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在时空管理局那里传来的资料里,图坦卡蒙最开始的名字为图坦卡吞,直到其九岁登上法老之位后,才正式改名为图坦卡蒙。
这其中虽然只是一字之差,却有着非常微妙的区别,是一种将曾经所信仰的阿吞神变更为阿蒙神的含义。
付臻红原本并没有打算直接给琪雅的孩子取名为图坦卡蒙,但后来因为考虑到种种原因,最终还是直接给男婴取了这个名字。
图坦卡蒙刚生下来之时,脸上并没有那么多其他婴儿刚诞生时的那般褶皱。看着被奶娘抱在襁褓中孩子,付臻红伸出手,微凉却细腻圆润的指尖抚上了婴孩的脸颊。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意,但是在他的触碰之下,原本闭着眼睛的图坦卡蒙似有所感般睁开了眸子,用那并不能看得真切的瞳孔,盯着付臻红看着。
他或许是在好奇,为何面前这个人会戴着金面具,似乎和周围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由于图坦卡蒙是因琪雅和已经改名为埃赫纳顿的血液通过诅咒的力量而生的,所以五官同琪雅和埃赫纳顿都有几分相像。
特别是他的眉眼,和改名为埃赫纳顿的阿蒙霍特普四世非常相似。
又或许是由于图坦卡蒙并非是因为父母身体结合而孕育出来的缘故,这一种非自然的、并不健康的孕育让他的肤色看起来要比埃及的大多数人都要白上很多,面部轮廓也相对埃赫纳顿更要秀气一些。
大抵是因为付臻红触碰到图坦卡蒙脸颊的手让还是婴孩的天选觉得很有趣,在付臻红收回之后,原本只是静静看着付臻红的男婴,突然也学着付臻红方才那样伸出了自己的手。他伸长了小小的手臂,想要用手掌触碰付臻红的面部。
付臻红看着朝自己的脸颊伸来的手,并未躲避,也没有主动靠前。图坦卡蒙的身躯还很小,短短的手臂自然不可能在这样的距离下触碰到付臻红。
但他似乎对此时分执着,甚至努力曲着上半身,想要触摸到面前的男子,一副不服输的执拗劲。
抱着图坦卡蒙的奶娘见状,先是看了付臻红一眼,在确认付臻红不会生气后,才在这份无声的默许之下,轻轻往付臻红所站的方向掂了一下男婴。
有了奶娘的帮助,图坦卡蒙的手指终于成功触碰到了付臻红的面部,或者更准确一点得说是触碰到了付臻红脸上戴着的金色面具。
冰冷而坚硬的触感让图坦卡蒙疑惑地转了转圆圆的眼珠,手指本能地微微瑟缩了一下,但他并没有收回手,依旧固执的触碰着这金面具。
“神使大人,小王子很喜欢您。”奶娘笑眯眯的说着,看向付臻红的眼神里也带着几分倾慕。
付臻红没有说话。
而就在这时,帘幕内响起了侍女的惊呼声:“琪雅大人,您小心一些!”侍女们紧张的声音从帘幕内传来,紧接着是一阵轻缓却急促的脚步声。
“神使大人…”刚生产完的琪雅在侍女的搀扶下掀开了帘幕,她的身子还很虚弱,但是醒来之后听到奶娘喊着付臻红的声音,便执意从起身,想要见见几乎有半年未曾见到的纳芙蒂蒂。
在看到站在男婴面前的男子之后,琪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喜悦的笑容。她看也没看襁褓中的孩子,而是用一双美目直直的凝着带着金面具的纳芙蒂蒂,眸中似有万般情愫要述说。
然而当心中这爱慕之人的目光朝她看过来之时,琪雅却突然有些语塞了,想要说得话有很多,但是在纳芙蒂蒂的眼神下,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后,琪雅只是轻轻喊了一声:“…神使大人……”
付臻红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你既然已经诞下法老的血脉,我会同法老商议,授予你妃位。”
琪雅闻言,脸上不见丝毫喜悦,甚至还痛苦的垂下头:“神使大人,您知道的,我并不……”
“琪雅。”付臻红打断了琪雅的话,语气平静而淡漠:“你如今成了母亲,你该知道什么样的身份才能让自己的孩子更平安稳定的长大。”
琪雅一个劲的摇头,她的内心其实无比矛盾。作为母亲的天性,让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一世无忧,平安顺遂。但是一想到这个孩子是怎么孕育的,一看到这孩子那肖像法老的眉眼,就无不在提醒着琪雅,这一切都是一个错误,提醒着她的愚蠢,更提醒着她对神使大人的背叛。
这两种情绪交织在琪雅的脑海里,让她只觉得脑袋发胀的厉害,整个人都似乎处于一种极端矛盾的精神折磨当中。
其实最开始,当她得知自己肚子里怀了孩子之后,不止一次想过要自杀,但是神使大人对她说,必须要活着,这是惩罚。
所以即便她内心有多么煎熬,最后还是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她必须接受惩罚。
她的心底深处,还期盼着纳芙蒂蒂,期盼着有一天能重新回到神使大人的身边。
付臻红没有理会琪雅内心那复杂万千的情绪,他最后看了一眼被抱在襁褓中的图坦卡蒙,然后取下了自己脸上的金面具,将这金饰打造的轻薄面具放在了图坦卡蒙的肚子上。
做完这些后,付臻红便离开了,留下了琪雅和未来的天选,图坦卡蒙。
有了付臻红的推动,没过多久,琪雅就被埃赫纳顿正式册封了妃位,虽没有在族谱记下名字,却也算成为了王室的成员。
作为图坦卡蒙的父亲,埃赫纳顿却并未去见自己的血脉一面,他厌恶琪雅,连带着对图坦卡蒙也生不起一丝好感。
琪雅的存在就像是埃赫纳顿心里的一根刺,只要一想到琪雅,埃赫纳顿就不禁杀心四起。因为这无不在提醒着自己当初被旁人设计的愚蠢。
而可笑的是,他知道琪雅是被幕后设计者当武器使了,也通过查询到的消息大概猜到了这一切和赛西斯有关,但却因为没有相应的证据,而无法对赛西斯施于惩罚。
归根到底,被设计只能说明他自己的愚蠢,和琪雅的事无论原有,结果都是对纳芙蒂蒂的背叛,这是不争的事实。
“法老陛下,王后已经睡了。”王后宫殿的侍女对前来的埃赫纳顿行了一个礼。这一句话,侍女这近一年的时间里,已经说了无数遍了。
法老陛下每晚都会来王后纳芙蒂蒂的宫殿,但是无一例外的,得来的都是王后冷淡的回绝。
侍女从最开始的惊讶惶恐,到后面的平静无澜,显然对此已经习惯。
而作为被回绝的当事人,埃赫纳顿也同样已经习惯了,但习惯归习惯,即便知道纳芙蒂蒂不会让他留宿,但埃赫纳顿依旧每晚都会前来。
埃赫纳顿看了一眼侍女身后那暗下来的房间,最终还是什么也说得,只站了一会儿后就转身离开了。
埃赫纳顿回到自己的宫殿之后,侍卫长加里将王后纳芙蒂蒂今日的动向报给了埃赫纳顿。
这是加里每日都会做的事。
他报告的很详细,埃赫纳顿也听得格外认真。
“你说纳芙蒂蒂将戴在脸上的金面具给了那个男婴?”埃赫纳顿微微皱眉。
“嗯,”加里很肯定的点头,虽然很多时候,他并非是亲自在暗处观察,但自有下属将信息告知于他:“王后将金面具放在了图坦卡蒙殿下的肚子上。”
图坦卡蒙是埃赫纳顿的血脉,母亲琪雅又被正式封妃,加里称呼他为殿下也实属正常。
埃赫纳顿虽然因为殿下这两个字而顿了一下,不过却并未流露出不悦,只是示意加里继续说下去。
加里抿了抿唇,想到下属的描述,才又接着说道:“王后虽然表现得很平静,但似乎对于图坦卡蒙,比较在意。”
“是吗…”埃赫纳顿若有所思。
以纳芙蒂蒂淡漠的性格,亲自为图坦卡蒙取名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不寻常的事情。是单纯的因为对方图坦卡蒙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男婴,还是因为有别的什么原因?
埃赫纳顿思忖了片刻,对站在自己下方的加里说道:“告诉那些人,好好照看图坦卡蒙,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加里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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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埃赫纳顿的吩咐,那些安插在琪雅宫殿内的侍女侍从们,更加贴心的伺候起了小王子。
而付臻红自那日琪雅刚生下图坦卡蒙之后,就再未踏足过琪雅的宫殿。反而是埃赫纳顿一改之前的漠视,来了几次,不过每次来,都只是来看图坦卡蒙。
就这么过了半月,付臻红派去阿拜多斯的医者们取得了红花。
这些人返回底比斯皇宫之后,作为王后的付臻红便将他们全部召集到了新修建的阿顿神庙里,然后同这些医者一起专研起了红花。
对外,为了追求更高的效率、不被人打扰,付臻红禁止旁人进入神庙,只有作为埃及最高统治者的法老埃赫纳顿,才有资格来了解进度,但是也不能多待。
而这时间,一晃便是八年……
八年内,付臻红几乎一直都待在阿顿神庙内。虽然他很少出现在人前,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上下埃及的民众们非但没有将他遗忘,反而对他越发的仰慕和憧憬。
八年的光阴,让埃及的民众们一天比一天更想念着那个最美之人。
八年的光阴,也足够让图坦卡蒙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孩,成长为一个身具王室气质的小少年。
第122章
河谷欢宴节这一天,埃及上下再一次迎来了一场盛大的游行活动。
这丰富多彩的活动同奥佩特节一样,都是从尼罗河东岸的卡纳克神庙开始。唯一的区别则是这一天埃及的人们会将卡纳克神庙中的三圣像放在圣船顶部的神合龛中,然后穿过尼罗河,由僧侣将圣象绑在圣船的抬杆上,再抬到尼罗河的西岸边。
奥佩特节是在尼罗河的东岸举行。
河谷欢宴节则是在尼罗河西岸开展。
前者更多得是为了感谢伟大的神明,庆祝硕果丰收,而后者则是一个向诸神表达敬畏的仪式。
往年的河谷欢宴节,从东岸的卡纳克神庙里抬出来的三圣象分别是主神阿蒙神、阿蒙神的妻子穆特以及阿蒙神的孩子崆。
这是埃及新王国时期的传统,百年间从未变过。
但是今日,当僧侣将三圣像从圣船上抬下之后,掀开遮住在圣象上的白布之后,出现的圣象却不是这些早早就在岸边等候的埃及民众们所以为的阿蒙神一家。
三个圣象最中间的那一个,对这些埃及民众们既熟悉又陌生。
那是被法老埃赫纳顿极力推崇的太阳阿顿神。
对于这一结果,几乎有一大半的民众都无法理解,他们不明白为何法老要将太阳神从他们一直信仰的阿蒙神变更为阿顿神。
这些年里,曾经的神使,如今的王后纳芙蒂蒂一直在阿顿神庙内,法老埃赫纳顿则是极力推崇阿顿神,甚至极力想将阿顿神设立成埃及唯一的主神。
这无疑是一场巨大的变革,埃及的普通民众们理解不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埃及的贵族皇室们虽试图阻止劝诫,却无济于事。
阿蒙祭司阶层和埃及王权的矛盾越发激烈,贵族们作为第三方,插手之后,作用也微乎其微。
在场的贵族们看着三圣像最中间的阿顿圣象,不禁在心里暗叹,埃赫纳顿这一次怕是真得要不顾众议,将信仰的阿蒙主神彻底变更为阿顿神。
站在圣象前方的埃赫纳顿扫了一眼下方的埃及民众们,对于这些民众脸上或惊讶或疑惑或愤怒的脸庞,他视若无睹。
八年的时间,比起曾经的十五岁,二十多岁的埃赫纳顿更多了一种成熟的阅历和王者的优雅,他一身华丽的服饰,头顶上的金冠象征着法老的权利和威严。
展翅的雄鹰和眼镜蛇王代表着守护与征服。淡金色的眼影在他深邃而又凌厉的眼眶上,与浓长的睫完美的衔接在一起,贵气而又英俊非凡。
如果说八年前的埃赫纳顿是一把刚刚出鞘的宝刀,寒光迸现,野性凶狠。那么现在的法老则是沉淀出了不动神色的锐气和强烈的等级压迫感。
哪怕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个眼神扫过,就让因为阿顿圣象的出现而议论纷纷的民众们瞬间闭了声。
对于这些人的反应,埃赫纳顿并不觉得意味,这些是他早就已经预料到的。
既然将阿蒙圣象换成了阿顿圣象,他就考虑到了各种后果,也做好了应对之策。
为了将削弱阿蒙祭司阶层的权利,将分割的王权重新集中在手上,他为此准备了近十二年的时间,所以无论这些人如何不理解和反对,都不能改变他的决定。
埃赫纳顿收回视线,他微微垂下深邃的眼眸,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金色细线。这是由纳芙蒂蒂的发丝编制而成的手链,是埃赫纳顿八年前执意从纳芙蒂蒂的头发上割下的几缕。他命匠人编织成手链之后,洒上防腐的药粉,这么多年里一直戴在手上。
他为今日准备了许久,大概唯一的遗憾便是纳芙蒂蒂不在他身边,没法看到这场盛况。
站在距离埃赫纳顿十米远位置的是一个模样秀气的少年,少年正处于发育中,身体已经开始抽条。他穿着同样华丽的服饰,肤色比一般人偏白,头发上还别着一个蓝色的如同麦穗一样的吊饰。
这吊饰的绳口在少年的头部左侧,淬了一层浅金之后一路延伸至少年的额头。
而在他的额头中心,又吊着一个像宝石形状一样的东西,凑近一看的话,就会发现那是一个由黄金打造而成的小小金面具。
在少年的身侧,还站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的发丝有些特别,发尾是不常见的红色,如同夕阳下那翻涌的红河。
“加里,父亲是准备在今日宣布吗?”少年侧过头,看向身旁的侍卫长。
“是。”加里如实回道,他是埃赫纳顿的心腹,是法老的左右手。
在少年也就是图坦卡蒙四岁那年,被法老埃赫纳顿派遣来做图坦卡蒙的导师。
但那个时候,无论是琪雅,还是图坦卡蒙自己都非常清楚,侍卫长加里既是来教导王子殿下武艺的老师,也是监视王子与琪雅这对母子动向的监督者。
不过即便是图坦卡蒙非常清楚的知道这些,但也并不妨碍他对加里的喜欢。
当然,这种喜欢,仅仅是一种对能让自己提升本领、变得强大之人的尊敬。
“父亲这样,应该会遭到很多人的反对吧。”图坦卡蒙先是看了一眼围观的民众,又看了一眼面色沉静、不露声色的法老王,说得很随意,就像是在看热闹一样,一点也没有关心埃赫纳顿的样子。
加里没有说话。
对于这一对父子,他本身就没有任何参言权。法老因为王后的原因,对图坦卡蒙还算在意,但这种在意并不是父亲对孩子的在意,而更像是对一件还算有用商品在衡量之后的在意。
图坦卡蒙不傻,相反,作为殿下,他相当的聪明,很早就看出了这其中的端倪。对埃赫纳顿的感情也由最初的崇敬慢慢变得平淡。
图坦卡蒙见加里不说话,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便猜到了此刻加里的心中所想。
他挑了挑眉,也没再出声。
他知道加里在想什么,事实上,图坦卡蒙最开始的时候,还曾期待过能得到父亲的关爱。彼时的他并不能理解父亲对于母亲的冷淡,更无法理解为何父亲看向母亲的眼神里竟然透着一丝隐隐的杀意。
图坦卡蒙想不明白,既然父亲不喜欢母亲,又为何要立母亲为妃。
而更让图坦卡蒙想不明白的是,母亲对于父亲也同样不喜,甚至带着厌恶,看父亲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仇人一样。
那个时候图坦卡蒙曾不止一次对此感到疑惑,直到后面他慢慢长大,懂得的也越来越多,才知道,原来在他的母亲和父亲之间,还横着一个人。
而这个人的存在,是这一切的根源。
王后纳芙蒂蒂,被誉为这世间的最美之人。
图坦卡蒙没有见过王后,但是记忆中却有一段模糊的画面。他从小记忆力惊人,脑海里那模糊的画面里,是一个带着金面具的男人。
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
像是阳光和大海。
但是图坦卡蒙记得,那个人触碰到他脸颊时,那凉而细腻的指尖,和那蓝色的眼眸里平静淡然的冷。
关于纳芙蒂蒂的传闻,图坦卡蒙听到了很多,无一例外都是一些赞美之词。说他是埃及无可替代的存在,说他是太阳神给予埃及的馈赠。
对于纳芙蒂蒂,图坦卡蒙的感官十分复杂。他想到房间里,那被他母亲小心收藏起来的金面具,和母亲每提到纳芙蒂蒂时,那沉醉欢喜的表情,心里就有些难受。
因为母亲的眼睛里,浮动出的是对爱人的喜欢和思念。
图坦卡蒙知道母亲曾经是舞者,后来在父亲要将母亲送给赫梯国的王子时,被纳芙蒂蒂拦下,收在身旁做了侍女。
后来图坦卡蒙用了一些手段,从其他人口中了解到了母亲与纳芙蒂蒂的故事,也了解到了父亲,母亲,以及纳芙蒂蒂三者那被禁止流传的往事。
知道了来龙去脉后,图坦卡蒙对于纳芙蒂蒂的感官更加复杂。
一方面他本能的讨厌着纳芙蒂蒂这个在众人眼里似乎完美无缺的存在,作为母亲的孩子,他讨厌纳芙蒂蒂以惩罚之名,让母亲在漫长的岁月里独自思念的煎熬。出于一种私心,他甚至想着如果不是纳芙蒂蒂,他的母亲和父亲之间,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像是仇人一样。
但是另一方面,图坦卡蒙也很清楚,如果没有纳芙蒂蒂,一切也都不存在。他的母亲可能已经被送去了邻国赫梯,而他也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
而且,图坦卡蒙的心底深处对于纳芙蒂蒂还有一种微妙的、朦胧的亲近。
他自己也说不出原因。
或许是因为他的名字是纳芙蒂蒂亲自取的,又或许是因为记忆中那模糊的画面。
想到这,图坦卡蒙不禁抬手,用指尖触碰了一下自己额头上的金面具吊坠。
这是他四岁那年,母亲送给他的。他本可以回绝这份礼物,但是却任由母亲给他戴在了额头上。甚至在那之后,他总会时不时的去触摸这份精致坚硬的冰凉。
“加里,”图坦卡蒙再一次问身旁的侍卫长,不过这次不是关于法老埃赫纳顿的,而是关于纳芙蒂蒂。
“王后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尽管图坦卡蒙对于纳芙蒂蒂有过无数猜想,但这却是他第一次问出口。
加里闻言,却没有像上一个问题那般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直到图坦卡蒙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后,加里的嘴唇才翕动了一下,说道:“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
“很有魅力…”图坦卡蒙轻笑一声,眼底浮现出一抹冷意:“这还是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啊,但你知道的,加里,我想了解的并不是随便问一个人就能说出的敷衍又夸大的回答。”
加里轻轻摇头,“并不是敷衍夸大。”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你见到王后,就会理解我那句话的含义。”
“见?”图坦卡蒙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王后都在阿顿神庙待了近八年,除法老之外其他人都不能进去,我怎么见到他?”这话说到最后,图坦卡蒙的音量不禁拔高了些许,甚至透出了一种咄咄逼人的意味。
“会有机会的。”加里回道,随后似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古怪的看了图坦卡蒙一眼。
图坦卡蒙对上加里的眼神,自己也顿了一下,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了。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很快收敛住神色。
也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原本看着法老埃赫纳顿的民众们,纷纷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而这个方向,此刻,响起了好几个人的惊呼,他们用无比激动的语气,喊出了一个名字。
“纳芙蒂蒂!”
“是纳芙蒂蒂来了!”
第123章
“纳芙蒂蒂!”
“是纳芙蒂蒂来了!”
“没有错,真得是神使大人!”
随着这一道道激动的喊声,越来越多的人寻着声音看了过去。
高个子的人努力伸长脖子往声音的发源地看,矮一点的人则是垫着脚跟想方设法的让自己拔高一些。
“八年了,距离我们一家上一次见到神使大人,竟然已过去了八年!”说话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身边还站着一位女性。
“谁不是呢!”一个二十多岁的高挑男子一脸狂喜的点头,眼里更是浮动出了无比炽热的光芒:“只要再让我近距离得见到神使大人一面,即便是死亡我也无憾了。”
“太夸张了吧。”一些只听过纳芙蒂蒂的名字、而未见过本人的尼罗河西岸的原住民有些无法理解,他们认为这些至底比斯而来的人对那王后纳芙蒂蒂的崇拜太过狂热,甚至都远超过了神明。
看这些人的架势,即便是半月前刚去往来世世界的大祭司卡勒,恐怕都不及他们心中对于纳芙蒂蒂的信仰。
“就像是受到了蛊惑一样。”不理解的人开始摇头感叹。
而得来的是严肃而正色的反驳:“不是蛊惑,是魔力,一种只有神使大人才拥有的魔力。而且无论任何事情,只要与神使大人有关,就不是夸张。”
虽然付臻红成为埃赫纳顿的王后已有九年,但埃及的民众们见面都还是称呼他为神使大人,而非是王后。
“相信我,你们见到神使大人之后,就会跟我们一样,喜欢他,憧憬和倾慕他。”
不远处的图坦卡蒙,听到这些言论只觉得十分可笑。他因为站在只低埃赫纳顿半米高的位置,所以很容易就将这些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大部分人眼中的欣喜和痴狂让他觉得晃眼,更觉得有些荒诞,即便纳芙蒂蒂是神的使者,这些人表现出的迷恋也有些过了。
图坦卡蒙抬了抬眼皮,目光从这些人的脸上收回,转而看向了引起这阵骚动的罪魁祸首,“加里,我不认为这……”
然而,后面的话在图坦卡蒙看到人群中走来的金发男子后,瞬间顿住了声,想说得话也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由于站得位置比较高的缘故,良好的角度让图坦卡蒙非常清楚的看到了朝着圣船这边越走越近的男子。
男子的身形高挑颀长,头顶上戴着代表着王后身份的双羽皇冠,柔顺的金色发丝半扎着,黄金面具遮住了脸部,露出的一双眼眸比天空还要深邃蔚蓝。
他所到之处,周围站着的人纷纷退后了几步,给他让出了一条足够宽敞的路。
男子的身份,不言而喻。
这一瞬间,看着已经离圣船很近的纳芙蒂蒂,图坦卡蒙记忆深处那一些模糊的画面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他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记得清刚出生时的回忆,但是这一刻,走来的纳芙蒂蒂与他睁开眼没多久时,看到的那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这…就是纳芙蒂蒂吗……
有什么东西在图坦卡蒙的心脏处轻轻扎了一下,不痛不痒,轻飘飘的,却让他无法忽视。
或许是图坦卡蒙的眼神太过专注,又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走向圣船的神使也朝着图坦卡蒙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图坦卡蒙突然有紧张,在纳芙蒂蒂的目光快要与他的视线接触到一起的时候,他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但是很快,图坦卡蒙就发现,一切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走上圣船的纳芙蒂蒂根本就没有看他,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
对方会朝着他这边看过来,也不是因为他在这里,而仅仅是因为,他的父亲,埃及伟大的王,埃赫纳顿就站在这个方向。
纳芙蒂蒂看得是法老埃赫纳顿,是他的父亲。而对于他,纳芙蒂蒂视线的掠过如同他只是一个和下方的那些众人没有任何不同的普通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图坦卡蒙莫名觉得有些不悦,垂在身侧的手也因为情绪的起伏而下意识收紧了一些。
一旁的加里注意到图坦卡蒙的变化,眼里划过了一抹思索。
“纳芙蒂蒂……”埃赫纳顿看着一步步走上台阶的金发男子,唇角边终于有了一丝弧度。他没有想到纳芙蒂蒂真得会来,这无疑一个巨大的惊喜。
事实上,两日前他就去卡纳克神庙找到纳芙蒂蒂,将自己今日打算在河谷欢宴节宣布的事告诉给了纳芙蒂蒂。
纳芙蒂蒂知道他决心,他的目的。
而他一直以来为之努力的目标也从未对纳芙蒂蒂有过任何隐瞒。
他希望纳芙蒂蒂能出阿顿神庙,若是能得到纳芙蒂蒂的帮助,无疑是锦上添花。即便纳芙蒂蒂不帮他什么,哪怕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对于埃赫纳顿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支持。
但是那个时候纳芙蒂蒂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埃赫纳顿也就以为纳芙蒂蒂不会出阿顿神庙前来这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纳芙蒂蒂的出现才会让埃赫纳顿感到欣喜。
一股暖流从埃赫纳顿的心口悄悄弥漫开来,纳芙蒂蒂终究还是满足了他心愿。
埃赫纳顿心中的信念顿时更加坚定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耀眼的阳光,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大。这一日,这一年的河谷欢宴节,注定会是被记录在史册里的伟大一天。
埃赫纳顿深吸了一口气,径直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对着这给了他意外之喜的王后伸出了手。
付臻红看着埃赫纳顿伸出来的手,嘴上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却将手放在了埃赫纳顿的掌心。
埃赫纳顿牵着付臻红走到了圣船的最顶端,背后是巨大的三圣象。明媚的阳光照在埃赫纳顿棱角分明的脸上,他英俊的容颜让他此刻宛如那名字的含义一般,代表着太阳神阿顿的光辉。
埃赫纳顿先是看了一眼与自己并排而站的纳芙蒂蒂,然后才抬起手,对着下方看着这里的民众们示意。
因为付臻红的出现还喧闹不已的民众们在看到法老王的手势之后,纷纷停下了热烈的谈论,闭上了嘴。
“今日是河谷欢宴节,是纪念死去之人的日子,也是为诸神设立的节日……”埃赫纳顿的声音沉稳有力,徐徐缓缓的语气却透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势和压迫力:“在今日之前,上下埃及信仰的神有很多,但是在今日之后,这一切将不复存在……”
“不复存在……”下方的民众们大概猜到了埃赫纳顿的意思,其实关于这些这几年来就早有苗头。
“今日我宣布,作为埃及的统治者,我埃赫纳顿将埃及的信仰之神统一为太阳主神阿顿。除此之外,我将会废弃曾经的皇城底比斯,带领着太阳神的子民们搬移到新的首都,搬到那代表着新任太阳神阿顿所在的新城———埃赫塔吞。”
埃赫纳顿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下方民众们的轩然大波,他们以为法老只是想统一信仰神,将主神从阿蒙神变更为阿顿神,却没想到法老竟然还准备将首都迁移。
这简直太过疯狂,也太过反逆。
这几乎是否定了新王国时期的历代法老们的信仰之神。
“即便您是法老,也不能这样武断!”人群里,已经有人开始抗议起来。这人是底比斯的富商,通过对外贸易,将底比斯边缘的领土全部笼络在了手中。若是底比斯作为古都被废弃,那么他手中的土地将会失去原有的价值。
“是啊,即便您是法老,也不该如此!”
“底比斯皇城被废弃,阿蒙神变成了阿顿神,那我们的阿蒙祭司该如何?”说话的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他声音响亮。一下就盖过了其他人的声音。
许是因为他高大,声音异常洪亮,又或许是因为他这话语里提及了祭司。原本不打算理会这些异议的埃赫纳顿朝着这人看了过去。
在看到这人后,埃赫纳顿的神情顿时有些微妙,这是脸上有着一条很深的刀疤的男人。埃赫纳顿对他有些印象,付臻红也看了过来,他记得这个人,是一个从边境回来的士兵,在九年前的奥佩特节上,大祭司卡勒为他祈过福。
“阿蒙祭司们该如何?”男人迎上埃赫纳顿的眼神,刚硬的脸上毫无畏惧之色。哪怕他心里对法老的威压感到心惊,但是一想到祭司们,他就一横心,将胆子壮大。
如今,曾经为他祈福的卡勒大祭司刚死亡没一个月,上任后的新任大祭司卡尔斯伏恩正忙着处理落下的事物。
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法老竟然想着变更主神,废弃底比斯。按照这位法老这几年雷厉风行的手段,阿蒙祭司们岂不是面临着被解散废除的危险。
男人能想得这些,埃赫纳顿自然也想到了,这本就是埃赫纳顿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埃赫纳顿就是要趁着阿蒙大祭司卡勒死去的这一空档,一口气将变革彻底展开。
此刻,面对男子近乎是质问的语气,埃赫纳顿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依旧沉静无比的说道:“太阳神已是阿顿,阿蒙祭司们自然应该找准定位,做出相应改变。”
聪明的祭司会选择留下来,归顺于法老名下,由阿蒙神祭司变成阿顿神祭司。至于守固的祭司们,唯有解散,废除职位,若不肯解散,便已反叛之名施以绞杀。
后面的这些话,埃赫纳顿虽然并没有明说,但是下方的民众们几乎都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最开始问出那个话的男人脸上浮现出了愤怒,他握紧了拳头,吼道:“你凭什么废除我们信仰已久的阿蒙神,阿顿神能给予埃及什么?阿顿神什么也不是!”
“谁说阿顿神什么也不是…”清悦冷幽的声音缓缓响起,像一汪流淌的清泉,涌进众人的耳膜里,悦耳动听。
是纳芙蒂蒂的声音。
吵闹的环境瞬间变得安静。
就连那红着脖子吼得气势汹汹的男人也停下了激烈的言语,有些无措又有些恼怒的看向了站在埃赫纳顿身侧的付臻红。
所有人都知道纳芙蒂蒂有话要说,所有人也都看向了纳芙蒂蒂。
包括埃赫纳顿。
埃赫纳顿心里是有应对之策的,但是此刻他却选择了沉默,他想听听纳芙蒂蒂会怎么说,会不会一如反顾的站在他这边。
付臻红看了埃赫纳顿一眼,然后将目光移向了下方,他的视线在那些反对埃赫纳顿的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这些人怔怔的看着纳芙蒂蒂漂亮的蓝色眼眸,直到纳芙蒂蒂的视线移开之后才猛然回神,愤愤地垂下眸子,懊恼于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因纳芙蒂蒂一个眼神而失态。
付臻红在众人的视线下,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水晶瓶子,瓶子里装着七分满的浅紫色液体:“这是能彻底根治阿拜多斯疫病的药水,由红花、蓝莲花、柒姿花共同调制而成,染上疫病的人喝下它,能重回健康。”
说到这,付臻红微微顿了一下,“这是我在阿顿神庙与医者们共同努力的结果,而我将其称之为———阿顿神的授意。”
“阿顿主神怜惜众人,神爱信仰他的埃及子民们,它以阿顿神庙之态作为怀抱,容纳我与医者,以圣象作为陪伴,鼓舞我们不要因时光的推移而放弃。”
“所以阿顿神,作为主神,作为唯一的神,当之无愧。”付臻红再次扫向了方才那些反对的人,不疾不徐的问:“你们,还有何异议?”
第124章
“你们,还有何异议?”
付臻红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就是这么轻轻冷冷的语气,传入到众人的耳中后,没有谁还有异议。
阿拜多斯的疫病是埃及这几百年里最严重的一次感染病,这几年里反反复复,所波及的范围太广,已经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埃及的发展。
如今找到了能彻底根治疫病的方法,等同于是让整个人埃及都有了更活力更强大的生机。
纳芙蒂蒂手中的药水分量太沉,沉到能救下数不清的生命,沉到能断绝了其他城市被感染的风险,更沉到了那些反对者都失了言语,再也说不出一点抗议的话来。
也没有人会怀疑纳芙蒂蒂这些话中的真实性,更没有人会质疑这药水能否真得治愈疫病。
因为这很快就会被识破的谎言,纳芙蒂蒂根本就没有必要乱说。
方才那些反对者们都纷纷垂了下头,有些羞愧又有些尴尬,而其他人,则是一脸崇敬的看着上方的纳芙蒂蒂,满腔的情意几乎要从胸腔里溢出来。
这样的纳芙蒂蒂实在太过耀眼,他是神的使者,而神使这两个字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单纯的称呼。
纳芙蒂蒂,他们的神使大人,是真正在履行神的授意,为埃及带来福音。
他们没有反对的资格。
他们愿追随神使大人的脚步,听从法老埃赫纳顿的旨意,信仰伟大的新任主神——阿顿。
“愿太阳神阿顿,永垂不朽。”
“愿主神阿顿,永垂不朽。”
“愿埃及,永垂不朽……”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起了这一个头,随后,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他们跪在圣船的下方,跪在了阿顿圣象的脚下,跪在了法老埃赫纳顿和王后纳芙蒂蒂的眼神里。
看着这一幕的图坦卡蒙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撼,他惊讶于纳芙蒂蒂对众人的影响力,更惊讶于纳芙蒂蒂手中那能拯救阿拜多斯的药水。
这一刻,图坦卡蒙才深刻的意识到,芙蒂蒂的耀眼并不仅仅在意他面具下绝丽万千的面容。纳芙蒂蒂那像阳光一样的金发,和宛如天空和大海一般的眼眸,都只是一种点缀。纳芙蒂蒂的魔力在于他自身,是那种完全脱离了冷艳的外表,从骨髓里散发出的致命吸引力。
图坦卡蒙终于理解了加里那句话中的含义。
纳芙蒂蒂,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存在。
图坦卡蒙不禁看向了纳芙蒂蒂,带着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
而被图坦卡蒙看着的付臻红,此刻则是收回药水,将目光转向了一直在凝视着他的埃赫纳顿。
“很意外吗?”在埃赫纳顿那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的眼神下,付臻红主动开了口。
依旧是平淡至极的语气,淡漠无澜的就像方才那为埃赫纳顿排除众议的人不是他一样。
“很意外。”埃赫纳顿回道,顿了一下后,他又补充道:“我以为你不会来。”
“嗯,但是我还是来了。”付臻红说得很随意。
埃赫纳顿又道:“我没有想到你会帮我至此,那一日发生的事让你我有了隔阂。”
“我以为你拒绝我的靠近,这些年也一直排斥我去阿顿神庙见你,是对我已经完全不在意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今日会选择帮我?”
埃赫纳顿迫切想要一个答案。
尽管他的内心深处,真正想要问的并不是这个,他想要问的是纳芙蒂蒂对他有没有一丝喜欢,他们作为伴侣,这些年里,纳芙蒂蒂有没有想过他。
但是这些问题,埃赫纳顿不敢问。
他知道结果不会是他所期盼的。
所以他最终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问纳芙蒂蒂为何会帮他。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付臻红反问埃赫纳顿。
“很重要。”此时,埃赫纳顿只想要一个答案,无论纳芙蒂蒂的回答是什么。
付臻红闻言,对上埃赫纳顿那执拗的眼神,沉默了片刻后,还是缓缓说道:“大概是因为,你是法老,而我是王后,只凭借这一点,无论你做何决策,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这并不是情话,也没有一丝旖旎和暧昧,但就是这一句话,对于如今的埃赫纳顿来说,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来得动人。
若不是地点和时间都不允许,埃赫纳顿此刻就想立刻将牢牢纳芙蒂蒂抱在怀里。
心中的那股热流让埃赫纳顿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意,这一刻,那种巨大的满足感和喜悦之情竟然超过了他与纳芙蒂蒂结为伴侣的那一晚。
他听懂了纳芙蒂蒂的言语。
他是法老,纳芙蒂蒂是王后,他们捆在一起的,或许纳芙蒂蒂对他已经不可能有喜欢之情,但是除开这一点。纳芙蒂蒂会一直站在他这边,站在他的身边。
即便不是因为喜欢,不是因为爱他。
但仅仅只是这一点,对于已经继位了十多年的埃赫纳顿来说,已经足够了。
八年的时间,已经让埃赫纳顿认识到自己与纳芙蒂蒂不可能有相爱的可能,隔阂的存在让纳芙蒂蒂不可能喜欢他。
而埃赫纳顿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十多岁的法老了,时间,阅历,处境等等已经让他变得成熟,变得稳重。
尽管依旧锋芒凌厉,但是思想却不在局限于情爱。大局观的开阔让他成长为一个真正强大的君王。
无法拥有纳芙蒂蒂的爱,他们也可以敞开心扉,不是以相爱之人的身份,而是以伴侣、以法老与王后的身份。
无论他统治埃及的这条路上做出什么决策,无论他不顾众人反对做了何种变革,任由前方有多么锋利的刀剑和匕刃指着他,他的王后,都会在他这边,跟着他一起,将这条路走下去。
“…纳芙蒂蒂…”埃赫纳顿执起身旁之人的手,放在唇边轻轻落下一个吻。
不含有任何情色之意,却自有一种情深缓缓溢出:“吾爱……”
叮…
资深攻略者付臻红
埃及世界天选总体攻略进度:40%
天选:阿蒙霍特普四世(后改名埃赫纳顿),好感度100%
弱鸡系统在付臻红的脑海里报出了从时空管理局那里得来的好感度提示。
这个世界的天选一共有三个,攻略比例占据最重的埃赫纳顿对付臻红的好感度已满百,而剩下的便是新任大祭司卡尔斯伏恩和埃赫纳顿之子图坦卡蒙了。
曾经的光头少年如今应该已经成长为长身玉立的青年。付臻红这些年几乎都在阿顿神庙,所以并未看到长大后的卡尔斯伏恩。
不过从赛西斯的汇报里,付臻红也听了不少关于卡尔斯伏恩的事情。
从这些事里,不难分析出,卡尔斯伏恩做事圆滑,精于谋略和算计,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十分心狠手辣,是一个是为人处世比曾经的大祭司卡勒还要滴水不漏的人。
卡尔斯伏恩如今继承了卡勒的大祭司之位,但是很显然,今日河谷欢宴节之后,阿蒙祭司阶层将迎来一场大规模的肃清。
付臻红倒是有些期待,卡尔斯伏恩会怎么做。没有人比付臻红更清楚,将主神从阿蒙神变更为阿顿神的埃赫纳顿,不久之后就会对外宣布,建立起自创的太阳神教,设立全新的祭司职位,即分割成两个主体的——男女大祭司。
至于图坦卡蒙,已经满八岁的殿下,也该快些长大了。
付臻红将思绪收回,没有再去管河谷欢宴节剩下的那些活动。他转身走回了圣船的船蓬里,将下方的埃及众人留给了埃及的法老埃赫纳顿。
图坦卡蒙见付臻红走进了船蓬里,他眼睛闪了闪,最终也跟着走了进去。
少年行走的脚步很轻,因为有意放轻声音,所以走动的声音并不明显。
图坦卡蒙走进之后,看到了背对着他而站的金发男子,男子并不像他的父亲埃赫纳顿那般强壮硬朗,但是身高并不低,身材匀称,可以用完美无缺来形容。
图坦卡蒙距离金发男子越近,两人的身高差距就越明显。这让图坦卡蒙觉得有些不悦,他不喜欢这种距离感。
图坦卡蒙看着纳芙蒂蒂的背影,他知道纳芙蒂蒂感觉到了他的到来,但是纳芙蒂蒂并没有转过身看向他这里,而是一直在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副画。
那画里画的是一个戴着金面具的男子。
画中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图坦卡蒙对于那一副画并不陌生,他不止一次在父亲那里见到过这幅画,他没有想到父亲会将画随身携带到这里。
也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原因,图坦卡蒙抿了抿唇,故意出声喊道:“纳芙蒂蒂。”
图坦卡蒙直接喊得是付臻红的名字,按照辈分与等级,他这样的称呼都是不符合规矩的。
但图坦卡蒙就是这么喊了出来,不是喊王后,也不是喊神使,而是以一种如同平辈的身份,带着一种莫名叛逆的心里,喊出了纳芙蒂蒂这个名字。
付臻红听到图坦卡蒙的这一道喊声,收回了看向画的视线,转过了身。
他看向站在距离自己一米开外的图坦卡蒙,语气淡淡地说道:“你该喊我王后,或者神使。”
图坦卡蒙闻言,轻呵了一声,反问了一句:“所以纳芙蒂蒂你要就称呼之事降罪我吗?”
少年的声音是这个年纪特有的清亮,但是语气里却透着一种隐隐的敌意,和初显凌厉的锋芒。
付臻红没有回答图坦卡蒙的话,而是轻描淡写的对这个少年说道:“过来。”
图坦卡蒙一听,正欲反驳,付臻红就又说道:“过来,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话落之后,站在原地的图坦卡蒙最终还是往前迈开了脚步。
等图坦卡蒙听话的走到了付臻红面前之后,他自己也惊讶了,为自己这听到纳芙蒂蒂的话之后,行动快于思维的……该死的服从性。
第125章
图坦卡蒙八岁的生日才刚过没多久,正处于少年阶段的他身高还没有开始抽条。此刻,站在付臻红面前的图坦卡蒙只到付臻红的腰部,他必须要抬着头仰视,才能到付臻红。
这种身高的差距让图坦卡蒙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少年的情绪几乎都表现在了脸上,还处于稚嫩年纪的图坦卡蒙虽然比起同龄人要更加的早熟,但还远远没有达到喜形不露的地步。
不过这样,反而让他多了这个年岁该有的生机和朝气。
似乎是为了找回一些气势,图坦卡蒙扬着下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付臻红,眸子里透着一股不舒服的年轻气盛。
图坦卡蒙的眉眼和埃赫纳顿很像,眼睛的形状也很好看,是有些偏长的那种,睫毛虽然浓密纤长,但是并不卷翘。
而他的鼻梁和嘴唇则更像母亲琪雅。
柔和了埃赫纳顿和琪雅两个人相貌的图坦卡蒙,五官比起埃赫纳顿的凌厉深刻,要更加的秀气一些,也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张开的缘故,所以面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纳芙蒂蒂,你要就称呼之事降罪我吗?”图坦卡蒙又将方才的话问了一遍。
至于为何要固执的纠结于这个点,图坦卡蒙自己也说不清楚。
“降罪?”付臻红居高临下的看着图坦卡蒙,语气平静无澜:“你还不足以让我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图坦卡蒙闻言,垂在身侧的手不禁紧了紧,纳芙蒂蒂这轻描淡写的口吻比冷漠或者是愠怒都要让图坦卡蒙觉得不悦。
这明显是被漠视的感觉。
图坦卡蒙看着纳芙蒂蒂那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蓝色眼眸,莫名产生了一种被轻视的委屈。
不过他很快就摒除了这种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转而问道:“根治阿拜多斯疫病的药物已经有了,你还会回阿顿神庙吗?”
付臻红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图坦卡蒙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语气淡淡的反问了一句:“你是以什么立场问我这个问题?”
“我……”图坦卡蒙顿了一下,随后才说道:“我只是想帮我母亲了解一下情况。”
图坦卡蒙很清楚,纳芙蒂蒂在阿顿神庙的这些年,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几乎是势如水火。如今,纳芙蒂蒂在河谷欢宴节这一天出来,在圣象前给予了父亲惊喜和绝对有力的支持,父亲和母亲之间就更加不可能再有缓和的可能。
虽然理智上图坦卡蒙很清楚,是母亲和父亲背叛了作为王后的纳芙蒂蒂,但是他没办法做到公平公正的看待整件事。私心里他希望母亲和父亲能够相处和睦,他最开始只是想像寻常的民众那般,体会到父母恩爱的温情生活。
即便图坦卡蒙知道作为皇室的成员,这样的生活无疑是一种奢望。他享受到了众人的尊敬,一出生就拥有着高贵的身份,也理所应当承担起尽的责任,不能任性,不能全凭借自己的性子做主。
在明白了这些之后,图坦卡蒙的期望值也开始慢慢降低,直到现在,他仅仅只是希望自己的母亲和父亲的眼中不再有对彼此的杀意,不要像见到仇人一样,互相敌视着对方,仿佛下一秒就要弄死彼此一般。
因为致使这一切的人是纳芙蒂蒂,所以图坦卡蒙才想要问清楚已经在阿顿神庙待了八年的纳芙蒂蒂,还会不会像之前那般常住在神庙中。
“信仰的变革并非这一日就能促成,我会跟埃赫纳顿一起。”付臻红说道。
图坦卡蒙抿了抿唇,他知道,这是不会再常住阿顿神庙的意思。纳芙蒂蒂是神的使者,也是他父亲的王后,他们会一起。
想到这,那种莫名不舒服的情绪又一次在图坦卡蒙的心里涌动起来。图坦卡蒙不知道这种情绪是因为他的母亲,还是源于他自己本身。
“你喜欢我父亲吗?”图坦卡蒙问得有些尖锐。
“我并没有这个义务回答你。”付臻红说完,便准备转身,显然并不打算再搭理图坦卡蒙。
付臻红这无视的态度让图坦卡蒙感到有些恼怒,在察觉到付臻红不打算再理会自己后,他也没多想,出于一种本能的,就直接伸出双手抓住了付臻红的手腕。
“我真是好奇,当年你明明是我父亲的兄长赛西图尔斯的爱人,为什么最后却成了埃及的王后?神使大人,其实你是渴望权利的吧。”图坦卡蒙说着自己的猜测,神使大人这四个字也说得格外讽刺。
当年的很多关于赛西图尔斯的事情都被他父亲有意封锁了,图坦卡蒙只能从仅存的凌散信息主观性的拼凑。
付臻红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图坦卡蒙。
见纳芙蒂蒂看着自己,图坦卡蒙以为自己说对了,于是他握紧了付臻红的手腕,继续说道:“你方才在河谷欢宴节的盛典上说了那一番话,父亲定然会将更多的权利分于你,你面上平静,心里其实是窃喜的吧。”
付臻红听着图坦卡蒙的言论,到最后竟然轻轻笑了一下,“小殿下,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吗?”
图坦卡蒙因付臻红那微扬了一下的唇角而愣了一下,听到付臻红的问题,他下意识就回了一句:“像什么?”
付臻红道:“像一个找不到正确的宣泄方向而嗷嗷乱叫的小兽。”
“我不是小兽!”图坦卡蒙反驳。
付臻红倒也没纠结此事,他只是轻轻动了一下手臂,示意还握着自己手腕的图坦卡蒙可以松开了。
图坦卡蒙这才瞬间反应了过来,他惊了一下,立刻收回了手,虽然脸上并没有什么窘迫,但是耳根处却隐隐泛出了红晕。
付臻红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图坦卡蒙看了几秒,图坦卡蒙下意识想要避开付臻红的视线,但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后,强忍住了撇开眼神的冲动,就这么迎上了付臻红的目光。
一秒,两秒……
直到看到图坦卡蒙耳根处的薄红已经弥漫到整个耳朵后,付臻红才收回了视线。
图坦卡蒙顿时松了一口气,然而他高度紧绷的情绪还没有开始缓和,下一秒,一股独特的香味就涌进了他的鼻尖。
是纳芙蒂蒂身上的香味,是一种蓝莲花和柒姿花融合而成的味道,并不浓郁,却格外的好闻。
图坦卡蒙的身体猛地僵直起来,因为原本站着的纳芙蒂蒂突然弯下了腰。
这使得他与纳芙蒂蒂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了,图坦卡蒙的脸颊处传来似有若无的痒意,是纳芙蒂蒂那垂下来的金色发尾扫到他皮肤所带来的感官。
看着几乎近在咫尺的纳芙蒂蒂,即便对方的面容被金面具遮挡,然而无论是那露出来的眼眸,还是脸颊处的痒意,又或者是鼻息之间的独特香味,都让图坦卡蒙有些无措起来。
他的嘴唇紧闭着,在纳芙蒂蒂的气息之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这么站在原地,直楞楞地看着纳芙蒂蒂越靠越近,然后抬起手,朝着他而来。
图坦卡蒙该往后退的,但是此刻,他的双脚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黏住了一样,让他挪动不开。
图坦卡蒙不知道纳芙蒂蒂伸出手是打算对他做什么,在对方的指尖快要触碰到自己的时候,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看着图坦卡蒙轻颤的眼皮和那微微眨动的睫毛,付臻红眼中带着些许的笑意,他的手抚上了图坦卡蒙头发上佩戴着的浅蓝色麦穗形状的吊坠。
然后顺着配饰的方向往图坦卡蒙的额头上移动,微凉的指尖最终停在了图坦卡蒙眉心上方的金面具。
付臻红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这小小的精致面具吊坠,这金面具吊坠的样式和他脸上戴的面具一模一样。
付臻红的手指摩挲间,碰到了图坦卡蒙额头的皮肤,这种若即若离的接触让图坦卡蒙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在其他任何人面前都能镇定下来的自己,竟然会因为纳芙蒂蒂的触碰,而慌张不已。
是因为纳芙蒂蒂的压迫感太强了吗?
不对。
纳芙蒂蒂身上的气息甚至没有他的父亲埃赫纳顿那般强烈让人喘不过气。
但是纳芙蒂蒂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冷冽与疏离,那是一种无法让人真正靠近的距离感,周身仿佛笼罩了一层看不见的墙,将纳芙蒂蒂与其他所有人划分成了两个世界。
图坦卡蒙觉得脑袋开始发涨,被纳芙蒂蒂的气息包围,他的思绪都开始变得不正常起来。
不想这么被动。
图坦卡蒙正想着,就听到纳芙蒂蒂对他说道:“喜欢吗?这个金面具。”
图坦卡蒙睁开眼睛,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却不知道该如何给出一个恰当的回答。
说不喜欢,他却戴了八年。
说喜欢,又似乎有些不正确。
“戴习惯了。”最终图坦卡蒙只说了这么一句。
“是吗……”付臻红收回手,然后就这么取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图坦卡蒙显然没有想到纳芙蒂蒂会突然这么做,他想说什么,但在看到纳芙蒂蒂金面具下的容颜之后,图坦卡蒙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虽然图坦卡蒙早就在画卷上见过纳芙蒂蒂的真容,但是画像与真人到底还是存在着不小的差距。
他面前的纳芙蒂蒂,容颜远比画中的人还要好看万分。
第126章
他面前的纳芙蒂蒂,容颜远比画中的人还要好看万分。那是一种非常具有冲击性的美丽,不会让人觉得丝毫女气,完美至极的五官轮廓里勾勒着让人望而却步的冷艳。
如果说戴着金面具的纳芙蒂蒂给图坦卡蒙一种不好亲近的距离感,那么露出完整容颜的纳芙蒂蒂则更多了一份冷淡的疏离。
纳芙蒂蒂的眼睛下方的泪痣让图坦卡蒙想起了从古老的壁画上看到的蛇,蛇在一片盛大的乐园里,缠绕在长满了红色果实的树上,充满着蛊惑人心的堕落之气。
图坦卡蒙抬着头怔怔地看着纳芙蒂蒂的面容,在对方的视线下,他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份突然的沉静,但是喉咙却发不出一点音。
不过因为这骤然看到纳芙蒂蒂面具下的真容,图坦卡蒙对于纳芙蒂蒂这被埃及民众们倾慕的神使,认知也多了几分。
也难怪呀,纳芙蒂蒂有着这样举世无双的美貌,父亲喜欢他,母亲也喜欢他,似乎也合情合理起来…
“图坦卡蒙。”付臻红喊了陷入思绪中的少年一声,成功让图坦卡蒙的注意力重新集中:“我送你的金面具呢?”他问得很随意。
图坦卡蒙眨了眨漆黑的眼睫,他知道纳芙蒂蒂是在问他出生之时,收到的那个金色面具。图坦卡蒙想到母亲平日里捧着金面具一脸怀念的模样,沉默了几秒后,还是如实回道:“在我母亲那里。”
付臻红听后,并没有觉得意外。
他盯着图坦卡蒙看了两秒,突然问道:“你想要吗?”
“什么?”图坦卡蒙有些没反应过来,圆圆的黑色眼珠无意识的转动了一下。
“金面具。”付臻红说完,将手中的金面具斜戴在了图坦卡蒙的脑侧,遮住了那个位置原本的麦穗吊坠。
等图坦卡蒙完全反应过来之后,自己的鬓发位置的装饰已经变成了做工精致的黄金面具。
图坦卡蒙下意识抬起手,触摸了一下冰冷的金面具,有些不明白付臻红这么做的意思:“你怎么突然把面具送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图坦卡蒙的心里有些意外,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喜悦。
“这是礼物。”付臻红回道。
“礼物?”图坦卡蒙很快明白了过来,前几日他刚过完八岁的生日。那个时候,父亲为他举办了宴会,几乎所有权臣与贵族都参加了,唯独没有纳芙蒂蒂的身影。
所以这个金面具,是纳芙蒂蒂补给他的礼物吗?
图坦卡蒙心里这么想着,便也不自觉的把心中话问了出来。
付臻红缓缓道:“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金面具?”图坦卡蒙又道,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好奇。
付臻红反问:“不喜欢吗?”
图坦卡蒙闻言,微微顿了一下,才慢吞吞的说道:“母亲喜欢。”却没有回答自己喜不喜欢。
或许是喜欢的吧,只是少年的骄傲和心中的那一份固执让他没有直接承认对于这份礼物的欢喜。
付臻红点了点,没有就图坦卡蒙的话做出任何评价,他将视线从图坦卡蒙的脸上收回,用无声的姿态示意图坦卡蒙该出去了。
图坦卡蒙抿了抿唇,最后看了付臻红几眼后,什么没说得离开了这一处圣船上的船蓬房间。
与图坦卡蒙的这一次见面,于付臻红来说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图坦卡蒙出去之后,付臻红便开始思索接下来这一年该如何自然的顺应历史的发展。
而离开后的图坦卡蒙,时不时的抬手触碰着自己脸侧上方的金面具,回想起纳芙蒂蒂的面容,图坦卡蒙那尚且还十分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不过很快,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唇角边的弧度瞬间就收敛了,转而变成了一副有些懊恼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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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的河谷欢宴节,由于埃赫纳顿的信仰改革和作为神使亦是王后的纳芙蒂蒂的支持,比以往任何一次河谷欢宴节都还要隆重和热闹。
一直到太阳从完全落下后,河谷欢宴节的庆典才结束。
夜晚的尼罗河比起夕阳下的红河,有一种独特而幽静的美,月色下的河面泛着波光粼粼的涟漪。随着圣船的行驶,波荡出了一圈又一圈美丽的波澜。
在返回尼罗河东岸的这一艘超大型圣船上,付臻红,法老埃赫纳顿,以及图坦卡蒙都在。
往常的这个时间点,图坦卡蒙还在侍卫长加里的指导下练剑。图坦卡蒙从没有偷懒过,哪怕是在生日之时,也会在众人离开后独自一人训练。
在在对于自身实力的提升上,图坦卡蒙十分的坚韧和刻苦,几乎没有一天缺席过训练。
但是今日,图坦卡蒙却一点也没有练剑的心思,他躺在床上,想要休息一会儿,但是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不自觉的会浮现出纳芙蒂蒂的面容,会回荡着纳芙蒂蒂的声音。
大抵是因为好奇了近八年的人,突然在这一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以一种不容忽视的惊艳方式,深深映在了他的眼眸里。
很烦躁…
图坦卡蒙不想去想这些,他强迫自己快点休息,但是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最后,他有些赌气似的坐起身,纳芙蒂蒂送给他的金面具就在他的木枕旁边,图坦卡蒙稍一偏头,就能看到。
盯着木枕旁边的金面具看了几秒,图坦卡蒙有些烦闷的拿起金面具,然后将这扰乱他思绪的冰冷物件仍在了地上。
“砰”得一声,金面具掉在地上,在这过于安静的房间里发出了一道不小的声响。
图坦卡蒙将金面具扔掉之后,重新倒在床上,侧过身,背对着外面,闭眼开始睡。
然而就这么过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图坦卡蒙有些负气睁开眼,嗖得一下从床上下来,紧闭着双唇,低气压十足的走过去捡起了不久前才被他扔在地上的金面具。
不过这次,图坦卡蒙并没有继续尝试休息,而是将金面具像今日纳芙蒂蒂给他戴的那般斜戴在了自己的脑侧。
少年精致的下巴和面具边缘的弧线形成了一种非常完美的契合,他走到窗前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
尼罗河的夜景非常漂亮,但是今日图坦卡蒙却没有欣赏这份夜色的心情。其实对于纳芙蒂蒂,图坦卡蒙的心里有一种极为复杂的感官。
从他出生之后,他的成长中总是会有纳芙蒂蒂的痕迹,他周围的人,接触到的一些事情,多多少少都与纳芙蒂蒂相关。但是很可笑的事,被纳芙蒂蒂的名字包围的他,在过去的八年里,却并未见到过纳芙蒂蒂。
事实上,今日他还有很多话想问纳芙蒂蒂,想从纳芙蒂蒂身上了解一些信息,想问纳芙蒂蒂为何会亲自给他取名字,还想问纳芙蒂蒂为何会送他金面具。
脑海里浮现出了很多疑问。
图坦卡蒙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决定不去独自纠结,而是直接去询问本人。
这么一想后,图坦卡蒙径直走向了房间门口,然后一路朝着纳芙蒂蒂的房间走去。
纳芙蒂蒂的休息房间是在大船蓬的最里面,图坦卡蒙要过去,就需要经过他的父亲法老埃赫纳顿的休息间。
在图坦卡蒙经过自己父亲的房间时,发现房间内没有一丝灯光,看样子他的父亲并没有在自己的房间。
这个时间,父亲没再自己房间,那会在哪里?
图坦卡蒙的思绪一闪,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他不禁加快了步伐,迅速朝着最里面的休息间走去。
明明心中的猜测急于得到求证,然而图坦卡蒙在快要走到最里面的休息间时,却不自觉的慢下了脚步,有些不想再往前了。
或者更准确一点得说,是房间内传出来的隐约声音让他有些不敢继续向前迈出脚步了。
那隔着房间门,从室内传出来的声音很轻很轻,有些低,还有些像是正在经历着某种痛苦后压抑着的那种浅浅的吟唔。
虽然只在今日与纳芙蒂蒂说过话,但是图坦卡蒙很清楚,这仿佛从喉咙里缓缓滚动出来的低吟就是纳芙蒂蒂的声音。
不过这声音与他白日里听到的有很大的不同,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和清寒,而是透着一种让人喉咙发紧的低和轻微的哑,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弥漫进了人的心窝里,痒痒的,如同藤蔓一般,缓缓缠绕在了心尖上。
虽然图坦卡蒙只有八岁,但是作为埃及皇室,他需要了解很多,性格也远比同龄人成熟。
他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所以从这声音里,他分辨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他想到了自己经过父亲房间时那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隐隐明白了里面发生的事情。
他的父亲,似乎正在王后纳芙蒂蒂的房间里,做着最亲密无间的事情……
而下一秒,就像是应证了图坦卡蒙心中的猜测一般,房间内,响起了他父亲埃赫纳顿的声音。比起方才纳芙蒂蒂的那很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他父亲的声音低沉又清晰,磁性的男性声线里饱含着一种陷入某种情念中的沙哑和焦灼炽热的渴望。
想到房间内可能发生的画面,图坦卡蒙的耳根瞬间弥漫出了红晕。按理说,此刻他最应该做的是立即转身离开,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但是出于一种非常微妙的心里,图坦卡蒙非但没有后退,反而鬼使神差的继续房间这边靠近了。
第127章
图坦卡蒙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声,少年的体重本身就不沉,脚步放缓之后,几乎没有发出任何行进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此时的行为并不算正当,图坦卡蒙的情绪便越发紧张,但是在这种越发紧张的氛围之下,图坦卡蒙的内心又产生了一种不该有的隐秘的刺激感。
那是一种仿佛窥探到了某种别样秘密的兴奋,就像是正在做一件坏事一样。
图坦卡蒙越往房间门靠近,心脏跳动的频率就越快,耳根处的红晕也开始往整个耳朵弥漫。
就这么一直到走到圣船最中心的房间位置后,图坦卡蒙才停下了脚步。看着闭上的房间门,图坦卡蒙没有去敲门,而是静静地站在门口。
由于距离近了,房间内传出来的纳芙蒂蒂声音也从最开始的微不可闻到现在的勉强还算清晰。
图坦卡蒙描述不出来那是一种怎样的声音,低低缓缓的,带着隐忍和克制,他只觉得听在耳里后,很痒很痒,仿佛有一片细小的羽毛从他喉咙处轻飘飘的、缓缓地落在了他的心头。
让他觉得喉咙发紧,心尖也微微颤动。
脸颊开始慢慢升温,图坦卡蒙下意识抬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接触之后又因为脸颊的烫意而猛地收回。
这时,他又听到了他父亲的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低沉和温柔,还带着一种情念满满的沙哑和磁性,“纳芙蒂蒂,吾爱。”
图坦卡蒙听着这声音,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纳芙蒂蒂的模样,他有些好奇,纳芙蒂蒂会给出怎样的回应,也有些好奇,此刻这正被他的父亲疼爱着纳芙蒂蒂,脸上是否还是和今日同他说话时那般冷然和淡漠。
肯定是不一样的吧……
图坦卡蒙自顾自的想着。
他试图在脑海里拼凑出纳芙蒂蒂动情之后的样子,但是却发现自己对纳芙蒂蒂的认知太少,接触太少,根本想象不出那样的画面。
夜晚的月光照在了图坦卡蒙的脸上,让他精致的五官多了几分朦胧的光晕,他紧抿着唇,沉默了好几秒,随后再一次挪动了步子。
图坦卡蒙走到了距离这一处房间门并不远的窗口,他站在窗前,背脊挺得很直,脖颈的位置刚刚到窗户的下边缘。
而这个窗户,也刚好斜对着房间的床。
不过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遮拦的。
在这斜对的线条内,窗户与床之间还隔着一个雕刻着莲花的镂空木栏,类似于一道屏风。
由于这个角度的缘故,让图坦卡蒙只要稍微扬着下巴,就能看到房间内的动向。
图坦卡蒙很紧张,也清楚的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但是出于一种极其复杂的微妙心思,他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后退,反而是抬着眼皮,目光从半掩的窗户朝里看去。
房间内燃着两根烛火,用莲花制成的芳香蜡在空气中慢慢的融化,飘散出的清雅香味与房间内旖旎的氛围融成了一种十分独特的暧昧环境。
在木质雕栏的半遮半挡之下,将视线移向房内的图坦卡蒙,看到了他的父亲埃赫纳顿精壮的腰身在不断动着。
皎洁的月光和房间内的烛光融在一起照在了他父亲身上,将那一副如同猎豹一样勇猛矫健的身躯,染上了一层如同蜜蜡一般的光泽。
图坦卡蒙从没有见过父亲这个样子,眼眸专注而饱含着深情的爱慕,眼睛直直的注视着身下的人,仿佛这个人就是他的全世界一样。
他父亲的眼中有柔和下来的暖意,但是动作却是与眼神完全不一样的勇猛。细密的汗水从他父亲的额头上泛出,然后从父亲挺直的鼻梁处滚下,最后落在了下方的纳芙蒂蒂的脸上。
图坦卡蒙的视线也随着这汗水移动,在看到纳芙蒂蒂之后,他整个人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般,脑袋胀嗡嗡的,心脏也仿佛被一根细小的针给扎了一下。
一股烫意在这刹那间涌动出来,从图坦卡蒙的脖颈一路往上攀升到他的脸颊。
这滚烫的热意有那么一瞬间让图坦卡蒙以为自己正被架在一堆烈火上烤。看着纳芙蒂蒂那毫无瑕疵的侧脸,图坦卡蒙的目光直直的停在他那微微泛红的眼尾处。
那泛着红晕的眼尾,因为上方的埃赫纳顿,而浸出了一滴生理性的眼泪,莹润透亮的泪滴在房间里有些昏暗的光线下,透出了一种惹人怜惜的娇美。
到那眼睛下方的那一颗泪痣又是极其妩媚的,勾人摄魄般的艳丽与眼尾上的湿润羽睫组合在一起,于不堪忍受的娇美之中又平添了一种让人想要狠狠凌虐的昳丽。
图坦卡蒙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喉咙,他现在很紧张,莫名上涌的情绪让他的心脏跳动得仿佛马上就要炸掉一样。
图坦卡蒙不明白这种情绪是什么。
此刻,他只觉得视线中的纳芙蒂蒂很好看,好看到褪去了平日里的高高在上,好看到让人想要靠近他,触碰他,然后用嘴唇轻轻亲吻他的眼睛,亲吻他眼下的那一颗妩媚的泪痣。
这种想法在脑海里产生之后,图坦卡蒙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抬起手臂,将掌心对上屋内的纳芙蒂蒂,然后五指缓缓收拢,做着虚握的动作。
还在成长期的少年,掌心还很单薄,虽然五指修长,但是还远没有日后的宽大。此时,他的手在空气中这么一握,仿佛与纳芙蒂蒂的距离在这一刻变短,就像是要将纳芙蒂蒂整个人抓在手心一般。
但是图坦卡蒙很清楚,他和纳芙蒂蒂之间的距离其实很远。选到这样的他,根本没有进入到纳芙蒂蒂的眼底。
耳畔处响着从房间内传出来的声音。
图坦卡蒙抬起手,指尖微微往下,隔着一个房间的距离,在错落的角度之下,手指顺着纳芙蒂蒂眼睛下方的泪痣一路描摹到纳芙蒂蒂的下巴。
再继续往下,是纳芙蒂蒂的脖颈,修长而又纤细,就连那因为脖子上仰而微微凸起的喉结,都无不透着一种精致的美。
图坦卡蒙的肤色在埃及众人里已经算是比较白的了,但是纳芙蒂蒂的皮肤是真正的白皙无瑕,像一块浑然天成的美玉。
图坦卡蒙的手还在继续往下,但是脖颈之下的画面,却刚好被雕刻着莲花的木栏挡住了。
在这样的视线盲区下,图坦卡蒙的目光没有再继续往下移动,他抬了抬眼皮,转而顺着他父亲埃赫纳顿的手臂一路来到那双手钳制的地方。
那是一双十分精致的脚,指尖漂亮,指甲粉嫩圆润,异常白皙细腻的肤色昭示着脚的主人正是纳芙蒂蒂。
他看到他的父亲的大手握着纳芙蒂蒂的脚踝,偏黑的小麦色和白色形成了一种非常强烈的对比。似乎是因为过于热烈的力道和冲刺,他父亲的手背上爆出了并不明显的青筋,然后很快,他看到他父亲的手腕移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双漂亮到没有任何赘肉的小腿就出现在了图坦卡蒙的视线中。
是他的父亲,用钳制着纳芙蒂蒂脚踝的手移动了,让纳芙蒂蒂的脚跟贴着背脊来到了自己的腰部位置。
图坦卡蒙的脸早已经是滚烫一片,尽管他这个角度并不能看到具体的什么,但即便如此,对于现在图坦卡蒙来说,也已经足够让他头脑发热,紧张又无措。
图坦卡蒙讨厌这种感觉。
但是他明明可以立刻就转身立刻,却又不想挪动脚步。
他仍旧固执的站在窗前,固执的将目光放在房间里。
[小红,图坦卡蒙还在那里。]
弱鸡系统那独特的机械式嗓音在付臻红的脑海里响起。
[嗯…]付臻红回了一句,更多的,还是将注意力放在埃赫纳顿的身上。
八年的时间,曾经的阿蒙霍特普四世改变的不仅仅只有名字,还有手段和思想。
他的性格依旧是凌厉的,但是在充满着攻击性之余,却又有一种无形的内敛和强大缓缓流露而出。
也或许是因为八年来,埃赫纳顿只能偶尔在阿顿神庙看付臻红几次,所以时隔多年再次与付臻红亲密的埃赫纳顿,才展现出了仿佛要将付臻红整个人都融化进自己骨子里的热切。
付臻红看着埃赫纳顿那被汗水打湿的英俊眉眼,他那湿润的黑色鬓发黏在两侧,呼吸低促的模样性感而又耀眼。
埃赫纳顿是法老,是太阳神之子。
他也正如那皇冠上的雄鹰一般,侵略性十足,满带着直撞人心的冲击性。
他的眼底全是付臻红的容颜,眸中的色彩像广袤无垠的星空之下,被照耀的尼罗河的生命之水。
而照耀这水的光,便是付臻红。
是诚如纳芙蒂蒂这个名字的含义一般,这世间最美的人。
“…纳芙蒂蒂…”
“纳芙蒂蒂…”埃赫纳顿不厌其烦的念着付臻红在这个世界的名字,每念出一声,就是一次以行动为主的强而有力的表白。
付臻红感受到了埃赫纳顿火热无比的情感,他没有回应埃赫纳顿在他耳畔处带着轻喘的喃呢,他只是抬起了手,抚去了有些遮住埃赫纳顿眼睛的湿润黑发。
即便付臻红什么话为没有说,埃赫纳顿也爱惨了这样的他。他知道此刻,自己那满腔的情意被纳芙蒂蒂深深感受到了。
纳芙蒂蒂接纳着他,埃赫纳顿一把抓住了纳芙蒂蒂的手,然后微微偏头吻了一下纳芙蒂蒂光洁的手背。
“…夜色下的尼罗河
有风,有云,有星星
在这圣船之上
我以阿顿之神的光辉
拥抱我最爱的人…”
第128章
“…我以阿顿之神的光辉
拥抱我最爱的人…”
当埃赫纳顿用那低沉磁性的声线将最后一个音说完之后,有些昏暗的房间内只剩下了一阵极为缱绻的呼吸平复声。
图坦卡蒙收回了看向屋内的视线,他微微垂着眼眸,金色的面具遮住了他一部分头发。这被他仍在地上、随后又很快捡起的金面具,他本不打算拿着,但是在出自己休息房间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拿着金面具斜戴在了头部。
纯金打造的金面具在月光的照耀下泛出了一种十分有质感的冷冽寒关,而金面具所投射在图坦卡蒙面部的黑色阴影让图坦卡蒙的脸仿佛被光与暗分割成了两个部分。
在光与暗的虚幻交界处,是图坦卡蒙的眼睛,此时,这双眼睛里正浮动着非常明显的怔然,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浩劫的小兽,尚且还很稚嫩的瞳孔里还沉浸在直撞心尖的紧绷情绪里,未曾回神。
图坦卡蒙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很奇怪。
他的身体很热,脸颊发烫,就像是刚刚从一口热锅里逃出来一样。明明四周正吹着晚风,图坦卡蒙的汗水却打湿了鬓发。
砰砰砰……
是图坦卡蒙紊乱的心跳声,跳动的频率很快,仿佛下一秒心脏就要嘣出来一样。
他抿了抿唇,紧绷着因为房间内的所见所听而莫名热意上涌的身体,有些僵硬地转过了身。
最后,图坦卡蒙说不出自己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回到房间的。他重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方的船蓬顶端。
金面具被他压在了枕头下面,图坦卡蒙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掌心之下的心脏仍旧就在急促的跳动着,并没有因为他远离了那旖旎的环境而减缓分毫。
图坦卡蒙觉得喉咙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一样,让他感到有些难受,一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他很难平静下心绪。
图坦卡蒙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今夜的月很圆,月光也格外明亮。图坦卡蒙不知道圣船中心的那个房间是不是还会继续着那让人心跳不止的情事,他用指甲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想要也用疼痛来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扰乱他思绪的画面。
图坦卡蒙以为自己后半夜会睡不着,然而在手上的疼痛感逐渐消失之后,图坦卡蒙也陷入了睡梦当中。
梦里,他见到了纳芙蒂蒂。
梦里的他,拥有着如父亲一般伟岸高大的身躯,他长大了。
然后用结实的手臂牢牢抱住了衣衫半褪的纳芙蒂蒂,就像他的父亲那般今夜对纳芙蒂蒂做得那般,对他父亲的王后、对他的继母纳芙蒂蒂做着香艳无比的事情。
他的五指穿插进纳芙蒂蒂的金发里,略微施力让那纳芙蒂蒂被迫仰着头,承受着他猛烈的攻击。
梦里的他,眼睛变成了两种颜色,左边的颜色是红色,右边的颜色是黑色的。脸上带着掠夺,带着嫉妒,和愤怒。
图坦卡蒙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样诡异而又色气的梦,梦里的他,像他,却又不像他。
等圣船到达尼罗河东岸的时候,独属于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在暖暖的光晕之下,图坦卡蒙从梦中惊醒。腿间黏答答的不适感让图坦卡蒙瞬间回忆起了梦中的那些画面。
他垂着头,双手攥紧着被褥,既羞愤恼怒又尴尬不安。
自己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图坦卡蒙用力拍打了一下自己那有些发涨的脑袋,想要借此将梦中的画面摒除,而这时,房间外响起了侍女的声音。
“殿下,该回宫殿了。”隔着一扇门,侍女恭敬的声音传进了图坦卡蒙的耳朵里。这一瞬间,仿佛像是怕被人发现自己那近乎是背德且可耻的秘密一般,图坦卡蒙有些慌乱从床上起身,一边让侍女就在门外等候一边迅速脱下了已经脏掉的裤子。
负责图坦卡蒙起居的大侍女,虽然不明白以往都是她亲自服侍的殿下为何今日不让她进屋,但也识趣的没有多问什么,而是老实的站在门外,依照吩咐静静地等待着图坦卡蒙出来。
而等图坦卡蒙终于穿戴整齐,接着又迅速把脏掉的裤子处理好之后,他打开门面对大侍女时,脸颊还有些红红的。
图坦卡蒙的皮肤比一般人要白,所以脸颊上浮现红晕的时候也更容易被人发现。大侍女是琪雅身边的,作为从小将图坦卡蒙照顾到这么大的人,她与图坦卡蒙的关系也较为亲近。
大侍女发现图坦卡蒙的脸颊有些不正常的微红之后,出于一种关心,便自然的问出了口:“殿下,你的脸……”
然而大侍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图坦卡蒙打断了:“没什么。”图坦卡蒙说完,似乎是怕侍女再问,于是又很快说道:“不是说该回宫殿了吗,那走吧。”
话落之后,图坦卡蒙率先迈出了脚步。
但图坦卡蒙这才刚了没几步,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顿住了,接着他迅速转身,快步倒回房间,将枕头下方压着的金面具拿了出来,作为一种装饰佩戴在了头部。
在下圣船的时候,图坦卡蒙正好碰到了刚刚从圣船走到岸上的纳芙蒂蒂。
或许是因为昨夜那不光彩的偷窥,又或许是因为后半夜那隐秘又刺激的梦。
图坦卡蒙再次见到纳芙蒂蒂,眼里闪过了一抹慌乱,在感觉到纳芙蒂蒂的目光移向他这边的时候,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本尊的图坦卡蒙,猛地侧开脸,避开了与纳芙蒂蒂的目光对视。
付臻红看着图坦卡蒙的侧脸,目光在图坦卡蒙那红透了的耳根处停留了片刻,有些兴味的挑了挑眉。
这一幕,走在付臻红前方的埃赫纳顿并没有看到,但是却被站在图坦卡蒙身后的侍卫长加里看到了。
加里的目光里有了一丝思索,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不同,不过作为侍卫长,那些事情并不是他能考虑的。
“纳芙蒂蒂。”埃赫纳顿回过头,对着付臻红喊了一声,“我们回宫殿吧。”他朝着付臻红伸出了手。
付臻红也没有拒绝,而是将手放在了埃赫纳顿的掌心里。
作为埃及法老的埃赫纳顿和作为王后的纳芙蒂蒂上了马车之后,图坦卡蒙等其他人才陆续进到自己的马车里。
三圣像被僧侣从船上抬了下来,整个队伍有条不紊的往埃赫纳顿新修建的阿顿宫殿行进。
付臻红在阿顿神庙,与医者们一起,花了近八年的时间找到了根治阿拜多斯疫病的药水,而作为法老的埃赫纳顿,也用了近八年的时间,将神明信仰彻底变革。
新的宫殿在新的首都,比之从前的底比斯宫殿,还要金碧辉煌。
由埃赫纳顿领头,所有的王室陆续搬迁到了这里,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曾经最热闹辉煌的底比斯,就变得了与众多城市一般平凡。
而卡勒的接班人,新任大祭司卡尔斯伏恩并没有过多抗拒,就顺应了新任主神。有了卡尔斯伏恩做开头,原本的那些阿蒙祭司阶层,有八成以上的祭司也跟着卡尔斯伏恩一起,归于太阳神阿顿。
在新的宫殿里,付臻红与埃赫纳顿共同坐在高位之上,不再是从前那般,他的位置要微低于埃赫纳顿,而是完全意义上的平起平坐。
现在的付臻红,不单单只是作为神的使者,作为法老的王后,更是作为一个和埃赫纳顿身份对等的———埃及的统治者。
他与埃赫纳顿共同摄政,甚至拥有处死敌人的权利,而这项刑法权利,自古以来便是只有法老才有的权利。
埃及的民众们为了表达对纳芙蒂蒂的倾慕和敬仰,更为了感谢纳芙蒂蒂在阿拜多斯的疫病上做出的贡献,开始在众多庙宇中修建起了纳芙蒂蒂的肖像。
不过,尽管上下埃及的大部分民众们已经开始在信仰阿顿主神,但是仍旧有一些人在各个地方发起暴动。
虽然规模并不算大,但是分布乱散,所以也没办法在短时间之内将这些发起抗议的人全部抓拿。
而在埃赫纳顿一边追查这些人一边不断集中王室权利的同时,与埃及邻国的赫梯这边,曾经作为赫梯王子的苏庇路里乌玛已经正式被授予赫梯王座之位,成为了赫梯的新任国王苏庇路里乌玛一世。
而苏庇路里乌玛一世的双生子弟弟乔特雅诺,则作为赫梯的大将军兼外交大臣,亲自率领赫梯军队一路朝着地中海和幼发拉底河之间的广大土地开启赫梯帝国的征途。
春去秋来,时间流逝,从不停息。
又是一年河谷欢宴节,九岁图坦卡蒙相比于一年前,已经长高了很多。他的身体开始抽条,骨骼发育得很快,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因最诅咒之力而降生的,所以图坦卡蒙尽管还只有九岁,从外表来看,依旧是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
而与图坦卡蒙越发挺拔的身躯相比,埃赫纳顿的气色却越来越差,这一年里,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无论是医者,还是祭司们,都找不出原因。唯有当事人埃赫纳顿最清楚,这是一种诅咒,也是一个惩罚。
对他下诅咒的人是琪雅,是赛西斯,更是他自己。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他以卑劣的手段从赛西图尔斯那里抢走纳芙蒂蒂开始。
但若说后悔吗?
埃赫纳顿并不后悔,此时,他独坐在木椅上,高大的棕榈树叶遮住了一部分皎洁的月光,将他的身影笼罩在了一片黑色的阴影里。
而在他身后,渐渐走出来一个人。
第129章
或许并不能将埃赫纳顿身后的来者称之为人,因为作为人类的赛西图尔斯早就已经死去。
死在了曾经那疫病满城的阿拜多斯,死在了思念纳芙蒂蒂却再不可触及的遗憾里。
来者是赛西斯,一身黑袍,脸上带着面具,露出的下颔的皮肤冷冽又苍白。
“你活不过七日。”赛西斯走到埃赫纳顿的身后,落下的黑色阴影覆盖住了棕榈树照下来的影子。
埃赫纳顿整个人静坐在木椅上,他的面容位于黑暗里,面色很平静:“我知道。”他回道,语气也格外沉静。
而后,埃赫纳顿听到了一声带着嘲弄的轻哼,他并没有回头看向发出这一道声音的赛西斯,只是拍了一下身旁的木椅,十分淡然的说道:“坐下吧,这八年我们暗地里交锋了不少,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兄长…”
最后两个字埃赫纳顿说得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夜晚,这两个字却清晰无比的传递到了赛西斯的耳膜里。
赛西斯挑了挑眉,走到木椅的另一端坐了下来,他并未看埃赫纳顿,而是将视线落在前方的莲花池,“严格意义上来讲,我并不算你的兄长,你知道的,我是赛西斯,和赛西图尔斯是两个不同的存在。”
埃赫纳顿说道:“但你的思维,依旧会受到赛西图尔斯灵魂影响。”
赛西斯闻言,也没再继续纠结于这个问题,他沉默了片刻后,很随意的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这话自然是问埃赫纳顿是如何知晓他真实身份的。
“你本身就没有刻意隐藏。”埃赫纳顿回道:“很多线索,都表明被纳芙蒂蒂取名赛西斯的你和赛西图尔斯有关。”
埃赫纳顿不是傻子,他的直觉很准,而在直觉很准的同时,也非常聪明,并且十分擅长分析,所真单纯的论谋略,或许整个埃及,都没人能比得过他。
也正是因为这份得天独厚的智慧,让埃赫纳顿将原来越差的身体变化联系到了诅咒上面。
或许真要追溯起来,从那晚他背叛了纳芙蒂蒂开始,诅咒就已经生效了,只是那时他的身体变化并不明显,才没有被察觉。
琪雅是下咒者,同时也是同样被诅咒的人,而主导这一切的是赛西斯,是本该存有一线生机却被他卑劣手段害死的兄长。
“你既然都知道,为何没有点出来。”
“指出你的身份又能改变什么?”埃赫纳顿轻轻笑了一下,有些自嘲,又有些释然的说道:“我与你之间存在着因与果,你因我而死,而我也会因曾经的卑劣而亡。我们都喜欢纳芙蒂蒂,爱着那世间最美之人,但我们之间无论怎样,都影响不了纳芙蒂蒂。”
“既然影响不了纳芙蒂蒂,指不指出你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
赛西斯将面具取了下来,露出了那一张跟赛西图尔斯有几分相像的脸。他低垂着眼眸,手里把玩着取下来的面具,阴冷的嗓音透着一种慑人的寒意,“你后悔过吗?”
埃赫纳顿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偏过头,看向赛西斯,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赛西斯见状,冷笑一声,“没有。”
埃赫纳顿耸了耸肩,轻描淡写的说道:“如果时间能够倒退,我依旧会这么做。”
赛西斯没有再说话,只是眼底的讽刺更甚。
埃赫纳顿有些想笑,不急不缓的说道:“赛西斯,在你同样用卑劣的手段设计了我之后,有什么资格鄙夷我的做法?”
赛西斯顿了一下,确实,他们两个都是纯粹正义者。
而这时,埃赫纳顿却突然回答了赛西斯的上一个问题:“我从不会为做过的事而后悔,唯一有些遗憾的大概就是与纳芙蒂蒂相处的时间太短。”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埃赫纳顿的表情变得格外柔和,棱角分明的轮廓在月色下,有一种情深款款的温柔。
赛西斯看着这样的埃赫纳顿,只觉得埃赫纳顿眼中的柔和,和唇角边扬起的弧度格外的刺眼,他不禁冷声说道:“纳芙蒂蒂不喜欢你,从始至终都对你没有任何感情。”
“所以呢?”埃赫纳顿反问,“纳芙蒂蒂难道喜欢你吗?”
说完,不等赛西斯回答,埃赫纳顿又继续说道:“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纳芙蒂蒂他谁都不爱。”
“纳芙蒂蒂是残忍的神使,他不爱任何人,却有数不尽的人为获得他的垂青而卑微到尘埃里。”埃赫纳顿的声音里透着些许的感叹:“你和我都不过只是一粒沉沙,一场大的风霜之后,留不下任何痕迹。”
“不过……”埃赫纳顿话音一转:“我和你终究又是不一样的,因为我得到过纳芙蒂蒂,生前,我和他做了近十年的伴侣。而我死后,作为法老的埃赫纳顿,和作为王后的纳芙蒂蒂,会被记录在卷木里,然后一代又一代的流传下去。”
“而这就是我与你的区别,所以我又怎么可能会后悔。”埃赫纳顿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的笑意。
“说够了吗。”赛西斯语气冰冷,透着一种压抑的杀意,但很快,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之后,赛西斯眼中的阴鸷又归于了平静。
“埃赫纳顿,你很可怜。”赛西斯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
埃赫纳顿抿了抿唇,他大概知道还有与他有关的真相没有破解,但对于现在的埃赫纳顿来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他的生命已经没有几天了。
在这样的处境之下,将一切事情想得简单一点,并没有什么不好。所以即便赛西斯说得话里别有深意,也没能勾起埃赫纳顿的情绪。
赛西斯见状,还想再说些什么,而就这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夜色下,埃赫纳顿的侧方,慢慢走出来一个人影。人影看起来很高挑,有着一头飘逸的长发,晚风吹着棕榈树叶,也吹着来者金色的发丝。
来者走得近了,一股独特的香味便在风的吹拂下,飘进了埃赫纳顿和赛西斯的鼻尖里。
这样的香息,整个埃及,只有纳芙蒂蒂身上才有。
他们话题中的主角就这么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冷艳的面容,淡漠的眼神,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曾在他眼底留下半分痕迹。
见到纳芙蒂蒂,最先给出反应的是赛西斯,似乎是因为平日里付臻红的叮嘱,所以此刻见到他,赛西斯神情有些慌乱,似乎要解释什么:“我……”
“赛西斯,”付臻红直接打断了赛西斯,“你先回去,回到你该待的地方。”
付臻红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但是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言语,却于无形之中透出了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赛西斯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在接触到付臻红看过去的眼神之后,闭上了嘴,起身离开了。
赛西斯走后,这一处寂静的宫廷花园内便只剩下了付臻红和埃赫纳顿两个人。
埃赫纳顿没有像往常那般主动开口与付臻红说话,他只是微微抬着头,静静地看着付臻红,看着心中挚爱,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付臻红一直走在埃赫纳顿跟前才停了下来,因为距离很近,只要付臻红再稍微往前挪动一寸,脚尖就会碰到埃赫纳顿的脚尖。
“很晚了,你该去休息。”付臻红缓缓说道。
埃赫纳顿轻轻摇头,他伸出手,握住了付臻红垂在身侧的手,“纳芙蒂蒂,陪我一会儿。”
付臻红没有挣开手,他盯着埃赫纳顿看了几秒,随后坐在了赛西斯方才坐的位置。
埃赫纳顿轻轻笑了笑,在付臻红坐定之后,身体往付臻红这边一仰,倒了下来,将头枕在了付臻红的大腿上。
他的后脑勺贴着付臻红柔软的大腿,双脚很随意的搭在木椅的扶拦上,就这么面朝上,看着付臻红。
不知是埃赫纳顿的错觉还是什么,他敏锐的感觉到了,今夜的纳芙蒂蒂身上有一种很平然温和的气质。
大概是因为知道他快要死了?
埃赫纳顿没所谓的笑了笑。
这样也好,能在最后的时间里,体会到纳芙蒂蒂的温柔。
埃赫纳顿抬起手,用指尖轻轻触摸付臻红眼睛下方的那一颗泪痣,并不带有任何的情欲之意。
付臻红没有说话,也没有躲避,就这么任由埃赫纳顿动作。
埃赫纳顿唇角又勾了勾,他的指尖从付臻红的那一颗泪痣开始移动,有些粗糙的指腹小心翼翼的摩挲着付臻红的脸颊,仿佛要借此来将付臻红这张脸牢牢铭记在自己心底深处。
适当如今,埃赫纳顿不可能会傻傻的问纳芙蒂蒂的心中有没有他这种问题。
有些事情,两人心知肚明。
不去挑明。
就是最好的结果。
埃赫纳顿其实已经很满足了,正如他对赛西斯说得那样。哪怕他死了,他与纳芙蒂蒂的事迹也会被流传下来,即便是时间也无法抹去。
他是埃及第十八王朝的法老,纳芙蒂蒂是他的王后。他们是伴侣,而他们的名字会绑在一起,一起被后人铭记下来。
“纳芙蒂蒂……”埃赫纳顿轻轻念出了付臻红在这个世界的名字,低沉磁性的语气里流转着一种缱绻的爱恋:“你从未主动吻过我…”他说着,坐起身直面付臻红,然后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双唇:“能满足我这个心愿吗?”
付臻红沉默了,他蓝色的眼眸凝着埃赫纳顿的眼睛,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埃赫纳顿苦笑了一下,他知道纳芙蒂蒂的回答了。
然而就在埃赫纳顿垂下眼眸,已经不抱有希望的时候,脸颊处突然覆上来一双微凉却细腻的手。
在埃赫纳顿错愕又惊喜的目光下,付臻红吻上了埃赫纳顿的双唇,很轻,也很浅的一个吻,却让埃赫纳顿胸腔里的情意如潮水一般涌动出来。
这一个吻,并没有深入的勾缠,也没有缱绻而又悱恻的亲吮,只有最简单的双唇相贴,缓缓的唇瓣摩蹭之间,透出了一种异常美好的温和来。
平淡的甜腻……
埃赫纳顿品出了这样一种幸福。
一吻之后,埃赫纳顿没有去看付臻红的眼眸,而是就这么抱住了付臻红,将下巴搭在了付臻红的肩膀上。
他的脸贴着付臻红的脸颊,缓缓问道:“纳芙蒂蒂,你会一直记住我吗?”
“嗯。”付臻红应了一声,然后第一次主动抬起手,回应了埃赫纳顿的拥抱。
他的掌心放在埃赫纳顿的手背上,至上而下的抚着埃赫纳顿的背脊,声音依旧很冷冽,但是却有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
他说:“我会记住你,埃赫纳顿。”
第130章
“我会记住你,埃赫纳顿。”付臻红的这一句话对于现在的埃赫纳顿来说,或许是一种比起喜欢更要真切的回应。
埃赫纳顿轻轻笑了起来,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上浮现着仿佛能驱散一切黑暗与阴霾的光辉。他是太阳神之子,以阿顿之神的荣耀诞生于这个世界,而最后,也将在主神的眷顾下,去向往生。
七日的时间很短,白昼与黑夜的交汇仿佛也在眨眼之间。法老埃赫纳顿于七日后的清晨闭上了眼睛,以阿顿光辉的灵魂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法老的离世让上下埃及的民众们陷入了一阵悲痛中。在引渡者送葬法老埃赫纳顿的那一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祭奠去往来世的法老。
而事实上,在法老埃赫纳顿死亡没两个小时,小殿下图坦卡蒙的母亲琪雅也跟着离世。
有心人猜测是否是因为琪雅想要追随埃赫纳顿去向往生世界,但事情的真相却是因为诅咒之力,从一开始就是涉及到埃赫纳顿和琪雅两个人。
只不过比起作为埃及最高统治者埃赫纳顿的死亡,琪雅的离世在众人眼里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除了琪雅宫殿里的侍女侍者们和图坦卡蒙,几乎没有什么人去在意琪雅的离去。
在琪雅死亡的前一刻,付臻红去见了她最后一面。见到付臻红的琪雅,眼里有湿润的泪意,似有千言万语要述说。
但她的嘴唇翕动,却没能发出一个完整的语句,付臻红坐在琪雅的床边,掌心放在琪雅的脸颊处,带着一种无声安抚的意味。
琪雅从付臻红的眼神里看到了一如既往的冷冽和淡漠,但是脸颊处的手却又让她感觉到了独属于纳芙蒂蒂的温柔。
温柔,又残忍。
琪雅最终释然地笑了,她抬起手握住了付臻红的手,然后放在自己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神使大人…愿您…不被俗…世搅扰,永远…平安顺遂……”
“愿来生…琪雅…还…能…遇见您…”艰难的说完最后这一个字之后,琪雅的手垂了下来,永远闭上了眼睛。
站在一旁的图坦卡蒙紧咬着双唇,双手攥紧成拳,指甲都深陷进了肉里。他努力憋住了眼泪,告诉自己不能哭,因为只有弱者才会软弱哭泣。
付臻红看着琪雅的脸,想到琪雅说得最后那一句话,轻轻叹息了一声,很轻很轻的说道:“琪雅,来世愿你做一个快乐无忧的女子。”
话落之后,付臻红站起身,他看了一眼低垂着头颅,让人窥探不到面部表情的图坦卡蒙,语气淡漠的说道:“将情绪尽快调整好,三日之后,继任你父亲的法老之位。”
留下这一句话后,付臻红也没等图坦卡蒙做出任何回答,就直接离开了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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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埃赫纳顿没离世之时,作为王后的付臻红就已经拥有了与埃赫纳顿完全对等的权利,如今,法老埃赫纳顿去世,整个埃及便暂时由付臻红全权管制。
而付臻红之所以让年仅九岁的图坦卡蒙继位,也不过只是顺应了原本的世界发展而已。
不过,现阶段付臻红手上握着绝对的权利,即便是图坦卡蒙继任了法老之位,却也要受到付臻红的制约,在重大事情上的最终决策也是付臻红决定。
三日后,在图坦卡蒙的继位仪式上。
他穿着只属于法老的服饰,头戴双色相间的王冠,手握权杖,在阿顿圣象前,于众人的目光中坐上了法老之位。
“图坦卡蒙陛下,万福。”
下方的埃及民众们齐声声的喊着图坦卡蒙的名字,不管心中是否有议,至少面色上全是恭敬与虔诚。
图坦卡蒙坐在王座上,看着下方垂着头的埃及民众们,心中并没有掀起太过激动的波澜。
不过短短三天的时间,图坦卡蒙整个人却像是突然就长大了一样。或许是琪雅的死让他明白了某些事情,又或许是因为即将成为法老让他知道了自己需要履行的责任和义务,所以需要让自己的性格变得更加的成熟和稳重。
他将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遍,最后收回视线,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坐在高他一点的位置上的纳芙蒂蒂。
因为戴着金面具的缘故,图坦卡蒙看不清楚纳芙蒂蒂此时的模样,不过即便没有看到,他也能猜到面具下的纳芙蒂蒂定然是一副漠然冷淡的表情。
而两人之间有些距离差的位置让图坦卡蒙明白即便他现在继任了法老之位,但实际上真正做主的人却还是纳芙蒂蒂。
这种明明已经身居高位,却依旧无法全权做主的感觉让图坦卡蒙感觉到了一种被纳芙蒂蒂压制的束缚感。
没有实权的傀儡。
并不是图坦卡蒙想要的结果。
但是图坦卡蒙也很清楚,现在的他根本没有足够的本事将权利全部集中在自己的手中。
付臻红接触到图坦卡蒙的眼神,从这双隐忍却暗含着凌厉的眼神里,他看出了一种不服输的韧劲。
付臻红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评价,他收回了目光,一言未发的坐在高位上,直到继任仪式结束之后,才在众人的跪拜下,从高位走下来。
而在经过右边第二个位置的时候,付臻红感觉到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什么东西轻轻勾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侧头看了过去。
只见他的右方,站着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那男子,男子一身无垢的白袍,低垂着的脸上,睫毛很长,有些卷翘,而头部没有任何头发。
付臻红从这男子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柒姿花的香味,柒姿花是祭司专门用来占卜和祭祀的重要香料,而身上沾染上这种味道的人,只有常年使用柒姿花的祭司。
九年的时间,曾经那个在阿蒙神庙不小心看到付臻红沐浴的光头少年已经长成了比付臻红还要高大的青年。
由于对方是低着头,又半垂着眼眸的缘故,付臻红只能看到对方的眉眼。几年的沉淀,如今的卡尔斯伏恩,身上有一种沉静宁和的气质,此时,他安静的站在原地,自有一种犹如古玉一般圣洁的气息从身上缓缓流淌而出。
仿佛淡然静宜,不争不抢,不骄不躁。
但是付臻红想到方才手背上的触感,又看了看这做出那样的举动后,却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的卡尔斯伏恩,眼中难得有了一丝兴味。
有点意思……
付臻红面具下的脸上有些了些许笑意。
而付臻红这一短暂的停顿,自然引起了一直在关注着他的图坦卡蒙的注意。刚继任的年轻法老在付臻红和卡尔斯伏恩身上来回看了几遍,心里莫名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卡尔斯伏恩,”图坦卡蒙出声喊了这白衣祭司一声。
卡尔斯伏恩闻言,无比自然的将身体转了一个方向,然后对着还坐在高位上的图坦卡蒙,行了一个标准的祭司之礼,“陛下。”
他的声音也是非常温柔又平和的一种好听,并不是十分的低沉,听起来也没有一点攻击力。
这样的声音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从而放下心中的戒备。
图坦卡蒙对卡尔斯伏恩说了什么,付臻红没有兴趣听,他离开庆典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在他宫殿的房间里,墙壁上还挂着一副画像,那是他的画像,在一年前的河谷欢宴节之后,埃赫纳顿就将带到圣船上的那一副画送给了付臻红。
虽然付臻红对埃赫纳顿并没有那种情爱的喜欢,但是作为他攻略的天选之一,埃赫纳顿对于付臻红来说,到底还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如此,此刻看着这一副埃赫纳顿送给他的画像,付臻红才下意识的想起了与做了近十年伴侣的埃赫纳顿。
这个时候,埃赫纳顿已经被小心安葬在帝王谷的墓穴之中,黄金堆砌在他安睡的棺木之内。
为了不让其他人打扰法老的安眠,也为了让盗墓者知难而退,付臻红以神使之明施下了咒语。若是有人妄图打扰法老的沉睡,诅咒必定会降临在扰乱者的身上。
利用柒姿花设下咒语之后,付臻红让侍者拿来了塞尼特棋。埃及的娱乐项目并不算多,歌曲舞蹈这些付臻红又并不喜欢。
所以很多时候,独自一人的付臻红更喜欢下棋。
然而今日,将棋盘放置好的侍者刚刚退出房间,就有一个黑影出现在了付臻红的身后。
察觉到身后的细微动静,付臻红并没有回头,甚至连表情也没有变换分毫。
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双冰冷苍白的手顺着付臻红的手臂一路往上攀上了付臻红的肩膀。
因为付臻红穿得的亚麻衣物是斜露手臂与肩膀的,所以身后的这一双手,有一只手的掌心便完完全全的贴到了付臻红肩膀处的皮肤。
付臻红的肩头圆润而细腻,包裹住付臻红肩头的那只手没有一丝温度,是异常冷寒的气息,如蛇一般。
“主人……”付臻红的耳畔处传来了一声缱绻而又暧昧的低唤,来者冰冷的气息也喷洒到了付臻红的耳朵上。
近十年的时间,改变的不仅仅是埃赫纳顿,曾经的赛西斯也在付臻红的漠视下变得越来越大胆和放肆。
而此刻,作为被束缚的契约宠物,赛西斯的行为显然已经是一种逾越。但即便是如此,赛西斯也没有要退后的意思,反而开始将手游移,从付臻红的肩头慢慢往内朝着付臻红的锁骨移去。
第131章
由于赛西斯并不是人类的缘故,他的体温也是如同毒蛇一般的冰冷,就在他那没有一丝温度的指尖快要触碰到付臻红锁骨的时候,付臻红单手握住了赛西斯的手腕。
“赛西斯,”付臻红的语气冷淡,“是我平时对你太纵容了,才让你有了可以放肆的错觉。”
赛西斯闻言,反而是轻轻笑了一下,他就着手腕被付臻红钳住的姿势,然后略微俯身,将下巴搭在了付臻红的肩膀上,脸颊偏移,双唇顺势埋在了付臻红的颈侧。
他呼出来的气息是冰冷的,同样冰凉的双唇磨蹭着付臻红颈侧的皮肤,像是一头猛兽在寻觅到伴侣时的一种求偶行为。
付臻红的眉头皱了起来,身上散发出了凛然的寒气,而这个时候,赛西斯才不急不缓的在付臻红再次开口之前,站直了身体。
但是赛西斯没有将自己的手从付臻红的手中抽回,反而是就着两人的手相连的姿势从付臻红的身后绕到了付臻红的前方。
紧接着,赛西斯就像从前那般,半蹲在了付臻红的脚边,他将脸颊放在付臻红的大腿上,抬着眼眸,自下而上的看着付臻红。
“纳芙蒂蒂,我都快要消散了,就不能再让我放肆一下吗。”赛西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叹。
付臻红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下蓝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凝视着他的赛西斯。
作为契约之主,付臻红自然知道赛西斯快要消散了,其实更准确一点的说是赛西斯的意识里属于赛西图尔斯的那一部分灵魂快消散了,至于剩下的那一部分蛇的灵魂,也会慢慢退回到最初。
因与果,不仅仅是指埃赫纳顿和琪雅。
诅咒,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参与到其中的存在。
埃赫纳顿和琪雅的死是因为诅咒,赛西斯作为真正的施咒者,自然也不可能幸免。
得与失,是相对的。
赛西斯不是神明,亦不是神的使者、或者是拥有一丝神性的祭司,所以他在给别人施下诅咒的同时,自己最终也会被反噬。
其实若是埃赫纳顿是普通人还好,但埃赫纳顿是法老,是太阳神之子,这样的身份也注定了赛西斯所担下的惩罚不能被化解。
“纳芙蒂蒂,我挺羡慕埃赫纳顿的,至少他拥有过你,名正言顺。”赛西斯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腕微转,于是那原本被付臻红钳住手腕的那只手,便顺势握住了付臻红的手背。
付臻红将手松开,而赛西斯却趁机将五指插入进了付臻红的五指之间。
“这些年里,即便拥有了赛西斯这样一个身份,但既不是人也不能算是蛇的我,只能像一个卑微的可怜虫一样,躲在暗处,贪婪的看着你,期望着你能回头看我一眼。”
“所以呢?”付臻红开了口,“你到底想说什么?”
“纳芙蒂蒂……看在我就快要消散的份上,请怜惜我一次吧。”赛西斯说完,亲吻了一下付臻红的手背:“至少,这一次,请不要拒绝我。”
“我…不过是想没有遗憾的离开。”
最后这一句话赛西斯说得很轻,声音低得几乎到了微不可闻的地步。
“我不喜欢你。”付臻红说道。
赛西斯并不意外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他回道:“我知道。”
纳芙蒂蒂不喜欢他,不喜欢任何人。
哪怕是赛西图尔斯,或许在纳芙蒂蒂心中,也仅仅只是相比于其他人,稍微更有分量一些。
但那又如何,即便纳芙蒂蒂不喜欢他又如何。十年的相处,让赛西斯明白了纳芙蒂蒂的冷漠,现在他所奢求的,不过是纳芙蒂蒂给他一次真正贴近的机会。
他的时间已经不剩多少了……
赛西斯将脑海中的那些思绪压住,然后半直起身,将自己的视线与付臻红的视线平视。
他的那只手还固执的与付臻红的手五指紧紧相扣,就仿佛这样做的他们,就是亲密无间的伴侣一样。
哪怕一切都是虚假的,对于赛西斯来说也是一种难得的甜腻。
此刻,他那独特的蛇瞳里印着付臻红的模样。他先是试探性的将另一只手放在了付臻红的脸颊处,在发现付臻红并没有避开他的触碰后,心里顿时一喜,然后整个人倾身朝着付臻红的方向而去。
而这一行为,让赛西斯的鼻尖贴到了付臻红的鼻尖,彼此的呼吸也交融在了两人之间那狭窄的空气里。
一种别样暧昧的氛围缓缓蔓延而出。
虽然主要想要靠近纳芙蒂蒂的是赛西斯自己,但此刻当赛西斯真得距离纳芙蒂蒂越来越近之后,他的喉结却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
这是紧张的表现。
赛西斯虽然不是人类,但是却拥有了人类才有的情感。
他慢慢靠近付臻红,冰凉的双唇最终碰到了付臻红那微凉的唇瓣。
双唇让柔软馨香的触感让赛西斯整个人不禁颤栗了一下,从他成为在莲花池水里诞生开始,除了在最初的时候与纳芙蒂蒂有过较为亲密的行为外,时隔九年,他终于再一次吻到了纳芙蒂蒂。
赛西斯不知道这是不是那些祭司嘴里说过的始与终。他新生之时,与纳芙蒂蒂有关亲吻,而如今在快要消散之际,也得到了这样一个甜腻的吻。
他只知道他必须好好珍惜这一刻,好好感受从纳芙蒂蒂的唇齿间流转出来的馨香。
赛西斯的目光在付臻红的眼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了舌尖,轻轻探向付臻红闭着的双唇。
付臻红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给予回应。
赛西斯的眼里有了笑意,瞳孔深处是真切的,浓烈的,炽热的爱。他的舌尖探入进了那温热的馨香里,然后缠住了付臻红的舌尖,轻轻的亲吮。
作为半人半蛇的怪物,赛西斯的体温始终是冰冷的,但是在与付臻红的亲吻里,他那苍白冰凉的身体似乎慢慢有了一种温热。
这温热来源于他的心脏。
这温热正朝着他全身上下蔓延。
赛西斯还想要更多,他那只与付臻红五指相扣的手,引领着付臻红来到了他的后背处,而另一只手则是从付臻红的脸颊慢慢往下游移。
空气中萦绕出了一种缱绻的氛围。
芳香蜡的香味让整个房间平添了几分旖旎。
然而,就在赛西斯的手移到付臻红腰腹的时候,房间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付臻红抬起手想要推开赛西斯,但是却被赛西斯完全抱住了。
赛西斯并不在意他和纳芙蒂蒂的亲昵被旁人看见,或者说他就是要让来者看到他与纳芙蒂蒂的亲昵。
纳芙蒂蒂的宫殿不是一般人能进的,能毫无阻隔的来到这里的人,如今只可能是那刚刚继任法老之位的图坦卡蒙。
事实上,也正如赛西斯所预料的一样。
朝着这边走来的人,确实是刚从继任大典上回来的图坦卡蒙。
图坦卡蒙原本是不打算来纳芙蒂蒂的宫殿,但是在大典结束的时候,大祭司卡尔斯伏恩叫住了他。
那穿着一身纯白衣物的大祭司用一副淡然沉静的模样对他说了一句话。
“陛下,有没有想过,你的母亲和上一任法老的死亡或许和神使纳芙蒂蒂有关。”
就是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在图坦卡蒙的心里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他整个人愣在了原地,直到卡尔斯伏恩行完礼离开之后,图坦卡蒙才从这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看了一眼卡尔斯伏恩离开的背影,虽然心里并没有真正相信卡尔斯伏恩的话,但是不可否认的,对方的话让他对纳芙蒂蒂有了猜疑。
也正是因为如此,图坦卡蒙才迫不及待的想要见纳芙蒂蒂,想要来亲自问问纳芙蒂蒂,问问对方,他母亲和父亲的死亡到底和纳芙蒂蒂有没有关系。
然而让图坦卡蒙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因为内心的急切而没想这么多就推开房间门之后,急匆匆走进来的图坦卡蒙正欲说话,却在看到屋内的画面后,身体猛地僵直在了原地。
图坦卡蒙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一贯冷艳高贵的纳芙蒂蒂,竟然在与一个男人接吻。
错愕,震惊,愤怒,这些情绪瞬间涌上图坦卡蒙的脑海,有那么一瞬间,图坦卡蒙甚至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不然为什么他的父亲和母亲不过才离世三日,纳芙蒂蒂就与别的男人亲密。
这个男人是谁?
一股无名之火直直朝着图坦卡蒙的喉咙蹿去,他看着房间里的这一幕,目眦尽裂。
“纳芙蒂蒂!”图坦卡蒙愤怒地喊出了付臻红的名字,他大步上前,想要扯开背对着他抱住纳芙蒂蒂的男人,然而在他的手快要触碰到这陌生男人的时候,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弹开。
好在图坦卡蒙从小跟着加里学武,才没有因这一股看不见的怪力而被击退得摔倒。
“纳芙蒂蒂,你怎么可以!”图坦卡蒙的眼里迸发出了一道骇人的红光。此刻,他这愤怒也不知是在为自己的父亲不值,还是因为自己。
图坦卡蒙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异常的刺眼,刺眼到他的心底有了一种强烈的毁灭欲。
付臻红拍了一下赛西斯的后背,在赛西斯退出他的双唇站好之后,付臻红才看向了一旁的图坦卡蒙。
因为方才的亲吻,付臻红那形状漂亮的唇瓣染上了一层瑰丽的艳红,如一朵诱人采摘的娇花。然而和这充满蛊惑力的双唇相比的是,付臻红眼神依旧是冷静的,并没有染上分毫的朦胧或是艳色。
他似乎并没有因为亲吻而沉醉,也没有因为图坦卡蒙的闯入而慌乱。他只是目光平静的扫了图坦卡蒙一眼,说道:“你如今已是法老,我是你父亲的伴侣,名义上是你的长辈,图坦卡蒙,别忘了你的礼仪。”
“礼仪?”图坦卡蒙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突然冷笑起来,他语气有些尖锐的说道:“作为我父亲的伴侣,纳芙蒂蒂,我父亲这才离世几天?你就与别的男人搅在了一起,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礼仪?”
图坦卡蒙的这番言语之间充斥着讽刺和讥诮,特别是在看到付臻红始终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后,内心的那股无名之火更浓。
“这个男人是谁?”图坦卡蒙看向了与纳芙蒂蒂偷情的男人。
也是在这个时候,背对图坦卡蒙的赛西斯转过了身,他抬了抬眼皮,似回味似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然后不疾不徐的说道:“我呀,是纳芙蒂蒂的情人……”
第132章
“我呀,是纳芙蒂蒂的情人……”
赛西斯的声音清晰无比的传到了图坦卡蒙的耳膜里,听着这一句话,图坦卡蒙心中的怒火几乎快要实质化。
然而事实上,图坦卡蒙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如此生气的缘由。在继任大典上的时候图坦卡蒙还曾告诉自己,要做一个合格的君王,不要被轻易挑起情绪,要时刻保持着冷静。
但有些可笑的是,一到了与纳芙蒂蒂相关的事情上,图坦卡蒙就没办法做到平和待之。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图坦卡蒙告诉自己要冷静,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在这个自称是纳芙蒂蒂情人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并不是他的错觉,在图坦卡蒙看向这个男人的时候,对方那有些奇怪的瞳孔里浮现出了一抹明显的不屑和轻慢。
显然,这个与纳芙蒂蒂亲昵的男人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图坦卡蒙注意到这个男人的五官和他那死去的父亲有些微妙的相似,而这份相似让图坦卡蒙想起了一件很久之前的事情。
图坦卡蒙记得,在纳芙蒂蒂成为他父亲的伴侣之前,曾是父亲的兄长赛西图尔斯的未婚对象。
图坦卡蒙还记得,加里曾经提到过纳芙蒂蒂的身边,有一个名叫赛西斯的侍者。
现在看来,这个男人应该就是赛西斯。
很快分析出对方的身份之后,图坦卡蒙反而没有了刚开始的错愕与震惊,他慢慢平复心绪,将视线转回到了纳芙蒂蒂的脸上。
“纳芙蒂蒂,这人真得是你情人吗?”
虽然已经大概猜到了事情或许并不像这叫赛西斯的男人说得那样,但是图坦卡蒙还是想听到纳芙蒂蒂亲口回答。
“是与不是,与你何干?”付臻红轻飘飘的说出了这一句。
若是平日里,图坦卡蒙听到付臻红这么说定然会下意识的杠上几句,但是眼下,图坦卡蒙却反而冷静了不少。
纳芙蒂蒂这么回答,让图坦卡蒙明白了赛西斯在纳芙蒂蒂眼里或许也不过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
图坦卡蒙想到了来这里的目的,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被纳芙蒂蒂牵着鼻子走。心思转念间,他收敛住神色,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冷静平和:“纳芙蒂蒂,我想和你单独谈话。”
付臻红整理了一下因为方才的亲吻而显得有些凌乱衣物,他瞥了一眼赛西斯,然后才看向了这刚继任法老之位的少年:“图坦卡蒙,我说过,我是你的长辈。”
图坦卡蒙闻言,微微顿了一下,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改口道:“神使大人,我想与你单独说话。”语气尽管还是有些不情不愿,不过到底还是没有忘记该有的恭敬。
而付臻红却淡淡的说道:“夜深了,有什么话改日再说。”
是改日,而不是明日。
甚至不是一个准确的时间。
图坦卡蒙眉头一皱,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付臻红却站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
看着与自己只隔了半米远的神使纳芙蒂蒂,图坦卡蒙莫名有些紧张,特别是在对上纳芙蒂蒂那深邃的蓝色眼眸后,没来由的有了些许的拘谨。
“图坦卡蒙,你如今已是埃及的王,作为上下埃及的统治者,年龄不是你可以任性或是愚蠢的理由。”
付臻红直视着图坦卡蒙的眼睛,声音冷冽而清幽,如同山谷的泉水缓缓敲击着溪流之下的碎石,“有些事,想清楚了再问,想清楚了再做。”
图坦卡蒙垂在身侧的手一紧,他嘴唇翕动了一下,还想反驳:“你……”
然而他这话才刚开了一个头,下巴就被付臻红的手捏住了。
付臻红用了几分力道捏着图坦卡蒙迫使这位少年法老扬着脖子,他蓝色的眼睛微微半眯,轻描淡写的说道:“图坦卡蒙,若你不能做一个合格的君主,我会收回你作为法老的权利。”
图坦卡蒙咬着牙不说话了,他知道纳芙蒂蒂说得都是真得,他也很清楚,纳芙蒂蒂有这么大的能耐,收回他的继承权。
在埃及,纳芙蒂蒂,神的使者。
是埃及民众心里,最无可替代的存在。
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信仰和遵从,无论纳芙蒂蒂做出任何事,在那些人眼里,都是正常的,他们不会质疑,只会虔诚的追随在身后。
图坦卡蒙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清到这一现实,他整个人犹如被当头一棒般,瞬间清醒了不少。
确实…他有些冲动了。
他现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和纳芙蒂蒂之间的差距太大。他也没有质问纳芙蒂蒂的权利,弱者没有话语权。
他更没有资格将父亲与母亲之间的敌对关系牵连到纳芙蒂蒂的身上,因为一开始做出背叛之事的人就是他的父亲和母亲。
作为两个背叛者的孩子,他又有什么立场去憎恨纳芙蒂蒂的冷漠。
而就算暂时抛开了这些不谈,现在他已经成为了法老,一言一行都应该慎重,若是全凭借着性子意气用事,是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法老王。
想明白这些之后,图坦卡蒙那原本还有些不甘和凶狠的眼神慢慢变了,那浑身带刺的攻击性也随之消散了。
“…我知道了…”他缓缓开口说出了这一句,仿佛在一夕之间成熟了不少。
付臻红盯着图坦卡蒙看了两秒,在确认图坦卡蒙真得明白他的意思之后,冷然淡漠的语气也稍微柔和了些许,“乖孩子。”
图坦卡蒙的耳根因这三个字而瞬间红了个透,就连脖颈和脸颊也弥漫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而这时,图坦卡蒙似乎才反应了过来,自己的下巴正被纳芙蒂蒂的手捏着。
下巴处所接触到细腻触感正是纳芙蒂蒂的指腹。
一时之间,一种淡淡的羞耻之感从图坦卡蒙的体内蹿升,图坦卡蒙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脸颊处的烫意,下巴那被纳芙蒂蒂的指腹捏住的地方更是像被一团火灼烧了一般。
不过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
两秒之后,付臻红便收回了手。
图坦卡蒙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心底却又有一种像是失落的情绪。
“回你的宫殿去。”付臻红对图坦卡蒙说道。
图坦卡蒙点了点头,不过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赛西斯,似乎在无声的询问纳芙蒂蒂那这个男人又待如何处置?
“他也会回到他本该去的地方。”付臻红的声音很轻,悦耳的声线里饱含着一种别样的深意。
“一辈人有一辈人要做的事。”付臻红看向图坦卡蒙:“作为法老,你要快点长大。”
彼时的图坦卡蒙还不明白付臻红这句话中的意思,他只是看了看付臻红,又看了看静默不言的赛西斯,然后再付臻红第二次开口前,离开了宫殿。
图坦卡蒙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了赛西斯和付臻红。但因为有了图坦卡蒙突然出现的搅扰,方才的旖旎和暧昧也已全然不复存在。
付臻红看向赛西斯,赛西斯走到了付臻红身边,将付臻红抱在了怀里。
诚如付臻红方才对图坦卡蒙所言。
夜已经深了。
高悬挂在天空的月亮会被云层覆盖,闪烁的繁星也会逐渐微弱,直到全然不见。
赛西图尔斯与付臻红从小一起长大。
赛西斯跟了付臻红十年。
此时,赛西斯将付臻红牢牢抱在自己的怀里,他将额头轻轻抵着付臻红的额头。
属于赛西图尔斯的那一部分意识快要消散了,两人心知肚明。赛西斯叹息似的开了口,轻轻缓缓地轻念起了赛西图尔斯的那一部分意识里的最美好的回忆……
“伟大的神…
将阳光投射于尼罗河畔
……
请你见证
以蓝莲花作为永生祝福的
纳芙蒂蒂与赛西斯的爱情…”
这是曾经在阿蒙神庙时,赛西图尔斯与付臻红的订婚颂词,而此时,赛西斯私心的将赛西图尔斯的名字换成了自己的名字。
在念完最后一个音之后,赛西斯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渐渐地,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朦胧,直到最后,消散不见。
执念,痴缠,终其一生,不过是因为喜欢。
付臻红垂下眼眸,看向地上的红蛇。
红蛇也扬着上半身,注视着付臻红。
这样的场景就像是付臻红在花园与红蛇初见时那般。
付臻红蹲下了身,对着红蛇伸出了手。
而红蛇也顺势爬上了付臻红的掌心,然后顺着付臻红的手,将身躯缠绕在了付臻红的手臂上。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最初。
第二日。
阳光比昨日还要更炽热,照在尼罗河水之上,红得有些刺目。
付臻红戴着金面具坐在最高主位上,而图坦卡蒙则坐在稍低他一点的王座,年轻的少年法老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面对一些大臣有些锐利的汇报,脸上也是沉着和冷静。
他条理清晰的分析着上下埃及如今的局势,将因为埃赫纳顿的死亡而有些分散的王权慢慢集中在手里。
付臻红全程看在眼里,并没有发表任何言语。付臻红并不擅长养孩子,不听话的小兽,他不会浪费时间教导。
所幸图坦卡蒙是聪明的,在经过昨夜的事情之后,明白了处在他这个位置上,当下最应该做的事情。
“陛下,赫梯国的乔特雅诺两日前趁西亚大国米坦尼陷入内讧之时,率领军队一举歼灭了这个国家。”老臣阿伊向图坦卡蒙说着赫梯国的动向:“这一个月,对方一直在试图怂恿那些臣服于我埃及国土的小王公叛变造反。”
“乔特雅诺……”图坦卡蒙缓缓念着这个名字,他知道对方是赫梯国的王苏庇路里乌玛一世的双生胞弟。
在今日来大殿之前,图坦卡蒙还翻看过这一对赫梯双生子相关的信件记录。
如今赫梯国日益壮大,若是就放任赫梯人这么一直征途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威胁到埃及。
他的父亲埃赫纳顿虽然通过变革主神的方法将曾经分散到阿蒙祭司手中的权利收了回来,但是由于这些年一直在专注于调整埃及内部的弊端,也就导致了埃及之外的领土被赫梯一路征伐。
若是赫梯的乔特雅诺成功煽动那些小王叛乱,对还在信仰变革初期的埃及无疑是一种不可忽视的重创。
图坦卡蒙自然不能允许那样的结果在他统治下发生,很快在心里思考了一番,图坦卡蒙正欲向阿伊回话,这时,传话信使便匆匆来报———
“陛下,赫梯将领请求会见。”
图坦卡蒙眯了眯眼:“乔特雅诺…”
传话信者又报:“对方指明要神使大人到场。”
第133章
“对方指明要神使大人到场。”
传话信者将这句话说完之后,大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有些诡异的沉寂,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开口,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有意无意的投向了坐在最高主位的付臻红。
面对众人的暗自打量,付臻红的神色淡淡的,蓝色的眼眸里也并没有因为传话信者的来报而掀起太大的波澜。
“告诉对方,三日之后在底比斯会见。”
“是。”
这一小插曲之后,付臻红用眼神示意图坦卡蒙将方才准备对大臣阿伊说得话,继续说出来。图坦卡蒙虽然有些想知道赫梯的乔特雅诺与纳芙蒂蒂之间有什么关系,但碍于时间和场合,只能将心底的疑惑暂时压在嘴里。
大殿内的大会结束之后,图坦卡蒙原本是打算去向纳芙蒂蒂询问乔特雅诺以及其他一些事情,但他想到昨夜纳芙蒂蒂说得那些话,最终还是没有走上去。
只不过,图坦卡蒙虽然没有跟上去,但是另一个人却大步往前,很快走到了付臻红身后。
“神使大人。”付臻红听到了一道非常好听的男声。他转过身,刚好与身后之人看向他的视线对视到了一起。
是大祭司卡尔斯伏恩。
按理说,以卡尔斯伏恩如今的身份,看到付臻红之后,应该微垂下头颅,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直视着付臻红的眼睛。但事实上却是,卡尔斯伏恩不仅直直的凝视着付臻红眸子,那看起来沉静宁和的脸上还浮现出了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来。
“神使大人,能否与您单独说话。”
付臻红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卡尔斯伏恩,与九年前相比,卡尔斯伏恩已经完全长成了大人的模样。
无论是面部的棱角,还是身高,都从当初那个有些稚嫩的光头小少年成长为一个身材挺拔的神圣大祭司。
但真得是神圣的吗…
付臻红还记得当年从卡尔斯伏恩眼底捕捉到的一丝野心和阴翳。而现在再来看,此刻卡尔斯伏恩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负面的情绪和欲望,反而是极其沉静和平淡的温和。
很显然,比起九年前,如今的卡尔斯伏恩更会隐藏情绪,也更会伪装了。
付臻红并不会说这有什么不好,不同的身份有不同的活法,卡尔斯伏恩曾经是阿蒙大祭司卡勒的养子,这一层身份让他在如今的阿顿神庙内,并不如表面过得那般光鲜。
“你有何事要说?”付臻红直接问他。
听到付臻红的问话,卡尔斯伏恩看了一眼周围那些虽然从他们这边绕开、但是依旧将目光暗自放在他们身上的大臣们,抿了抿唇,缓缓说道:“是一件需要在不被旁人打扰到的场合下说的事。”
卡尔斯伏恩这句话说完之后,付臻红还没有回答,另一个声音就插入进了两人的谈话里。
“大祭司有什么事需要单独跟神使说?”
说话的人正是图坦卡蒙,本来他是打算离开的,但是在看到卡尔斯伏恩与纳芙蒂蒂站在一起说话后,不知怎么的就挪动了脚步的方向,走到了他们这边。
没有任何缘由,图坦卡蒙就是有些排斥大祭司卡尔斯伏恩,这大祭司的身上给他一种很强烈的违和感。
他不喜欢看到卡尔斯伏恩与纳芙蒂蒂站在一起,更不想卡尔斯伏恩与纳芙蒂蒂单独说话。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图坦卡蒙知道自己确实是对纳芙蒂蒂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占有欲。特别是昨夜用一晚上的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之后,图坦卡蒙更不想纳芙蒂蒂与旁人之间的关系超过纳芙蒂蒂与他。
父亲和母亲都去了往生世界。
潜意识里,图坦卡蒙认为他会是这个世界上与纳芙蒂蒂关系最近的存在。
在这种认知之下,图坦卡蒙见到卡尔斯伏恩对纳芙蒂蒂微笑,而一贯淡漠的神使对待卡尔斯伏恩时也并没有像对待其他人那般冷淡漠视,这也就让图坦卡蒙有了一种危机感。
直觉告诉图坦卡蒙,卡尔斯伏恩与其他人相比,在纳芙蒂蒂眼里应该是有几分不同的。
图坦卡蒙说不出这种感觉产生的具体原因,但就是本能的相信着自己的直觉。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走到了这边,介入到了卡尔斯伏恩与纳芙蒂蒂的谈话里。
图坦卡蒙不想纳芙蒂蒂注意力分散给其他人,特别是这个人还是不久前对他说了一句与纳芙蒂蒂相关的模棱两可的话语的卡尔斯伏恩。
见卡尔斯伏恩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把目光放在纳芙蒂蒂的身上,图坦卡蒙眉头一皱,语气也冷了下来:“卡尔斯伏恩,有什么话是作为法老的我也不能听得?”
图坦卡蒙的声音正处于变声期,音色有些沙哑,但是并不难听,此时冷下来的嗓音倒是有了几分君王该有的魄力和威慑。
只是他的身高到底还是矮了一截,跟付臻红和卡尔斯伏恩站在一起的时候,就仿佛是大人与小孩。
付臻红看向卡尔斯伏恩。
卡尔斯伏恩顿了一秒,然后对着图坦卡蒙行了一个标准的祭司之礼,“陛下若是想听,臣自然愿意告知。”他的语气温和,尊卑有礼,态度上挑不出一丝错误。
就仿佛最开始无视图坦卡蒙话语的人不是他一样。
而卡尔斯伏恩想要与付臻红单独谈话的请求终究还是没能实现,因为大臣阿伊走了过来。
阿伊作为付臻红在这个世界上的,纳芙蒂蒂名义上的父亲,以亲人之名让付臻红回去看一看他那身体状况有些欠佳的妻子。
付臻红从小受阿伊夫妇的照顾,在听完阿伊的话之后,便顺势决定跟着阿伊一起回他最开始的住处。
从埃赫纳顿的父亲,阿蒙霍特普三世。
再到埃赫纳顿,现在又是图坦卡蒙。
作为三代权臣维西尔,阿伊是在军事和政治上除法老之外最有发言权的大臣,他的地位很高,虽不像祭司们那般受到众人的敬仰,但是手中实权很大。
但凡是阿伊的话,几乎没有谁不给几分薄面,所以在阿伊开口之后,卡尔斯伏恩只是微微俯了俯首,便自觉的离开了。
卡尔斯伏恩所属的祭司阶层已经大不如从前,如今自然是尽量避免与阿伊起冲突。
图坦卡蒙也不傻,见卡尔斯伏恩离开之后,也识趣的把空间留给了付臻红和阿伊。
而付臻红这一回去,因为这具身体母亲的挽留,一待便是整整三天,若不是已经到了与赫梯国的将领见面的日子,恐怕付臻红都还会被思念儿子的母亲留在住所里。
埃及这边,与赫梯商量之后的会见地点是在埃及与赫梯的临界地———荷尼斯。
荷尼斯距离如今的皇居有些距离,付臻红是清晨坐船出发的,一直临近傍晚才到。
跟随付臻红一起的,还有图坦卡蒙。
图坦卡蒙是法老,原本这样的会面他还不需要出面,但图坦卡蒙执意要跟着付臻红一起。
而为了保证法老和神使的安全,随性的还有侍卫长加里以及一批精锐的军队。
荷尼斯是一座小城,植被相比于主城区要少很多,除了一些富裕居民的住处旁种着棕榈和名贵的花草外,其他地方看上去都很平,一眼望去仿佛都是泥土和沉沙。
因为地域的原因,会面的地点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
不过这帐篷虽然是临时搭建的,但是整体装饰和内部空间却一点也不含糊,该有的物品,该放的点缀,一个也没少。
若从内部来看,并不逊色于任何一个专门设立来接待的宴会厅。
因为这一次会面并不像十年前那样说埃及作为东道主,所以内部的席座也不是阶梯式的,而是全部处在同一个水平线的半圆弧形座位。
一左一右,各有六个位置。
付臻红和图坦卡蒙还没走进帐篷里的时候,就听到帐篷内传来了一道男性的笑声。
这笑声十分的爽朗,明媚大气,还透着一种微微的磁性和醇厚感。
对于付臻红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应该是十年后乔特雅诺的声音。
等付臻红走进帐篷之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左方第一位的男人,正听着身旁的副将的话,笑得一脸灿烂。
而在付臻红出现之后,乔特雅诺第一时间就看向了他,乔特雅诺站起身,对着付臻红微微颔首,“纳芙蒂蒂,好久不见。”
他率先打起了招呼,唇角微勾,低沉的嗓音里流转出一种如同分开已久的情人、久别重逢时的亲昵意味。
而他看向付臻红的目光,看似平常又自然,实际上眸底深处却透出了一丝似有若无的侵略性。
十年的时间,付臻红忙于研制治疗阿拜多斯疫病的药物,而赫梯这边,曾经的双生子也变得越发危险。
乔特雅诺与十年前相比,黑了不少,那天然的微卷发也似乎变直了很多,发尾被修剪地很短,五官也越发深邃。
他的身上多了一种攻击性。
那似乎是在一场又一场征战中磨炼出来的气质,狂而桀骜。阳光随性的表象下,是如猛兽一样充满着血腥与野性的征伐之心。
付臻红注意到他的左侧下颔处有一道很深的疤痕,疤痕一直往下延伸至锁骨,剩下的则被隐秘在了衣物之中。
出于国与国的礼节,付臻红也对着乔特雅诺点了点头,然后走向了右侧的座位。
付臻红在右侧的第二个位置上坐下,然后轻轻拍了拍右手边第一个座位,对同他一起来到这里的少年法老说道:“图坦卡蒙。”
第134章
图坦卡蒙多少有些惊讶,他原以为纳芙蒂蒂会直接坐在第一个主位上,却没想到纳芙蒂蒂将这个位置留给了他。
纳芙蒂蒂这个做法无疑是给足了他作为埃及法老的体面,这么想着,图坦卡蒙的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喜悦。
他走到第一个位置上坐下,少年的身高虽然还不算太高,但是身躯挺拔,端端正正的坐下之后,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棵正在茁壮成长的苍翠松柏。
赫梯国这边,除了乔特雅诺之外,另外三个人都是随行征伐的将士,这三人年龄差距不大,看起来和乔特雅诺差不多。
而付臻红他们这边,第一个位置上坐得是图坦卡蒙,付臻红坐在第二个位置,第四个位置上坐得人是侍卫长加里。
至于第三个位置则是空着的,这个位置是留给维西尔阿伊的直系下属的,但是不知是何原因,这位直系下属到现在都还没来。
这次赫梯与埃及的会面。
表面上是一场叙旧,实际上却是一场谈判。
只不过此时,切入主题的谈判还没有开始,所以帐篷内的氛围便还算和谐,并没有那种剑拔弩张的争锋意味。
双方的座位桌台上摆放着丰盛的食物和最新鲜的水果,侍者们将酿造好的啤酒和葡萄酒倒在精致的器皿中,用托盘托着呈了上来。
声乐者坐在帐篷的阴影处,弹奏着轻缓的音乐,能驱散燥热的芳香蜡放置在帐篷的前端,若是单纯的只看表象,眼下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宴会。
乔特雅诺的目光从付臻红进来之后,就像是黏在了付臻红身上一样,不曾移开过分毫。哪怕是付臻红喊着图坦卡蒙的名字,深知这是埃及新任法老名讳的乔特雅诺也没有朝着图坦卡蒙看去。
似乎在乔特雅诺的眼里,埃及的法老还不如纳芙蒂蒂来得重要。
图坦卡蒙倒也没有因为乔特雅诺的无视而生气,不过却因为乔特雅诺一直盯着纳芙蒂蒂看而心生出了几分烦闷感。
对面这乔特雅诺的眼神让图坦卡蒙感觉到了一种危机,虽然这种危机感并没有在面对大祭司卡尔斯伏恩那般明显,但是他依旧有些排斥乔特雅诺看向纳芙蒂蒂的眼神。
好在让图坦卡蒙稍微感到些许安慰的是纳芙蒂蒂表现的十分冷淡,并没有因为乔特雅诺过分直白的眼神而给对方投去过多的关注。
出于一种极其微妙的心里,图坦卡蒙主动拿起桌上的酒壶,将葡萄酒倒进了付臻红的酒杯里之后,又把麦吉杆插进酒杯里,然后才把倒好的葡萄酒贴心的推到了付臻红的面前。
做这件事的时候图坦卡蒙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却展现出了一种与纳芙蒂蒂之间的无形的亲昵。
落在旁人眼里,就给了众人一种两人的关系十分亲近的错觉。
因为图坦卡蒙这一举动,乔特雅诺这回终于把目光从付臻红的身上移到了图坦卡蒙的身上。带着一种浓浓的审视意味,乔特雅诺懒洋洋的抬着眼皮,冷下来的视线在图坦卡蒙的身上逡巡。
图坦卡蒙坦然自若的迎上乔特雅诺的视线,也用眼神打量着这位赫梯双生子中的弟弟。
图坦卡蒙知道十年前赫梯的双生子曾拜访过埃及,那个时候图坦卡蒙还没有出生,不清楚乔特雅诺和他的兄长与纳芙蒂蒂之间是不是还发生过什么事情。
此刻,图坦卡蒙想起乔特雅诺方才看纳芙蒂蒂的眼神,那种仿佛很熟络的打量就好像是曾经他与纳芙蒂蒂的关系非常不错的样子。
不过无论以前是什么情况,图坦卡蒙很清楚现在和纳芙蒂蒂的关系最为亲近的人是他。
赫梯是外来者。
而他和纳芙蒂蒂信奉着同一个主神,他们都是受到太阳神眷顾的存在。
付臻红瞥了一眼身旁的图坦卡蒙,多少也能猜到这位年轻法老心中的想法,他收回视线看向被图坦卡蒙推到他面前的酒杯。
用麦吉杆吸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
这个时代的埃及,在酿造酒液方面还并没有日后的成熟,葡萄酒有些涩,并不算好喝,但是由于酒杯里放了冰块的缘故,喝进嘴里之后,热意会驱散不少,所以倒也算可取。
见付臻红喝了自己倒的葡萄酒,图坦卡蒙嘴唇一勾,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过了片刻,他将座椅往付臻红这边挪动了一下。
这样一来,只要图坦卡蒙的身体稍微往付臻红这边倾斜,他的手臂就会与付臻红的手臂碰到一起。
这种隐约的亲密拉进让图坦卡蒙有些兴奋,又有些欣喜。特别是在他发现纳芙蒂蒂并没有因为他的行为而露出排斥之意后,唇角边勾起的弧度更明显了。
原本若是没有对面那些赫梯人,没有那个乔特雅诺,图坦卡蒙或许还不会这般小心翼翼的主动拉进与纳芙蒂蒂的距离,但是今日图坦卡蒙就是想要更近亲纳芙蒂蒂一些。
付臻红对于图坦卡蒙这一主动亲近的行为并没有说什么,但没人会不喜欢听话的乖孩子,图坦卡蒙这两天的性格转变让付臻红还算满意,所以此刻他抬起手,将掌心放在了图坦卡蒙的头顶。
他微微侧身,然后垂下那犹如大海一般漂亮的蓝色眼眸,对抬着头看向他的图坦卡蒙说道:“身正,律心。”
依旧是冷冷淡淡的语气,但是此刻这清幽冷冽的声音落在图坦卡蒙的耳朵里,却让图坦卡蒙觉得格外的好听,心情更是显而易见的愉悦起来。
他似乎知道了在面对纳芙蒂蒂的时候应该摆出一副怎样的态度,知道了该怎样才能让纳芙蒂蒂对减缓一些冷漠与疏离。
“好。”图坦卡蒙回了付臻红一声,然后重新挺直了身板。
坐在对面的乔特雅诺看到图坦卡蒙和付臻红的互动,从嘴里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啧声。
他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在图坦卡蒙因为他的那一声轻啧而看过来的时候,乔特雅诺不急不缓的开口道:“我听说上一任法老埃赫纳顿也是年幼继位,年纪轻轻便能独当一面,不撒娇,坚韧自律,不依靠他人。”
乔特雅诺这话无疑是在变相的讽刺图坦卡蒙,用图坦卡蒙和埃赫纳顿做对比,暗示图坦卡蒙没有埃及法老该有的样子,反而就像是一个渴望大人关注的小孩。
图坦卡蒙平日里最厌恶的便是旁人拿他和自己的父亲做对比,若是在平时,图坦卡蒙定然已经被挑起了情绪。但是眼下,即使听出了乔特雅诺的弦外之音,图坦卡蒙也没有生气,反而是轻轻笑了笑,说道:“父亲是一个英勇有谋的君王,我比父亲幸运,因为纳芙蒂蒂、我最亲近的神使,会一步步教我成长。”
言外之意便是他有纳芙蒂蒂在身边陪伴他长大。
乔特雅诺听出了图坦卡蒙的意思,对于这年轻法老所展现出来的对纳芙蒂蒂的占有欲,乔特雅诺嗤笑一声,别有深意的说了一句:“我听说在你们埃及,神使的伴侣离世之后,神使是拥有另选伴侣的权利。”
图坦卡蒙闻言,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乔特雅诺这句话确实没错。
在埃及,神使的伴侣离世之后,可以选择其他人作为新得伴侣。
也就是说,纳芙蒂蒂没有义务一直与他一起,更没有义务陪他长大。
但是……
但是纳芙蒂蒂若是要选择新得伴侣,作为法老的他,也是…也是有资格的呀!
毕竟在埃及皇室里,这样的行为也并不罕见。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闪过的这一瞬间,图坦卡蒙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对纳芙蒂蒂是抱着那种感情吗……
图坦卡蒙的耳根突然红了起来,他的皮肤本就比其他埃及人更为白皙,所以此刻耳根处的红晕在帐篷内光晕的照射下便显得有些明显。
坐在图坦卡蒙正对面的乔特雅诺自然没有漏看他耳根处的那一抹薄红,乔特雅诺顿了一下,有些没想明白听懂了他话外之音的小法老怎么还红了耳根。
而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了一阵平稳的脚步声。
随后,帐篷的帘幕被人从外面掀开,一身纯白衣物的大祭司走了进来。
卡尔斯伏恩在众人的视线下,对着图坦卡蒙和付臻红行了一个祭司礼,接着又对赫梯那边的乔特雅诺点了点头,这才走到了那空下来的位置上。
很明显,卡尔斯伏恩替代了原本应该来这里的阿伊的直系下属。他在付臻红左侧的位置坐下之后,对看向他的图坦卡蒙简单的解释了一下缘由。
大致便是维西尔阿伊的直系下属巴尼特大臣临时有时没办法敢来,便让他来顶替。
对于卡尔斯伏恩这个说辞,图坦卡蒙并不怎么相信,但眼下,他也不会出声质疑。
乔特雅诺的目光在卡尔斯伏恩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在十年前的那一场宴会上,他是见到这人的,那个时候对方还只是一个不足为惧的少年,然而现在……
乔特雅诺微微眯了眯眼,视线在卡尔斯伏恩,纳芙蒂蒂,图坦卡蒙这三人之间来回看了一遍,心中有了思索。
果然呀,纳芙蒂蒂身边,从不会缺少爱慕者。
想到今日会面的目的,乔特雅诺收敛住心神,主动为这一场谈判拉开了序幕,他也不拐弯抹角,而是直奔主题的说道:“实不相瞒,埃及的法老陛下,我赫梯这边指明纳芙蒂蒂到场,只为了一件事。”
图坦卡蒙闻言,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何事?”他顺势问道。
“联姻。”
第135章
“联姻。”乔特雅诺的嗓音低沉浑厚,并没有刻意放大音量,却恰当好处的传入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虽然是在回答图坦卡蒙的问题,但是视线看向的却是图坦卡蒙身旁的付臻红,丝毫没有理会埃及这边的另外三人眼中的震惊。
乔特雅诺的这一句联姻,很明显并不是指的赫梯国的其他人和埃及的其他人,联系到他说得上一句话和此刻停留在纳芙蒂蒂身上的目光,很明显,赫梯国想与埃及联姻的对象,是受到埃及民众敬仰和倾慕的神使纳芙蒂蒂。
侍卫长加里的眉头直接皱了起来,看向乔特雅诺的眼神里也透出了一丝厌恶和明显的杀意。在加里看来,即便他的王埃赫纳顿已经离世,但神使纳芙蒂蒂依旧是埃赫纳顿的伴侣。
以骑士之名骑士,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王的伴侣。
再加上因为十年前神使大人想要去往阿拜多斯时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加里看乔特雅诺就更加不顺眼了,两人那个时候短暂的交过手,在彼此手里都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也因为这一层原因,加里与乔特雅诺十分不对盘。
而除去加里之外,坐在付臻红左手边的大祭司卡尔斯伏恩,那原本沉静宁和的眼神也彻底冷了下来,他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了乔特雅诺,瞳孔深处透出了一种锐利的审视。
但很快,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卡尔斯伏恩眼中的冷意瞬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些邪气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浅笑。
乔特雅诺原本并没有在意加里和卡尔斯伏恩这两人,却因为卡尔斯伏恩那过于慎人的视线而看向了这位没有被他放在眼里的祭司。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撞到了一起。
原本笑得随性肆意的乔特雅诺收敛住了笑容,嘴唇的弧度慢慢变平。
就像是一种野兽的直觉,乔特雅诺从卡尔斯伏恩的身上嗅到了类似于同类的气息。
如果说这十年来,阳光爽朗的性格是乔特雅诺伪装的表象,那么卡尔斯伏恩面向众人的就是仿佛不被任何俗世搅扰的空寂与沉静。
当同样习惯于伪装的两个男人撞到了一起,只一眼就看出了彼此表象下那最真实的一面。
因着乔特雅诺和卡尔斯伏恩的对视,这场会面的气氛也开始变得紧张而微妙起来。
图坦卡蒙自然没有漏看乔特雅诺的目光在卡尔斯伏恩对上后,面部的表情变化。他心里有些思量,唇角边勾出了一抹冷笑。
赫梯国趁着埃及因改革主神信仰而无暇顾及外域的空挡,一路征伐了不少小国就开始自信膨胀。当真以为埃及日益凋敝?
“赫梯要与埃及联姻?”图坦卡蒙用一种近乎于蔑视的语气重复了一下赫梯这边的意思。
乔特雅诺像是没有听出图坦卡蒙语气里的轻蔑一样,端着酒杯的手随意的晃荡了一下,又仰头喝了一口辛辣的啤酒后,才不疾不徐的补充道:“准确来说,是赫梯的王室想和纳芙蒂蒂联姻。”
“赫梯的王室?”图坦卡蒙啧了一声,他单手撑着桌台,抬着眼眸看向对面的乔特雅诺:“是说得你自己?还是你那个与你长相一模一样的兄长苏庇路里乌玛一世?”
乔特雅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图坦卡蒙一眼。
“怎么?”图坦卡蒙挑了挑眉:“赫梯妄图和埃及的神使联姻,却连赫梯联姻的是谁都不方便说?”
图坦卡蒙用了“妄图”两个字,已经很明显的,表明了自己就联姻这件事的态度。而图坦卡蒙现在作为埃及的法老,他的态度几乎就等同于整个埃及的态度。
乔特雅诺放下酒杯,“这么听来,埃及这边的意思是拒绝?”他问着,一股无形的压迫和锐气自他身上流泻而出。
图坦卡蒙听了,却轻轻笑了起来,他并没有因为乔特雅诺身上的那一股凌厉之气而受到影响,反而是风轻云淡的反问了一句:“赫梯国的阁下,凭什么以为埃及会同意?”
说完这话,没等乔特雅诺回答,图坦卡蒙微微顿了顿之后,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恍然大悟般的轻唔了一声:“莫非是赫梯觉得占领了地中海和幼发拉底河之间的土地,就有了足够与我埃及大国谈筹码的底气?”
“纳芙蒂蒂是太阳主神阿顿对埃及的馈赠,是整个埃及最尊贵的人,阁下,”图坦卡蒙说到这,微微歪头看向了乔特雅诺。
少年的脸上是未长开的稚嫩和青涩,这样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多了一分天真,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单纯和弱气,反而是透出了作为埃及法老该有的傲慢:“阁下,觉得赫梯有资格与我埃及的神使联姻吗?”
随着图坦卡蒙的这一句反问,帐篷内的氛围几乎被拉至到了冰点。
乔特雅诺原本有些慵懒的神情也变得正色起来,至于赫梯的其他三人,显然没有乔特雅诺那般情绪收敛。三人的脸上因为图坦卡蒙的话而浮现出了愤怒。
坐在第三个位置上的男人,甚至有些安耐不住想要拔剑,好在他身旁的男人将手放在了他的手腕上,才制止了同伴的冲动。
图坦卡蒙将这些看在眼里,眸中划过了一抹不屑。埃及泱泱大国,千年的岁月里始终受到天空之神荷鲁斯的守护。
太阳主神会庇护埃及,斯芬克斯既是诅咒也是能威慑邻国的猛兽,这些都是信仰阶层的埃及守护者。
而除开这些精神层面的庇护,埃及的军队也并没有一日荒废过训练,虽因为改革的内乱没有顾及对边界的扩张,但是士兵们手中的刀刃依旧锋利尖锐。
他们就如同埃及最所向披靡的利剑,只要在领主正确的带领之下,就能劈开任何坚硬的盔甲,斩落敌人的头颅。
这样的埃及,又岂是现在的赫梯所能撼动的?而赫梯在不断壮大,同样的,他也不不会让埃及在他的统治下停滞不前。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赫梯又凭什么与他们埃及最尊贵的人联姻。
乔特雅诺的目光在图坦卡蒙的脸上停留了几秒,他倒是有些低估了这位刚上任不久的少年法老。
虽然来这里的时候,乔特雅诺就没有想过只这一次会面就能成功联姻,但他没有想到最先拒绝的阻碍是十岁左右的图坦卡蒙。
“纳芙蒂蒂呢?”乔特雅诺把问题抛给最有发言权的当事人:“纳芙蒂蒂,你若是与赫梯联姻,并不需要离开埃及的国土。你依旧是埃及最尊贵的神使,只不过是与从前相比,多了一个同样尊贵的身份。”
抛开其他因素不谈。
事实上,联姻确实是一种能制衡与约束两国的好方式。
付臻红说道:“若赫梯要联姻的对象是其他美人,兴许埃及愿意与赫梯开启和谐的来往。”
这话无疑是一种拒绝。
乔特雅诺垂下眼眸,隐匿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虽然早就想到了很大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听到纳芙蒂蒂亲口回绝,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重新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啤酒,乔特雅诺一饮而尽后,有些遗憾的说道:“看来这场会面大家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话落之后,乔特雅诺看向了大祭司卡尔斯伏恩,意味不明的问了一句:“我听闻卡尔斯大祭司曾经是阿蒙神的信徒,如今以阿顿神为主,可有觉得不适应?”
卡尔斯伏恩的身份本就有些敏感,眼下乔特雅诺特意将致使卡尔斯伏恩身份敏感的原因点了出来,很明显没有怀任何好意。
卡尔斯伏恩抬了抬眼皮,一脸平和的说道:“承蒙主神庇护,阿顿光辉不朽。”
乔特雅诺闻言,挑了挑英挺的剑眉,也没再多说什么。他转而看向图坦卡蒙,“年轻的法老陛下,有些话不要说得太满,赫梯的强盛不是埃及三言两语可评价的。”
说完这些后,乔特雅诺放下了酒杯,站起身道:“那么,期待与诸位再次相见。”
虽然乔特雅诺没有说些再次相见的时间与地点,但是很明显,无论是赫梯这边,还是埃及这边,都很清楚,再次见面将会是两国正式开战的那一天。
无法通过合作来得到双赢,在动了彼此利益的情况下,战役无可避免。
赫梯与埃及的这一次会面很快传到了临界的其他小国,特别是与赫梯埃及相接的国家已经开始站队。
在从荷尼斯返回的船上,图坦卡蒙用完晚膳之后,便让加里同他一起练剑。在与乔特雅诺见面之后,图坦卡蒙更加明白了实力的重要性。
他必须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不仅仅是在对埃及的统治和管理上,还在于他自身的实力。
而付臻红则是在房间里下塞尼特棋,至于代替阿伊下属的出席这场会面的卡尔斯伏恩,也同付臻红和图坦卡蒙等人坐在同一艘大船上。
此刻,在埃及民众眼里沉静深远的大祭司正静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用一条干净的白布温柔地擦拭着一把匕首。
匕首的做工非常精致,整个匕身漂亮又锋利,手柄与匕刃相连接的地方还镶嵌着一枚红色的宝石。
银色的匕刃非常的光滑,平整,在烛光下散发出了凛冽的寒光,看得出来是被人精心保养过。
此时,银色的匕刃上倒映着卡尔斯伏恩的脸,也倒映出了他那有些上挑的凤眼里所流露出的邪气。
第136章
红色的祭司图腾印在卡尔斯伏恩的额头正中心,他的眼帘上方涂抹着的微红与淡金的分段式眼影。
或许是因为眼眸里神色的转变,此刻垂下眼帘的卡尔斯伏恩没有了平日里在人前所营造出的那种圣洁,而是透出了有些妖冶的冷冽和凉薄感。
他的脖颈上挂着一串由19只蜥蜴组成的垂饰,红玉髓珠和天青石坠子作为点缀,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难以莫测的神秘。
眼下,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木椅上,旁边是晃动的烛火。在光线的照射下,他将自己那双修长好看的手,轻轻放在了锋利的匕刃上缓缓地摩挲。
“……纳芙蒂蒂……”卡尔斯伏恩的双唇里吐露出了这一个声音,眼中也流露出了些许温热和痴缠的迷醉。
就仿佛这个时候,他用指腹轻轻缓缓触碰的并不是一把冰冷坚硬的匕首,而是他话语中里所念出来得那一个人的皮肤。
片刻之后,似乎也意识到了这散发着寒光的匕首只不过是一个冰冷的死物,卡尔斯伏恩抿直唇角,手中的力道也不禁加重了几分。
因为他这突然的加力,指腹的皮肤便被锋利的匕刃划破,很快,猩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溢了出来。
顿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到了空气中。
卡尔斯伏恩垂着眼眸,浓长的睫遮住了他上半部分瞳孔,而落下来的阴影也在他的眼帘下方透出了一片让人无法捉摸的暗色。
他盯着自己指腹处的伤口看了几秒,眼中的情绪晦涩不明。
而鲜血的味道似乎刺激到了卡尔斯伏恩脖颈处那些所作为吊饰挂着的蜥蜴,这些蜥蜴有了异动,原本只是装饰的十九蜥蜴同时发出了一道极为诡异的蓝光。
就像快要破茧的蝶。
就是要活过来一样。
但在卡尔斯伏恩低声念了几句古老的咒语之后,蓝光就瞬间消失了,19只蜥蜴组成的项链与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一切都只是错觉。
卡尔斯伏恩将伤口处的血液舔舐掉,然后又用方才的白布擦干净匕首上的血液,直到匕刃再次变得铮亮之后,才满意的合上了刀柄,放在了一个精致的黑色木盒里。
******
在一行人坐船回到皇城之后,原本在去荷尼斯之前想要与付臻红单独谈话的卡尔斯伏恩,不知何原因,并没有来找过付臻红。
反而是图坦卡蒙,自从那日与赫梯交涉之后,回到宫殿的图坦卡蒙来找付臻红的次数就变得越来越频繁。
尽管付臻红几次都回绝了图坦卡蒙的见面,但是图坦卡蒙却依旧乐此不疲的每日来付臻红的宫殿。
明明在交涉的那一日图坦卡蒙与合格的法老越来越靠拢,但是却越来越孩子气得粘着付臻红。
在付臻红面前,图坦卡蒙放下了作为法老的身份,单纯的以一个十岁的少年身份来与付臻红相处。
甚至在图坦卡蒙发现自己每每乖巧示弱的时候,纳芙蒂蒂对他就不会那么冷漠无视之后,他还学会了撒娇。
图坦卡蒙似乎找到了一种与纳芙蒂蒂最为合适的相处方式,他会用一种十分亲昵却并不让人觉得唐突的语气喊着纳芙蒂蒂的名字。
让人听起来像是晚辈对于长者的孺慕和亲近。
当然,图坦卡蒙的这一面,也仅仅只在与纳芙蒂蒂相处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
图坦卡蒙这个年纪,正是处于长身体的阶段,或许是由于他本身就不是通过男女的结合而自然孕育而生的缘故,图坦卡蒙的成长速度相当的惊人,他的身形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
一天比一天更高。
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图坦卡蒙的身高就从只到付臻红的腰部成长到了付臻红的肩部位置。
对于自己的成长,图坦卡蒙的心情是既喜又忧,开心的是他只要再长高一些,长高一些,就不用再仰视纳芙蒂蒂,就可以像父亲那般将那纳芙蒂蒂抱在怀里。
而忧的是,越来越高的他,就没办法再像之前那般对着纳芙蒂蒂撒娇,在纳芙蒂蒂偶尔将手掌放在他头顶发丝上的时候,用脸颊轻轻蹭着纳芙蒂蒂的手腕。
图坦卡蒙很清楚,他一旦从少年成长为青年,也就意味着他与纳芙蒂蒂之间再也无法以大人与小孩的关系亲近了。
他开始思考之后该以怎样的方式与纳芙蒂蒂相处。
******
在奥佩特节的前一天。
埃及与赫梯的贸易关系彻底结束。
两国之间再不相互往来。
因为赫梯的原因,这一年,埃及的奥佩特节并不如往年那般隆重和盛大。
不过由于这是图坦卡蒙继任法老之位以来,第一次以统治者的身份站在放置着圣象的长板游车上的缘故,所以奥佩特节该有的仪式并没有减掉。
在朝阳浮上天幕之时,尼罗河的水面泛出波光潋滟的橙红色光辉。
图坦卡蒙身着华丽的服饰站在游车的最前端,头上戴着蛇与雄鹰交叠的法老王冠。
他的眼睛上方涂着一层薄薄的淡金色的眼影,肩膀上披着墨蓝色的羽翼披风,颈部佩戴着埃及标志性的宽领蓝宝石项链,露出的半截手臂上也戴着黄金臂环。
近三个月的时间,图坦卡蒙的身形长高的同时,五官的轮廓也变得越来越硬朗和清晰。而他的眉眼也与他的父亲,已经死去的上一任法老埃赫纳顿越来越像。
只不过图坦卡蒙的鼻梁和嘴唇更倾向于琪雅,所以从整体面部来看,并不会让人觉得他和埃赫纳顿太相像。
事实上,图坦卡蒙也不喜欢旁人拿他和他的父亲埃赫纳顿做对比,他是他,父亲是父亲,他们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此刻,图坦卡蒙站在长板游车上,以俯视之姿看向下方的埃及民众。他的斜侧方站着纳芙蒂蒂,他们隔得很近,是只要他一偏头,就能看到的距离。
只要一想到这,图坦卡蒙的心里就有了一股暖意,在按照流程向众人宣言之后,图坦卡蒙侧头看向了纳芙蒂蒂。
尽管这三个月来,纳芙蒂蒂除了在他伴弱撒娇时眼中的冷然会稍微柔和一点外,其他大部分时候,态度依旧和从前一样,但对于图坦卡蒙来说,已经一种很好的转变。
就连图坦卡蒙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在他想通了纳芙蒂蒂与他的父亲母亲的之间的那些事后,他想要靠近纳芙蒂蒂的心情越来越浓烈。
纳芙蒂蒂是让人想要不顾一切去接近的存在。
有纳芙蒂蒂在的地方,图坦卡蒙觉得自己就仿佛拥有了可以匹敌一切的能力。这或许是因为纳芙蒂蒂是神的使者,又或许是因为他喜欢着纳芙蒂蒂。
只要纳芙蒂蒂在他身边,在他的视线所能看到的位置,图坦卡蒙就可以将埃及治理得很好,似乎任何问题都可以解决。
这大概就是纳芙蒂蒂的魔力吧。
图坦卡蒙想着,然后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抬了抬,在下方的民众们看不到的地方,用指尖轻轻勾了勾付臻红的指尖。
付臻红感觉到手上那带着些许试探性的轻微触感,斜目瞥了图坦卡蒙一眼。而图坦卡蒙在对上付臻红的视线之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冲着付臻红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图坦卡蒙的模样精致,是那种棱角分明的俊俏,再加上年岁不大,身上还带着这个年龄特有的一种少年气。
所以此刻,在他做出这样一番表情的时候,长长的睫毛轻轻地眨动着,就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不忍心去呵斥或苛责他。
付臻红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在图坦卡蒙的指尖第二次靠过来的时候,先一步收回了手。
虽然这次没有触碰到纳芙蒂蒂,但是指尖上残留的触感还在,图坦卡蒙心痒似的微微曲了曲指节,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奥佩特节的庆典上。
每年的奥佩特节,大祭司都会为三位居住在皇城的幸运居民占卜,卡勒离世之前这占卜是由他来做,如今则是由卡尔斯伏恩。
所有的流程结束之后,僧侣负责给穷人们分发啤酒和面包。
付臻红没有再继续待在长板游车上,而是单独上了一辆马车准备回宫殿。
一路上马车平稳行进,但在中途停了十几秒,不过因为时间较为短暂,付臻红并没有出声询问原因。
而等马车停下来之后,付臻红掀开马车的帘幕一看,才发现本该停在宫殿门口的马车停在了一处莲花池水旁。
付臻红见状,只神色微微动了动,并没有因为线路的改变而有丝毫的慌乱,反而是十分平静地看向了坐在前方的车夫:“是谁让你把我带到这里的?”
“是我,神使大人。”回答付臻红的是从马车左方走来男子。
白衣,无发,脖颈上戴着蜥蜴项链,是大祭司卡尔斯伏恩。他走到马车旁边,抬着头,对着付臻红伸出手,显然是打算扶付臻红下马车。
付臻红没理会大祭司卡尔斯伏恩伸出来的手,自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卡尔斯伏恩的脸上并没有因为付臻红的冷漠而浮现出过多的情绪,他的神色如常。
“你先回去。”卡尔斯伏恩对车夫说道。
车夫点了点头,也不敢看付臻红,低垂着头驴驾着马车原路返回。
付臻红不急不缓的说了一句:“我倒是不知道大祭司是何时将我宫殿里的侍从收买的。”
卡尔斯伏恩对着付臻红行了一个标准的祭司礼:“抱歉,神使大人,我只能用这种办法才能单独和你在这里见面。”
第137章
“抱歉,神使大人,我只能用这种办法才能单独和你在这里见面。”
付臻红闻言,扫了一眼四周,除了正前方的莲花池外,四周全是在埃及十分常见的棕榈树,至少从表面而言,付臻红并没有看出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卡尔斯伏恩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他是特意选择了这个地方。
付臻红若有所思的把目光移向了那泛着微微涟漪的池水。
[小红,这莲花池水下有玄机。]弱鸡系统的声音在付臻红的脑海里响起。
[嗯。]付臻红回了弱鸡系统一声,想到了近几日一些传言,心里便隐隐有了猜测。他把视线转到了卡尔斯伏恩的身上:“你有何话要对我说?”付臻红语气淡淡的问道。
卡尔斯伏恩却没有直奔主题的意思,而是拿出了那一把被他小心珍藏的匕首:“神使大人,还记得这把匕首吗?”
付臻红微微拧眉:“你下犯上的收买车夫让他将我带到这里,只是为了问这无聊的事情?”
“无聊吗……”卡尔斯伏恩垂下眼眸重复了一下这三个字,他的声音很轻,让人听不出他的语气里含着什么意思,只那瞳孔深处闪过了一抹晦涩不明的冷意。
过了片刻,在付臻红开口之前,卡尔斯伏恩似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他将匕首收回,走到付臻红身边,然后指了指莲花池。
“神使大人,这几日我从一些猎户的口中得知,这片树林的莲花池水里有巨大的黑色暗影,而最近也传言有人频频失踪,我怀疑这两者有关系。”
卡尔斯伏恩是大祭司,他是除了作为神使的付臻红之外,在埃及民众眼里最能与神明沟通的存在。
因为这一层原因,在猎户们发现莲花池水频频出现怪异现象之后,便去往阿顿神庙向祭司阐述自己所看到的怪像。
在他们看来,那怪像就类似于邪恶之神塞特的诅咒,而能消除这份诅咒的人,是侍奉太阳神阿顿的祭司。
原本这种事情,并不需要作为大祭司的卡尔斯伏恩亲自出面,但因为来报的人已有十多个,并且近些日子失踪的人数也越来越多,这才引起了卡尔斯伏恩的注意。
“巨大的黑影?”付臻红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已经陷入沉睡的红蛇,往莲花池走了几步。
“嗯,”卡尔斯伏恩解释道:“神使大人是神的使者,我想您应该能发现些什么,所以我才冒昧让车夫将你带来这里。”说到这里的时候,卡尔斯伏恩停顿了一下,眼神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盘在付臻红手腕上的红蛇手环。
付臻红没有漏看卡尔斯伏恩的眼神,心里有了一些思量,这卡尔斯伏恩或许知道些关于红蛇的事情。
但对方没有明说,付臻红也不会主动提及。
“若是如你说得那般,你可直接将这怪像告知我。”付臻红说道,言外之意便是卡尔斯伏恩没必要以这种有些像是劫持的方式让他来这里,只要明确说明事实,他会来。
卡尔斯伏恩听出了付臻红这句话里的意思,他轻轻摇了摇头,眉宇之间恰当好处的浮现出了一丝隐约的无奈:“神使大人有所不知,从那夜埃及与赫梯的交涉之后,我几番想要去找你,但是每一次都正好被陛下差遣去负责祭祀。”
“哦?”付臻红看向卡尔斯伏恩,“听你的意思,似乎是图坦卡蒙有意不让你与我见面?”
卡尔斯伏恩没有说话,虽然他没有直接承认,但在面对付臻红看向他的时候,他的目光坦然的与付臻红对视着。
显然,他并没有说谎。
但在这个时候,刻意提及这个原因的目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付臻红收回视线:“你完全可以直接将这莲花池的怪像告知给图坦卡蒙。”
卡尔斯伏恩摇了摇头:“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付臻红顺势问道。
卡尔斯伏恩闻言,突然笑了起来,原本那沉静宁和的气质也因为这一笑而变得有些邪气,他那精致的眼尾微微上挑了几分,淡色的薄唇微动,看着付臻红缓缓说道:“因为我有私心呀。”
“你看就像现在这样,这里只有神使大人与我,没有谁来打扰我们。”卡尔斯伏恩又说道:“若是我一开始就将怪像告知给陛下,恐怕你与我来这里的时候,周围也会有很多士兵吧。”
“骤时,神使大人与我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详细的汇报给陛下。”卡尔斯伏恩轻轻叹息道:“所以神使大人,请原谅我的任性吧,跟你待在一起的时候,我实在不想还被人监视着。”
卡尔斯伏恩特意加重了“还”这个字。
语气里也透出了一丝苦恼。
付臻红有些想笑,干脆也就顺着卡尔斯伏恩的话问道:“你一直被谁监视?”
卡尔斯伏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以神使大人的聪慧,应该已经猜到是谁了吧。”
[小红,我怀疑这大祭司是在茶艺图坦卡蒙。]
[不用怀疑。]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如今付臻红放权给图坦卡蒙,有那个能力监视大祭司的人,也只有作为埃及统治者的法老了。
大祭司卡尔斯伏恩曾经隶属于阿蒙祭司卡勒那一派,图坦卡蒙会派人监视卡尔斯伏恩,也并不奇怪。
付臻红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就监视这事发表意见。卡尔斯伏恩的眼神闪了闪,尽管有些遗憾没有确定付臻红在此事上的态度,但也见好就收,识趣的没有再提及这事。
他见付臻红重新将目光移向正前方的莲花池,便将从那些猎户口中得知的关于怪像的描述尽数说给了付臻红听。
付臻红听得仔细,心中对于这莲花池下的黑影怪像难得有了几分好奇。
至于一些猎户猜测的黑影是邪恶之神塞特的诅咒,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古埃及本就是信仰神明的国家,再加上这个时代下的埃及本身就拥有着神秘的力量,所以关于邪恶之神塞特这一猜测,也并非是无稽之谈。
付臻红心里想着,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走到莲花池的边缘,才停了下来。
看付臻红走进,卡尔斯伏恩也很快跟了上来,与付臻红并排而站。按照身份,卡尔斯伏恩应该要落于付臻红的后方,但卡尔斯伏恩却并没有履行这尊卑的等级。
他与付臻红站在了一排,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很近,只要他的手臂往右侧再挪动个几分,就会与付臻红的手臂碰到。
付臻红没怎么在意卡尔斯伏恩的逾越。
他的视线正停留在那微微荡漾的莲花池水。
而本该与付臻红一同观察水面的卡尔斯伏恩,此时却是在盯着付臻红看。由于付臻红带着金面具的缘故,卡尔斯伏恩的视线所及处不是纳芙蒂蒂那毫无瑕疵的皮肤,而是面具上那细小的图腾。
想要取下纳芙蒂蒂的金面具,想要抚摸纳芙蒂蒂的脸颊,亲吻纳芙蒂蒂的皮肤。
卡尔斯伏恩的眼神暗了暗,瞳孔深处划过了一抹有些病态的偏执。
付臻红的注意力虽然在莲花池水上,但对于卡尔斯伏恩的眼神也并不是全无察觉。
[小红,这卡尔斯伏恩这些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呀,怎么感觉越长越歪了。]弱鸡系统的感叹声刚刚落下。
卡尔斯伏恩也刚好将放在付臻红身上的视线收回。如果可以,卡尔斯伏恩想一直盯着纳芙蒂蒂看。
但他也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
卡尔斯伏恩抬手抚摸了一下胸前挂着的蜥蜴项链,沉了沉眼,也跟着看向了莲花池水。
但与付臻红有些不同的是,卡尔斯伏恩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观察这莲花池水下的暗色怪像,而是在看那水中倒映出的影子。
他和纳芙蒂蒂的影子。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
斜阳穿过高大的棕榈树,将光晕从树叶中斑驳下来,莲花池水中的倒影也在日落的遮阳照射下,发生了轻微的扭曲。
而这份光线折射出来的扭曲,恰好将水中的卡尔斯伏恩和付臻红的影子微妙的连到了一起。
站在莲花池水旁的他们,是分隔的。
但是在这莲花池水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他和纳芙蒂蒂的手臂贴到了一起,仿佛他们正亲密的牵着手,他们的身体也紧紧挨着,如同一对相互依存的恩爱伴侣。
卡尔斯伏恩看得出神。
偏偏这时,原本停在棕榈上嬉闹的杜鹃鸟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拍打着翅膀齐齐起飞,就像是在仓皇逃命。
因为太过惊慌,杜鹃鸟的爪子狠狠划过了棕榈树,将不知怎么出现在树上的小石子弄得掉落下来。
这些细小的石子落在水里,掀起了一阵水花,也打乱了水中的倒影。
原本相贴的,连在一起的两道影子,也因此分隔了开。
仿佛镜花水月,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想。
卡尔斯伏恩的眼里瞬间堆积出了阴霾和阴狠,他抬起头,看向仓皇飞走的杜鹃,一丝杀意从他眸中闪过。
而等卡尔斯伏恩将目光移向莲花池水的时候,付臻红已经蹲下来,将掌心放在了水面上。
“神使大人,可有发……”卡尔斯伏恩的话还没有说完,莲花池水面突然涌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这漩涡像一只大手,在拼命的往上拉扯着。付臻红很快反应过来,然而在他起身的这一瞬间,这只手冲出了水面,一把拽住了付臻红的脚踝。
第138章
付臻红的脚踝被这只怪手紧紧抓住,巨大的拉扯力直接将他拽向了莲花池水。在付臻红的身体因为这股怪异的力道而往下掉落的时候,左手被一只手牢牢握住了。
是卡尔斯伏恩的手。
而这一结果,也就导致,卡尔斯伏恩也连带着被这怪手的力道拽向了水里。
在付臻红落入水中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不远处有人在喊他———
“神使大人!”像是加里的声音。
紧接着,付臻红的视线里闯进了一抹黑影,来者穿着干练的黑色服饰,标志性的红色发尾,神色慌张的骑着马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然而,“扑通”一声。
付臻红和卡尔斯伏恩已经落入了莲花池水里,巨大的浪花掀起,下一秒,高速旋转的漩涡流便付臻红和卡尔斯伏恩一同吞灭。
加里有没有跟着跳下来,付臻红就不得而知了,此刻,付臻红发现自己正深处于一片有些狭窄的黑暗中。
至于为何说是狭窄,是因为付臻红试着往左右两侧伸直手臂,却发现手腕要大概六十度的弯曲之后,才能让掌心听着两侧的墙壁。
是的,墙壁。
他似乎被那怪异的涡流手通过莲花池水拽到了眼下这一条大概只有一米左右宽的暗道里。
四周都是黑漆漆的,看不见任何光。
整个空间也都是安静的。
付臻红不确定这是类似于古埃及最为神秘的空间扭曲,还是这条暗道半身就被前人修在了这莲花池水之下,亦或者是融合了这两种因素。
由于付臻红是被涡流手拽落进莲花池水的缘故,他身上的衣衫已经完全湿透,发丝也在滴着水。
湿漉漉的衣物贴在付臻红的皮肤上,这种感觉并不算好,但是此刻在这条类似于暗道的地方,一时之间付臻红也不可能找得到用来烘干他衣物的火把。
再者,就算可以找到火把点燃,在不确定这条暗道是否是完全密闭的情况下,火焰的燃烧只会加快消耗空气中的氧气,付臻红也暂时不会去点燃。
眼下,还是先找一下抓住他的手最后却跟着他一起落下的家伙吧。
想到那和他一同被拽落莲花池水里的卡尔斯伏恩,付臻红放轻呼吸,无法通过目光来观察四周的他,只好用耳朵仔细辨听起周遭的声音。
付臻红单手扶着墙壁,将耳朵靠近这像是由石头堆砌而成的墙,十分认真听了一会儿,果然听到了另一道呼吸声。
付臻红还没有开口,漆黑一片的暗道内就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纳芙蒂蒂?”
付臻红从声音传来的方向,估算了一下自己与卡尔斯伏恩的大致距离,目光定格到了斜前方十米左右的位置。
虽然付臻红并没有回应卡尔斯伏恩的喊声,但卡尔斯伏恩似乎因为已经确定了付臻红所在的位置,所以方才那声音中的紧张和担忧消散了许多。
“神使大人…”卡尔斯伏恩朝着付臻红所在的方向喊了一声,紧接着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付臻红原本打算往前走,但是在听到卡尔斯伏恩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之后,就停在了原地,方便于对方更快的找准他的位置。
这条暗道很窄,卡尔斯伏恩走到这边之后,手臂不可避免的与付臻红的手臂碰到了一起。
因为两人的手臂因为莲花池水而都是湿润的缘故,即使隔着一层衣物,也有一种仿佛贴到了皮肤感觉。
而这一瞬间,作为神使的付臻红还并未有什么表示,反倒是卡尔斯伏恩因为这份触碰,身体微微僵了僵。但是他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笑容来。
由于是在暗黑中,付臻红看不到卡尔斯伏恩脸上的笑容,也看不到他眼中那份想要更亲密接触的心思。
“神使大人,觉得我们该往哪边走。”卡尔斯伏恩将决定递给付臻红:“我听你的。”
“往前走。”付臻红冷静的说道:“后面应该是一堵墙。”
付臻红的声音冷冽而清幽,或许是因为这里是在暗道,所以说出来的话回荡起来的时候似乎还有着回音。
这回音萦绕在狭窄的空气里,让付臻红那幽冷清冽的声音平添了一种别样的缱绻和暧昧。
卡尔斯伏恩听在耳里,只觉得喉咙似乎微微一紧,多了几分干涩之感。
他偏过头,看向身旁的纳芙蒂蒂。
湿润的莲花池水打湿了纳芙蒂蒂的衣衫和头发。卡尔斯伏恩闻到了从纳芙蒂蒂的发丝间飘散出来的香气,那是不同于埃及任何一种香味,这味道非常的独特,卡尔斯只在纳芙蒂蒂身上闻到过。
在纳芙蒂蒂迈出脚步开始往暗道前方走之后,卡尔斯伏恩跟了上去。
按照卡尔斯伏恩的身份,他应该落后于付臻红一步,但是卡尔斯伏恩并没有这样去做,他故意与付臻红并排走在了一起。任由两人在往前行走间,手臂上的湿润衣物时不时的磨蹭。
明明是正处于一种未知的环境里,说不定随时都可能面临着危险,但是卡尔斯伏恩却一点也没有慌乱和焦急。
相反,卡尔斯伏恩很喜欢此刻的氛围,很喜欢此刻和纳芙蒂蒂静静走在一起的感觉。
空气中响着他和纳芙蒂蒂的脚步声,他的耳边是纳芙蒂蒂轻浅而均匀的呼吸,鼻息之间萦绕的是纳芙蒂蒂身上的香味。
有那么一瞬间,卡尔斯伏恩甚至希望这一条充满着未知性的暗道没有尽头,这样他和纳芙蒂蒂就能一直这么并排走下去,如同一对亲密无间的恩爱伴侣。
付臻红的视线一直注视着前方,虽然他没有看向卡尔斯伏恩,却能感觉到黑暗中卡尔斯伏恩的目光一直放在他的身上。
不知道就这么往前走了多久,付臻红闻到了一种幽幽的香味,香味是从正前方的方向飘散过来的。
这香味有点像寺庙里的檀香,又有带着一种百合的清香,和玫瑰的艳香。
这三种味道融合在一起,付臻红越往前走,这香味就越浓,怪异的香味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在黑暗中紧紧盯着靠近这里的人类,慢慢缠绕在了闯入者的身上。
付臻红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而卡尔斯伏恩,也收起了之前的那种隐秘小心思,将注意力放在了正前方。
[小红,墙壁上印着壁画。]
这时,弱鸡系统的声音在付臻红的脑海里响起。
壁画?
付臻红凝神,将手放在墙壁上触摸,果然凹凸不平的墙壁上雕刻着复杂的纹路。
付臻红的指腹沿着这纹路至上而下的触摸,发现这似乎是一个人的雕像画,付臻红摸到了象征着埃及法老的王冠。
墙壁上雕刻着的壁画是一位法老?
付臻红这么想着,往前行进的速度不禁加快了几分,手也顺势更加细致的随着前行的速度触摸着墙壁上的雕刻。
于是,付臻红摸到了金字塔,摸到了古埃及标志性的狮身人面像,还摸到了棺木。
是八个人抬着的棺木。
像是送葬法老时的抬棺队伍。
这下,付臻红几乎能确定了,壁画上所反映出的主要人物是一位法老。
而一旦确定了壁画上的主要人物是埃及的某一位法老之后,联系到法老墓穴的修建造型,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很可能就是壁画上这位法老的墓里。
这一条漆黑的暗道应该就是一条通往主墓的甬道。
而自古以来,法老的墓穴都是最危险的地方,为了防止盗墓者入室偷窃,墓穴里会设置很多机关,祭司们会施下诅咒。
一旦盗墓者打扰了法老的安眠。
死亡就会降临到盗墓者的头上。
“神使大人,要继续往前吗?”显然卡尔斯伏恩也发现了这里是一天甬道,他的目光落向前方,正前方有一丝白色的光亮,那里应该就是甬道的尽头。
“嗯,”付臻红面具下的脸划过了一抹思索,“继续往前。”他说道。
既然都已经来到了这里,付臻红并不认为这一切只是一种巧合,返回的路既然是封死的,那么也只有往前走。
谁能想到一处平平无奇的莲花池水下隐藏着一处巨大的玄机,竟然还是与一位法老的陵墓相连。
“好。”卡尔斯伏恩毫不犹豫的回道,他的视线停留在正前方的那一道有些隐约的白光上,眼中闪过一抹兴味。
很显然,他和付臻红有一样的想法。
付臻红一边往前走一遍继续用手摩挲墙壁上的壁画雕刻,从指腹处描摹出来的痕迹里,应该是法老的一生,从送葬开始,往前流逝,从老年到中年,最后再到幼年。
付臻红能感觉到壁画上的法老应该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君王,在这些壁画里,雕刻了许多战争的场面。
两方军队在激烈的交战。
一方是埃及,而另一方,从指腹处所感受到的服饰来分析,付臻红觉得和赫梯国的服饰很像。
有大可能上是这些战争是埃及和赫梯的交战。
而在付臻红的记忆里,虽然在古埃及漫长的历史中,骁勇善战的埃及士兵与旁国发生过无数次战役,但从埃及第一任法老到如今由第十八王朝的图坦卡蒙统治的时期,赫梯与埃及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展开过对战。
付臻红记得埃及与赫梯对战最激烈的时期时期,应该是十九王朝时期,而这其中又以法老拉美西斯二世在位统治时,与赫梯的那场著名的卡迭石战役为最。
难道这些壁画上的法老,与第十九王朝的拉美西斯二世有关?
第139章
难道这些壁画上的法老与第十九王朝的拉美西斯二世有关?
付臻红若有所思起来。
法老的墓穴里所雕刻着的法老画像,只可能是这位法老本身,若是壁画上的法老是拉美西斯二世,那么这个墓穴很有可能会是拉美西斯二世的陵墓。
但是拉美西斯二世是埃及新王国时期第十九王朝的法老,对于十八王朝图坦卡蒙所统治的时代来说,是距离几百年的后世。
那莲花池水的涡流手竟是将他拽到了几百年后?
付臻红正想着,突然就听到了卡尔斯伏恩发出了一声夹杂着一丝惊讶的轻呼。
“发现了什么?”付臻红问他。
卡尔斯伏恩闻言,却并没有立刻回答付臻红的问题,而是沉默了好几秒,似乎是在思考该如何同付臻红说。
付臻红等得有些不耐,在他正准备再次开口之前,卡尔斯伏恩这才说道:“神使大人,我在这边的壁画上发现了与你很像的雕刻。”
卡尔斯伏恩用了一个“很像”来形容。
而事实上,他身旁这壁画上那雕刻着的绝美之人,除了纳芙蒂蒂之外,不可能还有谁有那份惊为天人的绝色容颜。
不仅仅是“很像。”
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很像我?”付臻红也有些惊讶,他这边的壁画上是疑似拉美西斯二世的雕刻,而卡尔斯伏恩靠近的那一面墙壁,怎么也不应该出现纳芙蒂蒂。
但付臻红也清楚,既然卡尔斯伏恩这么说了,就肯定是这样的。
“继续往前走。”付臻红看了一眼正前方的白光,距离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没有多远了,而鼻息里涌进的香味越来越浓郁。
在付臻红同卡尔斯伏恩一起走向白光前的时候,付臻红的手触摸到了石壁上的一个凸起的六芒星。
他试着将六芒星转动。
两秒之后,白光散去了,出现了一道石门,紧接着,伴随着一阵颇为沉重的隆隆声响,闭合的石门在付臻红和卡尔斯伏恩的注视下缓缓打开。
微弱的光亮从石门的另一端照射过来。
付臻红与卡尔斯伏恩对视一眼,同时踏进了石门内。
石门内,依旧是一条过道,但是却不再是漆黑一片。过道两旁的墙壁上均匀放置燃着蜡烛的青铜的灯架,在每一个灯架之间的位置,都整齐摆放着圣羊狮身像。
而这条过道内飘散的香味比他们刚刚走出来的那一条过道的香味还要更浓烈,甚至已经到另一种闷人的程度。
并不是付臻红的错觉,这股香味似乎还有着扰乱人心神的作用,付臻红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比之最开始有些涣散了。
“神使大人,我们快些走出去吧。”卡尔斯伏恩开口道,很明显,他也有和付臻红同样的感觉。
眼下,应该尽快走出去,尽量远离这一股香味。
付臻红点了点头,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这一条过道并没有方才那一条过道那般长,与其说是过道,不如说是长廊来得更为合适。
长廊的尽头,距离付臻红他们当前的位置大概有百米。借着并不太明亮的光线,付臻红辨别出了尽头处是一扇门。
付臻红一边快速往前走一边看着石壁。
有了光线的照亮,付臻红也看清楚了墙壁上的壁画。
如果说在上一条过道里,付臻红对于墓穴主人的身份还只是一个猜测,那么现在在看了壁画上的人物之后,就已经能确定了。
这壁画上雕刻着法老确实是拉美西斯二世。
和上一条过道一样,壁画绘制的是拉美西斯二世的一生。而这条长廊,就如同一个倒流的时间轴,付臻红越往前走,壁画上的拉美西斯二世就越年轻。
至于为什么付臻红在没有见过拉美西斯二世的模样下,还能如此确定墓穴的主人就是拉美西斯二世,是因为壁画上有一处画面描绘的是法老住在主位上,身边围着几十近百个人。
而这些人的衣着服饰,是埃及王室特有的装扮。
在付臻红的记忆里,古埃及历史里唯有拉美西斯二世才拥有如此多的子女和妻妾。
这边,付臻红对于墓穴主人的身份已经确定,而与他同行的、作为十八王朝大祭司的卡尔斯伏恩,虽然并不认识十九王朝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但是却分析出来了这应该是后世的一位法老的墓穴。
这位法老战功赫赫,妻妾成群。
在走到长廊尽头处的这一扇门前,付臻红和卡尔斯伏恩停了下来。
付臻红和卡尔斯伏恩,一个是神派来的使者,一个是大祭司,两人都拥有普通人没有的神秘力量,都会占卜演算。
两人都隐隐有一种感觉,推开这扇门之后,看到的会是另一个陌生的世界。
付臻红抿了抿唇,目光落到门上的挂环上。
卡尔斯伏恩也看了一眼挂环,然后便把视线转向了付臻红。由于已经走了一大段路的缘故,付臻红身上那被莲花池水打湿的衣物已经处于半干的状态,同样的,发丝也是半湿半干。
这样的付臻红并不见有多狼狈,反而比起平日里那高高在上的距离感,此刻的付臻红多了一种有些慵懒的随性,让人觉得这顶着最美之人的神使大人不再是那个不能亲近和亵渎的云端之人。
特别是那半湿的金发黏在那雪白修长的脖颈皮肤时,就如同卡尔斯伏恩曾经在残卷里看到的…那拉斯皮亚雪山上的被阳光照射下来的金色之线,每一处缠绕蜿蜒的弧度里都无不透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卡尔斯伏恩看着看着,明明是在这陌生的环境里,内里却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将那飘散着幽香的金发缓缓扶开,然后用指尖将这一缕缕金发卷起,慢慢往指节缠绕。
卡尔斯伏恩的眼神太过炽热,付臻红便也将目光移向了他。
而面对付臻红看过来的视线,卡尔斯伏恩却并没有躲闪,也没有将眸子里那过分炽热的情绪收敛,反而是对着这最美之人微微一笑。
卡尔斯伏恩的容貌并不是那种俊美的妖冶,他的五官是相对柔和的,甚至可以说是清俊又漂亮,眉宇之间也是一种带着一丝祭司神性的沉和与古朴。
但因为他的眼帘上画着淡金色与红色相间的眼影,于是在他眼尾微挑、唇角边又缓缓勾出一抹弧度的时候,便让人觉得有一种捉摸不透的邪气。
“神使大人,”卡尔斯伏恩一边喊着付臻红一边握住了付臻红垂在身侧的手,在付臻红眉头一皱,想要抽回手的时候,卡尔斯伏恩先一步说道:“无论走出这扇门之后会发生什么,我都会义无反顾的向您奔赴,尽我所能的保护我最爱的神明。”
他的眼睛里没有参和半分虚假,说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语气里透出了一种难得的慎重。
将付臻红比肩神明,足以说明了付臻红在他心中的分量。
付臻红没有直接给出回应,他收回手盯着卡尔斯伏恩的眼睛看了几秒,似乎在审视卡尔斯伏恩的这一句话,片刻之后,付臻红轻轻笑了一下。很浅的笑容,付臻红抬起手扶上了卡尔斯伏恩的脸颊,缓缓说道:“那你便要保护好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相比于平日里那一惯的冷冽,要低沉一些,在这长长的过道里,香味弥漫中,平添了一丝别样的暧昧之色。
这一刻,卡尔斯伏恩觉得,自己与纳芙蒂蒂之间的距离仿佛变得很近,脸颊处的细腻触感是纳芙蒂蒂的皮肤,传递来的温度是纳芙蒂蒂掌心的温度。
他面前的纳芙蒂蒂是真实的,不再是他曾经他做过的梦里那虚幻的假象。
一种淡淡的满足感从卡尔斯伏恩的心头蹿起,他唇角边的弧度也扩散了几分。卡尔斯伏恩扶住付臻红的手,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到付臻红的手背上,然后收拢,握住,微微偏头,用双唇亲吻了一下付臻红的之间。
“纳芙蒂蒂,我会保护好你。”他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一般,对信仰的最美之人承诺着自己的决心。
“把门打开吧。”付臻红看向前方的门。
卡尔斯伏恩点了点头,收回手和付臻红一起将手放在将门的挂环上。
紧接着,两人同时使力。
在这一处长廊的门被两人打开的这一瞬间,一道异常刺眼的白光朝着两人袭来,将付臻红和卡尔斯伏恩一同吸了出来。
一阵天旋地转,等付臻红与卡尔斯伏恩稳住身形之后,才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处黄金圣船上。
他们的背后是代表着太阳主神的圣象。
而他们的前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男子背对着他们,穿着一身华丽的服饰,头上佩戴着鹰与蛇的王冠。
周围是一片热闹的声音。
乐者在奏响音乐,祭司们拿着权杖在为幸运的埃及苦命占卜。
这一切种种,让付臻红想到了埃及最为传统的节日,奥佩特节。
不过是瞬间的时间,付臻红的脑海里就已经分析出了眼下的环境。而对于付臻红和卡尔斯伏恩的突然出现,圣船下方的埃及民众们也纷纷停下了正在做的事情,满眼惊讶和错愕的看向付臻红和卡尔斯伏恩这两个突然凭空出现在圣船上的人。
负责守卫的士兵们也一脸戒备的盯着付臻红和卡尔斯伏恩,他们的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上,似乎随时都准备冲上来制伏。
而这个时候,背对着他们而站的男子也转过了身。
第140章
而这个时候,背对着他们而站的男子也转过了身。
付臻红看清楚了这个男子的面容,对方有着相当英俊的五官,深邃的面部轮廓在炽热的阳光下透出了一种别样的英气。
他的头发并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有些偏向于茶色,而瞳孔的颜色则是金色的,在光晕的漫洒下泛着一种明耀热烈的光辉,让人不禁想起了那九天骄阳,高贵,夺目,又透着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
在付臻红的记忆里,拉美西斯二世的遗体作为埃及史上保存得最完好的一具木乃伊之一,后人对于这位战功赫赫的拉美西斯二世的描述有很多,其中关于拉美西斯二世的发丝颜色,存在着诸多猜测。
有说是红色的,有说是浅灰色的。
但大部分人认为拉美西斯二世的发色原本是灰色的,在后期染成了金色。因为拉美西斯二世的木乃伊上,还残留着那个年代用来染发的指甲灰和用动物脂肪物质做成的头发油脂。
这些种种说法,都没有得到一个确定。
眼下,付臻红见到了这身份极有可能就是拉美西斯二世的法老,目光便在对方的发色上多看了一会儿。
但事实上,或许是因为在暗道里闻多了那浓郁的香味,付臻红此刻的思绪并不是十分清明,甚至还有一种非常昏沉的感觉,特别是最后还被尽头处的那一道白光强行吸走后,更有种昏昏欲睡的胀痛感。
很大可能是因为那香味和时空的扭曲。
付臻红下意识揉了揉发涨太阳穴,想要减缓这种思绪逐步涣散的朦胧感。
而另一边,对于付臻红和卡尔斯伏恩两人的凭空出现,这位法老浅金色的眼眸里虽然也有惊讶和错愕,但是比起下方那些民众和随时准备拔剑冲上来的护卫们相比,要镇定的多。
他先是看了一眼付臻红,接着又看了一眼以保护姿态站在付臻红前方一点位置上的卡尔斯伏恩,最后又把目光重新移回到了付臻红的身上。
由于付臻红的脸上还带着黄金面具的缘故,穿着华丽服饰的英俊法老并不能看到付臻红面具下的容颜。
他锐利逼人的视线在付臻红的身上审视着,在付臻红露出来的白皙皮肤上停留了几秒后,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付臻红的那一头耀眼的金发上。
一旁的卡尔斯伏恩见状,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很不喜欢这法老看向纳芙蒂蒂的眼神。他心里琢磨着,该怎样解释他和纳芙蒂蒂的突然出现,又该如何说明他和纳芙蒂蒂的身份。
卡尔斯伏恩很清楚,若没有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他和纳芙蒂蒂会面临的将是这些护卫们冰冷锐利的刀剑。
若是他和纳芙蒂蒂没有被那长廊内的香味影响,兴许并不用忌惮这些士兵,但是卡尔斯伏恩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思绪并不如之前清晰了。
头仿佛被千斤重的石头压住了一样,让他感觉到异常的沉重,仿佛随时都会昏睡过去一样。
必须尽快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心思转念间,卡尔斯伏恩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正欲说话,一直看着纳芙蒂蒂的法老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你是…纳芙蒂蒂?”虽然是询问似的口吻,但是语气里却并不见什么疑问。
他这话一说出口之后,卡尔斯伏恩微微愣了一下,很明显没有想到这位法老会如此精准的说出纳芙蒂蒂的身份。
但当卡尔斯伏恩发现对方的目光在纳芙蒂蒂的金色发丝和蓝色眼眸上来回看了好几遍之后,很快也就明白了过来。
纳芙蒂蒂是神的侍者,是这世间最美之人。无论是他那白皙的皮肤,还是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都太具有辨识度了,再加上那金面具,只要他们来到的不是十八王朝之前的埃及,这样的纳芙蒂蒂会被后人认出来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而相比于卡尔斯伏恩最开始的惊讶,付臻红对于这法老说出他的身份,到是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
付臻红对上对方的视线,虽然对于这位法老的身份付臻红已经猜到了个七八,但是他现在是纳芙蒂蒂,是十八王朝的人物,不应该会认识十八王朝之后的法老,所以付臻红忍着那一股头脑发涨的昏沉之意,在昏睡过去之前,开口问出了一句:“你是谁?”
“我是拉美西斯二世。”拉美西斯二世说完这句话之后,想要往前靠近付臻红,然而却在刚刚走了两步的时候,被一直注意他动向的卡尔斯伏恩挡住了路。
拉美西斯二世的眉头皱了一下,一双淡金色的眼眸直直的射向这个挡住自己去路的男人。
从服饰上来看,是一个祭司。
拉美西斯二世回想了一下在流传下来的纸莎草书册里,那在十八王朝与纳芙蒂蒂这位绝色之人有着不少艳色传闻的大祭司,然后将面前这位祭司和那位叫卡尔斯伏恩的大祭司对上了号。
看着对方那眼神中的警惕与戒备,拉美西斯二世薄唇轻抿了一下:“我并没……”
然而他这话还没有说完,面前这位大祭司便身形一个晃荡,眸中尽是涣散,看样子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拉美西斯二世心下疑惑,也就这时,付臻红的这具身体也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往前倒去。
卡尔斯伏恩瞳孔瑟缩了一下,想要伸手去扶住付臻红,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的脚步才挪动了一下,巨大的晃荡沉重感让他整个人直接昏迷了过去。
最终,在付臻红倒在地上之前,拉美西斯二世眼疾手快的将付臻红接住了。他的手臂环住了付臻红的腰腹,将同样昏迷过去的付臻红抱在了怀里。
“陛下……”
周围的护卫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一般,纷纷看向了因为付臻红的昏迷而眉头微皱的拉美西斯二世。
他们距离拉美西斯二世很近,自然也听到了拉美西斯二世法老陛下的话。
纳芙蒂蒂……
法老陛下说他怀里抱着的男人是那百年前那充满着传奇色彩的最美之人!
尽管他们不明白为何应该早就死去的纳芙蒂蒂会凭空出现在奥佩特节上,但他们相信拉美西斯二世陛下的判断,对于陛下的任何话,都绝不会质疑分毫。
护卫们收回了刀剑,眼神却有意无意的瞟向拉美西斯二世陛下怀中的男子。当最初那属于护卫在面对王有危险时的戒备消失之后,他们也有了心思去想其他。
纳芙蒂蒂……
他们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眼底的好奇和激动几乎要溢出来。
纳芙蒂蒂对他们而言,就是一个传说似的人物,流传下来的关于纳芙蒂蒂的描述有很多,说法也各异,但唯一不变的一点便是对于纳芙蒂蒂容颜的描述。
纳芙蒂蒂……
是一位举世无双的美人。
他在奥佩特节的这一天,以一种最为独特的方式,来到了他们这里,正如纳芙蒂蒂的名字那般———最美之人已然来临。
不同于护卫们只能隔着一段距离悄悄看着纳芙蒂蒂,拉美西斯二世垂着眼眸,凝视着怀中的男子。
怀中的触感是真实的,他能感觉到纳芙蒂蒂身上的温度,更能感觉到纳芙蒂蒂身体的柔软。
他的鼻息之间萦绕着纳芙蒂蒂身上的香味,并不是特别浓郁的馨香,而是一种恰当好处的好闻。
拉美西斯二世的目光落在了怀中之人的金面具上,思忖了片刻之后,他将怀里的男子横抱起来。
奥佩特节的庆典仪式已经完全得差不多了,拉美西斯二世将最后的收尾交给维西尔大臣和大祭司之后,便抱着的昏迷过去的付臻红走出了众人的视线中。
至于同样昏迷过去的大祭司卡尔斯伏恩,则是由拉美西斯二世的侍卫长背着。
而下方的埃及民众们,因为距离圣船有一段距离,再加上角度的原因,大部分人并没有分辨出他们的法老陛下怀中抱着的男子是谁。
不过,因为付臻红的那一头金发在阳光的照射下实在太过耀眼,还是被小部分眼尖的、有着知识储备粮的居民认了出来。
而这一结果,也就使得付臻红的身份很快流传到了这些民众之间。
一时间,这些人里面有激动的,有惊讶的,错愕的,还有不可置信的,或者是持怀疑态度的。
不过这些种种,已经昏迷过去的付臻红并不知道。
等他从昏睡中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雕刻着蓝莲花的华丽床顶,他还没有开始四处打量自己身处的位置,耳畔处就传来了一道温柔磁性的男声:“纳芙蒂蒂。”
付臻红偏过头,发现这道声音的主人正坐在床边,用那双有点像是琥珀颜色的淡金色眼眸凝视着他。
付臻红不知道拉美西斯二世在这里坐了多久,在他昏睡期间,又是不是一直坐在这里静静地看着他。
此刻,在付臻红的目光与拉美西斯二世的目光对视到一起的时候。
拉美西斯二世勾了勾唇角,对着付臻红笑了一下,能得以见到这世间最美之人,拉美西斯二世无疑是十分欣喜的。
“纳芙蒂蒂,我是拉美西斯二世。”拉美西斯二世再一次像这只存在于记载中的神使大人介绍了自己:“欢迎你,来到我的统治王国。”
他的语气愉悦,低沉悦耳的声音里透出了一种王者的霸气与从容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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