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暴怒,朕要给花宜姝出气……

    “买猫?”安墨眼睛一亮,“你要养猫啊?”

    随即她表情又忧愁起来,“李瑜都四天没来找你了,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花宜姝赶忙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日后不可再直呼他的名讳,小心被人听去。”

    从前她们在青楼,在岳州富户的宅邸里,没人知晓皇帝的姓名也就罢了,如今船上都是为李瑜效命的人,哪怕他们一辈子都不会说起李瑜的名字,也不至于全都忘了皇帝叫什么,说得多了被人听去,就是个把柄。

    安墨也意识到问题了,等花宜姝放开手,她就狠狠掐了自己两把,提醒自己长记性。然后又继续为花宜姝担忧起来,毕竟在她看来,花宜姝这几天也太咸鱼了,李瑜不来找她她也不急,不是吃吃喝喝就是和睡觉看风景,现在竟然还想养猫了,倒不是安墨觉得花宜姝这样不好,只是咸鱼花宜姝跟以前那个野心勃勃的花宜姝比起来相差太大了,让她有点担心花宜姝是不是被李瑜的短小软给刺激得出问题了。

    花宜姝早就不想给李瑜当猫使了,既然李瑜那么喜欢猫却不能养猫,她索性满足了他这个愿望,不过岳州刚刚经历过一次人祸,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必然也寻不到漂亮的宠物,所以她才一直搁置没提,而他们即将抵达的沔州正处于汉水和长江的交汇之地,往来商贸繁华,应该能寻到像样的宠物。

    花宜姝不可能把读心术的事告诉安墨,不过只要她想,有的是法子安抚安墨的担忧。目光一转,花宜姝便歪坐在软榻上,靠着随船微微轻晃的引枕,笑道:“安墨,你知道男人是什么吗?”

    安墨:???

    不是在说猫吗?怎么突然有转到男人上了?

    不过花宜姝摇扇子笑起来的样子可真好看啊!安墨托腮看着她。

    美人团扇轻摇,指如玉,笑如画,朱唇却比鸩药毒,“男人啊,就是一群永远不能安分的骚货。”

    安墨:!!!

    “今日你满足了他,明日他就要嫌你不解风情;倘使明日你解了风情,后日他就要嫌你不够放浪形骸。礼义廉耻对于他们来说,还没有下面二两肉重要,哎,有些人还不到二两,却以为自己赛过天王老子。啧啧啧。”花宜姝脸上的笑半是嘲讽半是可悲,“不过谁叫男人确实厉害呢,谁叫女主只有一个呢,像我们这种普通女子,既然不得不仰仗男人活下去,就须得步步为营。”尤其是她这种无依无靠无权无势还想要走上高位的。

    安墨觉得花宜姝也太悲观了,“其实男人也不都是那样,还是有好男人的。比如我爸爸。”安墨心想,她要是结婚,就要找一个像她爸爸那样的。

    花宜姝不关心安墨她爹是什么人,她只要安墨能理解她的意思,闻言摇头:“小丫头,你才多大,我见过的男人比你吃过的米还多,男人是什么样,我比你明白。”

    安墨心想花宜姝从小生在青楼,她那个观察样本有问题,得出的结论肯定不客观,不过她对这个时代到底没有花宜姝熟悉,而且花宜姝连着办成了好几件事,安墨对她十分佩服,所以倒也没有反驳,而是道:“所以,你养猫是为了取悦皇帝?可是陛下应该不喜欢猫吧!”她记得书里有个剧情,女主不过是带了只猫来,皇帝就让女主出去了,明显是不想看到猫。

    她把这个剧情一说,花宜姝嘴角笑意更深了,“你以为我是为了取悦他,其实我是为了取悦我自己。”

    安墨有些迟疑,“可你之前不是说过要投其所好吗?”

    花宜姝:“一次两次投其所好,人家当你与他志趣相投,次次投其所好,那你和那些奉承讨好他的太监也没分别了。”她手指勾了勾安墨的下巴,“姐姐我今天就教你个道理,蠢女人才会费心取悦男人,聪明女人都知道要让男人反过来取悦她们。你只管挑你觉得好看的猫,到时候我会让他求着留在我这里。”

    安墨见花宜姝自信满满,心里的不安和担心渐渐消散了,她点点头,发誓一定会用自己超越时代的审美帮花宜姝挑到最好看的猫咪!

    屋子里隐约能听见甲板上的动静,舵手呼喊着下雨了,接着是船工急切奔走收拾东西的声音。

    花宜姝打开一扇窗,外头的狂风已经安分了许多,却是下起了雨,雨丝被风吹得东扭西拐,一下往这儿飘,一下往那儿滚,就跟心思多变的李瑜一样,需要狠狠调教一番。

    她望着江面远处,岳州早已经成了望不见的影子,对于那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她没有任何留恋,唯一可惜的就是南平王被处死得太快了,她都没来得及找到机会把他一刀两断!

    不一会儿萧青来了。虽然她已经被识破了女儿身,但仍是做男子打扮,只是发带换做了鲜亮的颜色,胸部也不再裹着,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她是女子。

    但这样的她无疑比从前更惹眼了,既有男子的英气,又有女子的温柔,当她从甲板上走过时,不知多少儿郎看直了眼。连安墨也一边对着她脸红一边啊啊啊地喊姐姐好飒。

    这叫花宜姝心里平息下去的妒意又生出了几分,她偶尔有些不忿地想:什么叫好飒,难道只有女主这样言行举止像个男人的才叫飒吗?难道她花宜姝这样意志坚定磐石不移一心一意追求荣华富贵的专一之人就不飒吗?哼,这才是安墨口中的刻板印象吧!

    “主子,今日陛下召张统领他们排沙阵,缺了一人,就召了属下前去,照例玩了半个时辰后,一场对仗还未结束,陛下就说累了,让我回来。”

    排沙阵就是一种沙盘对垒游戏,尤其受将士欢迎,最简单的道具有一盘沙子、一堆小木棍,至少两人才能玩得起来,双方用骰子,靠运气决定分得多少木棍,一根木棍代表一只五人小队,模拟出两军对仗的场面,能不能赢有时凭运气,有时凭谋略。皇帝玩的沙阵,道具自然更精致,那个沙盘花宜姝也见过,比一张床还大,上面做出了栩栩如生的山川河流走兽林木,还有各种颜色的小旗代表不同阵营,再细分下去还有骑兵、步兵等等。

    自从萧青成了花宜姝的侍卫之后,几乎每一日皇帝都要召见她,若不是每一次都有张统领、徐将军、陈副将以及副统领在场,且每一次不是玩沙阵就是练骑射,大家几乎要以为皇帝看上萧青了。

    听见萧青说又是“半个时辰”,花宜姝想起上次听见李瑜数时辰的心声,心道难道这人还真将每一日分割成一块一块,不同时辰做不同的事,雷打不动?

    有时间看热闹没时间来看她,呵,男人。

    ……

    “阿嚏!”

    与此同时,李瑜被满室的香火熏得打了个喷嚏。

    旁边的曹公公看得一阵心疼,但没有陛下吩咐,他也不敢上前,只是忧心地看着。

    此时李瑜又一次拿起了筊杯,今日是他第四次占卜,常言道事不过三,四次已经太过了,但是……

    天子手捧合在一起的筊杯朝着神像作揖三次,而后举过头顶,闭目松手……啪啪两声,筊杯落地分散。

    天子心头默念:一阴一阳为大吉,两面皆阴再做决定,两面皆阳……不会不会,这一次不可能还是阳面!

    自从那天晚上过后,天子心里便时不时闪过花宜姝松开头发、咬住簪子朝他望来的模样,还有那暗暗浮动的幽香,触手可及的软玉……

    不成不成,观自在菩萨……般若波罗蜜多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天子把《心经》默背了十几次,终于平复下了那股躁动,而当他再想起花宜姝时,内心已经分外平静的他自认为可以再去找花宜姝了。

    毕竟朕已经冷落她四天了,如果再不去找她,恐怕她会垂泪空坐至天明。朕虽然对她无情,但朕是明君,明君怎么能辜负一个真心爱慕他的弱女子呢?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次卜卦,谁能想到无论是摇签还是筊杯占卜,都是凶卦呢?

    天子实在有些不甘心,就占卜了第四次,当然他不是特别想去找花宜姝,他只是觉得花宜姝可怜罢了。

    阴阳!阴阳!阴阳!

    默念三遍后,天子睁开眼,期待瞬间落空,竟然又是双阳大凶之卦!

    既然天意如此,李瑜也不好去违背。只是他离开香室后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忽然开口道:“你之前说她站外边吹了风?”

    曹公公没想到隔了这么久陛下还能记得,立刻道:“是这样不错。夫人她身子娇弱,恐怕……”他心里有些惊喜,难道陛下终于要去看望夫人了吗?可赶紧去吧!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他这个太监。“陛下可要去一趟?”

    谁料李瑜摇头,只开口道:“你让人送碗姜汤过去。”

    “是。”曹公公不禁有些失望。难道真是因为幼时当了几年公主,到如今也不把自己当男人看了?要不然似夫人那般美人,寻常男子哪个不垂涎?

    这可如何是好啊!太后前些年为了矫正天子的性情,严禁任何女子出现在天子跟前,后几年天子长大了,又出来许多女刺客,这真是……

    李瑜特意开口吩咐这一句,就是认为捧高踩低之人太多,担心他冷落了花宜姝几日,就有人自以为猜中了他的心思去为难她,本以为曹公公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没想到他竟然面露失望,他凭什么失望?难道他已经对花宜姝做过捧高踩低的事了?

    曹公公还没来得及退下,就察觉到天子射过来的寒箭似的目光,他愕然又不解,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天子。

    李瑜却是一声冷笑,“你近来胆子似乎大了点。”

    噗通一声,曹公公跪在了地上,抖着声儿开始求饶,“陛下,奴才再也不敢了,求陛下恕罪!”

    他以为陛下已经知道他向花宜姝泄密的事了,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李瑜原本只是试探,不料曹得闲竟是这么一副心虚又惶恐的姿态,他怔了一怔,想起自从离京后曹公公好几件自作主张的事情,原来还念着旧情轻轻放过,如今竟然连捧高踩低都学会了。

    他不敢置信,连用了十年的人竟然也会这样!现在就阳奉阴违捧高踩低,以后指不定还要如何得意……

    今天欺负他名义上的女人,明天是不是就要背地里苛待他的孩子?

    他越想越气,一脚将这个该死的奴才踢翻,曹得闲沉重的身子咚一声撞上了桌角,疼得他面色扭曲,却是吱都不敢吱一声,忙忍着疼又爬起来跪好,这回却是连求饶都不敢了。

    李瑜焦躁地在原地走了两圈,面色更加阴郁得吓人。

    屋子里其他侍从跪了一地,哆哆嗦嗦连头也不敢抬,谁都不敢在此时对上盛怒的天子。

    ……

    另一边,花宜姝正用着晚饭,忽然感觉小腹一沉,身体涌起一股熟悉的微妙感觉。于是她放下碗筷,摆手让旁边布菜的侍女退下,而后一把握住旁边人的手,仰起头去看她,“萧青姐姐,你有没有……有没有那个?”

    在萧青眼中,花宜姝是跟她完全相反的人。如果说她萧青是狂风暴雨也无法摧折的大树,那么花宜姝就是一枝开在庭院中被悉心照料的娇花。那么柔、那么弱、那么美……似是晨雾中荷叶上滚动的露珠,人们欣赏露珠在晨光中滚动时宝石一般色泽,却要小心再小心,因为风大了点,会将它吹得粉碎,日头高了些,会把它晒得蒸发……

    此时这位几日来不曾和她多说一句话的美人忽然牵住了她,那只手那么软那么滑,像孩童般娇嫩,萧青都担心自己习武多年粗粝的掌心会划破她的肌肤。

    萧青缩了缩手指,又不敢完全缩回来,意外又疑惑道:“主子,您想要什么?”

    在她眼里,花宜姝一张小脸红得像上了层胭脂,秋水一般潋滟的眼眸上,睫羽眨动几下,像是羞怯的蝴蝶。

    “就是那个……陈妈妈。”

    最后三个字说得好小声,若不是萧青耳力好还真听不清楚。她愕然一瞬,忍俊不禁,原来是月事带子,这种每个女子都需要的东西,为什么主子会害羞成这副样子,不但特意屏退其他人,连说出口都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目光触及花宜姝红艳艳的耳垂,萧青骤然回神,忙道:“主子稍候,属下这就去取来。”她退后一步,而后匆匆忙忙就走了。

    忘了可以找门口的侍女要,也忘了这些人早早就会算好日期为主人备好月事带子,萧青三步并两步回到自己的住处,把自己最好的陈妈妈翻出来,又急匆匆奔回来双手递给她。

    花宜姝红着脸羞答答接过,背过身的瞬间,她面上的羞涩就跟遮眼的水雾一样被阳光蒸发了。

    转入屏风后,花宜姝一边换衣服一边思索。一开始李瑜把女主送给她当侍卫,花宜姝激动得几乎要晕过去。毕竟在她眼中,女主的身份可比皇帝这个痴情男三贵重多了。但是把萧青放在身边观察了几日后,花宜姝心中对女主的敬畏,就如同她对皇权的敬畏一样,砰一声当个烟花给放了,言外之意,只剩下一丢恶心的灰灰了。

    这女主,跟我一样要吃喝拉撒,跟我一样有喜怒哀乐,跟我一样要屈服于皇权之下,写书人将她奉做世界的中心,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如今看来,也不过就是跟我一样的凡人……

    既然她也是个凡人,那就说明是可以被操控,被驯服的!

    意识到这一点,花宜姝的野心又一次膨胀了起来。假如,假如她抓住了女主的心,那不就等于同时抓住了张统领、副统领、副将和忠武将军的心吗?甚至她可以利用萧青的女主光环,让她用那个光环多去勾引几个达官显贵,有了这么多官员的支持,她想要被册封为皇后,何愁没有梯子?

    花宜姝激动得双颊都染上了红晕,这一次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切切实实被这白日梦给美到了。

    正想入非非时,身下忽然一阵汹涌,花宜姝脸色白了白,捂着肚子慢腾腾蹲到了地上。

    心中痛苦地想,她还是太自以为是了,凭什么觉得能利用女主呢?毕竟女主是个来葵水都能一身轻松骑马奔战几十里的猛士,而她,区区葵水就能叫她跪地求饶。

    况且,按书中最后的结局来看,写书人显然还是迂腐了些,女主都有本事让那么多男子倾心了,竟然不让女主将他们全部收做入幕之宾,竟然让女主最后跟鬼楼楼主那个不知睡过多少女人的烂黄瓜在一起。可见写书人对女主也没有她所想的那样爱惜。

    罢了罢了,这女主光环都没法让鬼楼楼主自惭形秽到自愿砍掉那根脏黄瓜,更没法让她花宜姝爱慕上女主,可见威力也就一般般,用不用都无所谓。

    但是女主是一定要收服的,毕竟女主长得好看,武功高强,体型还比她大一圈,遇到危险能完美地将她藏在身后,男侍卫虽然也有武功高的,但他们没法贴到床边保护她呀!只有女主这个女人可以!现在女主只是摄于皇权才当她的侍卫,但如果她收服了女主的心,那么哪怕将来她跟李瑜翻脸了,女主也会保护她,还会倒贴钱保护她!

    以后再遇到像大老板那种人,就让女主把他吊起来扇耳光。

    花宜姝美滋滋地想,所以我一定要让女主也爱上我,如果女主有需要,我也不介意帮她爽一把。如果女主不需要,那我就给她配一根干干净净的黄瓜,还要训得比狗还听话,怎么着都比鬼楼楼主那根泔水桶里滚过的黄瓜强。

    正在这时,身下又是一阵汹涌,随即小腹处好似被一只手拧成了一团,痛得花宜姝面色巨变,颤巍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疼,疼死我了!

    花宜姝疼得泪眼汪汪,她又开始妒忌女主了,凭什么女主来了葵水不疼,混在军营里半年都没人发现,而她就跟去了半条命一样?难道女配就连来葵水不疼也不配吗?

    贼老天,贼写书人……都是瞎了眼的狗东西!

    也不知是因为最近太劳累,还是今天早上吹了风,这一次来得比往常更疼更汹涌,花宜姝疼得开始在心里骂天骂地,越骂越疼,越疼越骂,最后连自己都骂了进去。都怪你要投生成女人,你要是投个男人,哪里这么多事?

    花宜姝进了屏风后许久没有动静,正当萧青犹豫是否要进去看一看时,门口忽然传来喧闹动静,她抬眼一看,一身玄衣、面色冷漠的天子在众人簇拥下走了进来。

    “拜见陛下。”萧青立刻单膝跪地。

    天子冷淡的目光只在她头顶一掠而过,就扫向室内其他地方,随即微微拧眉,“你主子呢?”

    萧青示意在屏风后,见天子目光冷沉,似乎为花宜姝没有出来迎接而面色不悦,她正要开口解释,却见天子已经抬脚绕过她往屏风后走去。

    萧青担忧地想要跟进去看看,却被跟随天子进来的侍从拦住了。

    花宜姝在后头做什么?

    李瑜拧眉走到屏风后,却是愣住了。

    屏风后是个小小的耳房,有浴桶、盆具、香膏、换下的衣裳,以及两个贴墙放置的柜子。

    此时,花宜姝就缩在那柜子与墙角的夹缝中,双手抱膝脑袋埋在膝盖里,身体还在微微发颤。

    见到这一幕,李瑜目光震动,刹那间似乎回到了十几年前,也就恍惚这么片刻,李瑜忽然疾步走过去,却又在一步之隔时停下。

    “你怎么了?”李瑜的声音更低,听起来就很凶。

    听见声音,花宜姝慢慢抬起头,眼泪汪汪的委屈样儿就落入了李瑜的眼中,李瑜目光又震了震。

    “都欺负我……”花宜姝委屈死了,声音无力气若游丝,却满是压抑的愤懑,凭什么!凭什么写书人欺负我!大老板欺负我!连我自个儿的身子也要欺负我!

    花宜姝疼得都恍惚了,她实在没力气站起来了,也没力气往外喊话,此刻任何一个人站在她面前,她都会本能地用自己最可怜的一面博取同情和帮助。

    不,不用伪装,她原本就很可怜。可怜死了!又疼又可怜!呜哇哇……

    花宜姝难受地哭了起来,眼泪一个劲儿往下掉,早就将衣裳浸湿了。

    她现在泪眼朦胧,只恨不得有个人能帮她分担这份疼痛,压根就没注意到李瑜眼神中积聚起来的暴怒。

    好,好得很!原本以为那帮惯会见风使舵的奴才只是暗中有些苛待,没想到居然把人欺负成这样!他们当朕是瞎子吗?

    “别怕,会为你做主。”

    花宜姝茫然看着他,他要怎么做主?难道他能运功将葵水转移到他身上吗?

    下一刻,花宜姝感觉自己飘了起来,并且从屏风后一直飘到了大床上。

    然后李瑜的心声很快把她从这种幻想中唤醒,哦,不是她疼得飞升了,而是李瑜将她抱了过去。

    将她放到床上,明亮烛光下,天子注意到她面色苍白冷汗涔涔,一边让人叫太医,一边起身打算把曹公公扔下船。

    却被花宜姝拉住了袖子,那力度明明轻得像烟雾,风吹就散,却像蛛丝缠住蝴蝶一样,将他牵绊在了原地,一回头,他就对上花宜姝可怜巴巴的目光。

    “别走,你还没有,运动把、葵水拿走。”

    很显然,花宜姝疼糊涂了。

    而李瑜,也从那种花宜姝被残忍虐待的幻想中清醒过来。他愣了足足三个呼吸那么久,慢慢坐回床沿,手指在她小腹处轻轻按了按,“你是……葵水疼?”

    花宜姝含泪点点头。

    李瑜那张常年看不见第二个表情的脸上,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太短太快,几乎让花宜姝以为是个错觉。

    【吓死朕了,朕还以为是那群奴才把你欺负成这副鬼样!】

    花宜姝:……

    什么鬼样?你说清楚!

    一听到有人说她丑,花宜姝当即清醒了几分。

    【不过,你一定也是被欺负了,不然不会那么说。】

    花宜姝深有同感地点头,对对对,我就是被葵水给狠狠欺负了。

    【你放心,朕不会放过他的!】

    花宜姝心想你要怎么不放过葵水?真真瞎话!

    下一刻,一团温热的帕子吻上了她的脸侧,花宜姝愣了愣,那柔柔的触感从她额头一直擦到下巴,连她被汗水沾湿的脖颈和耳朵也没有放过。

    竟然是李瑜在给她擦汗?李瑜这个高贵的皇帝竟然会给人擦汗?还擦得这么温柔,花宜姝被震撼住了。

    周围伺候的人也被震撼住了。

    在他们眼中,天子威严深重冷淡自持,这可是他们头一回见到天子如此温柔地照顾另一个人,这不是在发梦吧?

    花宜姝也很震惊,因为李瑜不但会照顾人,他还照顾得很好,得知她是因为来葵水来这副样子,李瑜很快让人煮了红豆花生汤,配着张太医调制的止疼药一勺一勺喂她喝下去,花宜姝喝完汤,他又开始给她按揉腹部,动作不紧不慢,力度恰到好处。

    在堂堂天子的亲自服侍下,花宜姝的虚荣心被大大满足,浑身更是暖融融,连小腹处的痛楚也减轻到近乎于无了。

    好舒服!

    在这一刻,花宜姝觉得自己已经爱上了李瑜!就冲他如此温柔体贴,等他将来老了,黄瓜不中用了,她也不会嫌弃他。

    花宜姝那一脸满足又舒坦的模样任谁都看得出来,然而李瑜并没有就此停手,相反,他动作更加轻柔,眼神也稍稍兴奋了起来。

    满屋子的人看着,花宜姝心想自己也该有所表示了,她受宠若惊又万分崇拜的模样:“陛下真厉害,妾身好多了。”

    李瑜面色依旧沉着冷淡,“如此便好。”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朕厉害吧!厉害吧!!!】

    【朕多年前辛苦所学,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花宜姝:……

    曹公公说陛下从前以为自己是个姑娘,莫非……

    果然,下一刻,李瑜就开始洋洋得意地揭自己的黑历史。

    【当年朕好傻,朕以为朕真是公主,看见别的女人因为来葵水、因为生孩子痛苦哀嚎的模样,朕怕得夜里做噩梦,但朕素来是个坚强的,没有自怨自艾,而是看了好多书决定自救!】

    【朕苦学一年,朕做好了万全准备!朕就等着长大成人来葵水的那一战了!】

    【可惜朕等来等去,没等来葵水,等来别人发现朕是男儿身。】

    他心中叹息一声,仿佛为这备战落空而失落。

    花宜姝:……

    她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时,李瑜目光上移,落到花宜姝被哭得红肿的眼睛上。

    于是他的心思又变了。

    【曹得闲那混账东西,枉费朕信任他,他竟然也是个趋炎附势捧高踩低的小人!打量朕不注意就来欺负花宜姝。朕这一次绝不会再轻易饶他!朕要将他刺配流放!永远不得回京!】

    李瑜的神色前所未有的阴沉下来。

    花宜姝:诶诶诶?

    她的惊讶并非源于陛下冲冠一怒为红颜,而是源于李瑜心中那股暴怒和失望。

    花宜姝很有自知之明,她不会因为李瑜这一番照顾就认为李瑜已经爱上了她,为了替她出气不问缘由就重惩信任多年的内侍。李瑜真要是这么个人,花宜姝反而觉得这个人很可怕(虽说她并不知道曹公公什么时候欺负了她)。

    在她看来,她在李瑜心中的地位也就比爱宠高那么一点点。她养的小猫小狗病了,她也会耐心照顾。

    她是惊讶,是因为下人捧高踩低乃是寻常,李瑜何至于失望愤怒到这个地步?

    他失望,或许是以为自己看错了人。那么他如此愤怒,难道是曾经深受其害?

    可这怎么可能?据安墨所说,李瑜是皇后之子,更是老皇帝唯一的儿子,哪怕他曾经被当做女孩养,那也是金枝玉叶荣华富贵,他能受什么苦?

    紧紧抓着李瑜的袖子,花宜姝有些昏昏欲睡起来,睡过去之前她在想:堂堂天子,至尊无上的地位,究竟有什么值得你恐惧?

    第32章 集市,没有我花宜姝拐不……

    是夜无月,细雨微凉。

    当花宜姝躺着高床软枕,在天子的陪伴下舒舒服服入睡时,曹公公正在舱底刷碗。

    谁也不知道曹公公究竟哪里得罪了陛下,惹得素来情绪寡淡的陛下勃然大怒,不但踢了他一脚,还当场革了他少监的职位。要知道天子并没有打骂下人的习惯,曹公公能惹得陛下亲自踢他一脚,也是种本事了。

    这短短一个月不到,曹公公就从内侍大监沦落到一无所有,谁能不感叹一声命运无常呢?

    失了圣心,这位往日里呼风唤雨的大太监,如今屁也不是。多的是想要取代他曾经位置的。

    有些人在幸灾乐祸,有些人明里暗里打听曹公公是犯了什么事,他们也要引以为鉴。然而曹公公始终闷不吭声,那些人打听了半天什么也没打听出来,才恼怒地甩下一句话,“你如今算个什么东西,有你好果子吃!”

    也幸好如今不是在宫里,天子带出来的人不算多,要是宫里那几个和他不对付的一起跟来了,只怕曹得闲的日子会更加难熬。

    船上百来号人吃吃喝喝的杯盘碗碟,一大摞一大摞堆在一块,曹得闲被革了职,如今地位比品级最小的太监还不如,因此就被发落到杂役堆里,一起来这儿洗碗。

    曹公公都十年没干过粗活了,捧起碗来连怎么洗都忘了,做起事来手脚笨拙,被旁边的小管事兜头盖脸地骂了好一顿。其他杂役则在偷偷指着他笑。

    他们都是这艘大船里最底层的人,平时没有特殊事宜是没资格到甲板上去的,能出现在甲板以及上两层楼里的护卫侍从,在他们这些人眼里都算是贵人了,因此他们并不认得换上了杂役衣裳的曹得闲曾经是什么人,只听说他原本是上边伺候的,这回得罪了主子才被撵了下来。

    若是没能遇到贵人,又没有大笔财物疏通,他就一辈子都只能是个杂役了,也难怪这些人肆无忌惮地得罪他,更甚至,这些人还会为了讨好上边的贵人,更加变本加厉地戏弄他,以期得到一个往上爬的机会。

    曹得闲曾经也是在底层摸爬滚打的,最清楚这些人是什么德行。

    他闷不吭声,任由管事的责骂,也不理会其他杂役偷偷往他盆里加活儿的小动作,只自顾自洗刷着面前一大盆碗碟。只是手上还在动作,心思却早就飘远了。

    被天子赶了出来时,曹得闲也就懵了一会儿,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好歹是在宫里待了许多年了,不至于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一般,遇着点事就天塌地陷,陛下的处置没下来之前,曹公公惶恐得生怕下一刻就要被砍脑袋,陛下的处置下来后,曹公公反倒松了口气,被废的太子还有再立的一天呢,他虽被革了职,但若是有人愿意保他,总也有回到御前的机会。

    于是很快就联系上义子曹顺子,让他赶紧找夫人帮忙求情。

    一开始见到花宜姝,曹得闲的确是没有半分好感的,只因这些年出现在天子身边的女刺客实在太多了,也不知是不是都觉得天子没沾过女人,就认定这个少年人一见到女人就会走不动路,那些暗中的势力派来的都是训练已久的貌美女刺客,可惜还没摸到天子一片衣角,就被识破身份拖了出去。虽说天子登基后,那些谋逆之人已经都清理干净,但也不得不防。

    因为先是怀疑花宜姝是女刺客,又怀疑她是想要攀高枝的妓子,曹得闲才想着揭穿她的身份,后边证实那是一场乌龙,对这个命苦的女子,他是心中有愧的,因着这么一点愧疚,又因着花宜姝心直口快的性情颇合他心意,再加上还欠了花宜姝一大笔银子,以致于每次对上花宜姝,曹公公都有些底气不足。当然,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曹得闲看出来天子对花宜姝颇为在意。

    按理说,皇家子嗣单薄,天子还是太子时就该选出太子妃早早诞下皇孙了,然而也不知是受幼年经历影响,还是因着遇到的女刺客太多,当时的太子始终没有答应选妃,只说年纪还小要用功在读书习武上边。后头老皇帝去了,太子登基,太后张罗着选秀充盈后宫,又被天子拒绝了,说是要为先帝守孝,可把太后气得,当场就怒骂:“给那老东西守一个月都便宜了他,何至于守上一年!”

    天子那时一动不动,等太后发完脾气,才神色不变地递上一杯热茶。

    之后一年之期到了,天子又不声不响跟着剿匪的大军出来了,太后没法子,只得交代他,“听闻江南出美人,你仔细盯着点。”

    曹得闲明白太后的意思,为抱孙子愁到生白发的太后恨不得有个女子能跟天子生米煮成熟饭,但前提是,那女子身家清白品貌端庄。

    曹得闲也盼着从小看着长大的主子能像个寻常男子一般娶妻纳妾多子多福。因此瞧出天子对花宜姝的在意,他立刻紧锣密鼓地张罗撮合,就指望着经历过花宜姝后,天子能变成个正常男子。

    谁料花宜姝也没能成事!孤男寡女躺一张床上,那什么不都是理所当然,谁能想到两人什么都没做呢?一开始曹得闲还不知道,但等底下那些收拾床榻的人报上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曹得闲又发愁起来,他私底下偷摸问了张太医,当然,是借朋友的名义问的,张太医只说,既然身子没毛病,那就是出在心病上。

    看来还是得先解决陛下的心病!因此当花宜姝问起这事时,曹得闲就装模作样地露了一些给她,也是指望着这位能让天子在意几分的夫人能治好天子的心病。

    谁知早上露了点口风,傍晚就被天子发现了,天子的耳目也太通达了,他当时压根没察觉到有人偷听!

    也是曹得闲失策,天子当过八年公主的事情宫里早就封了口,天子也不喜有人提起那段过往,但是他没想到只是露了那么一点点,好几年没发过脾气的陛下竟然暴怒,看来那些事果然成了天子的心病啊!

    他闷头思量,旁人却只当他好欺负。渐渐地,开始有杂役明目张胆地把自己的活儿端到他跟前,管事的却失了兴趣,就这么个任人欺负的软蛋样,这人在上边能有什么不对付的人?费劲欺负他似乎没什么好处啊!

    管事的心想要不要使点银钱往上面打听打听,毕竟他早就不甘心只在船舱底部管一群小杂役了。

    正在这时,楼梯口传来声音,一个声音浑厚的厨子喊道:“曹得闲在不在?顺管事寻你说话。”

    顺管事也就是曹顺子了。

    难道他已经办好事了?

    懒得理那些惊呆的管事杂役,曹得闲连手都没擦就奔了出去。

    这艘大船甲板上有两层高,甲板下也有好几层,曹得闲如今身处最底层,他走到上一层,就见曹顺子在阴暗的舱室里走来走去,满脸焦急的样子。

    看见他,曹顺子忙道:“干爹,我找不到机会往夫人跟前说话啊!”

    曹公公手底下收了不少义子,曹顺子不过其中之一,曹公公失了圣心,原先倚仗他的人马一个个夹起尾巴做人,唯有之前被分到夫人那里的曹顺子还敢四处活动。看见曹顺子这样焦急,曹公公还以为连花宜姝也被天子迁怒了,听了这话却是松了口气,道:“你先别急,仔细说说。”

    曹顺子便把今晚花宜姝那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主子找了张大夫,又亲自喂夫人喝汤,刚刚才陪着夫人睡下,我一直不敢上前。”曹顺子生怕陛下见到他,想起来他和曹公公的关系,一个不高兴连他也发落了,到时候他们父子俩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了。

    曹得闲闻言大大松了口气,看来陛下还是原来的性子,哪怕再生气,也不会迁怒旁人,再看陛下不但不嫌夫人来葵水晦气还亲自照料,陛下对夫人的在意比他原先所料还要深啊!

    “这样就好。”夫人随了花熊的性子,也是个知恩图报的,曹得闲认为自己之前对夫人的多番示好一定能得到回报,便对义子道:“你别太着急,以免夫人难做,再等上两日,等主子气性消了,夫人才好为我说话。”

    曹顺子也明白,当下点头应了,又给这船舱底层的诸多仆役管事打了招呼,才放心回去。

    天子会在江南一带多停留一段时间,他们百来号人伪装成一个大商队,为了避免跟当地人交流不便,还买了一群底子干净的人充作仆役,负责洗衣洗碗采买一类。这些人并不知道他们主人的真正身份,因此曹得闲两人说话自然也小心。

    有了曹顺子来走这一趟,曹得闲在舱底的日子好过多了,但到底没有甲板上来得舒坦。

    他盼星星盼月亮,原想着有夫人求情,过了两三日他就能回甲板上了,谁能想到这一等就是七八日还没结果,曹得闲渐渐开始慌了……

    ……

    日子过得飞快,九月初二那晚,花宜姝利用葵水把李瑜绊住不能走,次日一早,大船停靠在了沔州码头。

    李瑜照例按着他心中的行程表做事,一到晚上,花宜姝就又是闹肚子疼又是闹睡不着,把天子闹得连续三晚歇在她屋子里。到了第四日,花宜姝发觉李瑜已经有些不耐烦,于是见好就收,十分“体贴”地放李瑜自由行动去。

    起先两天,她一直等着曹顺子到她跟前说曹得闲的事情。

    平常一直跟在天子身边的曹公公不见踪影,想也知道李瑜心里要处置曹公公的狠话不是说假的。

    但如非必要,她是不会主动提起曹公公的,毕竟明面上她应该是不知道曹公公被处罚了的,也不应该知道李瑜误会了曹公公的,虽说曹公公很冤,虽说曹公公过去对她不错,但还不至于让花宜姝冒着暴露读心术的风险去捞曹公公。

    于是就只能等着曹顺子主动到她跟前“揭露”这件事情了。

    谁知道自从那天晚上李瑜来了以后,曹顺子就再也没能近过她的身。

    底下人捧高踩低见风使舵是本性,这些人原本就因为花宜姝是天子唯一的女人而多番讨好,亲眼见到向来冷漠的天子纡尊降贵照顾花宜姝,更加明确了花宜姝在天子心中的地位,如今一个个抢着到花宜姝跟前露脸,费尽心机讨她欢心,连安墨和萧青都在这些人的费力巴结下失去了存在感,更何况是失了靠山的曹顺子呢?

    如今曹顺子早就被排挤成了边缘人物,连花宜姝房门的边都摸不到,更找不到机会请花宜姝帮忙了。

    而因为来了葵水精神不济,这几日花宜姝恹恹的也没了搞事的兴致,又乐得看那些人讨她欢心,于是就这么……把曹公公给忘了。

    九月初七这天,花宜姝的葵水彻底走了,没了那股窒闷感,花宜姝心情大好,再加上安墨和萧青在沔州城里逛了几天,找到了一处城里商人卖猫的集市,说是今日会有一只品相上佳的“雪里拖枪”要出货,花宜姝自然就立刻提出要去看看。

    买猫只是顺便,去看看市面才是正事,虽说花宜姝很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是个除了岳州,哪里都没去过的土包子。不过下船之前,当然要去勾搭一下两日没有来见她的小处子。

    花宜姝走到李瑜房门前时,李瑜刚读完一个时辰的书,正闭着眼听手下人汇报消息。

    他狭长的双目合着,脑袋靠在椅背上,加之室内檀香萦绕,不看不说不动时,竟然有种空心见性的禅意。当然,前提是没有人能听见他的心声。

    “近两年,沔州城户数增长五百,人口增加两千……沔州刺史精明能干,下辖县令也规矩本分,才使沔州有了今日繁华。”

    李瑜一动不动听着。

    【这都两年了!户数增加了五百,人口才增加两千,感情每一户都是一家两口不生不育?这也叫精明能干,这也叫规矩本分?一个繁华的商贸之地这么点人?别说了,听着闹心!】

    【人口啊人口,到底怎么样才能更多些呢?】

    然而天子抿直的唇角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依旧一动不动听着。

    副统领又说了一大段,然后才说起了另一件事。“陛下,这几日出动大半人手去查过了,只找到了一栋无人的旧宅,此外不知去向。不过他的邻居说起时闪烁其词,已经将人拿下拷问。”

    【唉……】

    李瑜心里重重叹息一声,睁开眼道:“出去吧!”

    副统领忙不迭退下,自从没了曹公公在旁边逗趣儿,总感觉陛下更冷了。

    副统领退下时正好遇见花宜姝,他忙行了一礼,花宜姝也不跟他打听李瑜在找什么人,径自走进了屋子。

    “陛下,夫人来了。”

    不必侍从提醒,李瑜也已经睁开了眼,“你来这儿做什么?”

    不知情的人,怕是会被他这冷漠的态度吓退。花宜姝言笑晏晏,“陛下,我要去逛集市,您能陪我一块去吗?”

    李瑜心里和面上都是拒绝,“不去。”

    花宜姝眼中笑意更深了,语气却有些失落,“那好吧,只是妾身整日里待在船上实在烦闷,就想去买只猫来养着解解闷。”

    【猫!】

    李瑜表面不动声色,眼神却是朝着花宜姝瞥了过来。

    花宜姝仿佛没有察觉,在李瑜面前数着那只猫的好处,“听说那只猫是镇店之宝,浑身雪白柔软,只尾巴黑乎乎一条,仿佛将军雪里拽着杆枪,因此名唤雪里拖枪,听说还颇具灵性。”

    花宜姝形容得相当到位,每说一个形容词,耳边就响起一阵忍耐不住的“啊啊啊啊”。

    “听说啊,那只猫最粘人了,每日里缠着人摸它十几回也不够,你不搭理它,它还要在你脚边蹭啊蹭……”

    她余光瞥见李瑜双腿动了动,仿佛已经开始幻想有猫那里打滚了,口中则继续道:“还会来回冲你叫呢,喵喵~”

    花宜姝这声“喵喵”模仿得相当到位,当她说出口的那瞬间,她敏锐地发现李瑜耳朵一颤,手指难耐地在桌面上抓住了一张宣纸。

    【啊啊啊啊啊她竟然要去买猫,她怎么可以去买猫,朕也好想买猫,可是朕不能买猫啊啊啊啊……】

    【不行,朕没有猫,她也不能有!】

    【朕要命令她不许离开!更不许买猫!】

    李瑜薄唇微动,正要开口,就听花宜姝道:“陛下,您就陪我去吧!听说那里猫儿可多了,还会有些渴望被买走的猫抢着扑到客人身上,妾身可只想要一只猫,到时候七八只猫扑我身上,妾身那里应付得来?还是要陛下这样伟岸的大丈夫,才能在关键时刻替妾身挡挡。”

    李瑜:!!!

    【七八只猫,一起扑上来求买走!还有这种好事?】

    他眼神闪烁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错失这个机会的话……花宜姝说得对,朕的确是伟岸大丈夫,说不定扑到朕身上的猫可不止七八只呢!】

    花宜姝发了最后一张牌,“陛下,您就陪我去吧?好不好?”

    李瑜这才抬眼,淡淡扫她一下,“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花宜姝受宠若惊,“妾身谢过陛下。”

    李瑜一昂下巴,矜持道:“带路。”

    【猫猫猫!朕来了,朕来了,朕来了!】

    花宜姝嘴角微翘,小样儿,还能拐不到你?

    第33章 情敌,看你醋不醋……

    每日清早,是沔州城码头最热闹的时候。搬货卸货的脚夫、运送鲜货的商贩、推车叫卖的摊铺……人声鼎沸,熙来攘往,远远望去,好一幅热闹人间图景。

    沔州城码头还算大,但也不能容许一艘能乘坐几百人的大船长久停靠,更何况码头日夜热闹,但凡是喜静的不爱多呆,所以花宜姝他们乘坐这艘大船离码头还有段距离,想要到码头去,还要踩着阶梯下到小船上,再坐着小船上到岸上。

    花宜姝下船时,曹顺子终于找到机会凑到她跟前提起曹公公的事,看见他时,花宜姝吓了一跳,也不过六七日的光景,从前瞧着机灵活泼的曹顺子憔悴了不少,眼下都浮起了一层青黑。

    急着看猫的李瑜已经先一步下船了,花宜姝也急着去办事呢!闻言只略略点头,让他去找安墨,然后便搭着萧青的手,由她扶着上了小船。至于曹公公,花宜姝是半点不担心,虽说被革了职变成杂役对于他那种身份的人来说太过凄惨,但在花宜姝看来,也不过就是起早贪黑多干活而已,反正干活又死不了人,看曹公公那富态的样子,是时候多做些锻炼了,免得像安墨说的那样得三高。

    而安墨并没有跟着去,她此时正趴在船舷边张望,如今她的身份虽然是侍女,但身为花宜姝亲口认证的妹妹,她的日子过得还不错,这会儿旁边就有个小侍女眼巴巴地要伺候她。安墨一边嗑瓜子一边盯着花宜姝看,瞅见那艘小船轻晃了一下,然后花宜姝就软软地靠进了萧青怀里,她眉毛不由狠狠抖了一下。

    说实话,她觉得花宜姝奇怪得很,以前提起女主,花宜姝就皮笑肉不笑,左边脸写着尖酸刻薄,右边脸画着羡慕嫉妒;但是现在提起女主,她就乐得花枝乱颤,还每日就往萧青身边凑,不是萧青姐姐长就是萧青姐姐短……那矫揉造作的样子看得安墨浑身起鸡皮疙瘩,要不是花宜姝天天晚上都要念叨一回李瑜的处子身,她差点就以为花宜姝爱上女主了。

    “安墨姐姐……”曹顺子低眉顺眼地凑了过来。

    安墨还在盯着花宜姝看,眼见他们上了岸往城里走去,想起城里还有个反派在,她心里就有些担心起来。

    “安墨姐姐……”见她不搭理,曹顺子开始给安墨递金子。

    安墨看也不看就接过来咬了一下,没咬动还换了个地方继续咬,一边嘀咕小侍女拿的什么点心咬不开还没味道,一边望着远去的花宜姝,担心她又要作死。

    曹顺子:……

    曹顺子感到委屈,心想安墨姑娘疑心也太重了,他好歹也曾是个有头有脸的内侍,至于拿假金子贿赂她么?咬了一口不相信还要咬上两三口。

    ……

    花宜姝一行人上了岸就惹来许多关注,看见这对带了一群护卫的贵人,百姓自觉避让。一时码头附近便清出一条道来。

    眼见这一行人气派,尤其是那锦衣公子旁的女人美貌惊人,两名坐摊子上白吃白拿的混混在摊主敢怒不敢言的视线中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这时便有食客道:“听说是北边来的大商人,姓宋,来这儿卖丝绸的,那艘大船七天前就停这儿了。”

    丝绸?两个混混对视一眼,这可是大买卖。

    两人低声商量起来。

    “姓宋的丝绸商,这人可没在少爷那儿挂上名,这可都七天了。”

    “看他长得獐头鼠目,竟然配那样美貌的夫人,也不怕折了寿。”

    “正好少爷刚回来,把这事儿报上去,一定能拿赏。”

    两人猥琐地笑了一阵,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只剩摊主唉声叹气地收拾那两人糟蹋的吃食,旁边人这才敢说话,“这两人也太无法无天了!整日里吃拿卡要,这还让人怎么做生意?”

    摊主愁眉苦脸,“莫法子,谁叫他们是刺史公子的人呢?”

    ……

    此时沔州贩猫的集市已经开始了。说是贩猫,其实贩狗的也不少。一路走来,路人不是在争论养猫养狗哪个好,就是在谈论什么品相最适宜。

    集市人群拥挤,花宜姝和李瑜往里走时,肩膀衣裳时不时就轻碰一下,于是……

    【养猫好养猫好!猫比狗爱干净!】

    路人:“狗比猫忠心!能护主!猫太桀骜,不好调教。”

    【谁说猫就不忠心?猫还能抓老鼠呢!】

    路人:“男不养猫女不养狗,老话说得有道理啊!”

    【哪里来的歪理邪说?朕要把他们统统抓了!】

    路人:“……听说那谁谁家刚出生的婴儿被猫给啃光了脸!”

    路人乙:“嘶!恐怖恐怖,实在恐怖!”

    【气愤气愤!实在气愤!究竟是谁一直在败坏猫的名声,朕要彻查!彻查!】

    花宜姝发现李瑜不但爱看热闹看听八卦,他还总爱在心里放狠话,而且这人放的大部分狠话要么没有兑现的可能,要么默默憋在心里,憋着憋着就给忘了。比方他之前在心里放狠话说把曹公公刺配琼州,好些天过去了,了无痕迹;再比如现在,说什么抓捕彻查的,听起来唬人,实际上就跟安墨嚷嚷着要把写书人抓起来切了吃肉一样,就是说个爽快……

    这时不远处有两名男子因为猫和狗哪个更好打了起来,围观者众,还有人下注打赌哪方能胜出。

    花宜姝于是特意抬头看了李瑜一眼,见他也抬眼朝那边看去,面无表情,眼底却翻涌着想要加入猫狗之争的蠢蠢欲动,她眼珠子一转,袖摆下的手忽然牵住了李瑜。

    她的手细嫩柔软,落在李瑜有些粗粝的掌心里,像是一块温软的玉。

    李瑜愣了一愣,回神低头,就对上花宜姝仰头含笑的脸。

    算起来,自从岳州之后,他们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好好相处过了。上船后,李瑜顺应天命,冷落了花宜姝两天,之后因为花宜姝来葵水,他照顾了她三晚,那三晚,花宜姝留给他的印象只有苍白的可怜小脸,和不停要他揉肚子的闹腾样子,李瑜给她揉了三个晚上,累得手酸腰疼,白天便直犯困,连给菩萨上香都忘了。

    此后他忙不迭把揉肚子的法子教给了她的侍女,然后又躲了她两天,今早听见花宜姝来寻他,李瑜实在有些发憷,担心花宜姝又闹腾着要他揉肚子。听说是来买猫,才忍不住跟着一块出来。

    但是现在,看见花宜姝在人烟熙攘的街市上仰头冲他笑,他心头便微微一动,墨黑的眼眸里染上被惊艳的光彩。

    【她现在看起来好乖啊!】

    李瑜心中这样想,一瞬间连前两日不停闹腾的花宜姝也变得可爱起来。

    “走吧。”他握紧了她,抬脚往前走去,显然把方才在意的争端全给忘了。

    花宜姝便乖乖跟着他走,低头前似乎不经意往旁边茶楼上看了一眼,那茶楼上正站在个长身玉立的锦衣公子,对上他直勾勾的目光,花宜姝扬眉一笑,刹那间媚态横生,人间颜色尽失。

    而她则轻飘飘远去,仿佛什么也没拿走,什么也没留下。

    咔的一声,那锦衣公子的折扇摔落在地。

    萧青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却只看见了一柄被人遗落的折扇。

    “你瞧什么呢?”张统领红着脸问她。

    “没什么。”萧青不动声色退开了半步,随即便凑近了花宜姝,专心帮她隔开拥挤的人群。

    “贵客您想要什么猫?我这儿什么品相的都有。”

    猫贩子那对招子多精啊,一看花宜姝和李瑜衣着富贵,再看两人目光时不时往笼子里的猫瞅,立刻大声揽客。

    这里的猫的确多,打眼一看到处都是笼子,笼子里一窝窝的猫,有大的有小的,有黑的白的花的……它们有的睁着或是懵懂或是警惕的眼睛瞧笼子外路过的行人;有的懒洋洋和同伴团在一处睡觉,尾巴悠闲地扫来扫去;有的和同伴在笼子里扑腾玩耍,那股活泼劲儿差点把笼子掀翻;还有的扒着笼子伸着爪子使劲扒拉路人的衣裳,满脸写着被买走的渴望……

    一到这个喵声一片的地方,李瑜更加走不动路了,只恨不得浑身上下长满了眼睛,才好将这里的猫儿一一看尽。

    “客人买几只去吧!抓老鼠可灵了!”

    “有了这猫将军,保管家里粮食庄稼不受害!”

    “来看看咯,买两只猫回去,甭管是偷米的老鼠、偷鸡的黄鼠狼,还是偷谷子的野鸟,都给您抓齐活!”

    花宜姝握着李瑜的手,抬眼看他,正好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

    【啊?都关在笼子了啊,不是说会有七八只猫一起扑朕身上吗?】

    花宜姝心里憋笑,面上却露出庆幸之色,“啊,昨日安墨还说猫会扑人身上,想来是有人受了惊,这些猫贩就将它们关起来了吧!”她装模作样,“幸好关起来了,想想那么多猫扑上来,毛茸茸的身子往你腿上、肚子上、脖子上、手上拱啊拱……这得多难受啊!”

    李瑜嘴上附和:“是啊,幸好关起来了。”

    【啊啊啊啊为什么朕昨天没有来!朕还想着等它们扑上来,朕趁机摸几把……】

    “雪里拖枪出来了!”

    喊声一起,街上行人纷纷掉头往一个方向走。

    花宜姝听见街上有人议论,“那雪里拖枪不也是猫,有甚稀奇,这么多人赶着去看?”

    “嘿,这你就不晓得了,这街上最贱价的猫,十几文能买一笼,那雪里拖枪一只就要一百两,你说稀奇不稀奇?”

    “嘶!一百两!那是金子做的不成?”

    “我要是说着猫既不能抓老鼠,也不能看家护院,吃的喝的还比人金贵,你信不信?”

    “那买这猫有什么用?”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猫可是大老远从国外运来的,专挑着贵人才卖,咱们这些穷老百姓,也就看个热闹。”

    花宜姝就拉着李瑜跟着人流走,天子本来还不愿意为了一只猫放弃这街市上一堆猫,但在看见雪里拖枪后,他眼睛就直了。

    彼时花宜姝和李瑜这样一看就有钱的大客户被猫老板客客气气地请到雅座。

    他们带来的数名护卫坐在另一桌。

    花宜姝正摇着扇子喝茶,旁边就来了个想要拼桌的锦衣公子。

    这蓝色锦衣公子身形颀长、容貌端丽,被萧青拦住也不恼,目光直勾勾往花宜姝脸上瞅,眼神中满是惊艳。

    花宜姝至今仍能对安墨的说法倒背如流:每一本小说里都有一些标志性的人物,比如说反派,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做坏事、衬托主角的光彩,或者给主角送装备送钱财。这本书里当然也有,刺史府的公子何楚文就是其中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欺男霸女好色荒淫。

    花宜姝来葵水那几日,每日就靠着下边人打听沔州的事情解闷,什么消息都有,其中自然就包括了她想知道的。

    刺史府公子何楚文,昨日才从宣州书院回到沔州,喜着蓝衣,色胚子一个。据说但凡长相秀丽的女孩子,没一个逃得出他手掌心。他祸害完宣州,从今日开始要来祸害沔州了。

    俗话说有人抢着吃的饭才香,人也一样。李瑜这边进展缓慢一直是花宜姝心头一患,正好沔州有这么一个反派,既能拿他来刺激刺激李瑜,又可以顺便抄了他掳掠的财产、革了他那个包庇祸害的刺史父亲,一举三得!

    经此一事,一定能叫李瑜知晓我花宜姝有多招人爱,房中寂寞难耐,他要是再不抓紧,没准我就要被哪个小白脸拐跑了。

    在沔州的地界上,何楚文的目的更没有丝毫掩饰,不管是正面拦住他的萧青,还是后边坐着的其他护卫,目光都不善起来。

    花宜姝喜滋滋等着李瑜吃醋发作,等了半晌没反应,一回头,却见李瑜目光直勾勾盯着大堂中央的那只猫。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她看见了一只毛色雪白、尾巴漆黑的小猫,长长的毛发蓬松柔软,竖起的三角耳朵下,一对蓝汪汪的眼睛温顺又亲人,它在桌子上摇着尾巴,脖子下的铃铛发出阵阵脆响。

    花宜姝拧起眉头,这种猫,一天得掉多少毛?

    她往李瑜身边凑了凑,胳膊碰到他身子李瑜也毫无所觉。

    【啊啊啊好可爱好可爱……朕宣布,从今日起,它就是朕的梦中情猫!】

    【花宜姝一定会买下它吧!一定会吧!】

    李瑜忽然侧头看向她,“你想买的就是它?”

    花宜姝心里呵呵。

    面上却为难起来,“可是好贵啊,要一百两呢!要不还是算了吧!”

    【啊?你这就放弃了吗?你意志不坚定!你就不能为了雪儿坚持一下吗?】

    哟,这就叫上“雪儿”了?你要是对我有这股肉麻劲儿,我能天天喊你小心肝。

    花宜姝心里翻白眼。

    “这猫我买了!”是何楚文的声音。

    他摇着扇子对花宜姝笑得风流,“好猫赠佳人,这位夫人天人之姿,何苦竟跟了个獐头鼠目的男人,真是可悲可叹啊!”

    花宜姝微微一笑,心想这回李瑜总坐不住了吧?

    李瑜果然冷冷看向了何楚文。

    【什么东西,竟然敢说朕丑!你才獐头鼠目!你全家獐头鼠目!】

    【果然嫉妒使人丑陋!连这种瞎话都能编排出来。花宜姝才看不上这种人,花宜姝只对朕一往情深!】

    李瑜自信地看向花宜姝,却见花宜姝正对着何楚文笑……

    李瑜:……

    他面色微微一僵,不敢置信地盯着花宜姝看。

    花宜姝却只抱过了免费得来的猫,背对着李瑜时终于能自由地翻起白眼。

    第34章 卜卦,她是朕的命定之人……

    何楚文失算了,他和他的喽啰被张统领等人打一顿扔了出去。

    这位在宣州横行霸道的刺史府公子大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自己的沔州老家被人打成猪头。

    何楚文被打,花宜姝就全程冷眼旁观,只在何楚文望过来时投以担心的一瞥,然后这个纨绔子弟就叫嚷得更加厉害,说什么自己的老爹是沔州刺史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云云。

    听见“沔州刺史”四字,张统领回头看向天子,“主子,该怎么办?”

    李瑜淡淡瞥何楚文一眼,见何楚文被打得鼻青脸肿,早已经没了之前端丽俊秀的模样,他略感满意。

    【朕龙章凤姿俊美无俦,花宜姝都亲自盖章承认的,他竟然说朕獐头鼠目!还当面抢朕的人!瞎了他的狗眼!】

    在李瑜看来,花宜姝的美貌是毋庸置疑的,连花宜姝这样的美人都对他一见钟情,可见他的相貌的确是天下无双的。

    【不对,花宜姝不是爱慕朕吗?这小子骂朕丑,她居然不跟着朕一起同仇敌忾?她居然还对着他笑?】

    李瑜回头看了花宜姝一眼。liJia

    花宜姝正把一张银票放在猫老板手里,那猫老板战战兢兢的,拿了银票后立刻缩着脑袋跑没影了,而花宜姝,就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抱着猫回身朝他笑。

    李瑜这才收回视线,摇头示意张统领他们放过何楚文,一来他已经教训过何楚文了;二来他现在不能暴露身份,还是低调些妥当。

    而且,他现在最在意的是花宜姝的态度,花宜姝为什么要对这何楚文笑?

    这个问题,一直到他们一行人回到大船上,李瑜依旧没有想明白。至于何楚文这样的纨绔子弟,莫说李瑜,就是张统领手下的一个小兵都没把他放在心上。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李瑜破天荒地留在花宜姝的屋子里跟她一块用膳,要知道之前不到天黑,李瑜是半步也不会踏进花宜姝房里的。

    花宜姝以为李瑜是为了他的梦中情猫,谁知李瑜只是看了那猫两眼,之后就一直盯着她看。

    天子的脸上向来是没什么表情的,仿佛那张英俊的面皮只是个不能揭下来的面具,厚壳子一样牢牢套住了他,眼神也向来冷淡,像是隆冬时节推开厚实的帘子往外探出头,冷雪飘到鼻尖,凉丝丝能冻得人一激灵。

    倘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他是九五之尊高高在上,被这样一个一念之间就能决定你生死命运的人冷冰冰瞧着,任谁都得战战兢兢,仿佛心头被秤砣压着,沉甸甸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

    饶是早就知晓天子的冷漠,室内伺候的诸人依旧心惊胆战,眼皮都不敢多抬一寸。

    这个时候,花宜姝那一派从容自在的模样就叫人格外佩服,在天子冷漠的注视下,她不但不以为意,反而笑着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天子碗里,“陛下,吃点菜吧!去去火气。”

    闻言,李瑜眉心微蹙,目光寒凉,“朕有什么火气?”

    屋内的侍女暗暗捏了把汗,然后就看见她们的主子眨眨眼,反问道:“陛下心里有没有火气,难道陛下自己不知道么?”

    天子面色更阴沉了。

    夫人您可别说了!侍女们心头砰砰跳,生怕下一刻就要见到夫人跟曹公公一样被发配去当洗碗工。

    屋内一时无人说话,气氛压抑沉闷,忽然,一阵啪啪声响起,花宜姝抬掌轻拍两声,这是个屏退所有人的信号。侍女们犹豫一会儿,还是遵从命令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室内只剩下花宜姝和李瑜二人。

    花宜姝一只手抚着乖巧趴在她腿上的小猫,隐在袖子下的手腕处缠着一根头发丝,那是她和天子在逛集市时,从他身上扯下来的,而李瑜当时只顾着看猫,连头发被扯掉一根都毫无所觉。

    她原本不想出钱买这只猫,有何楚文那个小反派出钱帮她买有什么不好?但是想起李瑜那别扭的性子,没准真会因为这事儿心里头膈应,从此看都不看这猫一眼,这可不行,要是让李瑜心里存了芥蒂,那她还怎么利用这只猫引诱李瑜常来看她?所以她最终还是自己出了这笔钱,心疼。

    不过一想到这笔钱将来能加倍从李瑜身上讨回来。花宜姝心里又舒坦了。她一歪头,目光流转,笑得揶揄,“我知道陛下心里在气什么。”

    李瑜神色不变,心里却嗤了一声。

    【连跟了朕许多年的老人都猜不到朕在想什么,你能知道?朕才不信!】

    花宜姝:“方才那纨绔子弟说陛下丑,陛下心里生气了对不对?”

    李瑜淡淡瞥她一眼。

    【还说自己能猜到,朕就知道是胡扯。】

    谁料花宜姝下一句就惊得他差点跳起来,“我知道了,陛下是觉得我不但没帮着您说话,还冲着那人笑,所以陛下才生气对不对?”

    李瑜:!!!

    【震惊!她还真能猜到?难道她是故意的?为什么?】

    李瑜镇定下来,目光审视地打量花宜姝,“这么说,你是有意的?”

    花宜姝自然是有意的,她也不在乎这一点被李瑜知道。眼睛一眨,她道:“这还不是因为陛下!”

    【胡说,这和朕有什么关系?】

    李瑜正要不悦,目光与花宜姝对上,却一下怔住。

    眼前姿容绝艳的少女眼里泛起水雾,“谁都知道我是陛下的女人,谁都以为我受陛下宠爱,可是谁又知道我至今仍未承宠呢?”她一开始委委屈屈,说到最后却又眉开眼笑起来,“我一直在想自己究竟哪里做错。可是直到今日看见陛下生气,我才知晓,原来陛下心里是在乎我的。”

    “陛下……”她伸手握住他,语笑嫣然,美得惊心动魄,“我知道自己还不够好,但我会一直等下去,等着陛下真心爱我的那一日。”

    【原来,她竟真懂朕的心意。】

    李瑜被这番话震撼了,以致于他走出去时,脚步都是飘的。心中一下羞愧一下动容,一下又生出几分真的与花宜姝相好的跃跃欲试。

    这样重要的事情,当然是要求告菩萨了。

    怀着前所未有的忐忑,李瑜又开始摇签。

    “菩萨菩萨告诉朕,花宜姝是不是朕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天子心里羞涩,面上严肃,摇落签子后立刻拾起来看。

    下下签。

    天子懵了一下,立刻摇头,不成不成,这次不作数,再来两次。

    两个下下签。

    手里抓着这三支签,天子定睛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将冷冷的眸光瞥向那座小小的弥勒菩萨金像,烟雾缭绕的线香后,菩萨的面容都仿佛模糊了。

    “也罢,弥勒菩萨今日糊涂了,今日还是找道家神仙算一算。”

    于是天子转去另一边,在道家神仙跟前摔起了筊杯,连续五次,凶卦。

    天子:……

    ……

    如今花宜姝身边的侍女对她佩服得可谓五体投地,晌午时陛下明明已经生气了,走时脸都是黑的,她们心中惶惶,还以为天要塌了,谁料小半个时辰后,陛下就遣一个小内侍给夫人送了一盒上等明珠。

    侍女们欢喜得不得了,其中最年长那个说道:“这是海外小国去年进贡,都是上等海珠,颗颗圆润饱满,夫人无论是用来做耳珰、做簪子还是璎珞手钏,都再好不过。宫里如今只有两盒呢,一盒在太后那儿,如今一盒给了您,可见陛下对您有多宠爱了。”

    花宜姝捻起一枚珠子对着光仔细看了看,果然是好东西!这珠子她曾经也收过几颗,那几颗比这些还要小上一圈,一颗都要五十两银,这一盒子要是拿出去卖了,少说上万两。

    赚了赚了!今天花出去的一百两翻了百倍赚回来了!

    就知道我心爱的小处子不会亏了我!

    花宜姝心里美滋滋,这还没有肌肤相亲呢,小处子就对我这么大方,将来要是把他的人和心都攥在手里,什么金银珠宝华服美食,还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她拿起几粒明珠在手上比划,还不忘给围在身边的侍女发赏钱笼络人心,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里,一声凄厉的猫叫忽然响起,吓得她差点把价值不菲的明珠扔出去。

    她不禁侧头,就见安墨拿着剪子分外无语道:“我想给这猫剪掉脖子上的铃铛,谁知道它死活不让。”

    花宜姝仔细看一眼,就见那只白猫蹿到了柜子上,浑身毛炸起,一对蓝汪汪的眼睛警惕地瞪着安墨手里的剪子。

    这猫怎么回事?之前明明挺乖的。

    花宜姝也就瞅了一眼就不管关心,笑眯眯对安墨招手道:“来,给你做个手钏。”她随意从盒子里抓出五六颗珠子塞到安墨手里。

    周围侍女们看得好生羡慕,安墨却盯着珠子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又放了回去。

    花宜姝不敢置信,“这可是价值不菲的海珠,你不要吗?”

    安墨摇头,“这玩意儿贵重,戴身上提心吊胆还要担心磕碰,不如换做银子和吃食来的实在。”这是安墨的真心话,虽然珍珠确实漂亮,但她也确实不爱戴首饰,睡觉咯身体,洗澡还要换下来,费劲。

    花宜姝心道这丫头真是不会享福。

    她摆手让侍女们退下,然后问:“消息打探得怎么样?”

    安墨立刻正色道:“我拉着萧青一块去问了,张统领说查了,他们觉得那个何楚文就是个纨绔子弟,利用父亲的权势收受贿赂,脑子蠢掀不起风浪。所以就不管了,只说会发个文书叫别的官来细查。”安墨摇摇头,“这时代通讯真是不发达,要是能打个电话到宣州去,能把何楚文干了几件坏事都给扒出来。”

    花宜姝就笑起来,“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他们也就能查到这么点了,不过这之于你我,却有十分的好处。”

    明明勾引皇帝登上凰位是花宜姝的野心和欲望,然而她跟安墨说起时,却总爱用“你我”“我们”“我俩”这样的字眼,安墨听久了,竟也觉得这是她们两个人的事业了,参与感十足,做事也更加积极了。她忙问:“什么好处?”

    忽然想到什么,她赶忙劝道:“你不会又是想拿何楚文刺激男三吧?这也太冒险了,咱们还是苟一苟安全点。”

    花宜姝轻轻摇着扇子,“傻样,同一个招数我可不会用两次。”她目光一转,忽然道:“对了,这一段剧情是什么来着,你再跟我说一遍。”

    安墨点点头,回忆道:“我记得,皇帝虽然是男三,但他也有自己的事业线,就是把曾经被老皇帝气走或者赶走的忠直能臣一个个请回去。不过他又不是主角,成功率不高。”

    花宜姝:“为什么?”

    安墨:“因为有时候去晚了或者走错路了,人就没了呗。不过这是第一个人嘛,作者还是良心的,让他找到了,就是据说曾经惊才绝艳的皇叔李詹。现在应该就住在沔州附近的山上。”

    沔州附近的山上?花宜姝疑惑地蹙起眉,这几日的消息她也不是白听的,不由嘀咕道:“没听说沔州附近哪座山上有富户啊。”

    安墨啊了一声,“谁说他是富户啊,真要是那样不就一下被找到了吗?李詹现在穷得很,住茅草屋里编草鞋。”

    花宜姝也啊了一声,震惊地竖起眉毛,“这么穷!”

    安墨用力点头,“就是很穷。”

    花宜姝不信,“怎么可能,好歹是皇亲国戚,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安墨道:“可人家就是能过得下去呀!还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呢!”

    花宜姝:“写书人又瞎编乱造,皇帝的亲戚能过成那样?”

    安墨:“就是皇帝也有三门穷亲戚啊!”

    两人对视片刻,花宜姝摇头,捏着自己又染得十分漂亮的指甲娇滴滴道:“我就不行了,我啊天生只能过好日子。”

    那声音娇娇媚媚,酥得安墨耳朵都麻了。

    不过好在花宜姝很快又正经起来,“何楚文这厮心狠手辣,想要的女人得不到还被打了一顿颜面尽失,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说他会不会趁着天子上山寻人的时候下手?”

    不会吧!安墨刚刚紧张起来,却听花宜姝话锋一转,突然提起了曹顺子,“对了,曹顺子找没找你?说没说曹公公的事?”

    安墨点头,就听花宜姝道:“你让人去把曹公公带来。”

    ……

    时隔七天,曹公公终于又上了甲板,吹着江风,看着甲板上的蓝天白云,曹公公激动得手脚都有些发颤。

    这些天一直有曹顺子给他传递消息,他清楚花宜姝如今有多受宠,见她如今圣宠正浓也没忘了他这个陷落泥潭的人,曹公公越发肯定他当初在花宜姝身上下的功夫没白费!

    一路被领进了室内,曹公公就看见花宜姝靠在窗边站着,短短数日不见,她瞧着竟比原来还美了几分。

    清楚如今身份地位不同了,曹公公倒也没什么可矫情的,干脆利落向她行了礼,“拜见夫人。”

    花宜姝回头看见他,微微惊讶,短短几日不见,曹公公不但没瘦,反而富态了几分,看来在下边日子过得还不错啊!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必跟曹公公客气了。

    于是曹公公就看见,回过头来看着他的花宜姝不但没有往日里的半分柔和,反倒面色冷淡眼神冰冷,活脱脱另一个天子一般。

    曹公公愣了一下,跟着冷汗就下来了,他想到了两点,一是自己不知什么缘故把这位也得罪了,二是天子明确跟夫人说了什么,才使得她态度大变。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足以叫曹得闲万劫不复,难道自己真要一辈子在杂役的位置上待着了?

    一想到这点,曹公公不由急了,“夫人,您可得帮帮我啊!当初我要不是向你泄了密,何至于沦落到现在啊!”

    闻言,花宜姝却是冷冷道:“你确定是因为向我泄了密才被革职的?”

    曹公公心头猛地一跳,难道不是?

    花宜姝看着曹公公冷汗直冒的样子,心里却已经开始笑了。

    她迟早要到京城去,却缺一个为她辨清京中各方势力的领路人,如今看来,有谁比曹公公更合适呢?

    花宜姝一瞬决定,这个人,以后归我了!

    第35章 营养液一千加更(修文,结尾多了一句话)^……

    “夫人,我实在不知您是什么意思。”

    曹得闲年近三十,却已经经历过不少风浪,他自认还是有一番阅历的,可也不知为何,在面前这位小了他十岁的夫人面前,竟显得心虚气短起来。

    这也多亏花宜姝在曹得闲跟前耿直率真的人设太过成功,以致曹得闲压根没想到花宜姝是在给他施加压力,还以为自己真有哪里出了错漏才会让花宜姝对他的态度起了变化。

    曹得闲脑子飞快地转,可他转了半天,也没明白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只好道:“夫人,还请告诉我吧,就是要判我死刑,也须得让我死个明白啊!”

    见他这样,花宜姝便叹了口气,请他坐下。

    曹公公也不矫情,坐下来着急地看着她。

    花宜姝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坐在曹公公面前,眉心微蹙,仿佛颇为烦恼,“其实你的事,早在前两日我就跟陛下提了。听说你没了职位没了品级,沦为了最下等的杂役,我就与陛下说,曹公公多年来忠心耿耿伺候陛下,哪怕没有功劳也有个苦劳,这样就被发配了,只怕他会寒心无比。”其实花宜姝压根没提过这事,她跟李瑜在一起的时间又不多,哪里有空闲提曹公公的事情?这不是明着把李瑜赶走么?再者,由于能听见他的心声,花宜姝心里对李瑜的想法有个大概的估量,知道问也是白问,这才有把握在曹公公面前说起。

    岂料曹公公连忙摆手,说道:“不寒心不寒心,奴才哪里敢寒心呐!无论陛下要怎么惩治奴才,只要不是将奴才砍了脑袋,奴才都不寒心。”

    花宜姝:……

    她心塞了一下,却也对曹公公的想法有了些好奇,“曹公公这样的忠心,确实是我没想到的,你与陛下,曾经是不是有过些常人难极的情分?”

    曹得闲心想夫人还是一贯的心直口快,便道:“忠君爱国是本分。”

    见花宜姝明显不信,才道:“说来不怕夫人笑话,我曾经也不过是宫里一个做粗活的洒扫杂役,有一日被宫里其他太监欺负,只因我没钱给他们孝敬,就将我的脑袋生生摁进雪里,那时寒冬腊月的,积雪到我膝盖那么厚,若不是陛下当年路过,又找来人照料我,我不是被闷死,就要被冻死。后来他入主东宫,要招些人伺候,我自告奋勇过去,没想到陛下还记得我。就此给了我十年荣华。所以我那时就发誓,要一辈子忠于陛下,为陛下鞍前马后在所不惜。”

    花宜姝敏锐地抓到重点,“照公公这么说,当初救下你时,陛下还是位公主?”

    曹公公一下僵住,没有说话。

    花宜姝便道:“公公,我方才已经说过,陛下并不是因你泄密才将你革职的,陛下若果真介怀别人知道他的过往,早就将我也一并处置了,如何还能留我到现在?”

    曹公公面色更加发苦了,“既然不是这个,那……那我是如何得罪了陛下?”

    花宜姝心说你自己都不知道还来问我?糊涂成这样你是怎么做了十年大太监的?

    不过面上却仍是十分耐心,“公公,我已经找人打听过。初二那晚你被发落后,第二日晌午陛下就使人查了你那几日的言行举止,听说是查你有没有指使底下人捧高踩低。”

    曹公公忙道:“皇天在上,我可不是那样的势利眼。再说了我能对谁捧高踩低啊!”

    花宜姝安抚道:“曹公公的人品,大家自然是有目共睹。不过陛下特意使人查这个,可见陛下当时确实是以为你做了这种无德之事才会发落你。可是曹公公你想啊,既然陛下已经查出来是误会一场,为何还不将你提上来呢?你可是陛下用惯了的人,这些天你不在,张统领等人在陛下面前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别提多闷了,可是一有人提起你,陛下就生气。”

    曹公公听花宜姝这么说,这才是真正慌神了,更要紧的是他压根想不到自个儿做错了什么。

    花宜姝见慌得像个无头苍蝇,面上沉吟道:“公公,我想,陛下是不是有什么心结?”

    “这……”曹公公一下闭了嘴。

    花宜姝面露苦涩,“曹公公,陛下至今也没有真正碰过我。我也是忠良之后,早已将个人荣宠放在陛下之后,陛下哪怕不喜欢我,我也就认了,只是陛下明明对我有些情意,却始终……我想,如果能知道陛下的过往,才能对症下药啊!”

    这正是跟曹公公曾经的想法不谋而合。曹公公犹犹豫豫道:“陛下当真不介怀过往?”

    花宜姝心想非但不介怀,他还颇为得意呢!面上则一脸恳切地点头……

    曹公公思来想去,觉得再没有其他办法了,遂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一说了,末了才道:“那时候宫里情况复杂,我也还未到陛下身边伺候,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见曹公公确实是榨不出更多东西了,花宜姝这才点头,一脸认真道:“听了你说的这些,我已经有了些把握,公公放心,我一定尽力将你捞出来,只是……怕是不能回到曾经的位置了。”

    见花宜姝一脸为难,曹公公非但不怨怪,反倒十分感激。花宜姝一脸为难他才认定她是真的会为了自己奔走,她要是大包大揽,曹公公才真是担心呢!

    ……

    曹公公一走,花宜姝就抱起小猫放到了腿上,这小家伙方才就一直在她裙角蹭来蹭去,踢还踢不走,现在已放到腿上,立刻就老实了不说,还嗲嗲地叫了几声。

    花宜姝不再搭理它,自顾自思量。

    关于李瑜的童年和少年,花宜姝仔细问过安墨,然而一本书篇幅有限,一个男三的童年经历对主线也没什么影响,所以书里只字未提,只说李瑜是老皇帝唯一的子嗣,老皇帝死后他就顺理成章继承了皇位。

    但是结合今天曹公公告诉她的东西,明显信息量很大。

    据曹公公所说,十年前除了李瑜之外,其实还有另一位皇子,乃是当时盛宠的贵妃所出,而李瑜的生母,当时的皇后,却备受冷落。据说那老皇帝当时还是个痴情种,宠贵妃宠到什么地步呢?贵妃不爱穿鞋,老皇帝怕她伤了脚,就亲自背着她走路,且贵妃的儿子一满月,就被封为太子,而明明月份比较大、还是皇后嫡出的李瑜,却只能小心翼翼地做个公主。

    憋不憋屈?一心想做皇后的花宜姝代入那位皇后,觉得简直要憋屈死了。

    堂堂皇后被一个妾室骑在脖子上欺负,还要委屈自己嫡出的儿子扮成女儿,这皇后的位置落到她头上简直是掉价。

    要是花宜姝当了皇后,有个妾室敢霸着她的男人、欺负她的儿子,还敢抢走她儿子的太子之位,她非得将那贱人的嘴巴抽烂!

    不过转念一想,那位窝囊的皇后如今成了太后,也就是她的婆婆,婆婆是个窝囊性子,对她来说岂不是只有好处?

    哎呀呀,那她这窝囊性子此时看来还挺顺眼。

    花宜姝心里舒坦了,注意力就又落回到李瑜身上。按曹公公的说法,他显然认为那八年的公主生涯对于李瑜是忍辱负重,是不堪回首的屈辱往事,要不是花宜姝能听见李瑜的心声,只怕也要被曹公公给误导了。

    什么屈辱不屈辱,对于那一段当公主的岁月,李瑜心里分明美得很。他并不觉得小时候做过女人很屈辱,甚至乐在其中的样子。

    但是从曹公公的态度可知,李瑜身边的人,甚至包括太后,所有人都觉得那一段过往是不光彩的、是应该封存的,而李瑜处在这样的环境下,显然也不敢表露他内心真正的渴望。

    从他看话本偷偷摸摸,喜欢猫却不敢表现出来就可见一斑。

    也难怪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叫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毕竟他自己知道,他的那些兴趣爱好不像世俗所认可的阳刚之气与帝王风度,若是被人看出,那么他距离他想要成为的明君就更遥远了。

    没有人跟李瑜交过心,没有人理解他的渴望,也难怪这人表面静若处子,内心疯如追着兔子撵的鸭子。

    好家伙,生生憋了十年,把他给憋坏了吧!

    没关系,你毕竟是我心爱的小处子,我花宜姝一定会让你明白什么是肉身与魂灵的安宁归处,什么是叫你难舍难分的温柔乡……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动静,是小处子来了。她一下站起身,倒把腿上的小猫给忘了,雪里拖枪啪一下摔了个晕头转向,好在地上铺着毯子倒也摔不疼它,它晃了晃脑袋,脖子下的铃铛当啷当啷响。很快又走过来蹭她的腿。

    花宜姝见她裙子上已经沾了不少白毛,有些嫌弃地拍了拍。

    铃铛叮叮响,与此同时一块响起的还有李瑜的心声。

    【朕刚刚偷听到安墨说挂铃铛对猫不好,朕要找个机会帮雪儿把铃铛去掉!】

    花宜姝心里呵呵,面上却笑盈盈地行了一礼,“拜见陛下。”

    她余光瞥到窗外,发现外边晚霞漫天,已近黄昏。

    果然好得很,从前不入夜从来不肯来,现在有了心爱的雪儿,将将黄昏就迫不及待来了是吧?

    两人落座,侍女摆上香果点心,雪里拖枪还在花宜姝脚边喵喵叫,声音又嗲又媚,从桌面瞥下去,只能看见一根黑色的尾巴来来去去。

    李瑜的心声没有再响起,花宜姝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不停在小猫附近徘徊。

    “这猫铃铛太吵了。”李瑜蹙着眉,话还没说完,花宜姝立刻接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将这猫送走吧!”

    李瑜:!!!

    【什么?就因为这个你就要送走这么可爱的雪儿,你好狠的心肠!】

    花宜姝心想我还想更狠,她笑道:“我今日思来想去,这猫儿既不会抓老鼠,又掉那么毛,如今还吵到了陛下,不如还是……”

    李瑜第一次打断她说话,“既然是你心爱之物,花费银钱买来,怎么好说丢就丢。将铃铛去了便罢!”

    “可这猫儿凶得很。”花宜姝目光一转,“不如由陛下来给帮它去掉吧!”

    李瑜眉心微微一拧。

    【啊?啊!真的要交给朕来吗?这……这多不好意思。】

    他惊喜得仿佛一下收了份重礼。

    花宜姝捧起猫递向他,心想看得见摸不着徒增烦恼,得叫他吃点甜头,这小处子才会锲而不舍地往她这儿跑。

    【雪儿雪儿……朕来了!】

    李瑜接过了小猫,入手时蓬松柔软的温热触感叫他心神一荡,那张素来板着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点惬意。

    然而下一刻,雪里拖枪就在他怀里凄厉地叫了起来,不但叫喊还凶巴巴地扇了李瑜两巴掌。然后腿一蹬就从李瑜怀里蹿了出去。

    李瑜:……

    李瑜那表情实在有些可怜了,花宜姝开始心疼了,“这小猫怕生,陛下温柔些它就……”

    小猫这会儿又蹭到了花宜姝身边,花宜姝顺手掐住它的后颈子拎起来,小猫在她手里乖得不得了,一边喵喵叫一边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试图去舔花宜姝的手。

    花宜姝嫌它口水,再一次把猫拎到李瑜怀里。

    “喵!”

    小猫再一次凄厉地叫起来,下一刻它又狠狠一蹬,踩着李瑜跳进了花宜姝怀里,脑袋还在花宜姝胸前拱来拱去。

    花宜姝无言地看向李瑜。

    李瑜看了一眼雪里拖枪,又看一眼花宜姝,再看一眼雪里拖枪,又看一眼花宜姝,片刻后才冷冷道:“这猫果然是个闹腾的。”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朕不相信!朕不相信!】

    花宜姝心想这猫就是不喜欢你,你不相信有什么法子呢?

    雪儿还在她怀里蹭来蹭去,似乎是觉得安全了,它又开始嗲嗲地叫唤。

    【为什么?难道花宜姝身上藏了招猫的药?】

    花宜姝眼睛一亮,对对对我身上藏了药,快点,来搜身!

    【不,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药,一定是花宜姝天生招猫喜欢,啊,朕好妒忌。】

    花宜姝:……

    她冷漠地把猫儿从身上推了下去。

    小猫在地毯上滚了两圈,又毫不介意地凑过来继续绕着花宜姝蹭。

    【啊啊啊啊啊……】

    花宜姝回头看向李瑜,见他目光震惊,心里叫得活像是突然发现老婆和小妾一起滚床单背叛了他一样。不知怎的,突然觉得有点爽。

    李瑜最终没有撸猫成功,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他一走,花宜姝立刻单手把小猫抓了起来,然后将这猫四爪撑开,扒开它厚厚的白毛往下面看。

    “哟,果然是只公猫,怪到这么色。”

    小猫毫无所觉,睁着一对蓝汪汪的眼睛纯洁地看着她,嘴里还在嗲嗲地叫。

    花宜姝心情大好,果然,但凡是个公的,就逃不了她的魅力!

    第36章 心门,李瑜心动的讯号……

    “小猫!抓住!”

    “对,这样就对了!”

    “绕回来!往旁边走!哎呀你可真聪明!”

    萧青进来时,花宜姝又在训猫。

    此时那猫儿脖子上的铃铛已经被取下,换成了一块刻字的玉牌,白色身子黑色尾巴,圆滚滚胖乎乎的一小团,背影看着像个毛茸茸的小团子。

    “主子。”萧青喊了一声。

    花宜姝正蹲在地上和猫儿玩,闻言一人一猫一块抬头,一个粉面桃腮娇美无双,一个浑身滚圆毛发柔软,一起眨巴着漂亮的眼睛懵懂地看过来,是个人都要柔软下来。萧青也不例外,她愣了一愣,才笑道:“主子,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出发了。”

    闻言,花宜姝愣了一愣,少女一张鹅蛋脸露出慌张的神色,贝齿紧张地咬了下唇,“陛下说,这一次是去山上找静王,我,我有些害怕。”

    萧青也看出来了。

    她伸手将少女从地上拉起来,对她道:“不用怕,我会一直跟着主子的。”

    花宜姝抬眼看她,对上她笃定的目光,才觉得自己受到了肯定,两步一回头地去了内室换衣裳。

    花宜姝一走,白猫就颠颠地跟在了她身后,从帘子底下钻进了内室,然后被安墨拎着后脖颈抓起来塞进篮子里盖上。

    用于隔断内外的是一卷竹帘,安墨透过帘子能瞧见萧青笔直侍立在外的身影,她的个子很高,身穿护卫服时更显得干净利落,而为了今日外出,她又裹紧了胸部,头发用黑色的发带竖起,侧面看上去俊得叫人眼晕。

    安墨羡慕地看了一会儿女主的身高,然后一转身,就对上了脱光了衣服的花宜姝,她脸红了一下,“你干嘛不背过身去?”

    花宜姝很奇怪,“都是女人,为什么要背过身?”

    安墨没她脸皮厚,自己背过身去了。花宜姝正穿衣裳,对上安墨的后脑勺,她了然地笑了一下,“噢,我知道了,妹妹是羡慕姐姐比你大对不对?不用馋姐姐身子,你的也挺可爱。”

    安墨:……

    她无语地想,之前觉得花宜姝在勾引女主的她一定是个智障,就花宜姝这半点没有羞耻心的样子,她哪里像朵百合花?

    篮子里的小猫不满地喵喵叫,还试图顶开盖子出来,安墨把它给按住了。心里又开始担心起来。

    沔州城的这一段剧情主要是皇帝找皇叔。李瑜的皇叔李詹在山上结庐而居,编草鞋摘野物养活妻儿,而李瑜和李詹已经十几年未见,十分担心李詹会对他这个突然到访的侄子心怀戒备,为了安抚李詹的情绪,李瑜的臣子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从李詹的妻儿入手。于是李瑜挑选了一个年长些的侍女过去,由女主护送这个侍女先行,而他们则落后一些不远不近地跟着。

    而现在,剧情改变,这个人选自然落到了花宜姝身上。毕竟李詹是一定会恢复皇叔身份的,那么他妻儿的身份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李瑜身边没有女人也就罢了,如今有了夫人,自然远比侍女过去更合适。

    安墨为什么担心呢?因为原剧情里,这个沔州城的纨绔何楚文不知怎么看穿了女主女扮男装的真相,在山上找人埋伏劫走了女主。但是显然,现在何楚文看上的是花宜姝,万一何楚文把花宜姝给劫走了怎么办?

    “他敢!”花宜姝一边戴耳珰一边道:“姑奶奶把他黄瓜剁碎。”

    安墨:……

    瞅了一眼外头站着的女主,安墨一边哆嗦一边小声道:“放狠话归放狠话,你说你要趁这一次彻底拿下小皇帝,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说实话,花宜姝只有五成的把握。若是换了别人,花宜姝肯定不会去冒险,但对象换成了小处子……花宜姝表示自己可以践踏世间一切艰难险阻。摸了摸安墨担忧的小脸,花宜姝笑道:“我有把握。”

    安墨憋了一会儿,憋出来一句话,“那你要保证你能平安回来。”

    花宜姝心想不就是去当个说客么?又不是上战场,安墨有必要慌成这样?但她还是点头,“我保证,我不但会平安回来,还会把小处子弄成残花败柳。”

    安墨:……这信息量好大啊!

    她咽了咽口水,把篮子交给她。

    ……

    到了甲板上时,李瑜一行人也刚刚出来。这一次他身边就带了副统领和两名护卫,其他人都留在船上待命。

    看见花宜姝手里拎着的篮子,李瑜目光有些意外,“这是什么?”

    花宜姝主动掀开来给他看,“是一些重阳糕,还有茱萸,我寻思今日是九月九,咱们不好空手上门。”

    李瑜看了一眼。篮子不大,棉布掀开一半,露出用油纸裹着的块状物,应该就是重阳糕了。他收回视线,点头道:“你有心了。”

    【不过棉布上怎么有几根白毛?】

    花宜姝不慌不忙地将棉布盖上,心想李瑜的眼睛怎么这么尖?

    一行人乘着小船上了岸,再上马车,朝着李詹隐居的那座小山而去。

    马车外,萧青和其他护卫骑马跟随,她偶尔会看马车一眼,里头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响,不禁奇怪,难道夫人和陛下平日里都是这么相处的?

    她想起那个总是用双秋水一样的美目静默看着她的少女,心道:她本质是个胆小怯弱的,疏忽她一会儿便要惶惶不安,陛下那样冷的性子,她在陛下身边,日子想必不好过吧!

    萧青心里开始为花宜姝可惜起来。

    而马车内,花宜姝已经被李瑜的心声包围了。

    【啊啊啊,突然有点紧张起来,不知道皇叔看见我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很奇怪,曾经的小侄女怎么变成了大侄子?】

    【说起来皇叔可真能藏啊!朕找了一年才找到这儿来,耽搁了好多天才查到他跑山上隐居去了,隐居也就罢了,还偷偷娶妻生子。】

    【虽然过了很多年了,但朕依旧记得皇叔长得有些像朕,也是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他的夫人一定很有福分吧!】

    花宜姝:……

    怀里不离手的篮子忽然动了动,花宜姝立刻伸手进去按住,坐在马车里本来就有些颠簸,她的举动本应当不会有任何破绽。

    【嗯?怎么突然……似乎感觉到了雪儿的气息?】

    【雪儿,是你跟来了吗?朕就知道你也在想念朕!】

    【菩萨你告诉朕,雪儿为什么就不肯接受朕呢?朕委屈,朕不甘心!】

    花宜姝:……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别人肉麻到的一天。这苦情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和雪儿是一对被迫拆散的苦命鸳鸯呢!可惜啊,雪儿看都不看你一眼,它啊,独独对我花宜姝情有独钟!

    虽然只是一只猫,虽然是一只会到处掉毛的猫,虽然花宜姝一开始并不喜欢猫,但至少此时此刻,花宜姝宣布,从今以后,猫就是她最爱的小动物!

    当然,李瑜的感受也不能忽视,毕竟,他可是她心爱的小处子呀!

    花宜姝微笑起来,“陛下,妾身给您带了个惊喜。”

    李瑜疑惑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下一刻,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朕看见了什么?花宜姝从篮子里掏出了一只猫?】

    【篮子里竟然能长猫!】

    【猫怎么会长在篮子里?】

    【不对不对,朕想岔了!一定是花宜姝把猫藏在了篮子里!可是那小篮子瞧着也就比猫大一圈,怎么能藏得了那么大一个雪儿?】

    天子表面淡定,内心却已经被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震撼到了。

    花宜姝心道,你要是看到雪儿能钻进杯子里,是不是要惊得连下巴都掉地上?

    她抱着雪里拖枪,言笑晏晏,“陛下,我这两日将雪儿训得可乖了,我叫它往东,它就不敢往西。”

    李瑜目光冷静。

    【真的吗?朕不信!除非你叫它跳到朕怀里来!】

    下一刻,花宜姝对雪里拖枪道:“雪儿,快跳进陛下怀里求摸摸!”

    “喵呜”一声,白色小猫伸开爪子往前一跃,奈何猫小腿短,跃到半空力气不够,喵的一声惨叫就跌了下去。

    一只大手在半空中接住了它,然后小心翼翼将它捧着它放在了腿上。

    见白猫老老实实呆在腿上,既没有惨叫,也没有逃走,那只手微微颤了一下,才试探性地摸向小猫的背脊。

    【雪儿没有拒绝朕!】

    李瑜目光里微微透着欣喜,他的手掌稍稍往下压了压,从那毛绒绒的小脑袋,顺着油光水滑的毛发,一直摸到它黑色的尾巴那里。

    期间白猫没有丝毫抗拒,反而喵喵叫了两声,尾巴还轻轻在李瑜手上扫了两下。

    【啊啊啊啊!朕要死了朕要死了!】

    花宜姝:……

    她拍了拍手掌,白猫就昂起脑袋在李瑜怀里蹭了蹭,她笑道:“陛下威仪无双,这猫儿弱小,当然畏惧,好在它的确颇有灵性,只要好好教导,它自然就会亲近陛下。”

    闻言,李瑜立刻摇头皱眉,“这都是女子玩的,朕本就不爱这些,也无需它亲近。”

    【没有没有,朕胡说八道的你不要信啊啊啊啊!】

    花宜姝却微微摇头,面上神情无比认真,“什么是女子该玩的,什么是男子不该玩的,这是哪条律法明文规定?还是哪座寺庙记载的圣经箴言?亦或是哪位圣人留下的名言警句?”

    这……倒是没有。李瑜微微愕然。

    在他的目光中,花宜姝明明还是那副不胜凉风的柔弱模样,可是眉眼浅笑之间,竟然有了不逊于萧青这等巾帼女子的英气,“陛下,在我看来,女子可以娇柔婉约,也可以直爽刚烈,男子可以义薄云天,也可以温柔似水。大家都是人,都是娘生父母养,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都是受伤了会流血,伤心了会落泪,为什么要硬生生划分做两派,分什么男子该做,什么女子该做呢?难道男女之间,不是阴阳相合,团结互爱吗?”

    李瑜微微抿唇。

    【可是大家都这么说,所有人都这么做。】

    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就要跟着做吗?那你这个皇帝做得可真逗!花宜姝心中翻白眼,面上笑盈盈,她凑到皇帝身边,跟他一起抚摸着小猫柔软的耳朵。“就像是猫,难道猫生来就是给人当宠物把玩逗弄的吗?并不是,大多数猫都野性难驯,可也有像雪儿这样柔弱美貌的、温顺可人的,难道会有人跳出来指着野外抓老鼠的猫说,那不该是猫做的,猫应该躺在人的怀里撒娇吗?还是会有人对着雪儿这样的猫,说它不该在您的怀里,它应该浑身灰扑扑脏兮兮,去外边跟一群猫抢一只老鼠?”

    李瑜闻言皱起了眉。

    花宜姝则是目光微微一转,直直看向了他,“连小动物都知晓依从本性,人生而为万物灵长,为什么就要被困在条条框框里呢?难道女人像男人那般豪气干云就错了,男人像女人那般细心温柔也错了?陛下,无论男女,我们都是人,人就向往美好,无论是女人想要舞刀弄枪,还是男人想要绣花扑蝶,这都没有错。这不是女人学男人样,也不是男人学女人样,大家只是遵从心中所爱,只是想要取悦自己而已。”

    她声音温柔,抱着小猫送进他怀里,“所以,陛下您可以玩的,不要担心。”

    李瑜震惊不已,他脱口而出一个“你”字,却再也吐不出接下来的话。

    【从来没有人对朕说过这些。他们都说朕是皇帝了,朕要负起责任,朕不能贪玩,朕不能懈怠……他们说这是女人玩的,他们说朕不能像女人。可是……花宜姝也没有错啊!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里,有哪条明确写着女人玩得男人就玩不得?哪条规矩说玩了女人爱的东西,就不像个男人了?他们若是靠这个区分男女,朕当年也不会被揭发是男子。】

    不得不说,李瑜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论调,他内心受到了极大震撼。

    心中高墙,却被敲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况且,朕喜欢这些,也不是朕想要做个女人,只是朕觉得它们好玩、好看,仅此而已。为什么他们都不愿相信呢?】

    他手上还在抚摸着乖顺的雪儿,微微侧头避开花宜姝柔情似水的眸光,却由衷觉得,自己的内心就像是这手下蓬松的绒毛、像花宜姝温情的目光一样柔软了下来。

    【原来,之前所以为的都不是错觉,原来,花宜姝她当真看得懂朕的心思。】

    李瑜目光不复往日镇定,手指也微微有些发颤,他觉得自己心脏砰砰直跳,脑子也有些晕乎起来。

    马车还在轱辘轱辘往前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瑜觉得心头满胀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微微低头看着怀里乖巧的雪儿。

    【这么多年了,朕终于遇见一个真正贴心的人,朕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小猫,日后还是在花宜姝这里偷偷地玩,还是不要让别人知晓朕也喜欢猫了。父皇还在的时候喜欢玉石,各地官员为了讨好他,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开山采石,劳民伤财,还养出许多贪官恶吏,简直罄竹难书!朕是要做明君的人,朕不能像父皇那样!】

    【喜欢玩什么,吃什么,偷偷放在花宜姝这里就好了,她应该会懂朕的。】

    思及此,李瑜偷偷看了花宜姝一眼,正对上她回视的目光。他立刻移开视线,不知为何耳根又热起来。

    这时候,马车忽然用力颠簸一下,怀里的雪儿栽了个跟头,四肢朝上肚皮摊开。

    李瑜当即低头看了它一眼,然后他浑身僵住了。

    花宜姝废了不少功夫,可算是借着雪儿撬开了李瑜心门的一条缝儿,微微松口气,正要喝口水松快松快。忽然一声惊天呐喊把她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水囊啪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朕不相信,朕不相信!】

    【朕的雪儿竟然是公的!雪儿那么可爱怎么会是公的?】

    【原来雪儿真的是公的!】

    【朕的感情被欺骗了!】

    花宜姝:……

    第37章 危险,污浊中开出的花……

    【多年案牍衣衫瘦,唯寄此猫消肠愁,怎奈佳人成雄兽,九月初九朕泪流……】

    一日之内大起大落、得宠又失宠的雪儿却对此毫不在意,仍然无忧无虑地躺在马车里舔爪子。

    花宜姝喝了一口水,实在是喝不下去了,抖着肩背过身艰难地将水囊盖子塞进去。

    【她为何一直双肩颤抖,她是不是在偷笑?难道她在笑话朕的打油诗做得不好?】

    花宜姝:……不错不错,姑奶奶我笑疯了!

    【朕不接受,朕的打油诗明明很好的!】

    花宜姝:略略略.jpg.

    【不对不对,朕真是魔怔了,朕只是在心里偷偷想,她又不可能听到。】

    花宜姝:嘻嘻嘻嘻。

    【等等!她真的听不到吗?】

    李瑜看着花宜姝的目光锐利起来,“你为何背对着朕?转过身来。”

    花宜姝转身。

    李瑜对上了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李瑜:……

    他呆了一下,“你哭了?为何?”

    花宜姝低着头,双肩微颤地拿帕子擦拭眼泪,声音可可怜怜,“陛下还问我为何?妾身为了讨陛下欢心,日夜不停地训练雪儿,妾身已经整整两个日夜没有合眼……”

    【啊?两个日夜没合眼,那你眼圈怎么不黑?】

    花宜姝:“……实在是安墨心疼妾身,妾身才小睡了两个时辰。好不容易将雪儿训得乖巧听话,陛下却又突然厌了它。妾身心中惶恐,君心难测,妾身担心有一天陛下也会像突然厌了妾身。”

    李瑜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以前花宜姝在他面前哭,虽然也很好看,但他并不想纡尊降贵去哄她,只觉得烦人。可是现在看着花宜姝哭,听着她担心的话语,李瑜心里却有些别扭,犹豫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别哭了,朕不会。”

    花宜姝抬头,美目中满是欣喜,“真的吗?无论妾身将来变成什么样,变成什么身份,陛下都不会厌弃我吗?”

    李瑜点头,“永远不会。”

    他甚至目露不屑,心道你可小瞧了朕,朕一言九鼎说到做到,难道你还能像雪儿一样突然变成个男人?

    话音刚落,那天夜里花宜姝咬着簪子看过来的一幕忽然又闯入了心里,李瑜耳根微微一热,垂下了视线。

    花宜姝心道变男人我可没这本事,不过从官户千金变成青楼女妓倒是有可能,只希望陛下到时候不要被吓坏。

    她擦干眼泪,一抬头,却见天子垂着眼一脸深沉,不知在想什么东西。

    听不见心声了,所以他此时什么都没想?

    花宜姝怎么想怎么不对劲,相处得多了,她也琢磨出一些规律来,比如李瑜面上越深沉,心里的想法就越不着调,他似乎在刻意控制他的神情以掩盖心里的真实想法,按她以往的经验,当李瑜是这样一副面色时,那他的心声就该是最激烈的时候,比几千只鸭子一起上吊还要聒噪,常常会吵得她将读心的媒介暂时丢开。

    所以这一次,是怎么了?难道是新情况?

    花宜姝暗暗将这一点异样记下。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副统领的声音在外边响起:“主子,接下来的地方马车走不了。已经备好了轿子。”

    于是两人下车换轿,由四名护卫充当轿夫抬上去。

    花宜姝抱着雪儿坐在微微晃动的轿子里,单手掀起窗帘往外看。

    这会儿已经入秋,顺着上山的坡道望过去,路径两旁野菊花迎风摇摆,还未褪去绿色的灌木丛密密麻麻长到半人高,其间还有一些野生茱萸丛。穷尽花宜姝的目力,她也看不出那些茂密的灌木丛中有没有藏了人。

    无论是按照原剧情的发展,还是顺着被她改变的东西,这会儿应当都已经藏了人,她只需静静等待。

    今天是来到沔州的第八日。不同于需要辛苦打探消息的护卫,花宜姝根据安墨说出的剧情,早就知晓静王藏身在这座山上。因此第三日就让安墨想办法打听清楚这座山的地形地貌。

    原剧情里,何楚文看出萧青是女儿身,趁着李瑜等人上山拜访静王时带人来抢,因为李瑜本就身怀武艺,萧青武功也高,再加上静王流落在外多年,对朝廷的人很警惕,一旦有大队人马现身在附近,无论是不是为他而来他都会避开,为了避免又一次叫静王跑了,这一趟只带了两个护卫,没想到就着了道。

    由于这一段女主和男三的互动较多,所以安墨记得也深刻,她说在这本带了点武侠气息的书里,何楚文一个出身官宦世家的纨绔恶霸是最叫江湖人看不起的,他能一直平平安安,一是他爹的官职不低,害了他会有极大麻烦,毕竟江湖人也需要吃饭营生,二是何楚文身边有一个他爹用重金请来的高手保护。

    除了那个高手之外,何楚文身边其他人都是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小喽啰,不值一提。而哪怕是那个高手,武功也比不上女主。女主会被劫走,纯粹是因为何楚文在众人面前揭发了她的身份,女主慌乱之下被那个高手打伤,才会被那人得逞。

    之后李瑜的护卫应付那些喽啰,李瑜亲自去追那个高手营救女主。高手打不过李瑜,但是李瑜也挂了彩。抱着女主滚进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是划烂了匕首磨破了手指,才相互扶持着逃了出来。

    据安墨所说,李瑜就是从这段剧情之后,才真正开始对女主特别起来。

    这里边有两个关键点,一个是山洞寒冷黑暗,只有他们两人互相依偎取暖,另一个是金尊玉贵的天子遭遇了这一遭危险,发了烧意识不清,全靠女主照顾才撑过去。

    花宜姝要利用的就是这段剧情。这一次因为多了她这个弱女子,李瑜多带了两个护卫,还让女主贴身照顾她。

    当时安墨说道:“这次人这么多,何楚文手底下那些人肯定打不过,原来的剧情就不会发生了。不但不会发生,还能再把何楚文胖凑一顿!”

    花宜姝:“那就让它发生。”

    安墨瞪圆了眼睛看她。

    花宜姝那时候怎么说来着?

    “李瑜对我已经有些在意,现在关键是要叫醒他,叫他明白他到底有多在意我。”

    安墨已经开始打哆嗦了,“冷静点,这个是何楚文,身边有个敏锐的高手,不是那个会对你放松警惕的大老板,咱们更没机会给他下药,你要是替陛下挡刀,他是真的会一刀捅过来的。荣华富贵没有命重要啊!”

    花宜姝当时就笑得花枝乱颤,“傻丫头,你怎么想的?我既没有武功又不是他的侍卫,我凭什么去给他挡刀?更何况,只有傻女人才会哭着喊着为男人牺牲,像我这样的聪明女人,自然是要让男人追着赶着为我全力以赴。”

    其实人骨子里都有一股贱劲儿,沉没得越多,越是难以自拔,有的不但难以自拔,还会自我感动,企图把自己过去的付出当做圣人的美德。

    在青楼的时候,牡丹为了让赵官人赎她出去,每次人家一来她就嘘寒问暖,使尽浑身解数伺候得他欲仙欲死,她一个女妓,甚至还开始为赵官人守身了,除了赵官人不肯再接其他客人。

    牡丹认为她如此费心讨好,除了她,别人来伺候赵官人,赵官人都索然无味,她虽然是女妓,身份有污,可她也没要求赵官人娶她呀!赎她出去做个外室她就满足了,这点小事对于赵官人来说轻而易举,只要她再小意温柔,赵官人会赎她出去的。

    花宜姝劝她不要只将筹码放在赵官人身上,多挑几个蛋,这个破了还有下一个补上。再说了,赵官人要是真想赎就早赎了,还会放着喜欢的女人继续在青楼接客?

    她难得发次善心,牡丹却以为她想抢赵官人,将她看做了情敌争锋相对。

    花宜姝:……

    花宜姝当天就从赵官人跟前路过,一个眼神就把这年近四十的老头勾走了。

    此后赵官人为了多见花宜姝几面,那是一把又一把朝着大老板撒钱。花宜姝也从一开始的看不上眼渐渐转了态度,她原本只想选年轻的,可是年轻的也不干不净倒胃口,那还不如选个老头好,钱多事少死得早!

    相似的轮回开始了。牡丹对赵官人说红酥心高气傲看不上年纪大的,劝她不要将钱花在花宜姝身上。

    赵官人却觉得自己虽然年纪大,可他有深度啊,再说了他是个官吏,红酥傻了才会去选毛头小子。

    牡丹多劝了两句,赵官人便怀疑她是收了竞争对手的钱,想要把他从红酥的倾慕者中踢出去。

    牡丹:……

    牡丹的脸绿了一天。

    花宜姝也笑了一天。牡丹便骂她,“你这贱人还有脸笑话我?”

    花宜姝当时满脸怜爱,“我不是笑话你,我是笑话我自己。”笑话自己早看出牡丹是个蠢的,为什么还要特意去提点她?没得到一句好也就罢了,还多了个添堵的仇家。从此之后她就懂了,蠢货就该过得辛苦些,你去可怜一个不识好歹的蠢货,那你比蠢货还蠢。

    一直匀速向前的轿子骤然停下,花宜姝身子不禁往前一晃,将她从各种乱七八糟的回忆里晃回了神。

    “夫人不要出来!”

    萧青紧张的声音从轿子外传进来,于是花宜姝知道了,这是原剧情上演,反派何楚文来抢人了。原剧情里何楚文对李瑜这一方的武力估计失误,但这一次李瑜先是让人打了他一顿,又明显多带了人过来,何楚文肯定也会多做准备,双方应该能打一阵子。

    而李瑜这位天子,不到最后关头他也不会上场。很好,局面还稳得住。

    她一边听着外边的打斗声,一边安抚受惊的雪儿。与此同时心里开始数数,等数到十,她就假装惊慌地拉开轿帘探出身去,勾引何楚文的人来劫走她。

    那李瑜必然会跟上来救她,等他们按照安墨所说的剧情惯性摔入山洞,到时候李瑜发烧意识不清,她再借口帮他取暖,两人脱了衣服抱做一团,不信李瑜还能忍得住!等到春风已过玉门关,安墨再按照计划领着人去山洞把他们救出来……完美!

    万一计划失误,她没有女主运气好,不但没被李瑜救走,反而被抢到了何楚文府上,那花宜姝也有应对的法子。毕竟何楚文就是个不能人道、只能靠道具折磨别人来取乐的废物,对付这种废物,花宜姝有的是法子。

    遗憾的是后一种可能性极低,毕竟女主如今是全盛状态,副统领等人也不是吃素的,否则等沔州刺史回来,就能看见他的儿子菊花凋零、凄凄惨惨的名画了。

    “……八、九、十!”

    花宜姝猛然掀开轿帘看出去,下一刻她面上故作惊慌的模样一滞,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

    谁来告诉她,原书描述中何楚文那些歪瓜裂枣的小喽啰,怎么变成了眼前一个个身材高大、脸戴面具的灰衣杀手?

    谁又来告诉她,原书中武功高强、鲜有败绩的女主,怎么会被其中一个看起来普通的灰衣杀手压着打?

    还有金尊玉贵的天子,他竟然也下场了,看他一脚一个面具人的狠厉模样,真是半点看不出是个喜欢猫猫的小公主。

    怎么回事?难道剧情发生了巨大变化?可何楚文就是个纨绔恶霸,他再怎么变,他也不可能凭空生出这么多武艺高强的杀手啊!他还没这么大的能耐!

    那这些人是怎么来的?

    花宜姝渐渐有些慌了,心念电转间,一个可能的名字从她心底闪过,鬼楼楼主越不凡!

    是了!原剧情里,女主在到达沔州之前还未暴露身份,鬼楼楼主找不到她在这里,自然也不会在沔州抓捕她。可这一次剧情改变了,女主在岳州就暴露了身份,之后为了跟那些护卫区分开,还恢复了女子打扮,这一路乘船到沔州来,她在甲板上不知出现了多少次,各个停靠补给的码头渡口人多嘴杂,想必早有鬼楼的探子看见了她,他们暗地里精心谋划,一直到这一次李瑜等人离开了那艘守卫众多的大船,他们才下手!

    想明白了这一切,花宜姝第一想法就是跑。

    不跑能怎么,她又不会武,留下来除了做个累赘还能做什么?

    没有丝毫犹豫,花宜姝抱起雪儿就往来时的路跑。

    萧青被越不凡压着打,还不忘时不时看一眼那顶轿子,见夫人从里边跑了出来,还有个杀手追过去,她目眦欲裂,立刻吼了一声,“夫人小心!”

    花宜姝骤然回头,一柄大刀朝着她面门直斩而下。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目光一转,朝着面前这人抛了个媚眼。

    荒野之地尸体遍地,本是极污浊的地方,却骤然开出一朵明艳不可方物的花来。

    那杀手一下愣住,与此同时,一柄利剑从远处飞来,从背后将这杀手穿心而过。

    花宜姝白着脸后退两步,砰的一声,杀手迎面倒下,正摔在她的鞋尖前。

    她愣了一瞬,抬脚就要跑,脚腕却被一只手抓住,回头一看,正是那个被穿胸而过的杀手。

    姑奶奶个大棒槌,这东西诈尸了?

    喵呜!怀里的雪儿忽然发出一声嚎叫,跳下去冲着那只手就是一顿挠,那只抓住花宜姝的手被挠得血痕斑斑终于被迫松开,花宜姝连踹他一脚都没功夫,抬脚正要跑,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她浑身一颤,欲哭无泪,又是哪个天杀的来抓她?

    【别怕!】

    花宜姝立刻抬头,正是刚刚射出一剑救了她的李瑜,他红着眼睛对她道:“跟我走。”

    这一刻,花宜姝瞬间安全感爆棚,她跟进跟着李瑜跑,以为自己终于得救了,谁知道李瑜自己走路颠来倒去还要她帮忙搀着,等跑出一段距离后,更是带着她直接滚进了一个山洞里。

    花宜姝:……

    救命!她完全不想在这种时候进入原书剧情!

    第38章 亲吻,不听话就亲服你……

    喵呜一声凄厉的猫叫,惊动了搜寻到这儿附近的杀手,见草丛里一只灰扑扑的小猫浑身炸毛地冲他们叫唤,一副全神戒备的样子,还弓起脊背做出进攻的姿势,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示威似的呜呜声,跟之前吸引他过来那道声音十分相似。

    原来只是只猫吗?

    杀手迟疑了一瞬,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又一声呼哨。

    附近的另一名杀手几个跳跃接近,对他喊道:“回去!。”

    杀手:“可是跑了四个。”

    “跑就跑了,头儿已经抓到萧青了。”

    “哦。”

    然后这两名一点儿也不冷酷的杀手就原路返回了。

    见两人离开,灰扑扑的小猫才转身,挤开面前缠绕的藤蔓钻了进去。它钻进了一个幽深漆黑的洞穴,一进去就被一双手按住抱了起来。

    “喵~”小猫在那人手里发出了一声嗲嗲的呼唤。

    花宜姝也不嫌脏了,抱紧小猫往怀里塞。她的目光透过藤蔓一点缝隙往外瞧,看见确实是没人了,但也不敢往外跑,谁知道还有没有人守在附近呢?要是她跑出去没两步就被抓了,那下场花宜姝可不大敢想。

    心脏砰砰跳,她抱紧小猫费力地转动脑筋。

    从他们的对话可知,萧青已经被抓,还跑掉了四个,这四个里除了她和李瑜,应该就是副统领和一名护卫了。毕竟副统领武功最高,不大可能其他护卫跑掉了他却反而没跑掉。

    想到可能已经死了三个护卫,花宜姝咬紧牙,在心里将鬼楼痛骂了一顿。

    这些个违法乱纪的江湖人士当真恶心透顶,等着吧,等李瑜出去,一定会派大军压死这群挨千刀的!

    不过刺杀皇帝可是大罪,鬼楼怎么敢?更何况男主越不凡是个心狠手辣的,他会抓到女主后就甘心放手?

    想着想着,花宜姝失序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她恍然,是了,鬼楼压根不知道李瑜的真实身份,哪怕他调查到了岳州去,也只能查到李瑜借用的那个身份——宋将军,一个顶着大将军名号,却什么本事也没有,只是跟着剿匪的忠武将军出来混军功的勋贵子弟。

    倘若越不凡知道李瑜的真实身份,他一定没有胆子前来得罪皇帝,哪怕他为了得到女主已经疯魔了,不顾一切也要下手,那么为了避免日后被报复,他一定会赶尽杀绝。毕竟李瑜又没有子嗣,只要他一死,京中一定会乱,到时候那些宗室子弟忙着争夺皇位,也就顾不上清理鬼楼了。

    而现在越不凡不知道李瑜的真正身份,对于他来说,杀了一个草包勋贵子弟,什么好处也没有,还会被京中贵族追杀,平白招惹一个强大的敌人;但是只抓走女主和杀了几个护卫,那性质就不同了。

    据安墨所说,鬼楼藏得深,又没有在明面上犯过什么大案,这说明越不凡对朝廷力量还是十分忌惮的。

    所以哪怕被越不凡抓住,只要李瑜不暴露身份,也就不必担心会有生命危险。再说了,越不凡放弃抓捕人质的机会,应该是担心逃走的人回去搬了救兵到时候他们反而逃不掉。

    不过能藏还是要藏,当人质的滋味可不会美妙。

    想到这里,花宜姝一手搂住小猫,另一只手抓住了身边的李瑜。

    李瑜正在昏迷当中。

    当时他抓住她就跑,花宜姝没被血腥杀人场面吓破胆,没被杀手迎面而来的刀刃吓破胆,倒是差点被李瑜的样子吓坏。

    当时他双眼通红,气息不稳,一开始跑得极快,后面却开始颠三倒四起来,花宜姝担心自己的荣华富贵出事,一个没留神,就被李瑜带着滚进了洞里,身体失衡的那一瞬,她还以为李瑜把她带进了原书中那个深不见底的幽深陷阱。

    等手掌触底才发现,这只是个普通的、深一点的洞穴,里头还有些颜色黯淡的毛发和干草,想必是动物挖出来后又遗弃了的洞穴。

    山洞挺深,高度却很低,没法容人站起来,只能一直坐着或蹲着。

    李瑜似乎十分不舒服,昏迷中不断发出破碎的呓语,还夹着一些呼吸不畅的呜呜声。刚刚就是这呜呜声差点杀手引了过来。

    花宜姝不太明白他是怎么回事,在昏暗的洞穴中沿着他的头脸摸了一圈,摸到了一些细小的粉末,仔细捻了捻,十分湿滑,不像是尘沙,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

    她骤然一个激灵,摸出帕子将这些粉末全擦干净然后扔掉。

    难道李瑜就是因为这些粉末才变成这个鬼样子?这不会是剧毒吧?不会把李瑜给弄死吧?真要这样那她折腾了这么久岂不是白费?她可连他的身子都没用过!

    算计好的一切都被鬼楼给搅糊了,花宜姝心里悲愤不已,恨恨地想:越不凡可真是个害人精,害得女主背井离乡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来害她!总有一天,她要把这烂了黄瓜的东西吊起来烤熟了喂鱼!

    冷静冷静,越不凡不敢真下手害了李瑜的,这些粉末很有可能只是拖延,并不会真的要了李瑜的命!

    然而这也只是花宜姝的猜测而已,她心里惶惶,担心自己之前算计的一切统统付诸流水,于是把李瑜头脸上的粉末擦掉,担心擦不干净,她又不敢去外头找水,赶紧哭了一把,用泪水将撕下来的布条浸湿,然后再给李瑜擦了一遍。

    擦着擦着,她忽然发现李瑜身子发抖、浑身发烫。

    这身娇肉贵的小皇帝,怎么之前在水里泡了那么久没有发烧,这会儿倒发烧了?是剧情的力量在起作用,还是这粉末的问题?

    花宜姝无暇去思考了,为了她的荣华富贵皇后之位,她必须不能让李瑜出事!

    把冷得发颤又死沉死沉的李瑜搂进怀里捂了一会儿,眼见外边天色渐黑,花宜姝决定把强行把李瑜唤醒,这人看着瘦,不想竟这么沉,她根本没法带着他离开这里。更何况她摔下来时崴了脚,自己也走不出多远。

    反正逃出去的副统领他们肯定会去搬救兵,她只要带着李瑜捱到那时候就够了。

    前提是李瑜能熬到那时候啊!

    花宜姝眼泪吧嗒吧嗒地掉,掐着李瑜的手也越发用力,仿佛在对待生死大仇。

    李瑜的半边脸已经被她掐得变形,揪起来肉肉的一小块,像是从面团上拉扯出来的。

    他一动不动,眼睛也没有睁开,可是那死水一样的心声,终于又响了起来。

    【是谁掐朕脸?如此大胆……】

    花宜姝一喜,忙唤道:“陛下,陛下……”

    李瑜又没了动静。

    花宜姝只好又用力掐他的脸。

    李瑜眼睫抖了一下,仍是没有睁眼。

    【不要弄醒朕,不要呼唤朕,朕好累,让朕睡。】

    睡什么睡!睡死过去谁来给我荣华富贵母仪天下?

    花宜姝松了口气,却换了个肉多的地方继续掐。她的手从李瑜的衣裳下摆伸进去,冲着这人挺翘的屁股蛋子就狠狠掐了下去,这回不是在脸上,不用控制力道,花宜姝几乎是使出了自己吃奶的力气,因为用力太大她的表情都狰狞起来。

    如此私密的地方被蹂躏,李瑜不出预料有了动静。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实在太疼了,他的身子肉眼可见地震了震,终于睁开了眼。

    洞内光线昏暗,花宜姝其实看不清李瑜的脸,更看不清李瑜的眼睛是否像之前那样红。

    但没关系,李瑜的心声会给她答案。

    【刚刚……发生了什么?】

    【好像、似乎……不对!是真的有人掐了朕的……】

    耳边静默了几息了,一阵高亢嘹亮的尖叫声响起。是震惊又痛苦,是羞耻又疼痛……仿佛一个江洋大盗刚刚清醒,忽然发现自己不着寸缕已被侵犯,而旁边站着十五个同样不着寸缕的大汉。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花宜姝面无表情地搂着李瑜,她已经对此麻木了。

    过了好半晌,李瑜被惊飞了的神智才重新回归。花宜姝看不清他是什么神色,或许他万年不变的冰冷面庞早已经失去了镇定。

    【可恶!你怎么敢!你怎么能!你这个……】

    金尊玉贵的天子憋了半天,终于从心里憋出了两个字,“混账。”

    他沙哑微弱的声音响起,不等他继续斥责,花宜姝的眼泪已经掉到了他脸上,啪嗒几声轻响,濡湿的感觉似乎从脸上传入了心里,李瑜接下来的话说不出口了。

    “陛下,您可终于醒了,妾身好怕,那些杀手好可怕。妾身更怕您再也醒不过来了。”花宜姝呜呜呜呜地哭,这次是真心委屈,真心害怕。

    这份真心自然触动了李瑜。他昏昏沉沉地听着这哭声,一时忘了去计较自己金贵的屁股被掐这件事,只能从干涩的嗓子里吐出两个字,“别怕。”

    花宜姝赶紧道:“陛下您感觉如何?是不是那些就人给您下了毒?”

    毒……听到这个字眼,李瑜的神志勉强清醒了两分。他想要运功,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耳边似乎有嗡嗡声不停在响,头脑也是一阵又一阵的眩晕,催促着他继续睡过去,有些像是中了迷药的症状。

    【朕好困,朕要睡一觉……】

    感觉到李瑜又要闭上眼睛,花宜姝连忙喊:“陛下!不要睡过去!撑下去啊陛下!”

    【朕为什么要撑?不要,朕好困……】

    花宜姝心想谁知道你会不会一睡不醒?你要是死了我不就亏大了?

    她用力抱紧了李瑜,突然道:“陛下,这里好黑,妾身一个人害怕。”

    【黑!】

    李瑜仿佛被突然惊醒,眼睛又睁开了一些,他似乎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什么样的地方。

    【怎么这么黑?这里是哪里?】

    每一次花宜姝跟李瑜过夜,对方的侍从都会特意留一盏小灯,那光芒不是很亮,却也照得花宜姝不大自在,仿佛回到了幼时刚到青楼的时候,大老板举着灯笼掐着她的脸不停照亮的一幕。

    她只提过一次灭灯,被李瑜拒绝后就不再提起,那时李瑜心里虽然没想什么,但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觉得李瑜是不是怕黑,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一直到今天,这个猜测才被验证。

    荒郊野岭,漆黑阴冷,更可怕的是……还有虫子飞来飞去,当感觉到有东西爬到了脸上时,李瑜浑身狠狠一激灵,昏沉的意识被这险恶的环境刺激得清醒无比。

    可他的四肢依然酸软无力,他无法摆脱这个地方,于是只能在心里发出一声又一声惊恐的尖叫。

    【啊啊啊为什么这么黑!】

    【这里好脏,好冷,还有虫子!】

    【朕讨厌虫子啊啊啊啊……】

    【朕要睡床,朕要沐浴!啊啊啊啊有虫子爬到了朕脸上!】

    他越害怕厌恶什么,花宜姝就越要提醒什么,一会儿说怕黑,一会儿说怕虫子,一会儿又说这里又脏又冷会不会得病,把李瑜刺激得别说睡过去,连眨一下眼都不敢。

    但是同样的法子刺激久了就不管用了,更何况是中了药以后精神不济的病人。

    没过多久,花宜姝就发现李瑜紧绷的精神又松懈下去,他看起来比之前还更加困倦疲惫,身上的热度也一直没有退。

    花宜姝紧紧地抱住他,山上夜里寒冷,抱着他就仿佛抱了个暖炉。

    “陛下,好黑,会不会有鬼啊?”

    李瑜神情恹恹,有气无力,好半天才回了几个字,“没有鬼。”

    可是连安墨这种穿越者都有了,连读心术这种匪夷所思的神力都有了,又凭什么不能有鬼呢?

    花宜姝嘴上害怕,心里不怕,她想:这荒山野岭,就算真有妖鬼,想必妖鬼也不会傻得来害她,毕竟她花宜姝要是死了,肯定也会化作厉鬼,到时候去找它们报仇,那妖鬼多划不来。

    可是李瑜显然是怕的。

    他的神志又清明了几分,嘴上说着没有鬼,心里则念叨:朕脖子上挂了太极八卦图,朕袖袋里藏了观音菩萨像,鬼神勿近,诸邪退避!

    花宜姝:……

    她目光一动,忽然道:“陛下,您别睡,妾身害怕,你听妾身说说话吧!”也不管李瑜回不回应,她自顾自开口了,“妾身怕黑,小时候妾身不听话了,爹爹就把妾身关小黑屋里头,不给我吃的,也不给我喝的,我吓得在里头一直哭。”这是大老板调教小女孩的第一个手段,往往这第一关就能吓服许多小姑娘。

    她只盼着能用这种实实在在的经历引起李瑜的同情,叫他自己撑起意识来听故事。

    李瑜却回应了她,“他真过分。”他声音沙哑,却很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寒山冷夜里,这同仇敌忾的愤怒叫花宜姝不禁心头一暖。她抱紧了他继续说话,“那时我就好害怕,我怕我一闭眼,黑暗里就会蹿出个鬼怪吃了我。”

    李瑜:“别怕,都过去了。”

    【朕当时也怕。贵妃把朕关进小黑屋里,还使人扮成鬼怪吓唬朕,她想把朕吓疯。幸好朕手里有个菩萨雕像,朕抱紧雕像不停祈祷,才有勇气熬过去。】

    花宜姝微惊。

    听李瑜描述,那应当是他小时候的事情了,如果他那时候已经是太子,贵妃一定不敢这么做,除非是他还做公主的时候,可贵妃为什么要吓疯一个公主?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除非贵妃早就知道李瑜是个带把的,却又不敢直接下手担心留下把柄,于是找人惊吓年幼的李瑜,企图将这位“公主”吓疯,这样既除掉了儿子的竞争对手,又不必担上谋害皇嗣的罪名。

    嘶!这后宫女人果然好毒的心肠。

    看来她也得早早把自己武装起来,输什么也不能输在宫斗上!

    “陛下!”她把李瑜抱得更紧,诱导他说出更多童年阴影,“虫子我也怕,好怕,小时候没人管我,就有别的小孩欺负我,他们拿虫子扔进我衣服里……”

    李瑜的身子明显紧了紧,下一瞬,他费力抬起手,搭在了花宜姝手上,“别怕,都过去了。”

    【好惨,原来你也有这样的经历。小时候父皇不爱朕,母后不管朕,贵妃的儿子欺负朕,那些该死的奴才也捧高踩低,他们为了讨好贵妃的儿子,往朕被窝里扔虫子,朕夜里翻身,滋一声,压扁了那些虫子,绿色的汁液喷得到处都是。从此朕就很怕虫子……】

    这样寒冷的夜里,被迫躲在洞穴中相互依偎,本就能让人生出共患难的情谊,更何况还有幼年相似的经历。花宜姝能感觉到李瑜对她明显更亲近了许多。

    还有……原来李瑜小时候真被捧高踩低地欺负过啊!

    他小时候就被奴才欺负过,见识过奴才瞒上欺下两面三刀的计俩,也难怪难以容忍身边人阳奉阴违。以李瑜的敏锐,就算曹公公不说,他也能察觉这人做了心虚的事。

    也许最让他寒心不是曹公公瞒着他做了什么事,而是他明明信任曹公公,对方却仍然背着他妄做主张。

    那么我花宜姝呢?李瑜现在信任我亲近我,一旦他发现我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又会怎样震怒?怕是会觉得天都塌了吧?怕是会用更狠的手段惩治我。

    花宜姝担心了一小会儿,但很快,那股永远也浇不灭的野心之火又熊熊燃烧了起来,烧得她心肝脾肺都涌起了热意,烧得她将一切后果都抛到脑后,眼里心里都只有那高高在上的后位,和那千千万万人仰望渴求的泼天富贵。

    我花宜姝生来卑贱,若是什么也不去抢,什么也不去争,那么我也将卑贱地死去,永远不会有人记得我。

    反正人总要死,我前十几年过得窝囊,难道死也要死得窝囊吗?

    拼尽全力地去争去抢去骗!

    若是将来某一日被拆穿了,被赐死了,那我将死得轰轰烈烈,世人会记得我花宜姝将高高在上的天子耍得团团转,哪怕我的名字不能留在正史中,野史上也必然会有我的名讳,等将来李瑜死了,这一朝代灭亡了,还会有人将我的故事搬上戏台,我花宜姝将流传百世!

    若是这条路走得顺顺当当,若是李瑜永远也不知道我骗了他,那么等我死去,我必然以最最尊贵的身份下葬,死得万众瞩目,死得风风光光,皇室子孙后代还要年年给我祭拜,以他们自以为金尊玉贵的天潢贵胄之身,祭拜他们眼中卑贱不堪的青楼妓子。

    我花宜姝,可真厉害!

    花宜姝美滋滋地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连周遭的寒冷也忘却了。

    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李瑜又合上了眼,面颊滚烫,气息微弱。

    她不是个大夫,但她知道原剧情里女主一直没让发烧的男三入睡。于是花宜姝又一次罪恶地伸进了李瑜的衣裳下摆狠狠一掐。

    屁股蛋子又是狠狠一痛!这一次李瑜并没有睡沉,只是合上了眼将要睡去,因此他这一次的感受也格外强烈。

    当他浑身一震的时候,花宜姝尽管看不见,也可以感觉到李瑜瞪大的眼睛惊恐地看着她。

    花宜姝声泪俱下,“陛下,您不能睡。”

    不知是病得太难受还是气狠了,李瑜呼呼喘息,滚烫的鼻息都要喷到花宜姝脸上来了。

    “你……走。”

    李瑜用嘶哑的声音说出了心底的呐喊。

    花宜姝当然不能走,出去了万一遇到杀手怎么办?出去了万一李瑜又睡死过去怎么办?

    她盯着李瑜气得不停起伏的胸膛,感觉到他的意识又要昏沉下去,心中一动,忽然俯身,找到李瑜的唇角亲了下去。

    一刹那间,李瑜心底所有的呐喊为之一静,因为寒冷而微微发颤的身体也绷直了。

    生疏的一吻完毕,李瑜却呆呆地没有任何反应,花宜姝疑心他又睡过去了,伸手摸到他不断颤动的眼睫,才放心下来。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花宜姝:……

    我就知道。

    不过这个刺激他的法子果然有用啊!

    花宜姝嫌他太吵了,于是又低下头亲过去。柔软的唇瓣彼此相碰,异样的情愫暧昧流转。

    黑漆漆的洞穴内,李瑜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颤抖地感觉到女子倾覆过来的气息以及……

    他什么也形容不出来,只有心跳像是骤然攀上高峰又狠狠摔落,砰砰砰激烈得像是战前雷动的鼓点。

    这个夜晚也太长了,花宜姝把李瑜翻来覆去亲了一次又一次,期间李瑜的心声一片空白,仿佛已经被震撼到彻底失语,亲到后来花宜姝实在太困了,眼皮撑不住都要睡着了。

    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一道颤巍巍的声音。

    【再、再来一次……】

    【朕、朕还想要。】

    花宜姝:……

    第39章 习惯,自己疼爱自己……

    如果不是夜色太过寂静,除了李瑜的心声外再感受不到别的,花宜姝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否则这位在男女之事上向来克制的天子怎么会发出欲求不满的声音?

    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唇角,因为短时间内亲吻了太多次,嘴皮已经微微发肿,还有些许发热,意识到这一点,花宜姝面皮一红,理论经验再丰富,实践起来也是头一回,从前无论看别人做过多少次,她都心如止水,这回自己亲自做起来,她才有些难受地发现,原来自己果真还是个凡人,还是会因这么点小事脸红心跳,她还以为自己能听到皇帝的心声,已经与众不同了呢!

    李瑜还靠在她怀里,脸庞似乎比原来还要烫,他哑巴了一样久久没有说话,可花宜姝却能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她身上,像刚刚煮沸的水,无须感受,只要想一想,都知道那是能把人烫伤的热意。

    安静的洞穴内,另一个剧烈的心跳砰砰砰地响,花宜姝只要稍稍靠近,就能感觉到李瑜瞬间急促起来的呼吸。

    【啊啊啊啊好羞耻,这里这么黑,一点光都没有,会不会有鬼魂徘徊在附近看着我们?】

    花宜姝:……

    【她是不是又要亲朕,朕能命令她拿块布将我们的脑袋裹起来吗?这样就不会被鬼魂偷看到了。】

    【啊啊啊啊那样她会不会觉得朕很奇怪。她为什么突然亲朕,她是不是也很害怕?】

    【她怎么能这样呢,她怎么能说也不说就亲朕呢?她应该先请示朕的。不过朕宽宏大量,朕并不怪罪她。】

    【好温暖……好舒服……到了这种境地,她不但对朕不离不弃,她还亲朕,她果然爱惨了朕!】

    【朕好想告诉她,其实朕已经感受到了,朕好像……也已经喜欢上她了。朕这一回是真的感受到了,朕的心跳快得像是在悬崖边上跑马,原来这就是爱情,果真奇妙。】

    【朕好想告诉菩萨,朕已经找到和朕真心相爱之人了。】

    【朕等了这么多年,朕没有白费,朕从前还以为自己不喜欢花宜姝,可是、原来,缘分这般奇妙,原来上天对朕的命运自有一番安排。】

    【原来朕的相爱之人早已经出现,还痴痴守候了朕这么久……】

    【啊,朕好幸福。】

    花宜姝:……

    花宜姝被他酸得牙疼。

    【她还会再亲朕吗?朕好期待……】

    花宜姝:……

    看你这样清醒,应该是不必了。

    花宜姝觉得自己嘴巴疼。

    也许是因为等了太久没等到花宜姝有动静,天子终于动了动唇,声音沙哑又羞涩,“你……”

    “人究竟在哪里?”

    渐渐接近的喧哗声打断了李瑜的话,花宜姝目光一亮,这是有人来找他们了!这是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花宜姝才想起这一整天除了朝食外再也没吃过东西,如今自己又饿又累,嗓子干得几乎要冒烟。太好了,终于能好好吃喝歇息了。花宜姝正要呼喊出声,下一刻她的神情凝固了。

    “人还没找到,那边能拦多久?”

    “拦不住多久了,也不知是什么来头,一艘商船上竟然那么多打手。”

    “哼,来头再大能大得过少爷吗?咱们少爷的爹可是沔州刺史,咱们少爷的舅舅是宣州刺史。甭管他是什么来头,就算是条龙,在咱们少爷面前也得趴着。”

    竟然是何楚文的人!

    这时,一只热烫的手搭在了花宜姝冰凉的手上,花宜姝听见李瑜沙哑的声音响起,“别怕。”

    【别怕,朕的护卫很快就来了。】

    花宜姝当然知道。算一算副统领他们跑回去报信来回的时间,再加上被何楚文阻挠的时间,就是个蜗牛,这会儿也该爬到这儿来了。

    不过这时候,花宜姝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来。这个念头一起,之前被压下去的遗憾就一同涌了出来。

    在岳州的时候,她没能捅南平王一刀子,这一直是她心头的遗憾,没人可以欺负过她之后不被报复,哪怕是在梦里也不行!

    她心心念念着要报复南平王,却因各种原因不能如愿,以致于直到现在这件事都横在她心里,每每回想,花宜姝都觉得她对不起自个儿的身子。

    她身子多么美啊,她日夜保养,粗糙些的料子都舍不得穿上,却被那混账一刀两断,虽说在梦里她并未感受到痛苦,可是身体变得丑陋不堪的样子她却怎么也忘不了。

    这世上本就没什么人真心疼爱她,她只能自己疼爱自己。

    她发誓要为自己的身体报仇!

    而何楚文,这个狗杂种欺男霸女横行无忌,满肚子男盗女娼,满脑子恶浊秽物,跟南平王那狗东西不相上下,如果把他当做南平王的替身杀了,想必可以安抚她曾经受难的身体,也能为那些被何楚文欺辱过的人报仇。

    更何况,后宫里的手段何其酷烈,一个备受宠爱的贵妃都能为了争宠想出那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她要是落后了,将来恐怕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正好,何楚文先来让她练练手,她要是连何楚文这种纨绔都弄不过,将来别想踩着别的女人上位!

    妙,妙极!

    她必须赶在李瑜的人抓住何楚文之前弄死这厮。

    此时此刻,何楚文在花宜姝心里已经完完全全成了南平王的替身,一想到很快就能弄他,花宜姝兴奋得浑身发颤。

    李瑜却以为她害怕了,正要安抚,外边的声音又一次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怎么找一天了还找不到,这人能上哪儿去?”

    “那些人就快到这儿来了,他奶奶的,怎么全是好手。”

    “干脆将这林子一把火烧了,看能躲哪里去!”

    他们竟然要烧林子!秋日天干物燥,这片山林又不小,还有不少人家住在山上,火势一起连绵开去,不知多少人要受害。

    就算花宜姝没有做出那个决定,他们继续躲在这里,也会被浓烟呛死。

    看来老天是注定要我花宜姝去干一番事业了!

    花宜姝压下兴奋,声音却凄楚起来,“陛下,妾身去引开他们,不能让他们烧毁林子。”

    李瑜一下攥住她,“不,不许去。”

    花宜姝不停地掰他的手,放手放手,姑奶奶要先去美美地吃喝一顿,再弄死何楚文那厮!不过小处子这边也不能放松。

    要换做平时,花宜姝肯定掰不开李瑜的手,甚至只要李瑜愿意,他两根手指都能摁住花宜姝,但今时不比往日,此时李瑜浑身软绵绵没有力气,哪怕他拼尽全力,依然没法阻挠花宜姝。

    攥住的手被松开,李瑜心头狠狠一紧,仿佛失去了最最重要的东西。

    他看不清花宜姝的脸,只听见她的声音在喧哗的背景里落寞地响起,“陛下,妾身要走了,妾身不能让他们烧毁林子,不能让他们伤害您。”

    花宜姝义正言辞:“为了保护陛下,妾身甘愿放弃一切!哪怕是拼了这条命,妾身也不能让他们伤害您!”

    李瑜心头狠狠一颤,花宜姝,竟然这样爱他,为了他连死也愿意!

    【菩萨啊,朕好幸福!】

    身处寒冷又阴暗的洞穴内,却满心都被幸福与温暖包裹的李瑜,痛苦地感受着心爱之人的离去,只觉得心都要裂成两半。

    他听见那些人发出惊喜的呼声,“找着人了!就是她!”

    他听见花宜姝故作镇定却颤抖的声线,“放肆!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谁敢碰我,小心何楚文砍了你们的手!抬轿子来,姑奶奶走不了路!”

    李瑜用沙哑的声音发出痛苦的呐喊,“不!”

    他拼尽全力想要往外爬,软绵绵的身体却被压住,他一抬眼,两只在黑暗里发着光的眼睛正冷冷凝视着他。

    李瑜:……

    【啊啊啊啊真的有鬼啊!】

    ……

    花宜姝在坐上轿子前隐约听见一声受惊似的猫叫,她眼睛眨了眨,心想自己已经交代过雪儿,万一李瑜睡过去了就坐醒他,所以应该没有事吧?

    不管了,姑奶奶好困,反正雪儿又不会吃了李瑜。

    花宜姝在晃晃悠悠的轿子里浅睡了一会儿。

    而何楚文的狗腿子抓到了人,也不再嚷嚷着烧林子,担心跟商船的那伙人对上,一行人找了条本地人才知道的近路,绕开那伙人抬着轿子匆匆往何府赶。

    何楚文的狗腿子刚走,张统领就带人搜到了这一片地方。

    他简直是心急如焚啊!

    天子他们出去后,到了傍晚也没有音信回来,他们只以为是陛下找到了静王,要促膝长谈。

    入夜之后没有音信回来,张统领也不是很在意,毕竟一路上行程保密所有人都封口,不会有人知晓这商船里的主人是天子,在沔州这祥和地界里能出什么事?更何况还带了武功最高的副统领和萧青。

    谁知入夜不久,副统领和一个护卫带伤回来了。张统领彻底傻眼了,赶紧就要去找,却被本地官府的人牵制住,一会儿说他们带了太多兵器图谋不轨,一会儿说他们公验不全怀疑是反贼。

    张统领气急,当场将那些官兵打伤捆住,这才带着人跑出来寻找,这片山头不小,他们一百余人分散开来,大半天才翻找完,夜里举着火把也看不清脚印,正着急,附近忽然有猫叫,张统领回头一看,见那猫浑身脏兮兮,但尾巴黑得墨染一样,分明就是雪里拖枪啊!

    雪里拖枪冲他喵几声,就转身走了,张统领连忙跟着它,找到了浑身滚烫意识昏沉的陛下。

    ……

    轿子一停,花宜姝立刻就从浅眠中醒过来了。

    轿帘掀开,眼前灯火明亮,影壁前站着几个穿红着绿的嬷嬷,正提防地看着她。

    花宜姝半点不客气,出了轿子后全当这是自己家了,“姑奶奶饿了,还不去整治一桌席面?”

    煌煌灯火下,美人眉目如画,那颐指气使的姿态不但没叫她的容貌失色,反而美得盛气凌人,不说周围的狗腿子们,就是站在不远处的何楚文都看呆了。

    花宜姝目光转了一圈,落到何楚文那张端丽的脸容上,忽而笑道:“快去啊!我可饿了一天了。”

    她抬脚走了两步,崴了的地方还是很疼,她也毫不掩饰,抬手冲何楚文道:“我脚崴了,你快过来扶着我呀!”

    她声音又娇又甜,容貌又艳又媚,若说站在李瑜面前的花宜姝是个还算端庄的官户千金,那么此时此刻的她就是一只撩人心弦的狐狸,谁能不为所动?

    咕咚一声,不说何楚文,满院子的下人都咽了下口水。难怪少爷出动这么大力气也要把她抢回来,这样的绝色谁能抵挡得住?

    何楚文忽然回神,踢了旁边看待了的跟班一脚,“还不快去弄些吃的?”然后才快步走到花宜姝身边,颤巍巍扶住花宜姝的手。

    那一刹那,何楚文心神就是一荡,好嫩,好滑,果真极品!

    他都生怕自己手一松,美人那过于滑腻的手就会滑落下去。然而没走两步,他就感觉到花宜姝的身子在自己身上蹭了一把,何楚文身子都软了,心里最后一点怀疑也打消了。原本以为花宜姝是装的,看在她如此美色,他倒不介意陪她演一场,但他没料到花宜姝如此主动讨好,难道她真是心甘情愿的?

    何楚文悟了,她一个商人妇,能巴结上刺史公子,她怎么可能不情愿?

    早知如此,何必费这些功夫?勾一勾她不就上钩了?

    何楚文心里多了两分轻视。

    花宜姝将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还蹭了蹭,表面上是在献媚讨好,实际上是隔着几层布料在试探何楚文的虚实。

    她有些奇怪,这何楚文的身板子,未免太过瘦小了些,不,这人可不算瘦,他是骨架子小。

    骨架子小,力气也不算大,感觉比安墨还要弱,就算他不会武,一个男人,也不至于弱到这个地步。

    花宜姝又抬眼,端详何楚文那张脸以及……他那被高高衣领盖住的脖子。

    花宜姝忽然露出个笑来,“何公子生得可真俊,比我那冤家俊俏多了。”

    闻言,何楚文面露骄傲,“跟了本公子,你亏不了。”

    花宜姝笑意更深了,“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甩了我那冤家跑来这儿啊!”

    两人此时已经到了厅堂,下人捧着杯盘碗碟鱼贯而入,暖融融灯火下,一应菜色上了齐全,正中一道鲜味十足的菌菇汤大大抚慰了花宜姝饿了一天的五脏庙。

    吃饱喝足,花宜姝浑身有了力气,甚至还有闲暇去想不知是否获救的李瑜。幸好来了这儿,继续跟着李瑜还不知要饿上多久。

    我花宜姝一个楚楚可怜的弱女子,为了保护他以身做饵,小皇帝此时一定大为感动吧,他那一点在病痛和恐惧刺激下滋长而出的爱意,现在一定像是一株藤蔓缠住大树一样死死缠住了他。

    花宜姝心里想着李瑜,桌子底下的腿却轻轻抬起,往何楚文腿间蹭去,却被何楚文一下抓住。

    何楚文笑道:“美人,如此着急?”

    事实证明,长相再俊俏的人,一旦露出这副色熏熏的模样,容貌也会瞬间逊色数分。

    花宜姝不禁又想起了小处子。那可果真是个极品,哪怕他欲念缠身的模样,如今想来也还是有些可爱的。

    她任由何楚文揽着进了卧室。

    目光一扫,就瞧见了墙上挂的、桌上床上摆的……一大堆都是折腾人的东西。

    原著诚不欺我。

    何楚文也是猴急的,关上门后就立刻要来扒她衣裳,却被花宜姝一下按住了手。

    “何公子,我喜欢自己动。”她美目潋滟,眼神勾人。假如面前是个寻常男人,早就被勾得三魂出窍,呼吸粗重血液沸腾,然后直愣愣由着花宜姝来了。

    迄今为止,花宜姝就只在两个人身上失败过,一个是南平王,因为她实在绷不住演技露出恶心的表情,刺激到了南平王那丑陋的自尊心。一个是仿佛吃了座贞节牌坊的小皇帝,一是美色于他而言唾手可得,二是这人意志坚定很难动摇,所以他对美色的抵抗力高乎寻常。

    而纨绔子弟何楚文,无论如何都跟这两种人不沾边。然而他只是愣神一下,却没有听从花宜姝,而是攥住她的手,仍旧强势,“你如今已是我的人了,床上怎么做,当然是听男人的。”

    “哦?”花宜姝分毫不乱,直勾勾盯着他,反问:“那你是男人么?”

    何楚文顿了一下,又暧昧地笑起来,“我是不是男人,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花宜姝另一只手搂住他,手上戒指毫不犹豫往他腰上某个地方刺了下去。

    何楚文瞬间一僵,震惊地盯着她。

    ——“主子,这里有个穴位,只要位置够准,力道够大,就能瞬间让人失去行动之力。”萧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时候她拉住她的手按在腰上的某个位置,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教导她。

    彼时花宜姝用一种新奇又天真的眼神看着她,“这也能对付习武之人吗?”

    萧青摇头:“不能,因为主子不会武,没有气劲,只能用来对付同样不会武的普通人。所以最好的方法,是让我时时刻刻跟在主子身边保护您。”

    ……

    花宜姝推开何楚文仿佛冻僵的身体,碰的一声,何楚文仰面摔在了地上。一双眼睛仍能转动,只震惊地看着她。

    花宜姝拔下头上的簪子,用尖端划开何楚文的衣裳,看见裹胸的布条后不出意料地扬了扬眉,簪子向下划开了何楚文的下裳和亵裤,看见用作伪装的两个小囊袋和一根玉势后,她啧了两声。

    “怪不得人家萧青是女主,你就只配做个恶毒反派呢!”

    同样是女扮男装,人家从军半年立下功勋,堂堂正正用自己的实力混饭吃。

    何楚文呢?不知是为了不被人发现,还是真有些变态嗜好,做尽纨绔子弟的恶事丑事,还自以为男人。

    “啧啧……”

    不过花宜姝也并不觉得惊骇,毕竟这世道,不单男人吃人,女人也要吃人,她早已习惯。

    第40章 心动,小皇帝是单纯天真……

    簪子从何楚文下腹处往上虚虚划过,一路在她娇生惯养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然后在何楚文的脸上绕了一圈,最后停在她那双浸满了恐惧的眼眸上。

    “你怎么不喊人呢?你那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呢?”花宜姝打量她发抖的身躯和忍痛的模样,忽然悟了,“我懂了,你是担心被人撞破你女子的身份?”

    何楚文嘴唇哆嗦着,好半晌才小声求饶,“女侠饶命,我有钱,我房里有许多钱……只要你放过我,不说出来,我就给你许多钱!”抵在眼睛边的簪子往下压了压,何楚文这下连抖都不敢抖了,“只要我还是刺史公子,只要大家都不发现,我保证我能用我的权势帮你办事,你已经拿捏住了我的把柄,你想要我做什么都行……荣华富贵,还是金银财宝?”

    噗呲一声,花宜姝忍不住笑了,何楚文以为她被说动,也跟着露出了个笑。

    花宜姝笑了好一阵,等她笑够以后,忽然往何楚文脸上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何楚文一张脸被扇歪到了一边,在她震惊瞪大的双眼中,花宜姝猛一屁股坐她肚子上,压得她面色扭曲,“打量你姑奶奶好算计是不是?帮你隐瞒身份?怕不是下一步就使人将我杀了灭口。”

    被她看破,何楚文目光闪烁,却匆忙摇头,一叠声说自己绝没有这样想,说着说着还低低哭了起来,“女侠放了我吧!你也是女子,怎么不知我们女子生来艰难?若不是我娘将我扮做男子,早被我那狠心的父亲抛弃了,同样都是人,凭什么男人可以出将入相,女人就要被困在后宅?我只是不甘心,多年来我苦苦隐瞒,只是为了好好读书步入仕途,只是为了证明女子不比男子差。至于好色纨绔,那是我故意弄坏自己名声,怕好人家姑娘嫁给我耽误一辈子!我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嗯?”花宜姝眯起了眼睛,似乎半信半疑。

    何楚文见状忙道:“真的,我若是骗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抓你回来,也只是因为你那天一直勾引我,正好我也要借着你继续败坏名声,等今晚过了我就会给你大笔银子送你离开!绝不会碰你半根毫毛,毕竟我一个女人也没法对你做什么。”

    花宜姝却啧了一声,“你这话说得,难道女人就不能对女人做什么?打量我是那种不知人事的小姑娘?”她头也不回,伸手向后将桌布一扯,哗啦一下,那桌上盒子砸落在地,摔出来许多不堪入目的东西,有瓶瓶罐罐,还有各种折腾人的东西。

    乒铃乓啷掉了一地,还有些摔在了何楚文的脸上,痛得她面色一抽,何楚文却仍然在狡辩,“那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花宜姝眼神冷了下来,“你在宣州做了什么,你真以为沔州就没人知道?”

    何楚文脸色终于变了。

    花宜姝:“你说你想读书步入仕途。可却不见你在宣州书院有多用功,反而是跟一群纨绔子弟厮混;你说你想证明女子不比男子差,却也不见你做出一番事业,反倒是利用权势胁迫商人给你送花红表里;你说你只是为了弄坏名声,可你做的却是实实在在欺男霸女的恶事,比畜生都不如……何楚文,你是个自私自利的贱人你就老实认了,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蒜!”

    何楚文面色发白,“你究竟是谁?”

    花宜姝呵呵一笑,“我是你惹不起的姑奶奶!”直接一拳头砸向了何楚文的鼻子,把她打得鼻血横流惨呼出声。

    这声音惊动了守在附近的侍卫,那人立刻敲门,“少爷?”

    在花宜姝冷冰冰的目光下,何楚文忍痛喊道:“滚,爷正玩得尽兴!”

    花宜姝面上冷厉,背在身后的手却不住轻甩,心里颇有些烦恼,怎么她看安墨一拳头能把驴子打得七晕八素,轮到她这里,不过就打了何楚文一拳,竟疼成这样?也没见安墨比她多吃两碗饭啊!

    一定是这该死的何楚文的错!她比畜生还畜生!竟然敢弄疼姑奶奶的手!

    花宜姝实在气不过,在屋子里找到条鞭子,狠狠抽了何楚文一顿……

    ……

    天啊!花宜姝一定会被何楚文折磨的!

    【花宜姝一定会被何楚文欺负的!】

    这两道心声,前者出自安墨,后者出自李瑜。

    时间往前推半个时辰,张统领找到天子后,见天子烧得滚烫意识不清,急得三魂七魄都丢了一半。赶紧抱着天子跑回商船上,张太医早已经等着了,一行人跟火烧眉毛似的呼啦啦围上来,看诊开药熬药解毒。

    张太医说道:“陛下应当是中了跟副统领他们相似的药,这倒不是毒,而是一种迷药,吸入体内后很快就会失去意识,寻常习武之人都熬不住,但是陛下体质特殊,起的反应太大,不但没能立刻昏迷反而发起了热。也不知陛下是如何撑过来的,竟能坚持那么久的清醒。”张太医语气赞赏,“陛下经历了这一遭,日后类似的迷药,就再也不对陛下起效了。”

    这么说还是因祸得福了?

    张统领几人大喜,忍不住寻过来的安墨却在门口喊道:“夫人呢?夫人怎么不在?”

    张统领等人这才想起来夫人,一下懵了,对了,夫人呢?

    副统领一脸绝望,“难道夫人也跟萧青一样被那些人劫走了?”

    “快!”

    正在这时,一声厉喝吓得众人一跳,循声望去,却见刚刚被灌了药,张太医说至少昏睡几个时辰的天子忽然睁开眼,甩开身旁服侍的下人爬了起来。

    “快去救宜姝!”

    天子双眼通红双手微颤,一贯冷淡威严面容此时担忧与震怒交织,眼神中更有一股仿佛要择人而噬的狠厉,见状,在场众人不禁心惊胆寒,连张太医也没敢提出让天子留下休息,而是紧跟在陛下身后,一行上百人浩浩荡荡直冲何府而去……

    彼时花宜姝已经将何楚文打完一顿,累得气喘吁吁。

    她把何楚文娇生惯养的肚皮当草皮坐,坐也就坐了还嫌它不够稳当。

    何楚文被打得鼻青脸肿,面上血泪鼻涕混一块,受了这样一番折腾,她也明白花宜姝是真的不怕得罪她,也是真的不为刺史府的权势所动,眼见花宜姝举起簪子对准了她,她色厉内荏地求饶起来,“你放了我吧,你敢不放我我就喊人了,就算我是女子,可我舅舅是宣州刺史,他一定会为我做主!你敢杀我,我舅舅不会放过你的!”

    见花宜姝的簪子迟疑着没有刺进她的喉咙,何楚文急切道:“你也是女子,何苦与我为难?我看你也是个果敢聪慧的,我就不信你乐意被困在后宅里。我只是一时做错了事,我发誓我一定会改,你放了我,一切好说,我将来必定用功读书,好叫那帮自高自大的男人看看,咱们女人也能争一番天地!”

    何楚文这话说得漂亮,花宜姝信……她才有鬼!

    花宜姝最恶心的就是何楚文这种人。何楚文的家世不知比她、不知比女主萧青好多少,她是没有选择、被迫沦落风尘才以色侍人,她野心勃勃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她是利用欺骗过别人,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可她从未因一己私欲将别人推入地狱!她问心无愧!

    而女主萧青虽然有写书人替她开了光环,可拜师学艺的苦她是实实在在吃了的,她那身武艺,她那被风霜冻裂了又愈合的粗糙手指花宜姝是亲自摸过的。要说是为了挣脱后宅束缚、是为了另开一片天地做一番事业,也只有女主才有资格说这番话,何楚文算个屁!

    冰冷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拍在何楚文脸上,花宜姝毫不留情地揭开她虚伪的假面,“何楚文,既然你想要证明女人也能做一番事业,为何你年过二十依旧没能得个一官半职?为何你不入军营保家卫国?你就是从里到外烂了个透!你就是想要跟那些恶棍一样享受摆弄权势、欺辱弱小的兽欲,你嘴上说着女人不比男人差,实则最瞧不起女人的就是你!”

    听着花宜姝一字一句落下,何楚文的面色扭曲起来。

    “说得再大义凛然,你也不过是个勾搭男人的娼妇,你那两张嘴不知被多少个男人弄过,你这个……”

    …………

    何府此时已经被包围,何府虽然家大业大,上上下下奴仆护院加起来有两三百人,然而能跟着天子微服可都是刀尖上滚过血的,哪怕是张达先这个倚仗家世才能坐上统领位置的勋贵子弟,那也是实打实能一个打五个的壮汉,能被鬼楼那帮杀手打得落花流水,一是敌众我寡且毫无预料,二是鬼楼那帮人卑鄙无耻撒了药粉。

    此时有备而来气势汹汹,何府那群喽啰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服了捆起来,至于保护何楚文的那个高手……一个龙武卫打不过,两个龙武卫打不过,四个龙武卫一起上还有他放肆的?

    问清了何楚文的住处,李瑜焦心如焚就往那儿跑,后头跟着担心他病情的张太医一干人等。

    进了那处院子,见正屋内灯火明亮还门窗紧闭,李瑜跑得几乎要着火的两条腿猛地一停。

    后边紧紧跟随的人立刻跟着停下,再后头没来得及刹住脚的人顿时撞作一团,哎呦哎呦人仰马翻连帽子都飞了。

    李瑜攥紧了拳头,忽然回头,“你们,都停下,不许跟来!”

    众人自然不敢抗命。

    李瑜几步奔到了那屋子前,想要撞门进去,却又于心不忍,犹豫了不过一瞬,他敏锐的耳力,就听见里头传出何楚文不堪入耳的声音……

    “说得再大义凛然,你也不过是个勾搭男人的娼妇,你那两张嘴不知被多少个男人弄过……”

    滋啦一声,仿佛热油浇进了烈火,李瑜彻底炸了。

    他怒不可遏,一脚踹开屋门就冲了进去!

    啪的一声,门闩被人由外一脚踹断,两扇门砰砰两声撞向了墙壁。

    然后,他和骑在何楚文身上的花宜姝四目相对。

    花宜姝,衣裳整齐毫发无损手持鞭子。

    何楚文,鼻青脸肿破衣烂衫满身血痕。

    该死的沉默蔓延开来,片刻之后,李瑜倒退着出了屋子,顺手关上了门。

    【一定是朕方才开门的方法不对!】

    天子暗暗低语自我安慰。须臾,他鼓起了勇气,重新对上了那扇门,不过这一次,他抬手敲了敲门。

    门内,花宜姝懵了一下,立刻一脚将何楚文踢翻,然后揉揉眼角落下泪来。

    笃笃笃三声响起,花宜姝委委屈屈地冲外头喊道:“陛下,是您来救我了吗?妾身不是在做梦吧!”

    门外,李瑜眼睛亮了起来,他立刻推开门冲了进去,正正接住了乳燕投林般扑过来的花宜姝。

    女子柔软馨香的身子扑进怀里,李瑜微微松了口气,通红的眼睛却敏锐地发现她头上少了根簪子,他目光冷了下来,拍拍怀里人的脑袋安抚道:“别怕。”

    【何楚文那杂种在哪里?朕要弄死他!】

    【该死的畜生敢欺负朕的女人!】

    花宜姝扑进李瑜怀里,右边耳朵听着他胸膛下砰砰砰乱掉的一颗心,左边耳朵听着他一口一个“朕的女人”,双手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裳。

    发觉李瑜东张西望要去找何楚文,花宜姝立刻抬手板住了他的脑袋。

    住眼!不许看其他女人的身子!

    若是以前,花宜姝这样大胆地捧住他的脑袋不让他往别处看,李瑜一定会心生不悦,但是现在他的脸庞被花宜姝捧着,李瑜只觉得心脏跳得更快了。脑子晕乎乎不知该想什么。

    花宜姝对他道:“陛下不要看何楚文,她其实是个女人,她还没穿衣裳!”看了她你就不干净了!

    花宜姝这句话说得颇有心机。虽然李瑜已经暂时被她拿下,如今心里眼里只有她。但李瑜终究是个男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他能理所当然地占有许多女人,却一定不能容许自己的女人被他人染指过。哪怕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哪怕只是无可奈何,那他心里也一定会留下疙瘩。

    现在他这副模样,不过是因为病中脑子不清醒,不过是因为太过着急失了判断,等再过一会儿他反应过来了,一定会觉得她已经被糟蹋了,毕竟她被何楚文劫走那么久。

    所以花宜姝要先声夺人!她要开门见山地告诉他何楚文是个女人,他们之间还清清白白。

    这个她看中的干干净净的处子,在她彻底得到他之前,她不想听见他心里冒出任何她不乐意听见的话!

    闻言,李瑜微微一怔,他的目光不再试图寻找何楚文,而是微微垂眼,用那双病中发红的眼睛注视着花宜姝。

    须臾,他抬手,滚烫的手心覆盖在花宜姝冰凉的手背上,“好,朕知道了,何楚文一定会是个女人。”

    【朕心爱的姑娘果然聪明!只要朕认定了何楚文是女人,谁敢提他是男人?这样一来,她的名节就保住了!】

    【朕一定会让何楚文变成女人的!】

    【朕也不会嫌弃你的,你是天底下最清白的姑娘!】

    【不要担心,不要怕……】

    也不知是不是李瑜的心声太过直白太过动人,还是他还未退烧的身体太过滚烫,那热度竟一直从手上蹿进了她心里,热得她浑身发热,面颊也发烫起来。

    小处子就是小处子,也太过天真了,还真以为我是在求你配合我一块骗人吗?

    她心里这样想。

    她不觉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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