有人知道。
季言礼带了专门拆保险柜的人过来的。
季松亭这人看似温和,其实心思缜密。
这种重要的东西一定放在自己身边。
近段时间他鲜少住在北边,所以不难猜到这东西放在哪里。
季松亭的两肩被人压着。
他仍旧维持着安稳的坐姿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狼狈,但按在他肩膀上的两双手,也让他知道,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做出任何阻止的行为。
季松亭个头不高,但人不富态,人到中年,身材却维持得极好。
身上淡蓝色的格子衬衣,让他看起来想搞学术的大学教授。
此时他手微抖,按在面前的桌子上。
他看了眼季言礼手上拿着的东西,声线努力维持平稳:“你为了沈家的那个姑娘要把我送进监狱吗”
季言礼把手上的烟叼在嘴里,低头核查文件。
因为咬了东西,他声音不算太清楚:“不止是为了她,还有我父亲。”
季言礼把文件从头翻到尾,确认没有任何疏漏和残缺的地方。
他扬手把东西递给身后的林行舟,睨着几米外的人:“不是你进监狱就是我爸帮你背这个黑锅。”
季松亭情绪有点激动:“他是我哥哥,他生了病,当年是他愿意的!”
季言礼低笑了一下,打断他:“但我不愿意。”
“为什么?!”季松亭肩膀颤动,语声不可抑制地激烈,“你爸他已经死了,不会再失去什么,也不用坐牢,你扪心自问我这么多年对你怎么样??季家所有人对疏远你,只有我,只有我才”
季言礼把咬着的烟拿下来。
他一直没点,此刻用没有燃的尾端轻轻碰了下面前的烟灰缸。
“所以是因为这件事,才对我好是吗?”季言礼垂眸盯着手里那支烟的尾部,叫了声,“三叔。”
季言礼语调很平静,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问一件和他不相干的事。
季言礼轻轻笑了下,仍旧用没点的烟尾轻触着烟灰缸的底部。
“因为我爸帮你背了案子,所以对我好,但后来发现我在查,威胁到了你,所以又想在斯特勒斯堡和瑞士把我解决掉?”
季松亭深深喘了口气。
他低头,手颤着去扯自己的衬衣,焦躁的口吻:“不是我,我是被逼的,是沈江远他们主导的,他们拉我入伙,说你和沈卿如果死在国外,我们就能”
“可是你同意了不是吗?”季言礼说。
季言礼把手里的烟收起来,往后靠了靠:“你让宛若跟在我们身边,然后问她我们的动向?”
季宛若那么大的小女孩儿怎么可能想到这些,自然是大人问什么便说什么,即使有疑问,季松亭找个理由也都能将她搪塞过去。
季松亭手抖着,抚了两下都没把衬衣上的褶皱抚平。
他再次喘了气,语调轻微扬高,有恐惧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祈求:“言礼,你能不能放过我,我真的”
“三叔,”季言礼侧眼,眸光落在自己搭在扶手的右手上。
片刻后,年轻的男人眼皮动了动,轻轻道:“算了。”
段浩和林行舟站在季言礼的身后,林洋离得近点,坐在季言礼斜后方的沙发上。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季言礼说的这句算了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好像又都感觉到了这个男人此时的情绪。
这些年对我的好都算了,想要我命的这件事算了。
但让我放过你也算了。
经年旧事,一笔勾销。
这两个字,是带着淡淡失望的。
半晌,季言礼手拿过来,落在膝盖上,轻抬眸,目光最后一次落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警察在外面。”
整理材料花了些时间。
季言礼走出季家的楼时,季松亭已经跟在林行舟身后被往院门口的方向带。
那根在季言礼手里反复捏来捻去的烟终于被点上。
他两指松松夹着,浅吸了一口。
从院楼往外走,有百十米的距离。
警察就等在外面。
季言礼没有赶尽杀绝,让警察进来取证,而是让林行舟带季松亭出去自首。
毕竟这十年,季松亭给过他一些别人都没给过的温暖。
即使只是经常叫他来家里吃饭而已,但也都是他没得到过的。
季言礼低头吸烟,带着果香的烟气从鼻腔灌出时抬头,看到了走过来的林行舟。
远处季松亭旁边还有两个跟着的人。
院子里是保镖,院外是警察,他没有地方能跑。
所以倒也不用担心。
“他说想再跟你说两句话。”林行舟在季言礼身前站定。
季言礼一手插在西裤的口袋,侧身往那边的方向望了眼。
烟头捻灭,丢进身后的垃圾箱,走了过去。
“哥,”林行舟忽然在季言礼身后喊了一声。
他有点怕发生意外。
季言礼脚下停住,回头看了林行舟一眼,但转眸还是走了过去。
林洋望了下季言礼的背影,在林行舟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他其实挺心软的。”
谁对他好,他都能记一辈子。
凌晨三点多。
最寂静的时刻。
院子里昏,也静,偶有鸟拍翅叫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半夜这个时间早该睡了,人会很困乏。
即使不会睡着,但反应都会下意识慢一些。
站在季松亭身后的保镖也一样。
所以一瞬间的失神,让他们没有能挡住突然向季言礼冲过去的这个中年男人。
“季言礼!”一道清丽的女声。
下一瞬,季言礼抬眼,看到了斜前方张皇失措冲他跑过来的沈卿。
同一时刻他也看清了季松亭手上的匕首。
一闪而过的寒光,捅不死人,却能在人千疮百孔的心脏上再次凿一个窟窿的刀。
其实,即使林行舟是担心的,但他也没有想过季松亭真的会做出来这样的事。
更何况是对季松亭残存善念的季言礼。
季言礼眼睛扫过季松亭,随后转眸,再次落在沈卿身上。
短短几秒时间,左前方朝他跑过来的女人没有任何一丝犹豫。
她满脸慌乱,身上穿着上周才同他说过的那件大衣。
坚定,且只看向他地冲过来。
“季言礼!”沈卿扑过来,慌张地抱住他,挡在他身前。
两人跌坐在地上。
与此同时,季松亭甩开保镖的一只手,依旧挣扎着把刀插过来。
在刀尖距离沈卿背部堪堪几公分的时候,季言礼抬手握住了刀的前端。
手心猛然刺痛,鲜红的血顺着银色的匕首滴下来。
掌心痛得几近麻木。
季言礼却在这一刻恍然又想到刚刚沈卿冲过来的样子。
她长发飘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文艺作品里常说,人在濒临死亡的前一刻,时间会被莫名拉长。
很多事情会像走马灯一样在你脑子里串过。
虽然刀被握住了,季松亭也被身后的保镖控制起来。
但季言礼却觉得自己现在,大概就处于这样的时刻。
沈卿跑过来的身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恍恍然地印在他的脑子里。
冬夜的冷风灌在他的耳侧。
然而,他也终于在这一刻,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爱上她。
第三次了。
斯特拉斯堡的多农山,日内瓦的车站,还有这次。
她在生与死之间,做了第三种选择,选了他。
诚然,她有很多优点。
她漂亮,聪慧,优秀,独立,有想法,但这些都不是他爱上她的真正原因。
而是——
他无法拒绝,有人在他孤独的生命里以这样的方式走向他。
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
这样坚定地,走向他。
第86章 10.10日更新
想象中的刺痛没有从背部传来, 响在耳后的是季松亭被压在地上的闷哼,以及刀掉落在地上的清脆响声。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沈卿大口喘着气回头。
随后便看到了季言礼血肉模糊的右手。
掌心和五指中两道非常深的伤口, 几乎能看到血肉的经脉和肌理。
沈卿转眼又看到落在他手侧的刀。
明白过来的一瞬间, 她险些失声。
沈卿脸色苍白地望过去,眼睛红着, 手忙脚乱地想去碰季言礼的手,但手伸到一半又不知道怎么摸上去。
沈卿声音打颤,说出的话不成完整的语句:“疼不疼,怎么握, 是握的刀吗”
“疼不疼啊季言礼?”她慌乱的, 带着哽塞。
季松亭疯了一样在保镖的手下挣扎,尽管离着些距离, 他却依旧尝试着用挣脱的那只手挥过来。
人在被逼急的时候总会展现出一些本性, 季松亭现在就是。
他眼角布满血丝,瞪着沈卿身旁的男人, 因为太过激动,说出的话带着喷出唾沫星子。
“你不能放过我吗?你爸已经死了, 我哥他已经死了,就算顶罪”
手掌的疼痛让季言礼反应有点迟钝,他动了动, 想撑着地坐起来, 然而一双手却在这个时候捂在了他的耳朵上。
季言礼侧眼看过去。
女人眼眶红着, 眼睛微微湿润, 不太明显, 在夜色的看起来亮亮的。
她抖着声音,用从未用过的恶狠语调, 冲远处的男人:“你闭嘴!他欠你家的吗季松亭,你给他的那点善意跟他给你家开的绿灯比,连根小拇指都算不上!你哪有脸提他的父亲,季松亭你闭嘴行吗?!”
季言礼还维持着屈膝坐在地上的姿势,搭在膝盖的手,血顺着指尖滴下去,林行舟他们也已经从后面跑了过来。
但季言礼都不大在意,他此刻眼睛里只能看到沈卿。
其实季松亭说的那些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在早知道国外那两件事季松亭都有参与时,他就已经不是他的那个三叔了。
但此时季言礼还是凝着沈卿的侧脸,没有转开眼睛。
捂在自己耳朵上的那双手,带着深夜的凉气,但好像又比夜风暖和一些。
“卿卿。”他没受伤的那只手抬起来,虚握住沈卿的手腕,想拉她起来。
但气红眼的沈卿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她直勾勾地盯着季松亭,语调虚抖,带着不可抑制的气愤,像在骂那个男人,又像在很愧疚地说自己:“都没有人对他好过,你对他做的那些怎么能一点真心实意都不掺呢,现在还,”
沈卿声音哽咽。
季言礼把她往怀里揽了揽,低头在她耳侧,语调温柔的:“卿卿,不说了。”
沈卿垂着头转过来,脸埋在男人的肩膀上,眼角泛处微微湿意,沾湿了他肩头的布料。
夜色浓重。
但此刻,却好像并没有那么冷。
季言礼手上的伤伤到了手指的经络,确实很严重,两道口子加一起,要缝十几针。
季松亭被警察带走,沈卿是当事人之一,善后工作也需要她来完成。
林洋保证了好几遍,说自己和林行舟一定会安稳地把季言礼送到医院,让她先跟警察走,把后续事情处理完。
涉案资金数额太大,牵扯到的人又有一些社会地位,所以光警车就来了三辆。
三辆警车,十几号人,沈卿不可能让大家等她。
沈卿忍不住往季言礼坐上车的方向又看了眼,再次拉住林洋的胳膊,叮嘱他晚会儿一定要打给自己。
林洋应和着点了两下头,催她赶快上车。
忙忙叨叨到警局,已经是早上五点。
配合调查,取证,录笔录,再整合提交手头所有材料,一切忙完已经是晚上十二点。
中间沈卿给林洋打过两个电话。
林洋说季言礼已经缝了针,也挂上了点滴。
消炎药里有安眠的成分,他人睡了会儿。
沈卿从警局出来时,将近一点,她走在余曼前面下了台阶,再次拨了那个白天打了好几遍的电话。
听筒里“嘟——”了两声被接起来,但这次接电话的不再是林洋。
低缓的男声,拖拉着尾音,那副要死不活,懒洋洋的语调:“事情办完了?”
沈卿楞了下,加快脚步,往车边去:“是在家吗,还是医院,我过去?”
听筒里灌了风,听起来不甚清晰,那边人轻轻地笑了下:“不用。”
季言礼换了个坐姿,半靠在围栏上,望了眼不远处的山路:“我在菩洛山脚下的别墅。”
“你明天上午来找我?”季言礼问。
沈卿车门拉开一半,皱了皱眉:“不是下午还在医院吗,怎么突然去那边?”
菩洛山在淮洲的西北侧,离得不远,从市区开车不过一个多小时。
但季言礼这个时候不好好在医院呆着,往那边跑干什么?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大雪,”季言礼背靠着栏杆,低声笑,“想带你看看。”
菩洛山那块海拔高一些,是看雪最好的地方。
“明天是周末。”季言礼补道。
沈卿把刚拉开的车门推上,看了眼表:“那我现在过去?”
“明天来,”季言礼说,“天太晚了,开车不安全。”
通往菩洛山的那条路是环山高架,这个点了,是不太安全。
沈卿想了想,同意了季言礼的说法,挂电话前,不放心地又道了句:“那你等我过去。”
对面男人嗯了一声。
昨晚一夜没怎么睡,沈卿确实累了,余曼送她回华元府的路上,她在车上睡了一路。
但等到了家,洗过澡上床,她又不怎么能睡着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躺到两点多,沈卿实在觉得躺得不舒服,掀被子下了床。
整个华元府,她裹着睡袍从二楼逛到一楼倒了杯水,又去三楼的储物间拿了按摩仪,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还是一点困意都没有。
沈卿最后一次回到卧室,坐上床,盯着窗外看了两眼后,终于不得不承认。
她大概被“和季言礼明天的见面”影响了心绪。
两人认识这么久,结婚也结了这么长时间。
沈卿却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有点像,上学时准备第二天去看某个男生球赛的小姑娘。
有些忐忑?
沈卿拧了拧眉,从床头捞了手机想给季言礼打电话,手机拿起来,抓了把头发,却又放下了。
她捏着手机在床上坐了十几分钟,再次翻身下去,径直去了右侧通着的衣帽间。
裙子,大衣,毛衣,裤子,拿了五六七八套,被她扔在试衣镜前的地毯上。
沈卿手拎着衣服在镜子前比了比,绷着唇,干脆还是脱掉睡衣上身试了试。
搭了一套衣服,又在中央的玻璃台下找首饰,耳环,还有腕表
往耳朵上戴了好几副,最终却还是觉得空着耳朵比较好看。
沈卿把挑好的衣服搭在架子上,点了下手机屏看时间——凌晨三点半。
现在天冷,早上七点多天才会完全亮起来。
沈卿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
所以还有三个半小时要干什么呢?
沈卿抓着手机想要不要给余曼打电话让她帮忙订对戒指,但左思右想又觉得无论怎么算时间,好像都来不及。
而且沈卿拢了拢头发,略有点烦。
再接着,她忽然想到先前去瑞士时,听季宛若和段浩说的,季言礼订回家的那对对戒。
沈卿两手支在玻璃台上想了几秒,过了会儿,决定了似的,从衣帽间走出去,去了书房。
戒指不难找,就在季言礼桌子右侧的抽屉里。
沈卿把戒指连同包装袋一起拿出来,随后去自己的桌后的书柜上找叠鹅黄色的折纸。
她手很巧,对叠纸泥塑之类的也很感兴趣。
她拿着叠纸坐在自己桌后,用手机搜了向日葵折纸的教程
第二天早上七点,天刚蒙蒙亮,沈卿开车从家里出发。
菩洛山脚下有一块私人可承包的地,有点类似于海边富豪自己的私人海滩。
最东面稍高一点的区域属于季家,大约有三四百公顷。
季家买下后并没有开发,仍旧维持着它原先最自然的风光。
不过沈卿倒是没想到,季言礼在这深山老林里,给自己建了套别墅。
车停在山脚下的私人停车场,沈卿顺着淋了雪的山路一直往上。
天气预报上说的雪,昨天半夜就下了起来。
菩洛山人烟稀少,下多少,这雪就积多少。
两米宽的山路两侧堆了,厚厚一层的积雪,静谧的山林,高挺的松柏白茫茫一片。
沈卿一路往上走了不过十分钟,低头朝手心里哈了一口气,再抬眼时看到了不远处的红房子。
板材厚实,用料考究的木屋别墅,两层,外壁却被刷成了比酒红亮一点的红色。
白茫茫的雪山里,极鲜艳的一点红。
年轻的男人内里一件浅灰色的毛衣,外面是深灰的线衫外套,长到小腿,没穿,只是披在肩上。
他靠坐在门口的栏杆,看着这边。
尽管因为离得远,沈卿并不能完全看清楚他的表情。
但她还是能想象到他眉梢吊着,那副要笑不笑的混蛋样子。
脚下是松软的雪。
沈卿却在这时候轻轻站住脚。
她略微侧歪了头,目光从这房子再次扫过。
继而,低头,弯着眼睛很浅地勾了下唇。
沈卿总觉得这房子的建筑风格真的和季言礼很搭。
茫茫雪山里的鲜红色屋子,就像孤独又傲娇的他。
不是声势浩大的一排别墅,而是单独挺立的一栋。
也不是低调的黑或者隐在雪山里的白,而是骄傲,鲜艳,站在那里就让你知道他不会屈尊降贵先看你一眼的红。
沈卿想,季言礼这个人是真的不会低头。
都这个时候了,还是自己先过来,让她再来找他。
沈卿低头看了眼自己拎着的戒指和花束,再次眯着眼无声地笑了笑。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他不低头就她来低,爱不爱的,她先说,也没什么关系。
沈卿拎着东西走近,听到几米外的台子上,男人懒洋洋的语调:“不是约的上午十点?”
沈卿抬头看他。
季言礼往后坐了点,扯了下身上要掉下来的毛衣,轻抬眉骨:“怎么这么早来?”
沈卿停住脚步,微微歪头看他,有揶揄和无奈:“那你怎么也这么早等在外面?”
清晨八点,风从耳尖掠过,带着不知是从地上卷起,还是空中再次飘零的细小雪花。
季言礼轻轻挑了眉,和楼梯下的女人对视着。
她瞳仁很好看,印在此时只有白和红的景色里更好看。
像是淡黄的琥珀,又像是谁的太阳。
季言礼唇角噙着笑,轻咬着字,答得随意:“出来等你。”
沈卿垂了下头,因为季言礼这分难得的不嘴硬,不可抑制再度弯了眼。
接着,她提着东西从浅褐色的木质阶梯走上去。
季言礼垂眸瞥她手里的袋子,吊儿郎当的语气:“干什么拿我买的戒指?”
沈卿把袋子放在窗前的茶几上,白了一旁的人一眼:“因为没有来得及买新的。”
季言礼吊着眉眼“哦?”了一声,接着在沈卿放好东西,转过去看他时,拉着她的手腕把人扯到了自己的身前。
沈卿身形不稳,腿撞到了他的膝盖。
天气预报难得有准的一次。
今天的雪确实有些大。
下了大半个晚上,这会儿又有想飘的趋势。
远处一缕泛着淡金色的日光从错落的雪松中穿过来,在雪地上留下一片浅黄色光影。
光景太好,让人想说点什么。
季言礼摩挲着掌心里的手腕,盯着面前女人的眼睛。
“你是不是喜欢我?”
男人嗓音清哑,染着此时白净的雪意。
沈卿对上他清润的眸色
片刻后轻咽嗓子,嗓音弱了下,紧接着又扬起,调子虚哑:“对,我”
但随后,下一刻,沈卿又被问她这话的人截住。
“我好像问过很多遍你这个问题,”季言礼抬手,食指在唇间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让我先说完。”
沈卿站在季言礼两腿之间,她扬手把手臂从季言礼手里抽出来,不同意道:“什么你先说。”
她总觉得她骗了他这么久,现在这种事应该她先来讲。
季言礼笑了下,没再执著要拉她的手
他往后靠了靠,闲散的:“你先说的话,我接下来说的这段话就没意义了。”
沈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过倒是犹豫了一下,没再出声。
季言礼目光落过去,望着她浅淡的眸色。
半晌,重新开口,接着刚刚的话说下去。
“我总问你是不是喜欢我,想从你嘴里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雪花簌簌地飘下来,夹杂着清淡好听的男音。
“我这个人有很多毛病,我很要面子,”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半垂头,看踩在木质楼梯上的鞋尖,无奈地笑了一声,声音低下去,“也很怕受到伤害。”
“所以我总想让你先开口说喜欢我。”
沈卿往前走了半步,她有点想迫切地告诉他:“我是”
季言礼抬头,再次食指竖起,搭在唇边,轻声:“说了让我先说完。”
他包着纱布的那只手搭在两腿之间,轻轻凝着沈卿的眸色。
又想起昨晚,她向他走过来,扑在他身前。
他轻轻开口,带着温和的笑:“但现在我想说的是,”
“我不用你先说喜欢我了,”季言礼看着她,“因为即使我不确定你是喜欢我,还是单单对我有点好感,”
季言礼侧眼,看了下被沈卿放在她身后的戒指和花束,笑道:“又或者是也爱我。”
他目光转回来,垂落在沈卿,缓缓出口——
“即使我仍然不确定你爱我的深浅,但我仍然愿意用我的全部来爱你。”
就像你每次都没有想过回报,而率先扑向我一样。
先开口,好像也没什么。
沈卿脚尖往前迈了迈,看着眼前这个发丝沾了雪花的人。
季言礼眸光从沈卿眼睛上滑下来,微压下巴,看自己搭垂在身前的手。
唇无奈勾着,像是骄傲的性子为这份爱妥协。
他终于在这场晨间的大雪里,含着笑,轻声承认。
“我爱你。”
第87章 10.11日更新
胸口的衣服被揪住, 季言礼话音落的下一秒,身前的人栽进他怀里,扯着他的毛衣领口, 吻上来。
晃荡的风蹭着衣襟从两人中间的空隙穿过。
唇上沾了雪, 湿润润的,有些凉, 然而却在两人唇齿相贴时转瞬融化,热起来。
沈卿两手攀着身前男人的肩颈,左手勾在他的后颈处,用了些力气, 把他的头拉低。
季言礼睁开眼, 看到近在咫尺的女人,微颤的睫毛。
她右眼的眼尾处落了雪, 还有眉梢。
闭着眼睛, 全身心交付,极投入地吻着自己。
视觉上得到的满足和安全感在这一刻压过了生理上的需求。
季言礼的呼吸被撩得略微有些粗重, 然而他还是仰头往后避了避,沙哑着声音:“说喜欢我。”
交付心意后的第一次主动, 被人阻断了。
沈卿唇角沾着暧昧的水光,表情有点懵。
季言礼低头,用鼻尖蹭过她的鼻尖, 哑声重复:“说喜欢我。”
唇被轻轻地咬住, 沈卿轻喘着气, 轻软的笑音, 往后躲:“你刚刚不是说不用我说。”
季言礼抬起那只没伤的手, 按在沈卿的后腰,制住她往后躲的动作。
微扬的尾音, 让人想起他轻挑的眉骨:“想听一次真心实意的不行?”
亲吻间哈出来的气,在空茫茫的空气里,变成白雾。
沈卿抓住季言礼的手臂站稳身体,她扶着男人靠坐的栏杆上前,揽住他的脖子抱住他。
她唇凑在他的耳边,混合着轻柔的风雪声灌进他的耳朵里。
她说:“我爱你,季言礼。”
两层的别墅,一层架得离地高一些,并没有完全贴着地面。
房间面积并不是很大,至少和华元府比小多了。
但沈卿觉得貌似很合理,雪山脚下的木屋,就要小小的,才会显得温暖而不空荡。
一楼东面的卧室,东南两侧都是落地窗,东面往上,连接吊顶的地方有三四米宽的玻璃穹顶,做了尖顶似的设计,躺在床上,能看到三角形的玻璃屋顶上积的白雪。
但沈卿没大能看得仔细。
覆在她身上的人遮住了她大半的视线。
沈卿抬手抱住身上人的肩膀,额头贴上他的颈窝,蹭掉鬓角和前额的汗,难耐地喘了气。
被她抓住手臂的人,低低笑了声,偏头咬住她的唇,然后趁她卸下防备时,更重地动了下。
沈卿霎时吸了口气,报复性的拧上季言礼的侧腰。
但她手上没什么力气,说是掐,其实和挠痒痒差不多。
季言礼捉住沈卿的手,笑了声,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屋外是鹅毛般的大雪,透过落地窗能看到房前的那棵雪松,比今早来时积雪更厚重一些。
右手边靠近床头的地方有跳跃着火苗的壁炉。
淡红色的火光,让屋子里暖到几近潮热。
不知道是不是热的,沈卿的意识都不大清醒,她觉得自己沉沉浮浮,像是要溺死在这片温柔里。
背脊和后颈都出了汗,沈卿仰了头,脸贴上季言礼的前胸,无意识地蹭了蹭潮热的脸颊。
季言礼拨了下前额的发丝,有滴汗落在沈卿的鼻骨上。
他半撑起身体,从床头摸了戒指盒。
一只手不太方便,他单手拨开戒指盒,低头咬着戒环,把那枚女戒从盒底的托座里拔出来。
再接着把唇上的戒指捏下来,去摸沈卿的无名指。
沈卿模模糊糊的,反应也迟钝,一条胳膊还挂在季言礼的脖子上。
她去抱季言礼的时候,手无意识地挥了下,把戒指打掉了。
意识过来的她带着气音,轻叫一声:“我的戒指!”
身上的男人被她推开。
季言礼无奈地起身,看到几乎没穿任何东西的女人裹着毯子下了床,跪在床边的地毯上,去摸滚在床下的戒环。
他被迫从情.欲抽身,眼睛里欲色浓重。
“等会儿找。”他哑声拉过地上的人。
“不行!”沈卿打开季言礼的手,右臂探在床下,终于摸到那个小巧的圆环。
她拿着东西起身,裹在身上的毯子松了松,顺着肩膀滑下来。
季言礼眸色微动,眼底不着痕迹地暗了些。
他拿过沈卿手里的戒指,帮她推到指根,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坐在自己身上。
“自己在上面一会儿就喊你宝贝好不好?”
沈卿裹着季言礼的毛衣外套从卧室走出来时,那个十分钟前从卧室出去,说去厨房帮她找东西吃的男人还在翻橱柜。
沈卿拖着虚软的步子走过去,靠在门框上,按了按嗓子:“有东西吃吗?”
“有阿姨打包的面,要吃吗?”季言礼从头顶提了透明的保鲜袋出来。
做饭阿姨做完打包好的速食面,有面饼,酱料和牛肉,烧开水下锅煮一下就行了。
和煮方便面一样简单。
男人背对着沈卿,用锅接了水,放在灶台上,随后把面饼拆了包装。
沈卿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走过去,从后抱住他。
“季言礼?”她轻轻软软地叫了声,眯着眼睛笑,软糯软糯的嗓音,“喜欢你。”
被她抱住的人懒着调子哼了声:“我以为你要说谢谢我,一个残疾人还帮你做饭。”
沈卿手松开,仰着头笑,她往旁边两步解释:“我的‘喜欢你’是语气词。”
这栋房子季言礼很少来住,面煮好,从锅里捞出来时,才发现季言礼这个怪人,只让人在这房子里放了单独一套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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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卿盯着那个碗:“你有病啊,筷子也只有一双。”
季言礼瞥了眼那碗,十分高冷贵气地扔了八个字“私人订制,价值连城”。
沈卿盯着他那张装逼的脸,差点连锅带面扣到他头上。
两个人都不是很饿,简单吃了两口,把用过的餐具丢到了自动洗碗池。
没有打扫的阿姨,各种东西都需要自理。
但两个人谁也没说要走,也没提要喊人过来。
大概是私心都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搅这难得的时光。
季言礼在里屋泡茶,沈卿则拎着两条毯子去了外间的露台。
主卧的阳台外,有一个高走廊半个台阶的露台。
用紧实的木板搭成的长方形露台,铺了柔软的地毯,顶头还有遮雪的屋檐。
沈卿把露台中央的茶几支起来,从客厅里拿来的抱枕放在茶几前侧,裹着毛毯在其中一个抱枕上坐下来。
腿伸出去搭在露台外,能踩到下面松软的雪。
季言礼拎着茶壶走过来时,坐在露台上的人刚用鞋尖铲着雪堆了个三角形的雪堆。
季言礼把水壶放在茶几上,走过去,提着沈卿的小腿把她的腿拎上来:“冷不冷?”
“还行。”说着沈卿伸腿下去又铲了下雪。
毛茸茸的奶白色棉拖,鞋尖被打湿一片。
季言礼看她一眼,抄起她膝弯把人抱起来往后放了点,拎起茶壶倒水,睇她一眼:“知道宫寒吗,之前痛经吃药的不是你?”
提起这个,沈卿又想起来,她蹬了拖鞋,抬脚踩在季言礼的腹部,声音像撒娇又像控诉:“你能不能在各种地方多准备点”
沈卿瞥他一眼,把最后一个字吐出来:“套。”
光上次在办公室就好几次了。
这次又是。
沈卿上下打量了季言礼一眼。
她总觉得这人身体好像很好,她有点害怕。
她自己身体的原因,对很多种品质的橡胶过敏,导致能用的类型只有两三种。
所以其实,她自己也挺喜欢不用的。
但是
沈卿再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季言礼。
不知道让他熬熬夜,喝喝可乐的话,近期那个东西的质量会不会下降?
这样就既不用戴,又不会怀孕了。
季言礼觉得沈卿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像仔猪。
他用力捏了下掌心里的脚踝,声音微寒:“想什么呢?”
“想”沈卿把季言礼身前的茶杯推开,试探着道了句,“想问问你喜不喜欢喝可乐。”
季言礼用小拇指想都知道沈卿现在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他冷笑一声:“不喜欢。”
“最近喜欢吃十全大补丸。”季言礼补道。
“”
沈卿看他一眼。
神经病。
淮洲地理位置略偏西一些,下午两三点,日光正好。
这雪下得没完没了,却并不妨碍阳光穿过雾霭,落在雪地上。
沈卿捧着手里暖烘烘的茶杯,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过过这样闲适、安静的时光。
从两年前父母去世,她忙着收集证据,接手家里的公司。
近半年多的时间,生活更是像被点了炮仗一样,发生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当年涉事的窦燕山和季松亭已经被递交给了警方,沈江远虽然趁乱跑去了国外,但把他逮回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沈卿长吁一口气,望着远处和阳光交织的雪景,恍然间觉得好像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了。
“季言礼,”她把杯子捧起了一些,感受着热气带出的茶香,示意木台下的花坛,“我们明年在这里种一些向日葵吧。”
一旁隔她半米的男人,往后,背靠在茶几边沿,不疾不徐地嗯了一声,答了个好。
沈卿屈着腿,唇压在杯沿喝茶,阳光和雪都太美,让她觉得此刻这个时间,比清晨那会儿还适合表白。
她喊了声季言礼的名字,抵在杯子上的唇轻轻弯起,声音仿似染了清淡的茶香。
“总觉得你有点像踩雪声。”
“什么?”身旁的人穿着淡灰色的毛衣,转头看她。
沈卿知道他听清了,只是习惯下意识地反问。
她唇角弯的弧度很大,盯着他的眼睛笑:“因为一年四季我最喜欢冬天,而冬天里的东西,我又最喜欢踩在松软雪地里的踩雪声。”
沈卿说完,看到听这话的人微怔了下,紧接垂眸,极轻地提了唇。
“那你呢?”沈卿把杯子放下来,手支在颊边,倾身看过去,“你对我什么印象?”
沈卿看到季言礼看她一眼,随后视线偏开,落在远处,没讲话。
沈卿清清淡淡地笑着,也没抱太大希望。
不过也对,能说“我爱你”已经实属不易,让他再做比喻可能真的有点难。
“你冬天还喜欢什么?”
在沈卿转回去时,忽然听到季言礼这么问。
她再度摸了杯子捧起来:“温暖的被窝吧。”
冬天早上不起床,一直在暖和的被子里懒到中午。
“夏天呢?”季言礼又问。
沈卿语调微微雀跃:“夏天里最美好的是冰西瓜。”
季言礼眸光也落在远处,屋前的那棵雪松长得很好,高大,挺拔,直直往上,插在漫天的雪里。
片刻后。
“那我觉得你比这些都好一点。”季言礼轻笑着说。
什么?
沈卿觉得季言礼很敷衍。
她把杯子放下:“那我还喜欢雨天的透明雨伞。”
季言礼偏头过来,清浅的眸色拢着她,带点笑:“那比这个也好一点。”
沈卿想声讨他真的很敷衍,男人却在这个时候提了茶壶帮她把空掉的杯子倒满,轻轻说:“我觉得你比这些你认为很美好的东西都要再好一点。”
夏天的冰西瓜、冬天的温暖被窝和雨天的透明雨伞。
你比它们都要再美好一些。
你在我心里,比任何你认为美好的东西都要再好那么一点点。
第88章 10.12日更新
今年过年晚, 春节的时间在二月下旬。
晚上沈卿躺在床上翻手机时才发现,再有两天就是除夕。
临近年关,公司没什么事要忙, 他们最近几天都呆在这个别墅里。
吃喝一切自理, 倒是有点像度了一个绵长的假期。
“季言礼!”沈卿按了按脸上的面膜,喊不远处从浴室走出来的男人。
季言礼拉上门, 往床上扫了一眼。
床上的人穿着月白色的睡裙,因为一条腿绷直翘起的动作,裙摆滑落在大腿处,貌似在做什么瘦身运动。
床头的壁炉换了另外一种燃烧的油料, 隔着玻璃能看到跳跃着窜起的火焰。
整个屋子暖烘烘的。
季言礼小臂上搭着浴巾, 慢悠悠地嗯了一声,斜倚着门框看她。
这房子建成有两三年了, 季言礼每年过年那两天会来这里小住。
但这是第一次, 有人和他一起。
沈卿按着脸上的面膜从床上坐起来,因为敷着面膜, 口齿不清:“过两天要不要喊尚灵和林洋他们来玩?”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要有那么两天休息的日子。
该过年了, 大家都难得的能喘口气。
“你想喊他们来玩什么?”季言礼把浴巾扔到一侧的架子上,往窗边走。
沈卿想了想:“吃个饭,玩玩游戏?”
毕竟她和季言礼现在都是一个人。
沈卿揭掉脸上的面膜, 赤脚走下去:“随便玩一玩。”
说着沈卿已经走到季言礼身后, 抬手戳了下他的腰, 然后趁季言礼转过来时, 咯咯笑着把自己用过的面膜往他脸上贴。
季言礼往后仰着头避开, 单手捞住沈卿的腰把她抱在身前的桌子上。
贴着玻璃窗用来放香薰的木桌,只有巴掌大。
沈卿挣着晃了下腿, 把胯旁一排圆柱形的香薰全部撞倒在地上。
幸好是没点,不然这地毯指定是要被烧了。
察觉到季言礼手上的动作,她推拒着惊呼:“不行不行,被资本家奴役的劳动人民都做六休一,到我这儿怎么天天加班”
季言礼被沈卿的比喻逗笑了,手从她裙子里拿出来,帮她扯好:“那让你休息会儿。”
沈卿捏着手上的面膜,看他。
季言礼踩了一旁的垃圾桶,捡了沈卿手上的面膜丢进去,声音非常和煦:“等会儿上夜班。”
“”
沈卿翻身从桌子上跳下来,猛得往后撤了几步,绷着唇劝慰:“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把人做死了,就真的没得烧了。
季言礼抱臂往后,靠坐在桌子上。
面前人半长的头发被挽成不规整的丸子头,顶在脑袋顶,脸上的表情十足生动。
那张嘴一张一合,竭尽全力地再劝他说人要节制一点。
季言礼盯着她的动作,朦胧中忽然想,除了独立清醒外,沈卿还是一个心里很强大的女孩儿。
尽管父母去世,围绕在身上的糟心事也接连不断,但她很少哭,也很少跟谁诉苦。
她其实并不比谁过得轻松。
沈卿还在喋喋不休劝着季言礼别再烧柴,两步远外一直盯着她看的人却突然抬了抬手,清哑的嗓音,软了嗓子,低声道。
“来抱抱。”
沈卿的话卡在喉头,莫名其妙地看了季言礼一眼,怀疑他在用另一种方式勾引自己。
季言礼看到沈卿的表情就知道她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他无奈地笑了下,扯着女人的手臂把她拉过来。
沈卿被拉着撞进他怀里。
纵然从浴室出来已经有一会,但沈卿还是觉得季言礼身上带了湿漉漉的水汽,
她鼻尖蹭着他的浴袍,闻到了沐浴乳的淡淡茶香。
再接着,沈卿感觉到季言礼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了句“辛苦了”。
虽然并不知道季言礼具体说的是什么,但沈卿却觉得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往前蹭了蹭,拽着季言礼睡袍的腰带,把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眼神透过玻璃,望向窗外。
日落的傍晚,天际一片模糊的霞光。
沈卿并不是爱矫情的人,但此时,很忽然的鼻子微微泛酸。
好像这么久以来,还从未从谁嘴里听到过心疼她的话。
亲近的人里面,尚灵在国外,最近联系的少,余曼这人又有点刻板无趣,很多时候都有点像个工作机器。
沈卿盯着远处夹在山林中的晚霞,沉默片刻,在季言礼看不到的地方弯了弯眼睛。
她故作惊讶地轻“啊?”了一声。
随后。
“不辛苦,”沈卿声音低低软软的,像树叶飘在溪里荡起的微弱涟漪,“我们现在不是很幸福?”
季言礼放开沈卿,手摸上她的小腹,逗弄的语气:“还不够,等什么时候这儿再有一个会更幸福。”
沈卿拍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趾高气扬地扬了下巴,笑着:“你想得美。”
不过大概是受这话的感染,沈卿突然也想象了一下有个小宝宝
她往旁侧走了两步,两手展开在窗前比划了一下:“你说这里放个婴儿床的话,她是不是在床上醒来,睁眼就能看到雪。”
沈卿手支着下巴想。
如果睁眼就能看到美景的话,会不会比较好哄?
她不太喜欢听小孩儿哭。
沈卿比划的地方在窗边的角落,旁边还有张木质茶台。
季言礼扫了眼那空位,淡声提出自己的想法:“可能有点窄。”
“是吗?”沈卿来来回回走了两步,拍季言礼的手臂,让他别靠那个茶台。
随后拖着茶台往旁边移了移,退后,左右看了两眼,嘀咕着:“这样呢?好像够宽了。”
季言礼盯着她认真的样子笑了笑。
沈卿放下手抬眼再看过去时,撞上季言礼略带揶揄的目光。
她很夸张地轻啧了两下,抬手左右摆了摆,欲盖弥彰地解释:“我可没有很期待哦。”
季言礼伸手攥住沈卿的手指,轻声笑着:“知道了,谎话精。”
沈卿气鼓鼓地小声“切”了一下,转身的时候也弯了唇,去床上拿自己的手机。
季言礼望着她的背影,看到她捡了手机,接通,笑意盈盈地喊了声“尚灵”。
靠在茶台边的男人落了视线,再度笑着。
随后,他欠了欠身,把被他靠坐的茶台再次往旁边拉了点。
然后大概是嫌不够大,他单手捏在桌角,把台子再度往后移了移。
那个角落被空出得更大了一点。
不仅能放一张婴儿床,还能在床边再放个玩具车。
男人盯着那处,浅灰色的瞳仁,少有的温柔。
也不知道来年冬天,再来过年的时候,这里会不会真的多个小家伙
邀约的电话是除夕当天中午打出去的,人却是下午就到的。
余曼过年回家,人并不在淮洲。
最先来的是段浩夫妻两个,再接着是林洋和林行舟。
尚灵晚了一点,林洋站在房前跟楼梯上的夫妻两个斗嘴的时候,尚灵还没来。
林洋站在台阶下,捋了把头发,冲门前楼梯上的人控诉:“既然要一起吃饭,为什么不早点喊我,我都没时间去做个头发。”
沈卿十分无语地看着他:“你再怎么做也没有我老公好看,有什么可做的。”
尼玛。
林洋差点想骂脏话。
林洋抬手指着沈卿,对她身旁的季言礼:“你老婆骂我,你管不管?”
季言礼眼皮抬了抬,事不关己的:“又没骂我。”
话音落,扫了眼林洋的手,语调颇为无情:“别拿手指我老婆。”
林洋眼睛都气大了点。
他转头对着一旁的林行舟:“我靠,我是不是有病,我为什么要来跟他们两个吃饭,我明明刚分手。”
“我说了不来,你非来,”林行舟面无表情,望着他,“傻逼。”
林洋:
段浩的老婆和段浩同岁,但大概是因为活泼的性格,让她看起来比段浩小很多。
她扎了两个麻花辫,正揪着段浩的袖子,勾头问这侧:“花坛里种的是向日葵花种吗?”
沈卿推了把季言礼的胳膊:“你去给人家介绍一下。”
季言礼还没说话,林行舟看着两人的动作不乐意了。
他眉拧得老高,直勾勾地望着沈卿:“你能不能别老指使”
话还没说完,被林洋打断。
林洋还没忘记林行舟刚骂自己那句。
此时他咋舌,点了下林行舟,对沈卿:“别理他,他大爷的他是季言礼毒唯。”
林行舟绷着个脸,侧头过来看林洋。
林洋把他的脸拨回去:“看什么看,他俩请我吃饭了,我现在是他俩的cp粉。”
“”
林行舟再转回来,冷着脸,嘴唇蠕动了两下,词语十分匮乏地骂了句:“有病。”
正如段浩女朋友说的那样,花台旁放的种子确实是向日葵花种。
他们两个去后院拿水桶。
林洋和林行舟跟着季言礼两个帮忙种花。
沈卿拢着衣服蹲在花坛旁边,用铲子松土,一边埋种子一边扯身旁季言礼的袖子:“你能不能把我抱到前面那个台子上,我够不到。”
声落,沈卿看到一旁站着的林行舟扫了眼季言礼还缠了纱布的手,眉心蹙着,动了动唇,像是还想说什么。
沈卿比林行舟大两岁,有意逗他。
半蹲着,手勾上季言礼的手摇动了两下:“林行舟好像又想骂我。”
林行舟抬眼撇过去,眼神里有惊异。
什么叫又?
拜托,他只骂林洋行不行。
林行舟抿着唇,瞄了眼季言礼,干巴地解释:“我什么都没说”
沈卿看看林行舟,转过去仰着头,戳了戳自己的眼睛对季言礼比划:“但他看我的眼神这么凶。”
“我只是想跟你抱抱,他干什么要那样看着我。”沈卿语调轻软,语气也仿佛委屈得不行,“我跟我老公抱抱都不行吗?”
季言礼倚着花坛,垂眼扫了她一下,伸手拉住她拽自己的手。
“我要打电话给尚灵,不让她来了。”沈卿得寸进尺,接着道。
前两句林行舟还能忍。
这句真不行。
林行舟抬眼,重新看回去,黑着脸刚想说话。
季言礼忽然捂上沈卿的耳朵,瞥着林行舟,提醒:“不能说难听话。”
林行舟脸一绿,深吸一口气。
林洋在旁边看得乐呵,勾着林行舟的肩转身把他往房子的方向带,远离这对夫妻。
“她这样真的非常绿茶,.”林行舟硬邦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林洋捂住他的嘴:“等会儿季言礼把你舌头揪了我可不管。”
沈卿盯着两个人走远的背影乐不可支。
“我不想撮合他和尚灵了,”沈卿笑得眯了眼,撞撞季言礼的胳膊,“我以前就觉得他跟你儿子似的。”
沈卿说完,抱胸撤远了点,看季言礼:“不过他说的也对,你知道我这么绿茶吗?”
季言礼慢悠悠地捡了铲子,松她刚没松完的土:“我不是认识你第一天就知道吗?”
沈卿笑得更欢了。
她凑头过去,小声:“那你还喜欢我?”
季言礼没说话,铲子扔在土堆里的时候,掀眸看了她一眼:“敌人太强大。”
第89章 10.13日更新
这些人里唯二会做饭的是段浩和他老婆, 但对方是客人,自然没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所以晚饭是林洋打包带来的食物。
家里厨子做的淮洲本地菜和方姨让带过来的饺子,以及沈卿喜欢的鲅鱼馄饨。
带来的菜放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好, 至于煮馄饨和饺, 这活就给了季言礼和沈卿,美其名曰, 总不能来他们这儿做客,两个人什么都不干。
沈卿端了两盘饺子出去,折回来找季言礼,她一面往里走一面吐槽:“林洋非说我们的饺子煮时间太久了。”
明明只多煮了一会会儿, 被林洋反过来倒过去说了好几遍。
沈卿盯着季言礼面前的煮锅, 耸了下鼻子:“我跟他说这是肉丸面片汤,爱吃不吃。”
季言礼笑了一声, 把锅端起来:“他怎么说?”
沈卿伸手帮他:“他说我和你一样有病。”
季言礼单手把锅放在台面上, 斜眸看过来。
沈卿笑嘻嘻地上前半步,从侧面抱住季言礼的肩膀:“‘和你一样’四个字是我自己加的。”
说完勾着季言礼的脖子往下, 仰头亲了他一下。
林洋过来端饺子,推门就承受了这么一下暴击。
“我靠, ”林洋瞪着已经分开的俩人骂出来,“你们俩恶不恶心。”
林洋走过来,挤开季言礼和沈卿, 端了橱柜上的盘子, 骂骂咧咧:“怪不得饺子都煮烂了, 你们俩不能晚上在床上亲?”
“不能。”沈卿瞥着林洋, 明目张胆地勾着季言礼的后颈又亲了一下。
林洋捂着心口做了个“真要死”的表情, 临出门前恶狠狠地甩了句:“你俩等着我再找到女朋友的那一天。”
沈卿倚在季言礼怀里吱吱笑。
被靠着的人抬手挠了下耳廓。
季言礼左手端着唯一剩下的那盘饺子,居高临下地垂头看她:“好玩儿?”
沈卿垫脚再次亲他, 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好玩儿。”
音落,她维持着垫脚的姿势,唇最后碰了碰季言礼的,语调软下来,带着勾引的:“晚上接着亲亲吗,老公。”
沈卿说完,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随后两手捧上季言礼手里的餐盘,闪身走出了厨房。
季言礼望着走出去的人没动,轻轻眯眼,两秒后,抬手,食指摸了下刚被沈卿有意摸过的喉结。
她越来越知道怎么碰他能让他起反应了
吃过饭,沈卿去阳台接电话,剩下的几个则被林洋拉着在客厅里玩儿双升。
季言礼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坐在一旁看几个人玩儿。
林洋这人简直聚会小王子,一破扑克被他带着玩出了花儿来。
季言礼百无聊赖地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看着几个人闹哄哄地吵架。
不过其它几个人的嘴都没林洋的好用,所以差不多是他一个吵四个。
季言礼手搭在一侧的唱片机上,把那张掉出来一些的黑胶唱片往里塞了塞。
面前是吵吵嚷嚷的朋友,而窗外阳台上,则站着他爱的人。
季言礼手搭在那张唱片上,指腹轻蹭了下,微微低头,很浅地勾了勾唇。
好久,没有过过这样的除夕。
沈卿这通电话打得有些久。
季言礼抬眼瞥了下已经把这场架吵到白热化阶段的几个人,从沙发上起身,踢了下林行舟的后背,让他往前坐一点,给自己腾位置出去。
林行舟拿掉刚被林洋强行塞到嘴巴里用来堵住嘴的面包,仰头看了季言礼一眼,动了动屁股。
季言礼从沙发上捡了条披肩,往远处阳台走去。
季言礼推门进来时,沈卿刚结束通话。
电话是沈煜辞打来的,正在跟沈卿讲时恒湫的近况。
他两天前从医院出院,现在住在沈煜辞家。
抑郁症这种病倒也确实不用长期住院。
沈卿手从围栏上松下来,盯着已经暗掉的手机屏幕看了两秒,转身,接着被人裹着毛毯抱进了怀里。
“冷不冷?”季言礼把沈卿搂得紧了些,扬手去摸她已经被冷风刮红的耳廓。
沈卿摇摇头,两手插进季言礼的外衫,抱住他的腰。
她脸在季言礼前胸蹭了蹭,低低地答:“不冷。”
“刚刚是沈煜辞给我打的电话,跟我说时恒湫身体恢复的情况。”
季言礼没有开口问,沈卿便已经主动说了出来。
她不希望他有一丁点误会,或是不开心,这种事,她都会选择在第一时间告诉他。
但眼下,季言礼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沈卿的情绪明显没有刚刚从客厅出来时高涨。
她两手紧紧环在他腰间,头埋着,像在无声地寻求什么安慰。
季言礼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片刻后,垂了头,很温柔地问她。
“你是不是有点愧疚?”
他们很幸福。
但时恒湫却还是一个人。
他对沈卿来说不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喜欢她的男人。
而是从出生开始,就被她当做哥哥的家人。
所以不太一样。
沈卿扯着季言礼衣服的手稍稍收紧,两秒后,肩膀塌下来,无奈地笑了笑。
怕季言礼担心,所以从把时恒湫送去医院开始,她就掩饰得很好。
但还是被看了出来。
她该想到的。
他那么了解她。
季言礼单手抱着沈卿,帮她把披肩往上提了提。
“你可以告诉我,”他嗓音温和,像此时的月色,“没关系。”
沈卿头从他胸前扬起来,眼睛里带着很清明的笑。
她想了下,很坦白地说:“是有点,因为他对我来讲,是家人。”
紧接着沈卿垂了眼,摇了摇头,接着道:“但我分得很清。”
季言礼垂眸盯着眼前的人,伸手摸了摸她后脑的头发。
好像没听她说会护理头发,但这头发怎么又多,发质又好?
沈卿再度往前,挤进季言礼怀里。
“而且我的愧疚,跟我的成长中和他的相处,和我自己心里没有扭转过来有关,但这并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你也并不需要为我的愧疚而承担什么。”
沈卿仰首,看季言礼的眼睛又恢复了盈盈笑意:“我需要自己调节和平衡,我也会对你好的。”
季言礼拨着沈卿额前的头发,低头亲了亲她的前额。
沈卿下意识闭了眼睛,轻轻软软地笑
两个人从阳台回来,客厅里已经换了另一种游戏。
林洋一个将近三十的人,竟然还拿了“大富翁”过来。
也是真的让人没想到。
季言礼去厨房拿水杯,沈卿没跟着过去,被尚灵拉着坐到了她身旁的垫子上。
不大的长方形茶几,除了去厨房的季言礼,剩下六个人都围着茶几坐在地板上,等林洋分钱。
尚灵喝了点酒,凑过来说话时带了酒气:“刚林洋说季言礼”
尚灵话没说完,沈卿瞟了眼对面的林行舟,揶揄着打断,“林洋?我以为你跟林行舟说话比较多?”
尚灵莫名其妙,慢吞吞地朝林行舟的方向看了眼,收回视线时不太明白的:“他不太和我说话啊。”
沈卿扁着嘴点点头,脸上有隐约的恨铁不成钢。
尚灵看沈卿的表情,拍了下她的手,接着刚刚的话说:“林洋跟我说,先前季言礼在准备财产分割的事情,好像是打算如果真离婚的话,要把他手下财产的三分之二划在你名下。”
沈卿一愣,看尚灵的眼神明显不知情。
“我的天,季家名下的三分之二,”尚灵吐了口气,“林洋说他那时候觉得你想离婚,又觉得自己真的留不住你,想把钱给你放你走。”
“还有去加拿大找你那次,是捐了好多字画给国家。”
尚灵支着下巴,手点在沈卿的鼻子上,因为喝酒,说话很慢:“怪不得林行舟总对你有敌意,连我都觉得你的喜欢,比季言礼的好像差点。”
沈卿还没从刚刚那条消息里消化出来。
心里恍恍然,有很深的震颤。
沈卿拉着尚灵点自己的手,轻声问:“财产转移?”
“对啊,”尚灵嗓音温婉,“所有材料书都准备好了,只要签字就可以生效。”
尚灵笑了笑,手搭在桌沿趴下去,略有点羡慕的口吻:“他真的好喜欢你。”
“相比下来,你的喜欢好像弱一些。”尚灵笑着,重复刚刚那句话。
身旁林洋和段浩的老婆正在纠结要怎么掷筛子,情绪激动,语调扬得有点高。
但沈卿却不大能听见。
她抬眸望向厨房里背对着她的那个身影。
男人身形挺阔,总是斜塌着肩膀的样子,让他又隐隐的疏懒感。
他好像,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为能走向她,做了很多事。
沈卿低低垂眸。
有种抽丝剥缕想要看清自己内心的欲望。
“卿卿,你喜欢季言礼什么?”尚灵趴在桌子上,轻声问她。
沈卿皱皱眉,和缓地想答案:“他”
他长得好看?有能力?还是
沈卿一时有点回答不上来。
好像都不是。
“那你又有多喜欢他,能为了他做什么事?”尚灵又问。
沈卿还是没回答,她想说很喜欢,但又感觉不到实感。
飘飘忽忽的,让她找不到那个最该有的答案。
尚灵喝醉了,眼神朦胧,变得有点啰嗦。
“小卿。”尚灵叫了沈卿一声。
她手拨着面前的那个陀螺,问出那个千年难题。
“爱是什么?”
沈卿秀眉轻拧,看被尚灵拨动的那个陀螺。
她想回答,但又确实无法准确的描述。
她动了动唇,到底是没有给出答案。
“你不是喜欢季言礼吗?”尚灵笑笑,动作缓慢地把陀螺塞进沈卿手里,“那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沈卿垂眸看着手心里的陀螺:“你知道?”
尚灵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摇摇头,怅然的:“我也不知道。”
她凑过来,有点醉意地对着沈卿:“世人都不知道。”
时间太晚,大家又都喝了些酒,人都没走,留宿在了这里。
二楼几个房间给他们分了分,沈卿和季言礼还是住在一楼东侧的那个卧室。
季言礼比沈卿酒量好。
虽然他也喝了不少,但跟沈卿比,显然清醒很多。
不过拉着他洗澡的这个女醉鬼,喝成这样了倒还记得他手上的伤。
沈卿走一步绊一脚,扯着季言礼的袖子把他往床头带。
她半跪在床边,翻抽屉:“药呢要换药”
季言礼无奈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你一晚上已经给我换三遍了。”
“是吗?”沈卿迷蒙地眨了眨眼,半分钟后,手指再次往天上指了下,“时间到了,该换药了!”
季言礼: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老婆喝醉以后会像个整点报时的闹钟。
“换药换药,”沈卿扯着季言礼围着床绕圈圈,糊糊涂涂地说着醉话,“不换药可疼了”
她脸皱着,表情恨不得帮他受了这疼。
季言礼一时心动,嗓子咽了咽,把拉着他走的人拽过来抱进怀里。
“你醉了,要不要睡觉?”
季言礼坐在床沿,沈卿跨坐在他的身上。
她抱着他的肩膀,低头去蹭他的颈窝。
“不要,皇后娘娘从不睡觉,”沈卿把头从季言礼肩膀上抬起来,“不对,武则天从不睡觉!”
“什么?”季言礼对她这突如其来的cosplay没反应过来。
沈卿垂着眼,声音弱得跟蚊子似的,嘟囔:“当皇帝能招男宠,我才不要当皇后。”
抱着她的人脸瞬间黑了。
季言礼双手掐着她的腰,调子很冷:“你再给我说一遍?”
沈卿抬眼,瞥了季言礼一下:“你敢凶我??你个御前太监。”
“”
季言礼他捏着沈卿的下巴让她看自己,笑得阴森:“你再给我说一遍我是谁。”
沈卿的表情比他更莫名其妙:“御前太监,小礼子。”
“我昨天才给你升的职位,”沈卿皱眉,“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季言礼被气笑了,他踢开丢在地毯上的抱枕,抱起沈卿把人扔在床上。
手上动作再没了温柔,帮她脱刚脱了一半的线衫外套,冷笑着:“今天你的御前太监伺候你睡觉,你满意吗?”
“不满意,”沈卿咬着唇一点都不给面子,“我要男宠!”
妈的。
季言礼想骂人。
“我要男宠!”
“只有太监,没有男宠。”
“太监为什么有这个?”沈卿手摸下去。
季言礼被掐得差点爆粗口。
季言礼抬手锁住她两只手的手腕,低头看一脸无辜望着自己的人。
事实证明平日里再清醒的人喝醉了都是一个鬼德行。
折腾了半个小时,季言礼好不容易把这个醉鬼安抚住。
沈卿大概是没劲儿了,趴在床沿,轻声哼着要睡着的样子。
季言礼垂眼,手搭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
趴在床上的人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季言礼看了眼表,想起身去外间拿点水来。
沈卿却在这个时候拉住了他的手。
季言礼垂眸看过去。
她还闭着眼睛,侧躺着,一半的脸压在被褥上。
低低梦呓:“他们说我不够喜欢你。”
她声音微弱,吐字也不是很清晰。
这句落了之后,她反射性地蹙眉,像觉得这话不对,但又理不清头绪。
“他们说的不对”她轻轻说。
站在床边的人笑了笑,反手握紧沈卿的手,弯了腰,重新坐回去。
他托着沈卿的后脑让她靠进自己怀里,睡得更舒服一些。
“他们说的不对。”沈卿皱着眉。
怀里的人貌似很执着这个问题,反反复复地念叨了好几遍。
季言礼右手还捏着沈卿的一缕发丝。
他低头,唇碰了碰她的侧颊,带了点笑,低声哄着熟睡中的人:“他们不对。”
男人嗓音温润,带着喝过酒的哑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季言礼的话。
沈卿止了声,头往季言礼怀里拱了拱,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睡过去。
她呼吸平稳,搭在鼻前的发丝被她的呼吸撩得一颤一颤。
季言礼看着她,几秒后低头再次亲了亲她的鼻尖。
唇离开怀里的人时,季言礼抬眼,眸光透过玻璃落向远处。
大雪封山。
外面的山路隐在浓重的夜色里,看不清轮廓。
透明的玻璃窗只能反射出此刻屋内的情景。
橙黄色的光线和床上两人的身影。
床头的手机震了震,接连进来几条短信。
季言礼没看,但他知道应该是运营商卡点发来的新年祝福。
他的手仍旧轻轻拍在怀里人的肩上。
接着轻垂了头,低低笑了声。
雪没停。
但屋内一片温暖。
除夕了。
第90章 10.14日更新
大年初一, 他们这几个人倒是都不用走亲戚。
沈卿睡到差不多中午才醒来。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滚到身旁人的怀里。
季言礼下意识抬手抱住她。
沈卿扯着被子往男人怀里拱,头埋在他的颈窝左右蹭了蹭。
嗓音带了困困的哑, 糯糯的:“季言礼, 季言礼?”
搂着她的人还未睁眼,但听到这声音已经轻勾了唇, 唇压在她的发丝上,低低的“嗯?”了一声。
昨夜睡的时候忘了拉窗帘,尽管这落地窗是正对西侧,但日上三竿的这个时间, 温暖的日光还是透过玻璃, 洒满了床铺。
淡米色的床铺,轻薄的羽绒被被凌乱地揉成一团。
沈卿占了一大半的被子, 缩在里面, 仰了些头,额头抵着季言礼的下巴摩擦了两下。
“我初三可能要去趟挪威, ”沈卿小幅度地打了个哈欠,想到今早收到的信息, “沈江远跑到了那边,警方联系我,沈家在那边的一些账目要我亲自过去核对。”
沈江远跑到挪威的事季言礼知道。
沈家在挪威有不少产业, 沈卿要去一趟是迟早的事。
只不过没想到是在大年初三的这个时间。
季言礼睁开眼, 伸手摸了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再转回来时拢着被子把被他抱着的人裹得更严实了一些。
“这么早?”男人声线带了晨醒时的疏懒困意。
他低头瞧怀里的人, 帮沈卿把乱掉的头发往后拨了拨:“我没办法陪你去。”
因为季松亭的犯.案, 季言礼作为集团的最大股东和季家多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暂时被限制出境。
“没关系, ”沈卿眯着眼睛还是想睡,“我会早点回来。”
季言礼垂眸看她。
还是觉得过年的这个时间点让她自己去那么远不太好。
季言礼把沈卿脸上的发丝捏开:“有没有可能往后推几天?”
沈卿摇摇头,手交叉抱在他的腰后:“挪威那边催得紧。”
说罢,沈卿往后撤了些,眯着眼睛望他,挑着眼角笑:“没你之前我也是到处跑。”
季言礼挑着眉笑了下,没再说话-
晃眼两天过去,季言礼最后一次去医院拆线。
从医院出来,两人回到菩洛山脚下的别墅收拾东西。
少则三五天,多了也就一周,其实也不需要带什么。
沈卿拍着身旁的行李箱:“除了余曼,我会再带两个助理过去。”
跟着的还有几个高层的人。
确实也没必要担心。
季言礼靠在卧室的床边,瞧着远处的人在穿衣镜前试大衣。
“这个好看吗?”沈卿回头问他。
季言礼点头,慢悠悠的:“嗯。”
男人神情恹恹,情绪不大高。
沈卿把手上的衣服扔在床上,提步走过去。
她张牙舞爪地要去捏季言礼的脸,明明往后仰下头就能躲过的人却没怎么避,任由她伸着手指往自己颊边点。
“你干什么,”沈卿冲他笑,软着调子掺点撒娇,“我会每天早晚给你打电话的。”
季言礼抬手握住沈卿的手腕,手往上滑了滑,把她的手包在自己手心里捏了捏。
他眸光微垂,盯着她看了看。
“不是这个。”季言礼轻声回答。
可能是有了牵挂,他不再是那个事事都不在意的人。
他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多想。
也会为看起来并没有必要的事担心。
季言礼拇指压在沈卿的手腕上,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皮肤。
沉默两秒后,把心里那点不安压下去,稍稍提了唇:“早点回来。”
沈卿垫脚,亲了亲他的下巴,笑得明媚:“好的,大管事。”
季言礼握着她的手腕颠了颠也笑。
从御前小礼子晋级到大管事。
这叫法好歹让他身体上没再缺什么东西。
也不是不能接受
沈卿走的第二天,沈煜辞给季言礼打了个电话。
时恒湫的体检报告有几份落在了他家。
沈卿先前带回去的,现在要用,沈煜辞只能给季言礼打电话。
季言礼接到电话时正在公司跟段浩确定一个收购案。
沈卿不在家,他左右也没什么事,索性来公司加班。
季言礼跟沈煜辞确定了一下报告的份数,在电话里答应傍晚的时候送过去。
沈煜辞住在城西一个新开发的小区。
六层的洋房,顶楼是双层带阁楼的复式。
季言礼因为被公司的事绊住了脚,来的稍微晚了点。
沈煜辞晚上还有夜班,提前出了家门,所以季言礼到了地方之后,还真没想到来开门的会是时恒湫。
天气仍旧不暖和,季言礼身上是纯羊绒的大衣,时恒湫却穿得有些薄。
灰白色的线衫,很单薄的一层。
季言礼站在门口,垂着的右手拿着牛皮纸袋包装好的体检报告。
他抬眸,目光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从加拿大到现在,这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地再打照面。
时恒湫瘦了很多。
精神看起来依旧不大好,但比上次撞到沈卿送他去医院那会儿好一点。
抗抑郁的药都有稳定人情绪的效果。
稳定情绪意味着,吃药的人钻牛角尖的悲伤和阴郁会少出现很多,但也很难轻易开心起来。
季言礼垂了下眼,食指在牛皮纸袋的边缘剐蹭了一下。
他语调没什么起伏,但比平日里放得轻。
“身体还好吗?”季言礼问。
不止是沈卿,他对时恒湫也是有些愧疚的。
说不清是因为在这场战役里他里略胜一筹,还是单单是因为对方的身体状况。
人类的感情很复杂,不止有黑和白,是与非,还有很多夹在中间的灰色地带,和复杂情绪的复杂源头。
时恒湫手从门把上松下来,往旁侧让了让,让出进房间的空位。
他没有直接回答季言礼的问题,只是嗯了声,模棱两可地给了个答案。
季言礼这次来不仅是送体检报告,还有两份东西要从沈煜辞这里拿。
他抬脚走进去,带上了身后的房门。
客厅沙发旁有一个打包好的行李箱。
银色的箱子上扔了件驼色的男士大衣。
季言礼扫了那处一眼。
站在茶几前弯身拿药的人解释:“我也要去一趟挪威。”
他用了“也”,意味着知道沈卿也在那里。
季言礼看过来。
“沈家在北欧的公司有部分一直在我手下。”时恒湫低着头,从白色的药罐里倒了药出来。
今天早上警方联系他,让他也到一趟。
时恒湫身上没什么力气,倒药的手不太稳,颠了两下,终于从里面晃出两片药片。
大家都知道的情况,他也不用再避着谁吃药。
季言礼站了几秒,走过去,把带过来的体检单放在茶几上。
再接着,起身时听到时恒湫的声音。
他嗓音干涩,听起来有种微微泛渴的哑。
“你们,”他顿了下,手里的药瓶瓶口正过来,语调带了虚无的无力,“你们好吗?”
季言礼没有在别人心窝子上捅刀的爱好。
但他此时也不可能说不好。
他手离开压着的牛皮纸,直起身来。
“你最近”季言礼试着转移话题。
时恒湫低头,目光落在手里的药罐上,语调很低很低地笑了下:“很好是不是?”
没回答,便已经是答案了。
时恒湫把瓶子放下,走到电视柜前,把沈煜辞交代好要给季言礼的东西拿过来。
季言礼伸手接过那份透明的文件夹。
再接着,他侧眼,目光在时恒湫打包好的行李上落了下。
转过来视线时,稍显低的声线开了口:“到了那边,如果出了什么事,能不能照看她一下?”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时恒湫没回答,俯身去拿自己的体检单。
片刻后,他仿似叹了口气,口吻带了极轻微的自嘲,低声:“不用你交代。”-
从到奥斯陆开始,沈卿就没有闲下来过,处理各种交接,审核,提交材料的事情,连着转了三天。
直到第三天傍晚,最后一次核对提交的文件,签过字后,才算是喘了口气。
沈卿跟余曼一通回了酒店,洗过澡滚上床,本想给季言礼打个电话,但实在太困,等他开会的途中睡着了。
身心疲惫,还掺着错了六七个小时的时差,沈卿这觉睡得死,中间醒都没醒过一次,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大天亮。
第二天清晨,天空泛了鱼肚白,第一缕朝霞从没有拉严的窗帘挤进来时,沈卿乱着头发在枕头上蹭了蹭眼睛,迷迷腾腾醒过来。
她合着眼从床头摸了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未接来电。
大概也是知道她估计睡着了。
季言礼的电话只打到第三个,便没再打过来。
沈卿把手机塞到枕头下,拉着被子蹭着缓了会儿神,从床上慢腾腾地爬起来。
等下还要和当地警方见一面,确定沈江远现在所处的地方。
在奥斯陆周边的小镇,靠近山脚。
真要找的话需要当地警方协助地毯式搜索。
沈卿在床边找了拖鞋,想着去浴池洗漱完出来,再给季言礼回电话。
然而摸到浴室,挤了牙膏,对着镜子刷牙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事情忙完,人精神松懈下来,很容易想到些先前被忘到犄角旮旯的事情。
沈卿叼着牙刷,低头戳着手心算时间。
已经二十四号了,但这个月的姨妈还是没有造访
她经期一向很规律,这次却前前后后晚了六七天。
沈卿抿着嘴巴里的泡沫,戳着掌心的手垂下来。
她单手支在洗手台上,拿下噙在嘴里的牙刷。
距离她生日那回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她虽然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隐约知道——如果真的是现在好像能验出来。
沈卿想事情想得太认真,没注意到嘴巴里的泡沫已经变稀薄,顺着喉管流进去了一部分。
她被薄荷的凉气呛到,吐掉嘴里的牙刷沫,开了水,想漱个口。
然而手摸到水龙头流出来的冷水时,动作短暂停顿了一下,两秒后把开关往左侧掰了掰,等热水出来。
这个时候好像用凉水不大好。
沈卿漱过口,把牙刷丢在脚边的垃圾桶,两手无意识地交握在身前,在浴室镜前踱了几个来回。
镜前这处有点窄,但来回踱步的人却不大在意。
几分钟后,习惯性抓上自己发尾的人终于停了脚,再次站着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推门从浴室走出来。
消息发给余曼,几分钟后她便拿着沈卿交代的东西过来敲了门。
余曼右手提着半透明的塑料袋,站在门口。
看到沈卿的那一刻眼睛里还带着点诧异。
她知道沈卿和季言礼感情好像挺好的,但没想到这么快。
“要不要去医做检查?”余曼把东西递给沈卿的时候问了句。
有一家很大的私立医院就在离她们住处不远的地方。
说不清楚是紧张还是惶恐更多,又或者是有点期待。
沈卿清了下嗓子,轻咳一声,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又去摸了摸嗓子。
“不用。”她嗓音虚哑,从余曼手里接过袋子。
还不一定有没有。
也可能是最近压力大,或者激素原因,导致的经期推迟。
余曼看着沈卿的样子,伸手碰了碰她的唇角:“怎么牙膏沫都没洗干净。”
“你这两天忙昏了头吗。”余曼摇头无奈。
沈卿用手背蹭了下。
垂眼看到指骨上淡白色的痕迹。
不多,只有一点点,刚漱完口就出来找了手机,没照镜子,所以没看到。
沈卿明显不在状态。
余曼不太放心,指了下左侧:“我就在隔壁,你有事情随时喊我。”
沈卿点了下头,垂眼检查了一下塑料袋里的东西,把房门带上了
验孕棒出结果的时间很快。
十分钟后,沈卿手里捏着个白色的东西再次从浴室出来。
她还有点没太反应过来,往外走的时候没看到台阶,踩空了一脚,右手蓦地扶上门框,另一只手却下意识护在了小腹。
等缓过来神,垂眼看到自己的动作,楞了有半分钟,沈卿才算是真的对这件事有了实感。
她搭在门框的手松掉,蹭了下自己的鼻尖,片刻后无声地笑了笑。
沈卿肩膀松下来,缓缓吐了口气,再接着慢腾腾地走到床边,坐下来。
她这间房在最东面,坐在床沿,抬眼能看到远处悬浮在天际的朝阳。
清晨七点,日光从云雾里探出头,四散在此刻安静的城市里。
沈卿坐着看了会儿。
直到太阳再升起了一些,阳光较之刚刚更加刺目,沈卿眼眶被映得微微发烫时,她才垂眸从手边找了手机。
六个小时的时差,淮洲那面应该是下午一点。
沈卿拇指划在通讯录上,点了两下,把电话拨出去。
然而也是神奇,在那个清润低沉的声线从听筒里传出来时,萦绕在她心头一整个早晨的慌乱,在这一刻莫名地散掉了。
那颗不太安分的心脏终于缓缓落地,俯趴回原先的位置。
沈卿垂头,不可抑制地再次弯了弯唇。
“醒了?”那端的季言礼问。
“嗯,”沈卿低低地应了声,捏起自己睡衣裙摆上沾的毛毛。
“吃饭了吗?”季言礼又问。
沈卿脸上的笑容比刚刚更大了些,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但声调还是又软又低。
“嗯。”
“怎么光嗯,”男人声音里染了丝慢条斯理,带着熟悉的调侃,“几天没见,话都不想跟我说”
“季言礼。”沈卿轻声打断他。
洒进来的日光跳跃着落在沈卿白色的羊毛裙摆上。
温和肆意。
她在一片日光里,偏头看了看那个被扔在手边的白色长条。
软软地笑着,很小声的,像在说一个令人欣喜的秘密——
“我们,好像有小宝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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