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府为媛姐儿的婚事而全府上下忙碌的时候,京师中的倪老太师奏上乞骸骨。上再三挽留,可惜倪老太师归意已决,只好应允。遂倪老太师携着一家老小回到东昌府老家,买了近外城山麓脚下的一处宅园安顿下来。
倪老太师的儿子倪康,为官清廉,修干公正。曾因为过于刚毅而不阿谀奉承、讨好贿赂,被一官督监察所不喜,出官至广南府,时任广南府知府,一待就已五年过去。
广南府地处西南之偏陲,湿热不畅,且风土习俗多有异处,常居于京畿之周的家眷们恐是生活不惯。又距中原路途遥远,交通不便,百业待兴。倪老太师以及倪老夫人心疼孙子孙女,便一直将倪思远与倪采芬留于身边照顾。
倪康亦是感觉有愧于远哥儿与芬姐儿,只好委托老父母暂且辛劳替他们这对不孝夫妻照养一双孩儿。倪老太师是太子太师,才高八斗,人品卓绝,颇有颜平原之风。自是时常千里家书教导儿子清正廉明,一心为民,切不必为小家之事过于分心。倪康将父亲之谆谆教导,谨记于心,勤政为民,在广南府深受百姓爱戴。
因韩家老夫人与倪老夫人曾经是闺中好友,并且多年一直都交往走动,没有断了那份年少时候的交情。难得是傅之婉与倪采芬也是一见如故,自孩童时候陪在各自祖母身边,得以相识后,常常相伴同玩,亲如姊妹。即使倪采芬搬去京师中常居多年,两个女儿之间也从未断过书信往来。
倪家搬回东昌府,一切安顿妥当下来,倪采芬马上就托祖母倪老夫人给傅家书信,请傅之婉到倪府小聚。又担心傅府人不理会,私下偷偷也写了封信送与傅之婉。
傅之婉见了倪采芬的书信,颇为惊讶愉快,轻折了信纸,对木槿笑盈盈地说道:“不论其他,只论女儿情谊的话,是天大的好事。木槿,采芬姐姐回东昌了。”
木槿听后,也惊笑说:“倪小姐回东昌,姑娘可要见一见?这都有三年多彼此未见了。”
傅之婉笑道,眉眼弯弯:“你说的正是采芬姐姐书信之内容,要我去倪府相聚。说是,倪老夫人已经是派人来与正院那边说了。”
“那咱们怎么没有听见新闻。姑娘,可要奴婢去问问。”木槿皱眉说道。
傅之婉略想了想,说道:“今日先不要,等明日再看看。”
木槿应道是,“别又正院儿那边拦下了消息。”
“无妨,她们若是视若罔闻,咱们就自己去问问。若还是不行,就要前院书房去问问老爷。”傅之婉浅笑说道。
木槿使劲点头,说很是。
又过了一日,正院儿那边也是没有消息。傅之婉让木槿去正院儿问一声,可有收到倪府倪老夫人的书信。过了近两炷香的功夫,木槿方才回来。
“姑娘,奴婢去了正院儿,先是没能见着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只是一个小丫鬟说并无听说有何倪家人来传什么信话。而且又说夫人正在大姑娘的绣楼里母女两人说悌己话,说了无要紧之事不可前去打扰。
奴婢一听只是笑着与她说,既然夫人这边没有收到信话,可能是传到了前院老爷书房去了,现下正顺路去二门上问问小厮,让小厮传个话给老爷。姑娘,您猜猜怎么着?”木槿眉飞色舞地仔细与傅之婉讲着去正院儿的新闻。
傅之婉见木槿那目动神飞的模样,心中也是猜了个□□分,笑着捧场说道:“想来是让她抖落出实话来了?”
木槿笑出声来,拍手说道:“姑娘,比这个还要有趣好笑十分着呢。奴婢故意嗓门高了些,才说完顺路去二门上让小厮传个话给老爷,屋里就跑出了苗家婆子,满面虚笑地与奴婢说道,那说话的是个不晓事的小丫头,哪里能听了什么要紧的消息,昨日倪府的人来传了信话,夫人说这两日要让门上的备好车轿。”
傅之婉略略一笑,轻启丹唇吐出一句来。“哪里是昨日。你可问过门上常替咱们捎话的小厮,什么时候来的信话?”
木槿点头,应道:“姑娘说的都是。奴婢问过了,前日才用过早饭,倪家人就来送信了。”
“本不愿真心与她们算计计较什么,却每每要逼得哑巴说话。”傅之婉淡然如兰,也不免对钱氏这些小伎俩嗤之以鼻。
钱氏用这些小伎俩所为何,也不难想明白。倪家来了信话,她若是去的多晚了几日,怕是会让倪家老夫人觉得小辈不恭怠慢了,从而与她疏远生分起来。
不过,钱氏她也不是完全糊涂,倒也知晓傅远对倪老太师甚有亲近之意。虽然倪老太师已乞骸骨归乡,渐渐淡出官场,可是其声望赞誉依然。若是与倪老太师亲近,是有益处。所以,傅远定是会允准傅之婉前去倪府走动,以亲近之。
只是他们夫妇二人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为只是婉姐儿与倪家女儿豆蔻时候在宴会上相识而成为好友,不知其实是因为韩老夫人与倪老夫人是多年密友。
傅之婉又给写了书信回与倪采芬,问询明日是否在家方便,前去拜访。巳时三刻才传了信去倪家,不到午后未时,已送了回信来。说是都是方便,明日快来。
次日用过了早饭,不到巳时傅之婉就坐了轿子,从傅府东南角门上出了府,往东南边的倪家去了。
傅府本就坐落于东昌府城内之南,与倪府相近并非甚远,待到了倪府,在府内垂花门前停下。轿子才落,倪老夫人遣来接傅之婉的婆子丫鬟们已经上前来,打起轿帘,请傅之婉进门,往倪老夫人的院中去。
倪采芬早就在倪老夫人房中,听说傅家妹妹已经到了门上,翘首等候着。远远地见了傅之婉过了穿堂,往正屋这边款款走来,欢欣地跑出屋门,来院内迎接。
两个女孩已是三年未见,如今突然相见自然是彼此欢喜地落泪相握。
倪老夫人先前见着韩老夫人,说及韩芸过身一事已是哭了一场。今日见了傅之婉,又想起所闻傅府那些事情,不禁一阵心疼,又抹起了眼泪,韩老夫人、之婉与采芬三人哭了一场。众丫鬟婆子们劝了好一会儿,才好,又说起其他事情来。
其间说起傅之婉与东昌世子孟珩的婚事来,却听倪老夫人口风与之前旁人不同。
“婉儿,世子那孩子心思不坏,就是性子桀骜了些,又不喜苦读书卷。”倪老夫人和蔼地笑着说道。
傅之婉迷惑地点点头,倪老夫人好像是很了解东昌世子。
一旁的倪采芬见傅之婉甚为迷惑的神情,笑着说道:“婉妹妹,你应许是不知。祖父奉命于东宫传道解惑太子之时,东昌世子也在一旁。因也是世子之师,世子少时就喜欢来府上来,又与哥哥是打小的交情,对他颇为熟悉。”
两个人又陪倪老夫人说了会儿子话,老夫人便放两个人自己去玩了,说些女孩间的密话。
傅之婉与倪采芬两个人说笑着往采芬房中去了,采芬从京师中给之婉带了好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说起之婉的婚事来,不免又说起孟珩来,倪采芬抿嘴说道:“方才在祖母屋里,因人多口杂,我没与你说。那孟珩,我是很不喜欢他,读一刻书玩三天,却常被祖父夸赞书课出色,又桀骜不羁,天天闯祸被打手板,不如哥哥和太子温文尔雅,待人谦谦有礼。”
傅之婉听后,笑说:“原是这般。他竟然还被老太师称赞过。听传闻所言,我还以为他不善功课,丝毫不读书。”
倪采芬也笑道:“传闻猛如虎。”
倪府有一处大花园,花园中央是一座白玉雕砌成的大池塘,池中种满了荷花,甚至还有画舫一座。傅之婉与倪采芬两个人便去画舫中乘凉赏景说闲话。
因采芬说话间不留意,打翻了茶盏,只好回屋换件新衣裙来,之婉留于池中的画舫上等她回来。
池潭水清澈见底,之婉望后不经意说道:“潭清疑水浅。”
忽闻池岸上传来一清越悦耳的声音:“荷动知鱼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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