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第十世「快穿」 > 11、噩梦
    这封信其实没有恭喜他高中,也没有诉说什么思念,只是写了一些家中琐事。


    大概意思是,天暖了,家中养的母鸡勤勤恳恳地下蛋了;今年风调雨顺,大麦能有多少收成;家里卖豆腐,攒了多少银两……最后害怕常以束反感自己擅自写信,特意说明,是常母希望自己写的。


    以往长辈口述的信,多是嘱咐常以束好好听师长的话,专心读书,也会叮嘱他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不用挂念家里。


    刘小秋的信稍有不同,她是在给他退路。


    以常以束的才能,全家人都相信他可以一次上榜,刘秋雨也信。但她知道,这种事情没什么绝对。


    中了,自然千好万好,她这封信便只是话话家常,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万一的万一,这次不中的话,她想跟他说,家里有足够的能力陪他再来一次。


    当然了,这种退路也许会让常以束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他很可能不会因为这封信的内容感到开心。


    不过,艺书想让常以束看的不是这些。


    艺书想让他知道,他以为的粗鄙蠢笨、大字不识几个的姑娘,早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能字迹工整、行文流畅地独立完成书信了。


    你离家游学的时候,认为她跟着你学了五年,启蒙书背得磕磕绊绊,字写得跟蚯蚓爬似的,实在蠢得无可救药。


    你游学回来,在家里住了半个月就匆匆赶往京城,压根没有注意到,留在家里的四书五经,她早已熟读能默写了。自然就没想到,这半年来那么多封家书,代笔人会是她。


    你倒是在心里夸奖过代笔人的字迹颇有几分自己幼时的风格,却不知道,这字,是那姑娘比着你的字,一笔一划练出来的。只因为你的字漂亮,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字也能一样漂亮。


    她也许不如你聪明,也许跟你不够般配,但她有在努力靠近你。


    一页信纸,内容不多,即便逐字逐句地读,也很快就读完了。


    心绪霎时翻涌不休,似怒,似痛,似怅惘。


    艺书凝眉按着自己的胸口,心道:你看得到的,你不能无动于衷的,对吗?


    没有回应,起伏的心绪渐渐恢复平静,艺书慢慢将信折起收好。


    系统很是意外:“宿主笃定常以束可以看到?”


    “他当然可以,不然,记忆是怎么超前解封的?


    原身如果看不到他经历的一切,何来刺激一说?别人的人生,他有什么好被刺激的?


    “宿主是在故意折磨他吗?”


    艺书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


    “就在刚刚,常以束的情感波动产生了巨大的能量。”


    “能量?做什么用的?”艺书很会抓重点。


    系统傲娇地告诉他,等他经历完初始世界,才有资格查询相关资料。


    感情轮回司的贼船,光上来还不行,得坐稳了才能算自己人。不论这所谓的任务是善是恶,到那时候,都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艺书不急,作为一个成年人,她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不会反悔的。


    “所以为什么刺激他?”为了解封更多的记忆吗?不走常以束的老路的话,超前解封记忆没什么好处,只能让宿主的身临其境来得更猛烈一些。


    “为了测试,他确实能被刺激到。”这代表着,自己的异世之旅是有隐藏观众的。“我这是全年无休现场直播吗?”


    “关于这个问题,由于宿主自主发现了原身的存在,破例给予解答。勉强能算直播,观众只有原身。不过别担心,限制级画面会给马赛克的,必要时,还会黑屏消声处理。所以你如果有什么生理需要的话,大胆去解决就好。”


    艺书呸了一声:“你脑子里能装点正经东西吗?”


    系统嘎嘎怪笑一阵,回道:“原身并非时时刻刻都能看到直播,他只能看到一些关键的节点。通常越往后,世界线越偏离原本的样子,那时宿主经历的事情无论大小,都与他无关了,他慢慢的就会什么也看不到。直到宿主脱离小世界,他才能以旁观者的角度,了解宿主的这一生。”


    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直播的话,挺奇怪的。如果仅有关键节点,倒是可以忍受。


    夜深了,任务先放一放,梳洗睡觉吧。


    不久,艺书陷入了梦境。


    笙歌鼎沸的宴会上,文人雅士以诗会友相谈甚欢。他看到自己怡然自得地独坐,时不时会有人来与自己交谈对诗,自己应对自如。


    他们敬佩自己文采斐然,艳羡自己高中探花又被指为驸马,赞叹自己才貌双绝威风八面,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自己喟然自谦,言说自己便止步于此了,祝他们前程似锦平步青云……


    艺书意识到,这是记忆里节点末尾的景象。


    喧嚣过后,宴席散了,他就会回家。


    仿佛设定好的程序,回到家后,艺书沉默地梳洗,上床,入睡。


    画面没再戛然而止,天亮时,他按部就班地起床,打拳,晨读,用早饭,练书法……


    他忍不住畅想着,家人迁京后的生活。


    听说,那位公主端庄贤淑,他期望,她予他红袖添香,他予她岁月缱绻,他们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他会真心对公主好,公主也会回报他等同的温柔。他相信,师父帮自己选定的公主,不会是个不知好歹、蛮横任性的姑娘。


    成亲后,他会在公主府附近买下一处小些的府邸,给家中长辈居住。若是公主与长辈相处和睦,便常常串门;若是不很融洽,便减少两方见面的机会。


    他想要一子一女,凑成一个“好”字。可以的话,还想再多要一个孩子,常家子嗣不丰,孩子多些,热闹……


    午间,吃着简单的饭菜,幻想着富贵和美的未来,忽见孙连神色慌张地进门,拿出了一封信。


    信书:父母爷爷身故,速归。


    仅仅八个字,不亚于晴天霹雳,瞬间将他从云端击落。甚至来不及跟师父告别,他匆忙踏上了归途。


    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会一家三口全都丢了性命?


    天灾?人祸?


    会不会是骗局?也许什么事都没有?


    到底如何,信里没写,没人能给他解释。


    路上全靠干粮野果充饥,除了方便就没从马背上下来过。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赶路,别说他了,马都差点废在路上。眼看着马坚持不住了,他只好停下来休息了一晚。


    赶路时没有察觉,下了马他才意识到大腿内侧的皮被磨破了,血肉粘连着布料,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


    在客栈换洗一番,简单上了药,补足干粮,换了匹马……一觉睡醒,他又心急如焚地出发了。


    正因如此,寻常十天的路程,他仅用五天就跑完了。然而到家的时候,三位老人早已入土。


    他一身缟素跪在墓碑前,只觉得浑身血液寒凉似冰,仿佛不再流淌。他没办法再侥幸地希望一切是个骗局,三座新坟堆在跟前,他不禁诘问:为什么会这样?


    只因为一个蠢货的离家出走,生生填进去三条人命?!


    这实在太过离谱!


    赶路的疲累、血亲断绝的悲痛、得知缘由的愤恨交织在一起,使得他猛然间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醒来时,直面的是废除婚约、永不录用的打击。除此之外,鄙夷的眼神、嘲讽的议论也蜂拥而至。


    天呐,被下旨申斥,奇闻一件!


    那到底得多卑鄙无耻狼心狗肺才能被圣旨追着骂啊?


    没想到那小子表面上人模人样,事实上竟然是这种人。


    书都读到够肚子里去了……


    以前这些人对他都是各种赞扬讨好,现在却是无休止的谩骂诅咒。


    这样的结果,他不该恨吗?


    他如何不恨?


    易地而处,谁能不恨?


    你吗?


    犹如地狱深处响起的质问,一声声凄厉地传出。


    艺书一个激灵,从床上弹坐起来,莫大的仇怨仍旧萦绕心间,久久不肯散去。


    下床喝了碗水,他不禁感叹:“你们轮回司可真敢玩,这种亲身经历式的投放记忆,整得我都快替常以束觉得不公了。”


    即便看到过刘秋雨被辱骂责打的影像,他也难免认为,常以束的迁怒行为,基本在情理之中。


    毁约、隐瞒、不想娶刘秋雨,就真的有那么罪无可恕吗?


    十年寒窗苦读付诸东流,三位血亲全部枉死,关于未来的期许畅想顷刻间被摧残得支离破碎,谁能不恨呢?


    感叹完,艺书吹了灯爬回床上,还早还早,继续睡觉。


    起床后,艺书有些心神不宁,立于桌案前,欲要静心练字,却久久不能下笔。


    啪嗒!


    伴随着轻响,一滴浓墨自高悬的笔尖挣脱而下,砸在洁白的宣纸上,晕开一片黑色。


    恍若被惊醒了,繁杂的情绪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手中的狼毫不知接收了什么命令,私自落笔。以重墨起势,如利剑般下划,竖竖点横,笔走龙蛇,止于尖锥似的一点。


    收笔,端详,是个“恨”字。


    恨得凶相毕露,恨得,浑身荆棘。


    字成,那些不能释怀的情感,好似尽数被封印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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