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一阵风起。
桂树枝叶簌簌响动。
金桂纷落如雨。
晏珂立即站起身,伸出手要替杜若遮住。
但等这一阵的桂花雨停下来,到底还是有些许掉在了杜若的发间和身上。
晏珂就给杜若仔细地将桂花摘了下来。
杜若惊于晏珂的那句话,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就任由晏珂动作。
晏珂替杜若清理干净之后,就笑着说道:“我们若若真讨人喜欢呀,就连这小花都偏爱往若若身上落呢。”
杜若抿了下唇,她还以为自己藏不不错。
没想到晏珂第一次就看出来了。
晏珂算了算时间,说:“好了,时辰差不多了,若若,我送你回去吧。”
杜若没有意见,只是默不作声地将糖葫芦的棒用手帕包了起来,藏在里袖子里。
好在这里离兰泽山庄并不远。
很快,晏珂就将杜若送回去了房间里。
临走的时候,晏珂将斗笠往上稍顶了顶,望向杜若,道:“若若,我马上要离开雍州一阵子,大概会在鉴兰典之前回来。”
“我不在时候,若若可要照顾好自己呀,别再摔到地上去啦。”
杜若垂下眼,问:“你……要去哪里?”
晏珂却并不说,只是眯着眼睛笑道:“秘密。”
不说便罢了。
杜若也不再追问。
只是要将那只小葫芦递过去还给晏珂。
晏珂却没有接,笑着说道:“这个呀,原本就是给若若你准备的。”
“算是先借给你的,一定收好了,等我回来,就来找你拿。”
借给自己?
杜若轻轻晃了下小葫芦,刚想问这小葫芦是干什么用的,结果再一抬头,晏珂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走的倒是快。
杜若撑在窗边,向外看了看,除却晚霞飞鸟再没有别的了。
晏珂真的走掉了。
说是离开雍州一阵子,却也不知道去的哪里。
走了也好。
正好她也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
既然晏珂已经布局如此,她该趁这个机会探一探底。
若是自己记得没错,她父亲的那位续弦,如今兰泽山庄的当家主母二夫人,就是庐陵的出身。
那么巧,她就是被送去庐陵之后,才死在了那里。
巧合多了,便不会是巧合。
一定有人精心布局。
只是不知道,这场谋局,到底图的是什么。
就像晏珂,在雍州布下的这一场,一样。
晏珂之言也许不假。
但绝非全部内情。
她已经很清楚晏珂的能耐了,更何况凭借晏珂那样的武功,要是想带她离开,绝对是轻而易举之事。
可晏珂却没有这样做。
反而费了这样大的力气布局,就在雍州城,就在这里。
一个兰心秘宝,便引得江湖震动不已。
酒楼茶馆都在讲,现在又唱出了那样一首童谣。
若仅仅在雍州城内传也就罢了,但只怕这是会越传越远的,那么随后卷进来的人,也只会越来越多。
风雨欲来。
兰泽山庄必然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杜若握着那只小葫芦,扶着窗框看向外头。
接下来的日子,兰泽山庄,不会太平了……
晚风拂来,带着微微薄凉,杜若勾着唇角笑起来,心中竟生出一种快意来。
很好。
太好了。
越乱越好。
她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再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了。
就算还是注定要死,她也一定要弄清楚,自己究竟是死在了谁的手上。
杜若找出来一只锦袋,将小葫芦收了起来,就跟另外一只小匣子放在了一起,那里头盛着的是晏珂上回送给她的一块油纸包的点心。
还有那根糖葫芦的棒。
包着的手帕黏上了融化的糖浆,已经不能要了。
杜若想了想,没再把手帕剥下来,就裹在棒上也丢进了小匣子里。
还和之前一样,守门的侍女们并没有发现杜若被带出去了。
用过了晚饭,杜若便照常一般洗漱了。
洗漱过后,侍女们将屋子里收拾过,就退出去了。
房中已经熄了灯,但杜若还没有睡着。
就只是躺在床榻上。
本来已经有了些微困意,就在要昏昏睡过去的时候,一阵突然的安静却让杜若惊的又清醒了过来。
仿佛周围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这太过不寻常了。
兰泽山庄植被众多,夜间鸣虫啁啾是常事。
可此刻,竟然连虫鸣声都消失了,一切太过安静了。
杜若有些不安,撑着床榻坐起身来,朝向房门外面叫了侍女两声。
声音不算大。
但侍女是能听见的。
可她叫了之后,却是头一回没有得到答复。
这实在太不对劲了。
杜若想了想,撩起床帘,摸到放在床头的手杖,悄悄地下了床。
走到窗边,想要将窗子推开来一条缝。
刹那电光火石之间,刀背映衬月华冷光就闪在了杜若眼皮上。
杜若被晃的不得不闭上眼睛。
下一刻,刀锋便直逼杜若面中要劈下来,杜若躲闪不及,但就在那刀刃将将落下的一瞬,一柄弯匕突然破空袭来,格住了那把刀。
弯匕一挑,似乎未多加力,便轻易地就拨开了那把长刀。
杜若没能站稳,手杖也在躲避之中丢失了,眼看着人就要往后摔倒了。
一个身影便如鬼魅般自窗外滑了进来,伸手一揽,就稳稳地勾住了杜若的腰,将人带进了怀里去。
“哎呀呀,我走的时候不是还特地叮嘱了吗?”
“若若,你怎么又差点要摔倒了呀?”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
且会这样叫她的人也就只有那一个。
杜若安下心来,靠在晏珂怀里面。
等到她们再站定时,屋里的那扇窗户正大开着,而房里也更多了一个人。
那男人黑衣蒙面,手持长刀,就站在杜若与晏珂的对面。
晏珂唇角微微翘着,眼中却是一片冷意:“哪里来的无礼之徒,竟然敢堂而皇之地闯进小姐的闺房里面,是不要命了吗?”
那男人粗声怪笑道:“可惜了两个漂亮小娘们,今晚都得死在我的刀下!”
“哎呀呀,”晏珂搂着杜若,目光更冷了些:“我听说像你这样的登徒子,被捉住了可是要浸猪笼的,对不对啊,若若?”
杜若不想搭理她。
真不知道她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怪话。
那人还要再说话,却在开口之前先毙了命。
一针封喉,轰然倒地。
竟然是暗器。
晏珂还要去捂住杜若的眼睛,说:“若若不要看,死人可丑的很呢。”
“像他这样大半夜跳人家窗子的坏蛋,我该用匕首先放一管他的血,可惜他还不配弄脏了我们若若的卧房,只好便宜他了。”
杜若去拉下晏珂的手,问道:“你不是走了吗?”
“是要走的,”晏珂眨了眨眼睛,说:“可是今天天色太晚了,我吃了个晚饭,便想着不如明天再动身。”
“而且那家厨子手艺太好了,晚饭忍不住吃的多了些,撑的慌。”
“我就想反正是散步,不如再来看看你。”
“谁知道刚来,就碰上这坏蛋要跳若若你的窗子呢,还好我来的及时!”
任晏珂说的再合情合理,杜若也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
这会儿山庄里已经响起了人声。
想必今晚前来夜盗兰泽山庄的人,并不只死在她房里的这倒霉鬼一个。
晏珂带着杜若走到窗前,果然,山庄里各处都亮了起来。
杜若问道:“这也是你的计划吗?”
晏珂一脸委屈:“若若,你怎么能这么说啊,我像是会认得这种坏蛋的人吗。”
杜若自然知道不是,心里也很清楚,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必晏珂安排。
只要墨冠莲鼎的消息散布出去了,迟早都会有人来冒这个险。
不过没有想到,来的竟然会这样快。
才不过两三天而已。
鉴兰典邀请的客人都还没来,就有人将主意直接打到了兰泽山庄头上。
已经有人向杜若这边赶过来了。
晏珂扶着杜若坐回去榻上,问:“若若,你这里有没有布啊?差一点的就行,我可不想直接背着这个坏蛋。”
杜若会刺绣,房里自然存着布匹,不过全都是很好的料子。
但眼下,兰泽山庄的人就快要过来了,并不是能再挑捡的时候。
杜若就叫晏珂随便取了一匹布,晏珂动作倒熟练,很快就将地上那个人打包好了。
晏珂提着那个大包袱,准备要走的时候,忽然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杜若,问道:“若若,你不会害怕吧?”
杜若知道晏珂问这句话的意思。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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