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不是谢无忧的错觉。
方才一直走得很慢的团圆,这会儿好像忽然不怕高也不怕水了,身姿矫健且灵活,碾在她手上时候,还似险些滑落般狠狠踩了一下。
被冬天的江水浸过,谢无忧此刻其实并觉不出疼来,她的表情有些麻木,在团圆整个人都要过去的时候,她扬手一挥,那箭头便没入到了团圆的大腿之中。
团圆惨叫一声,脚下一滑,便也消失在了卷起的浪花中。
身在铁索桥上本就难行,如今谢无忧在下抱着铁索桥,动作更是缓慢。
许颂心里有些急,方才团圆因什么掉进了达阗江中她并看不清楚,只是见他竟敢踩着谢无忧的手,心里便又急又气,深觉叫他掉入江中也太便宜他了。
谢无忧蕴着力,打算借势翻起来,可她尚未做好准备,便会打来一个浪。
如此反复了几次,鼓起的气总被江水浇到透心凉,她心里实在是再提不起一丁点的气,仰起脖子,也瞧得见尽头不远,可这短短一截路,竟叫她生出些怎么也走不到头的绝望来。
“将军!”
许颂远远喊了一声。
紧跟着,阿蛮也跑了过来,双手卷成桶状,搭在嘴前,“将军!”
团圆掉下铁索桥,也将阿牛惊着了。
他本以为如今谢无忧这个姿势,随便一个人从她身上踩过去就能将她踩下铁索桥,让她深埋鱼腹,永不超生。
可他没想到即便谢无忧是这样的姿势,也依然还能抬手一挥,就把团圆打落江中。
阿牛忽然生出些惧意。
这个女人……似乎与他以前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可他们没有退路。
方才扬声时他叫得最欢,想必谢无忧早就听见了。他本以为团圆这一下再不济也能与谢无忧同归于尽,不料折了团圆……看来下一个就是他。
阿牛咽了口唾沫。
风与江水都足够寒凉,攀在铁索上久了,寒意侵入肌体,每一次吸气都叫他腹中疼痛难忍。
他放缓了吸气的动作,略一定心,加快了速度,学着团圆的样子,甚至也不似团圆那般还要借着脚滑遮掩,他干脆就狠狠踩在了谢无忧的手上。
见谢无忧无事,伸手从腰兜里拿出一枚箭头,对准谢无忧的手背刺了下去。
-
“太惨了,那可真是太惨了。”
“简直是血肉模糊……啧啧,你说说那大好的年华,做些什么不好,就非得……唉。”
“可怜啊可怜。”
江若刚摸了一会儿鱼,脑子里就莫名其妙地冒出来这么几条消息。
谁血肉模糊,谢无忧?
谢无忧?
江若的脸吓成了一个表情包。
她也就一会儿没关注这边的进度……按理来说谢无忧那么聪明,又有本事,怎么能就在这短短片刻间血肉模糊呢?
不行,绝对不行。
这怎么说也是她的第一个世界,真要在自己手上把大女主爽文搞成了女主死亡的悲剧,那可就成了系统界的耻辱,那大女主这事……看起来也就遥遥无期了。
江若赶紧上线。
谢无忧在一方粗糙的榻上躺着,双手包扎的很厚,白布上渗出了血迹,很扎眼,江若一眼就瞧见了。
接着江若又瞧见谢无忧的脸,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许颂端了一盆水进来,关切道:“将军可醒了?”
“唉,醒了一下,又昏迷了。”阿蛮有些担心,“可惜郎中说的几种药材咱们一时片刻都寻不到,这耽误了进程可怎么办?”
顿了顿,阿蛮又俯身去半抱着谢无忧靠着枕头坐好了,“咱们倒无所谓,跟着将军,就算不打这天下,占山为王也快活。可这么多人呢,又不能都这么算了……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江若一时有些开心,看来血肉模糊的并不是她的第一个大女主。
只是她又反应过来,谢无忧怎么了?
于是江若拉开进度条,将渡江一节飞快地补了一下。
好啊……她看着团圆带头,阿牛起哄,接着那些人本着“反正也没有退路,死了那么多兄弟,不搞死谢无忧也太亏了”这样的心态,一个接一个的从谢无忧手上踩了过去。
江若瞬间生起了将他们千刀万剐的心思。
许颂和阿蛮也是这么想的,阿牛倒猛,从谢无忧手上踩了过去后,知道到了对岸也活不了,索性就自己跳了江。
可总有人胆子小,意图偷生,还不到对岸就被许颂挥鞭卷了过来。
阿蛮仁慈,打算直接吊死了事,不料许颂道,“吊死也太简单了,不如赏凌迟,每一刀都要重复一次自己做过什么。”
阿蛮竖起大拇指:“妙啊。”
情节回顾完毕,江若有些担忧的查了一下谢无忧的生命值,果然目前正在红格与绿格直接来回横跳。
她想了想,动用系统权限,将谢无忧绿格的值再次往长拉了拉,然后手动改了谢无忧的生命值。
笑话,怎么说她也是个系统,这点金手指还是可以给自己的大女主开的。
再说了,女性就应该帮助女性,她就爱明目张胆的偏袒。如果不是因为系统不能修改其他权限、从而影响大女主的进度条,她还真想把宗申那些狗东西一起杀了。
有了金手指加持,谢无忧眨了眨眼,醒了。
然后她看向阿蛮和许颂,声音洪亮且清晰:“有水吗?”
许颂被这变故惊着了。
不仅是许颂,这会儿围着谢无忧的人不少,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一个前一刻还面色苍白连睁眼都困难的谢将军,转瞬就自己坐起来,拆掉了手上包扎的布条。
还是阿蛮最先反应过来,她赶紧去倒了一杯水,走到谢无忧身边,“将军……”
谢无忧伸手把水拿过来,仰头喝了一口,“好渴。”
接着她四下里一顾,“怎么都在这处站着,不用行军吗?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将军,现在是辰时三刻。”阿蛮一回身,看了看门口那座沙漏,“这会儿韩将军他们可能快到泰州了。”
“嗯?”
谢无忧翻身下地,顺手将床边的链子系在自己袖内,抓起宝剑,蹭蹭走了两步,又回头有些疑惑道,“走啊,你们在想什么?”
“将军,您没事了?”
阿蛮凑近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就,突然就没事了?”
不等谢无忧开口,阿蛮若有所思道,“不会是被夺舍了吧……将军您可认得我是谁?”
谢无忧抬手在阿蛮额头敲了敲,“阿蛮。”
又回眼看向许颂,“许颂。”
“我好好儿的,怎么能是被夺舍了?”谢无忧笑了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伤,哪就真能躺着起不来,我只需休养片刻,然后在体内运转一个大周天……”
“好了好了。”
阿蛮捂住谢无忧的嘴,“知道你没被夺舍了,别把小时候的事儿也说出来啊。”
谢无忧伸开胳膊将许颂揽过来,“他们怎么处置的?”
“凌迟。”
许颂言简意赅。
“好了,既然将军……”阿蛮说着就要招呼诸人去赶韩睿他们,她眼睛忽然一转,看向其他人,故作姿态道,“谢将军这事儿,你们切不可与旁人声张……神明护佑之人,向来是容易招人记恨的。”
得了零零散散几声“诺”后,阿蛮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于是她挽起了谢无忧的胳膊,“走,咱们出发!”
-
她们和韩睿在泰州前的一个小村子里汇合了。
因为怕耽误进度,所以谢无忧这边只留了几十个人,其余人都跟着韩睿与赵丹一道去了泰州。
韩睿与赵丹一道迎住谢无忧,各位关切地看了她几眼,“将军没事儿了?”
“没事了。”
军中人不少都瞧见了谢无忧从铁索桥攀到岸边时的惨状……有阿牛在前,其后不少人都干脆拿出箭头扎在了谢无忧的手上。
那双手千疮百孔,鲜血淋漓,没人能猜到谢无忧到底忍了多少痛苦,才一点点挪上对岸。
赵丹瞟了一眼谢无忧的手,一开始只当她是怕耽误进攻,强撑着到了此处,然而现在却发现她手上一点伤痕都没有,指节有力,又成了搅弄风云、纵横阖捭的样子。
他心里有些差异,只觉得这些年走南闯北,似乎也没再见过这样神速的愈合。
“没事就好。”
韩睿也特意看了一眼谢无忧的手,因先前听了些传闻,所以现在他并不像赵丹那般诧异。
几位将领碰了头,又将取道泰州之事重新商议了一遍,细节都敲定了,谢无忧才摸了摸肚子,“今日早些吃饭吧,吃完饭可有的忙了。”
“火头兵在做。”
韩睿接声,“粮食不大够,村子里送来了一头猪,今儿就两个菜,一个肉的一个素的,还熬了一大锅糖水,吃完饭暖暖身子……下次再要吃这样的好饭,恐怕要等过了泰州。”
“吴典又不难打。”
许颂开口道,“何况哨兵已经来报了,说泰州城内,府卫也没多少,前几天吴典刚杀了两个要开城门响应造反的人,这会儿正是人心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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