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在下无礼 > 43、43
    发榜这一日,正是前十名入殿亲自见皇帝,进行殿试的这一日。


    早朝取消,皇帝和太后会亲自见一见前十名,然后点出状元、榜眼以及探花人选,进而连同其他二十名中举的考生一起放榜。


    因此,只有前十名知悉自己中举,后二十名没有进金銮殿的资格,只能和其他考生一样等着放榜,求着榜上有名。


    这一日清晨,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被寄予厚望的太学学生郑子祯谦恭地站在宫门口,等着其他考生到齐,一起入宫觐见天子。然后若是能中三甲,他便可以鲜衣怒马,胸前别着大红花,去京都邺城最繁华的街道接受百姓们的欢呼崇拜。


    这恐怕是读书人一生的荣耀。


    想到几年前,自己还是一个寻常读书人的时候,就曾站在人群之中,看着三甲从眼前意气风发地骑马走过。


    禁卫军开道,状元在前,榜眼和探花一左一右在后,他们的脸上本该志得意满,因为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可是状元却一路苦笑着,因为他要迎娶长公主殿下,榜眼似笑非笑,看起来并未有多欣喜。探花郎大概是他们之中唯一真心实意开心之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


    那一年的状元成为了驸马,领了个虚职挂着并无建树;探花被发配到近京的郊区做了个县令,至今提拔无望;只有当年的榜眼郎,一路高升,至今做到了礼部从二品侍郎的位置。


    他也是今科的考官之一,太后眼前的红人,前途无量的六部官员——季又礼。


    照理说,季又礼应当会在今日出现,亲自在宫门口带领他们这些学子进宫面圣,他不但是礼部侍郎,而且是太学的副院首,来到这里参加殿试的大部分人都是他的学生,日后也会自动归为他的学生,在朝堂里成为他的一股力量,但是他却未在这里,出了什么事?


    纵然学痴如郑子祯,也感觉到异常。


    “你应该就是传闻中的状元之才郑子祯吧?”一个声音从边上冒了出来,带着张狂和轻蔑的语气,“等会儿殿试你可要做好准备,别被这么大的场面吓到了结巴。”


    郑子祯此刻确实紧张,但还是保持了风度,对着来者说,“太学生郑子祯见过北郡王世子,世子提醒,铭记在心。”


    他在郡主府见过这位,他便是北郡王世子吴年彬,据说被破格授予资格参加此番科考,在这里见到了人,难道他也考取了前十名?


    吴年彬抬着下巴,觑着这个看起来古板的书生,“我数了数大概已经到了八人,还有俩人该不会迟到吧?哼,居然架子比本世子还要大。”


    说着便来了一辆马车,吴年彬一看这马车,眸子凝起,纳闷地嘀咕道,“怎么他也来了?”


    郑子祯问,“世子认得马车上的人?”


    吴年彬回,“自然认得,这是相府的马车……难道——”


    话音未落,便见到马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青色绸衣,头戴金冠的少年公子。正是曹相府的二公子曹知。


    曹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瞅见了郑子祯等人,轻蔑地瞥了吴年彬一眼,也没有过来和他们打招呼,而是直接冲着宫门而去。


    “时间还没到,他进不去的。”吴年彬看好戏道。


    刚刚他在宫门口碰壁了,被禁卫军拦住。


    可是曹知却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宫门。


    吴年彬这一下面子全无,震惊道,“他为何能进去?!”


    转念一想,曹知是曹相爷的二公子,而曹相爷是太后的亲哥哥,曹知就是太后的亲侄子,这对外人而言难比登天的宫门对曹二公子而言,只是自己的姑姑的一句话的事情,他自然能随时随刻进去。


    吴年彬虽然是北郡王世子,但在京都之中并无根基,空有虚名罢了,只能和其他考生一起被拦在外头。


    吴年彬紧紧盯着曹知的背影,咬牙切齿,暗中握紧了拳头。


    得意什么?等会儿就让你身败名裂,笑不出来!


    吏部衙门。


    除了季又礼之外的其他六个考官都聚集在大堂内等消息,他们都知道今日会进行殿试,点三甲,然后张榜公告今科中举人选。


    一切将在今日傍晚时分落下帷幕。


    一个御史奇怪地看着季又礼的紧闭的房门道,“王太傅,季侍郎又睡到了很晚还没出来,他未免也太淡定了,自己礼部的试题泄露,他难道一点都不慌张心虚吗?是仗着有太后保他才这样张狂?王太傅,我们是不是要做点什么,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若是此事被人知晓,我们怕是要遗臭千年啊。”


    王太傅抿着嘴不发言。


    他扫视了一圈,在这里的考官都和他一样,吃不好睡不好,眼见着短短几日憔悴消瘦了许多,他们在担惊受怕,一是怕太后狠起来将他们灭口,二是怕外头木已成炊,放榜之后惹来非议,让他们这几人全都臭名昭著,被学子戳着脊梁骨骂。


    只有季又礼除外,季又礼吃得好睡得好,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泡着从家里带来的碧螺春。他这样子不像是来阅卷的,倒像是来休假的。


    正琢磨着这位季侍郎的时候,季又礼的房门打开,出来伸了个懒腰。


    身上的衣裳干干净净,齐齐整整,刚刚睡醒睡饱了,肌肤水嫩甚至发着光,眼神亮晶晶地极有神。相比外面一群疲惫不堪饱受折磨的老头们,她的精气神让她超脱凡俗,和外头这群人之间仿佛画了一道清晰的界限,一个天,一个地。


    吏部侍郎忍不住问道,“季侍郎,今日就要点三甲放榜了。”


    “嗯,是啊,”季又礼随口问道,“诸位用过早膳了否?”


    吏部侍郎习惯了他的作风,摇摇头有气无力道,“自己生死未卜,哪有闲情吃早膳。”


    季又礼道,“那我去用早膳了。”


    于是诸人看着他悠然自得地往厨房去了。


    过了片刻,季又礼回来的时候还是见到他们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本想回房继续看话本的她还是没忍住走到他们中间道,“诸位既然无聊,我们就来打个赌吧。”


    王太傅说,“你身为礼部侍郎,应当知书达理,身先士卒地做我朝礼仪表率,怎会提出要赌博这样低俗的玩物?”


    季又礼含笑道,“我知道了,太傅您不赌。”她微笑着看着别人,“其他同僚可愿赌一赌?我们就来赌谁是今科三甲,谁又能成为郡马?”


    众人本来对此没有兴趣,但一听见赌的是三甲人选和郡马人选,便提起了兴致。


    一个御史冷冷道,“我不赌,所谓三甲不都已经内定了?郡马不就是曹知?”


    季又礼回,“还不一定。”


    王太傅捋了下胡须,“怎么不一定?季侍郎把话说清楚,不要遮遮掩掩,一点都没有君子风度。”


    季又礼含笑不答,转了话头道,“最多就是状元定了,还有榜眼和探花,大家不猜一猜吗?”


    在阅卷的时候他们已经批出了前十名,只是第一名和第二名争议不定,又闹出了其中一张卷子也就是曹知的卷子雷同的事件,故而三甲之中的另外俩人实际上未定。


    吏部侍郎此时道,“郑子祯必定在三甲之中。”


    季又礼点头,“我同意。”转身回头视线缓缓扫过其余人。


    其中一人道,“考生阳睿的文章也颇有新意,理应名列三甲。”


    “我不同意,阳睿的文章虽然华丽,但缺乏务实,一看就是空中楼阁,不切实际。”另外一人道。


    “淄博人士考生许星平写的也不错。”另有一考官参与其中讨论道。


    他身边的人的不服,“你也是淄博人士,想要照顾老乡吧?我觉得他根本不配名列前十,更别提进入三甲了。”


    季又礼见大家讨论地如火如荼,安静地退出争议,看着外头天色,只觉得今日会过得格外漫长。


    她也想此刻就在那恢弘的宫殿之内,听着那些人在争论,看这一出好戏。


    只可惜,此事只能日后找个时间找郡主听她描述,也不知道郡主口才如何?季又礼微蹙眉头,想着木夏的那一张脸,摇头轻叹,郡主的口才或许很烂。


    可惜,可惜。


    错过一出精彩好戏了。


    “季侍郎以为,三甲会是何许人也?”王太傅从一片纷乱之中,悄然走到了季又礼的身侧,沉声问。


    季又礼道,“曹知第一,郑子祯第二,探花未知。”


    王太傅冷哼,“既是内定,何必让他们去猜?”


    “王太傅不觉得现在诸位大人的心情要比前几日好多了吗?”季又礼回身瞧了一眼,噙着笑意道,“诸位大人都是我朝大才,与其让他们烦忧生死和气节孰轻孰重,还不如让他们回归本心,将心思都转移到评议文章上来。”


    王太傅一怔,别有深意地看着季又礼,“太后和皇上下旨,状元会成为郡马,刚刚你为何将郡马人选另行打赌?莫非你心中另有猜测?”


    季又礼微笑道,“状元会有,郡马却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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