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阁,素衣房。
“砰、砰、砰。”
天光还未亮,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接着一尖细的女声叫唤道:“明月,你可起身了?”
沈君眯着眼,懵了半晌后,方才陡然惊醒过来。她慌乱的往四处一看,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那个男人失踪了。
原先地上的被褥现在盖在她身上,那酒瓶与铁盒也不易而飞。
她似乎在天亮的时候睡着了。
但地上的人呢?
不等她反应过来,屋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门缝探进一张老脸,极厚的脂粉上泛着油光,一双三白眼半眯着,先是打量了一圈屋内,见并无异常后,方才啐了一口,脸上笑出褶子来:“哎呦,今早起来听闻明月姑娘要了瓶烈酒,可担心死我了。也不知道那两个龟孙儿怎么办事的,说给就给,万一伤着喉咙如何是好。”
沈君拧着被子,手微微发抖。
这是吴婆子,老鸨的左右手,风月阁的姑娘都要叫其一声婶子。
她初初被拐来这时,满心思想要逃跑,有次刚摸到后门的门槛,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被吴婆子逮住,直接剥了她的衣裳,扔在无人的后花园里。
她们太长擅长如何压垮人心了。
或许是看在这张脸上,她们才挑了个无人的院子,可对沈君来讲,那日神鬼也在看着。那肆意蔓延的羞愤与无望,直接掐了她独自逃跑的心。
吴婆子见她战战兢兢的样子,笑的欢快。
她就喜欢看这些姑家啊诚惶诚恐,满心绝望的样子。这让她想到啊,自己年少时也是这样被样折磨摧残。
如今只有加倍奉还于他人,才能让她心头爽利点。
“我是怕姑娘喝烈酒,今日上台耽误了事。来,唱两句听听。”
沈君心头有些恨,却没有办法。
她垂着眼,低声唱道:“春秋花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明月姑娘,你当知道,不是这首。”吴婆子沉下脸。
……
沈君沉默半晌,张开嘴唱出了风月阁的淫/词艳/曲来:“素约小腰身,不奈伤春。疏梅影下晚妆新。袅袅娉娉何样似,一缕轻云……”
那着淫/艳的曲词,让她半途哑了声音。
羞耻到红了眼眶。
“继续!”吴婶的尖利声音似乎要穿破耳膜。
这声音,让那日裸着身躯在园中发抖的场景陡然间又浮现在沈君脑海里,似潮水般慢慢盖过来。
那割人的草叶,钻过身躯的冷风……
“巧,巧歌动朱唇……字字娇嗲……桃花深径一通津……”沈君唱到这里,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她本想忍着的,但唱着唱着,忽然觉得自己真变成了妓子一样浪荡放纵,万般委屈哽在喉头。
吴婶见她落泪,更是啪啪啪股起了掌,笑道:“好一个美人落泪啊,看的我都心疼。”
欣赏完这狼狈的姿态,她才转身走出屋门,轻轻撂了一句话:“下次再敢喝伤嗓子的酒,扫了恩客的兴致,别怪我送你去后堂里。”
黑屋,是不听话的姑娘去的地方。
一旦进去了,任你通天的傲气,都能心甘情愿的被千万人骑。
沈君眼前发黑,能带她出去的人不告而别,而头上的铡刀就要落下了,难不成真要死在这肮脏的泥泞地里。
想到这,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她想起远在株洲的爹娘,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往日那些美好的日子几乎像画册一样映在她脑海里,然后“啪”的一下,像镜片一样,全碎了。
“啪。”
是瓶罐掉下破碎的声音。
沈君哭的厉害,并没有听到这声音。直到从屋顶再掉下一个铁盒,“哐当”一声将她给惊醒了
她匆忙抹掉眼泪,抬头往屋顶望去——
只见房梁之上卧着一个人,黑色衣裳破破烂烂的挂在他精瘦的身上。他低着头,一双星海般的眼睛就这样撞进沈君眼里。
沈君泪珠挂在眼角,甚至忘记了哭,只能呆呆愣愣的望着他。
……
……
相对两无言。
男人指了指屋门,示意她关上。
沈君反应过来,疯一样跑过去关上了屋门,然后使劲儿抬搬起那些椅子,凳子,被团子堵在那处。
男人:“……”
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要关住他,还是拦住外头那个老女人。
“你没走啊。”沈君喃喃道。
“没走,早上刚醒来,就听到远处有脚步声……”话说到半路,男人哑住了。
盖因梁下那个小娇娘,又哭哭啼啼的流起泪来。这次哭的更是涕泗横流,伤心欲绝,闻之落泪。
“你,你,你。”
沈君被这巨大的喜悦冲懵了脑袋,可刚刚难过劲儿又还没去,一时间情绪拧巴了一般,又哭又笑的。
男人沉默着看她哭完,方才应了声:“我在。”
“对,你在这。”
这句话好像有莫大安慰一样,让沈君一下子安稳了很多。她抬头看着梁上的人,尽管他现在一身血污,衣裳也狼狈的很,但对于沈君来讲,他此刻就是烛台。
她要扑火。
她不想陷入这污浊的泥泞地里。
她想爬出去。
缓了半晌后,她拭去眼角的眼泪,颤声问道:“壮士,你能带我走吗?”
ps:一想起男主早上醒来为了不引起怀疑,要叠被子铺床抱女主去床/上就觉得很贤惠呢(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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