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营养液两千加更亲吻,大夫都不能你要……

    花宜姝不知为何觉得心里发热,她缓了一下,才继续道:“陛下,妾身没有与你说笑,也没有想要陛下承诺什么,妾身说的是实话,何楚文的确是女人。”

    李瑜只静默地注视着她。

    【朕知道了,朕一定会帮你的!朕立刻把何楚文变成女人!】

    【你等等,朕先找把刀来。】

    花宜姝吓了一跳,赶忙拉住他道:“陛下,你身上好烫,快些去歇息吧!何楚文这个人就交给我处置吧!”

    李瑜微微拧眉,“你要如何处置他?”

    花宜姝将安墨告诉她的关于何楚文的内容说出来,“这何楚文,仗着父亲是沔州刺史,舅父是宣州刺史,在宣州横行霸道,不但掳掠欺辱良家妇女,还利用权势收刮民脂民膏,此事陛下派人去宣州一查就知。更叫人费解的是,这何楚文竟然与萧青一样是女扮男装,她的身体还是女人,可是内里已经和那些好色恶棍一般无二,贪图享乐,好色荒淫,就在何府花园里,还藏着一个地窖,里头关着何楚文从宣州带回来的妇女娈童,以供她一路上淫乐。”

    这也是花宜姝非得会一会何楚文的原因之一。在原剧情里,李瑜和女主萧青从那个洞穴里出来以后,萧青马不停蹄就去找何楚文算账,正赶上何楚文转移他地窖里的那批人,要是迟上一两日,这罪证可能就没有了!

    她还得将这份情报合理化,毕竟宣州距离此地遥远。沔州当地几乎没怎么听说过何楚文的这些龌龊事。“这都是我方才审问出来的东西。”

    闻言,李瑜勃然大怒,“这个混账东西!朕杀了他!”

    他搂着花宜姝就要继续寻找何楚文,却忽然听见了一声喊叫。

    两人循声望去,却见院子门口火把明亮,一个衣衫破碎的女人捂着身子被张统领等人提了起来。

    正是何楚文!

    原来她不知何时解开了穴道,趁李瑜和花宜姝不留意,悄悄爬了出去,却不想院子外站着一群人,她这一出去,被张统领等人抓了个正着。

    张统领还以为她也是被何楚文抢进来的可怜女人,好心解了外袍披在她身上,却见陛下搂着夫人出来,陛下怀里的夫人还指着那女人道:“别放过她,她就是何楚文!”

    众人大吃一惊。

    张统领不顾这女人的挣扎拿火把照着她的脸,这回细细一看,这张被打得青肿的脸还真是何楚文那厮!

    众人齐齐一静,接着是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陛下对夫人有多宠爱有目共睹,而夫人既是忠良之后,又是个细心温柔的好人,大家三五不时便能收到夫人送的果子点心。这回夫人为了保护陛下被何楚文这个色胚抓走这么久,大家心里都沉甸甸的,虽然谁也没有说什么,但心里都知道会发生什么。既担心夫人受罪,又唯恐陛下伤心。

    此时发现这何楚文竟然是女的!心里压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张统领也是狠狠松了口气。然后他想起来同样是女扮男装,他的心上人萧青被恶人劫走不知所踪,而这个何楚文却欺男霸女强抢夫人!不由得怒火中烧,立刻将自己的外袍给扯了回来。

    蔽体的外袍被夺,何楚文啊的一声尖叫,立刻跌坐在地缩成一团,还不住扯自己身上的破布遮掩身体。

    原来她还没忘记自己是个女人。可她怎么能忍心对那些无辜弱小下手呢?

    花宜姝对此人没有半分同情。然后她猛然想起自己忘了给小处子捂眼,连忙抬头,却正正对上了李瑜红通通的眼睛。

    李瑜也不知盯着她看了多久,见她抬头看来,他眨了眨干涉的眼睛,视线忽然浑浊起来……

    “陛下!”

    李瑜终于晕倒了。

    张太医一个文弱大夫一路跟过来,累得满头是汗,此时终于挤开那些臭烘烘的侍卫冲了过来。

    内侍们在这何府内另找了间院子将天子抬过去,花宜姝一路跟着跑,没法子,李瑜晕过去了还抓着她的手不放,众目睽睽之下她实在不好强行将他掰开。

    只好一边跑一边吩咐底下人将何楚文关押并救出地窖里的人。

    大部分人都紧张万分地围着天子转,刚刚出过事,此时龙武卫万分小心,恨不得所有人都排成几圈把天子的卧房围成个铁桶,另一部分人依照花宜姝的吩咐去花园里找地窖救人。只剩下十几个人看守那些被捆起来的何府奴仆。

    这些何府的奴仆又不晓得这些是什么人,见他们个个人高马大又凶悍无比,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匪盗。个个腿软手软,却不忘色厉内荏地叱骂:“等我们大人回来,你们就死定了!”

    那十几名龙武卫打了个哈欠,全然不将这些人的威胁放在眼里。

    然而十几个人要看住两三百人,又暂时没有牢房收押,难免顾了东头顾不住西头。

    隐蔽处,那名同样被五花大绑的高手却借着周围几个何府下人的帮忙掩护,顺利解开身上的绳索,趁着那些看守松懈时,如一道影子一般沿着墙根悄悄溜走了。

    这名高手对何府远比这些突然来犯的人熟悉,他顺利逃离了何府,离开之前在马厩牵走了一匹马,最后朝着沔州治下的庆安县直奔而去。

    他们刺史大人此时就在庆安县视察秋收,只要禀明了刺史大人,大人一定会点出兵马前来剿灭这些胆敢冒犯何府的贼人!

    ……

    这一夜折腾到快天明,才方安静下来。

    花宜姝实在熬不了,又受不住李瑜身上那股药味以及围在他身边打转的一群内侍,借着衣袖的遮掩悄悄掰开了李瑜的手,并在旁边打了一个又一个哈欠。

    几个内侍见状,忙道:“夫人快回去歇着吧!这儿有我们照顾陛下。”

    花宜姝心里乐意,面上却还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走三步就回头担忧地看一眼,终于踏出了这间屋子,往旁边的厢房去了。

    安墨已经将厢房收拾好了,正等着她,本来有许多想要问的,但见花宜姝困得连眼儿也睁不开了,立刻推着她上了床。

    这一觉睡得黑甜,等花宜姝睡醒时,已经是天光大亮,吃早饭都赶不上的时辰。

    旁边安墨见她迷迷糊糊地起身,立刻给她递上毛巾温水……一番洗漱后,花宜姝总算精神了起来。

    她一边吃饭一边问李瑜的情况。

    安墨便道:“陛下身体好,比你醒得还早呢!他一醒来就去看那些从地窖里救出来的人,让人清点登记,然后送回原籍,又交代人去了山上找静王。”

    花宜姝随口问:“找到了吗?”

    安墨摇头,“听说山上那栋屋子已经人去楼空了。”

    安墨对此毫不意外,毕竟原书里静王就是这么个人设,昨天山上闹出那么大动静,又是杀手又是何府又是大批人马上山搜人的,静王不拖家带口跑路才怪。

    天子一路带着的厨子做饭太过好吃了,花宜姝打了个饱嗝,忽然发现安墨正眼睛红通通地看着她。

    花宜姝的心里闪过另外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她疑惑道:“你也中药了?”

    安墨轻轻呸一下,小声埋怨她,“你总是这样,你知道昨天有多危险吗?”

    目光触及安墨关切担忧的眼神,花宜姝怔了一怔,才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

    安墨:“可要是何楚文是个隐藏的武林高手呢?那你昨天岂不是要栽了?”

    花宜姝毫不在乎,“你都说书里写了他是个不能人道的废物了。”

    安墨争辩,“那书里还没写他是女扮男装呢!”

    花宜姝看她急了,将她搂进怀里安抚起来,“好啦,我又不是第一次见何楚文,早在前几天集市里就知道他是个废物了,你放心,我心里有成算,我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的。”

    安墨气鼓鼓地瞪她,一副不信的样子。

    花宜姝情知这回没敷衍过去,只好道:“行吧,我的确是故意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对上安墨愤怒的目光时就有些心虚起来,她指尖绕着几根李瑜的发丝,轻声道:“小丫头,我是个总也克制不住欲望的人。为了满足这欲望,粉身碎骨我也乐意去闯一闯。”

    花宜姝要真是个谨小慎微以求苟命的人,那她也不会冒着杀头的风险接近李瑜了。

    她不得不承认,昨夜走进何府揭穿何楚文身份的那一刹,看着何楚文震惊又恐惧的神情,她兴奋得声音都在发颤。不过……她搂着安墨,小声在她耳边道:“同样是欲望,也分大分小,分先分后嘛,在那个最大的目标达成之前,我对我这条小命爱惜得紧,我不会拿我自己的命去赌的。”

    这一番话才总算是安抚住了安墨。安墨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她又很快轻松起来,收拾好饭桌后乐颠颠拎着食盒出去了。

    安墨一走,李瑜就来了。

    他坐在花宜姝面前,眼神幽幽地盯着她,那目光寒凉渗人,几乎让人以为他对花宜姝起了杀心。

    李瑜缓缓道:“你和她,似乎很好?”

    【朕远远就瞧见你们两个抱在一起,你还搂着她,你还贴着她耳朵说话!你变了!你以前都没有对朕这样过!】

    花宜姝:……

    她问候了一番天子的病情。

    李瑜冷着一张脸,“不必忧心,已经全好了。”

    【朕为了赶来救你!朕强撑着跑过来!朕害怕你出事,担心得不得了!结果你竟然又掰开朕的手跑掉!你是不是真的变心了?】

    【才一个晚上而已,你昨夜都不陪着朕睡!你这个负心人!】

    花宜姝:……奶奶个棒槌,你昨晚不是昏过去了吗?

    要不是听着他一句又一句的控诉,花宜姝压根看不出这人表面冷漠其实心里已经气呼呼成了个河豚。

    她心里偷偷笑了起来,表面却还是一派正经,“陛下昨夜突然昏过去,实在吓人,妾身恐怕您还未好全,还是让妾身细细为您看看。”她凑近了李瑜。

    李瑜抿唇微微侧开脸,满脸不高兴。

    【你又不是大夫,你要如何看?】

    下一刻,啵的一声,花宜姝踮起脚在李瑜脸上亲了一口。

    这一下把李瑜亲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低头盯着她看,对上花宜姝笑盈盈的回视。他仿佛被烫了一样,忽然转身,“朕还有公务。”

    话毕他脚下打颤地离开了,背过身一边走,一边悄悄用舌尖去顶被亲吻过的地方。

    顶了一下,又顶一下。

    【嘻嘻嘻嘻……】

    第42章 沐浴,朕被骗了?

    沔州刺史何任山正在庆安县视察秋收。

    这些年他在政务上倒算是勤勉,只可惜才华有限,沔州的人口一直增长得不多,好在今年风调雨顺,粮食长得不错,粮税收上去后,又能算他一笔政绩。

    亲自盯着一袋袋粮食入仓登记,何任山心情颇佳,忙活过这一趟,下半年就能清闲许多了。

    心情松懈下来的何任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次日他还没清醒,房门就被砰砰敲响了,来人不是他带来庆安县的下属,而是那个他儿子的护卫,此时本该待在州城的武成行!

    “你这是怎么了?”何任山惊讶地看着他。

    武成行原本在宣州开了一家镖局,因为弄丢了贵重的镖物,又不肯出钱赔付,被那商人带人砸了整个镖局,还将此事大加宣扬,让武成行再也接不了镖赚不着钱,被断了财路,武成行实在气不过,上门去打了那商人,险些将人给打死。后来实在过不下去,经人引荐入了何任山的眼,何任山见他行事岁虽然鲁莽,但武艺确实高强,便帮他赔了银钱,让他保护自己儿子。

    在何任山的印象里,向来只有武成行打别人的份,从来没有见过武成行这副样子。此时这人满身风尘头发散乱,脸上还有被打出来的青肿瘀伤,衣服上还有几个脚印!

    何任山心里就是一突,“我儿子呢?出事了?”

    武成行忙将州城的事掐头去尾挑着说了。“少爷回到沔州才没两日,就被一伙贼人盯上了,那些贼人胆大至极,不仅无缘无故将少爷打了一顿,还打伤了去给少爷主持公道的差役。少爷以为这些人来头很大不敢招惹,谁成想昨个夜里那伙人就闯入了家里,将所有人都打了绑了,连少爷也被他们劫持了!”

    何任山闻言大惊,不敢置信。

    武成行继续道:“大人,那伙人有上百人,个个都是好手,还有上等武器,小人实在不是对手,拼了命才跑出来给您报信,您赶紧点兵去救救少爷吧!”

    武成行这一番话说下来,已经在何任山心里勾勒出了一伙目无法纪、烧杀抢掠的马贼恶徒形象,对付这种江湖草莽,必须以强横兵力才能将他们镇压。

    何楚文毕竟是他的独子,更何况沔州商贸繁荣,若是被贼匪沾手,何任山这个沔州刺史可是难辞其咎!何任山心急如焚,立刻点了上千人马赶回州城。

    到了州城已经是当日晌午,何任山原本以为这伙人连刺史府都敢冒犯,背后必定不止这么点人,他甚至已经准备好即将见到沔州城被反贼占据的场面了,谁料回了沔州一看,城门大大敞开着,附近人来人往,压根不似被匪类占据的模样。

    莫非那伙贼人当真只是来找自家麻烦的?可不该啊!城内府衙以及其他官吏兵丁怎么会没有半点反应?

    何任山小心地骑马进城,城门口的守兵见是刺史大人回来,纷纷舔着脸谄媚恭迎,何任山认得出这些人,也没有被替换。

    这个时候,何任山心里已经觉察到不对劲了,他开始怀疑武成行那番话里有水分,但武成行没道理这么做,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莫非那伙人其实不是武成行口中的匪类,而是儿子在外边得罪的什么贵人,然后昨夜被对方打上门来找麻烦?

    何任山有些恼怒,即便对方当真有些来头,即便他的儿子当真不慎得罪了对方,也不该如此无礼地上门挑衅!不知是哪一家混不吝的后辈,待他抓到了人,定要上门讨要个说法!

    带着满腔怒气,何任山领着身后上千人马进了城直奔刺史府。

    何府大门此时大大敞开着,门口没有任何人守着,何任山沉着脸带人进去,一路过去没见到任何一个陌生人,只有被捆了满地的家仆哀嚎叫喊。

    “大人,他们没有走!就在正院里头!”

    “他们把少爷关起来了!”

    “他们将这家里当做了自己的地盘,正不要脸地煮饭吃喝哩!”

    听着这些人的诉苦告状,何任山心头怒火越积越高,三步并两步走进正院里头,他倒要瞧瞧是那个不要脸面的!

    然而一进正院,何任山面上的怒火就僵了僵。

    大晌午日头正好,照得庭院里那人纤毫毕现。

    他一侧头,看见何任山,先是惊讶地一扬眉,然后便笑了起来,“原来是何刺史回来了。刺史昨日还在庆安县点粮,这会儿就赶到了州城,当真跑得比箭还快啊!”

    何任山呆了半晌,才找回声音,“张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身后武成行的声音响起,“大人,这就是那群人的头头,昨夜就是他抓了少爷!您赶紧……”

    在武成行的心里,这整个沔州能有谁比自家大人势大?听见何任山称呼对方“张公子”他浑不在意。

    然而武成行接下来的话却被何任山打断了。

    “闭嘴!”何任山严厉的口吻将武成行吓了一跳,见自家老爷面色严峻,他这颗鲁莽的武夫脑子终于意识到不对,悄悄退后不敢再开口了。

    庭院里晒太阳的这名青年正是张达先。

    他是老国公最宝贝的孙子,去年何任山进京述职时才见过他几面,老国公如今只有一个领俸禄的虚衔,可他还有好几个儿子,其中一个,也就是张达先的父亲,如今是吏部尚书。

    说句直白的,何任山的升迁考核还要看张达先他爹的意思。

    原来儿子竟得罪了这么个人物!

    何任山心头一紧,紧接着又是一松。

    还好,事情不算太糟。张达先虽然身份贵重,却也还是个小辈,更何况这次是他鲁莽在先,就算自家儿子做了再如何过分的事,错的也是张达先。带着人马兵器擅闯刺史府伤人、还劫持刺史公子,这事儿真要计较起来,可不是小事,哪怕他张家权势滔天,也得低头向他认错。

    思及此,何任山甚至有些得意起来。张家仗着有天恩在,这么多年来不知有多气焰嚣张,可惜出了个败坏门风的小辈,哈哈哈……

    何任山心内笑了一阵,然而没等他出口责备这不知轻重的后辈,他脸上心里的笑就都停了。

    只见张达先一边抬手示意他往里走,一边满脸幸灾乐祸,“何刺史还是先别笑了,令公子这回可得罪了不得了的人物,犯了了不得的罪过。”

    何任山神情蓦然僵住,张达先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儿子得罪的不是他?而且听他这话里意思,里头还有大人物在?

    跟张达先在一块,还被他称为“了不得人物”的,是什么人?是张家握有实权的那几人,是军中哪位大将?还是……

    不打紧,无论是什么人,他占理在先。他有话可说!

    更深的何任山没有去想,也不敢去想。

    他心想自家儿子那副德行,他能得罪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定然是张家这小子不知轻重在吓唬他,他堂堂沔州刺史,不能被一个无官无职的勋贵子弟吓唬住。

    吃了消息不灵通的亏,何任山还不知张达先如今是什么职位,只以为这勋贵子弟游山玩水跑到沔州地界来。等他和张达先走进正堂,看清堂内那人的脸时,何任山脑子一片空白,惊得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陛……陛下,微臣何任山拜见……陛下。”

    “放开我,放开!我爹回来了!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正在这时,正院外传来何楚文的声音,何任山暗叫不好,正要请罪,忽见两个护卫扭送了一个女子进来,仔细一看那眉眼,不就是他儿子?

    他越发心惊,天子什么时候来的沔州?他竟没得到半分消息?儿子又是如何得罪了陛下,不但被打得一副凄惨样,还要裹上女装来折辱他?

    何任山此时心里埋怨极了这个儿子,偏生他还不安分,竟然对着他说:“爹你也被这伙贼人抓了?”

    “闭嘴!”

    何任山一声怒喝叫何楚文呆了呆,他看着跪在地上神态恭敬全然不像被贼人胁迫的父亲,突然明白了什么,面上最后一点血色也丢了干净,再不敢叫嚣放肆,被龙武卫踢着跪下也吃痛忍着,只一双眼睛还在四处乱转。

    这时,立在天子身边的副统领开始宣读何楚文犯下的罪过。

    欺男霸女已经是寻常,还有勾结商户剥削百姓、收受贿赂买凶杀人、暗中拐卖人口等等,一条条一件件触目惊心骇人听闻!

    寻常人犯下其中一条已经是罪大恶极,而何楚文是一条接一条,什么丧良心就干什么,简直五毒俱全不配为人。更何况随着副统领念诵,还有一干人证物证同谋从犯等等被带上来,满满当当挤了一庭院。

    何任山眼神惭愧,在周围那些龙武卫的目光下更是无地自容,恨不得寻个洞钻进去。

    而何楚文还在旁边不知所谓地喊他救命,“爹,你救救我,还有舅父,你赶快给舅父去信,叫他派人来……”

    啪!何任山扇了他一巴掌,然后他立刻拜道:“陛下,微臣这些年忙于政务,对这逆子疏于管教,他做的那些事,微臣根本一无所知啊!”

    听见“陛下”这两个字,何楚文瞪大眼睛,目光呆滞。

    天子坐于堂上,容色淡漠一如往常,那双狭长的眼眸里还是一贯的冷淡,若是从前,何任山是不敢直视天颜的,但此时他焦急到了极点,一时竟忘了这点,呆呆盯着天子看,盼望天子能看在他政绩尚佳的份上从轻处置。

    天子却并不理会他,手上抱着一小盆红珊瑚,正在细细观看。

    难道天子喜爱这种东西?何任山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却听天子冷淡的声音响起,“据朕所知,这么一小盆红珊瑚,市价便要五百两。你宅子里还有一株十倍大的,少说值十几万两,就放置在庭院内。”他随手将这小盆红珊瑚丢在案几上,“沔州刺史,你一年俸禄是多少?”

    何任山肩膀一塌,眼神灰败,再没有了狡辩的借口。

    哪个做官的不贪?水至清则无鱼,当官的要是不贪,就靠那么点俸禄养活一大家子都够呛。他自己不贪,他儿子贪了也是一样,因此对于儿子搬回家的金银珠宝,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一直以为儿子私底下也就做些收受贿赂的小事,哪里想到是这样杀头的大罪!还牵连自己官帽不保!

    是他教子无方啊!是他贪心不足啊!

    何任山老泪纵横,不敢言语。

    他以为再没有别的事能牵动了他,却听张达先的声音响起:“何大人方才有一点说错了。”

    何任山慢慢转过头看他。

    张达先:“何楚文不是令郎,该是令爱才对。”

    何任山猛然瞪大了眼睛……

    ……

    曹顺子打听到了消息,赶忙就来和夫人这儿汇报了。

    “那何刺史和他儿子,哦不女儿,当着陛下的面打起来了。”曹顺子憋不住笑,“何刺史还打输了,一边被何楚文骑着脖子打,一边哭天嚎地。”

    安墨惊呆,嘴里的瓜子都掉了,“那没人阻止?”

    曹顺子道:“安墨姐姐这就不知道了吧!张统领他们都憋着笑看热闹呢。”

    安墨继续问:“那陛下呢?就由着他们打?”

    曹顺子哪里敢妄议天子,更何况他这打听来的消息也是传过了几手的,挠着头道:“陛下兴许走了吧!”

    安墨一想也是,毕竟李瑜就是那么个性子,别说何家父女当面打起来,就是何任山趴下来管何楚文叫娘,估摸李瑜也不会动一下眉毛。

    他们两人兴致勃勃地八卦,花宜姝却忽的产生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我的寂寥。

    什么冷淡寡语、不苟言笑……只怕李瑜当时看得比谁都高兴吧!

    不想李瑜还好,一想到李瑜,外边就传来了见礼的动静,李瑜又来了。

    以往他一天只会来找花宜姝一回,还是少说隔着一两天,多则隔着三四天才来那么一回,如今可好,巳时来过一回,这会儿刚刚黄昏,又来了。

    屋子里的人还没法习惯李瑜这突然提高的频率,慌慌张张起身收拾行礼。

    正是要传晚饭的时候,花宜姝和李瑜一块吃了饭,正想着这个时辰李瑜该干的事,就被李瑜拉着去散步了。

    刺史府的园子可比当初在岳州待过的富户家大多了,两人散完步回来,花宜姝寻思着该是李瑜练功的时辰了,谁知李瑜进了她的屋子一坐下,就不走了。

    不走更好。

    花宜姝面上微微一笑,开始与他说话,“陛下,我听说何家父女打了起来。”

    李瑜目光淡淡扫她一眼,“你倒是消息灵通。”

    这人也不知是怎么练的,分明只是寻常的一眼,却冷冰冰渗人得很,好似在怪罪她刺探消息。换个人早就低下头不敢再问了,花宜姝却反而凑近了他,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就含着笑意看他,“陛下英明睿智,世无其二,您跟妾身说说是怎么处置那贪官污吏的好不好?妾身闲得发慌,也想开开眼界。”

    【嘻嘻嘻嘻……她又开始夸朕了,就知道在她心里朕最好。】

    李瑜:“牵涉其中之人已经都揪了出来,何楚文及一干从犯明日处斩,何任山三日后流放,捉拿调查宣州刺史的命令已下……”他心中估摸一下,“两日后,宣州刺史就会下狱。”

    【那何楚文当真是死不足惜,朕就说沔州怎么人口增长那么慢,感情是被他用各种手段拐卖掉了!】

    【幸好被朕撞上了,处置掉这么条大蠹虫,朕离明君更进一步了!】

    他说完,目光淡淡地看向花宜姝。

    【朕是不是手段厉害,朕是不是行动迅速?快快快,不要客气,朕允许你再夸夸朕。】

    花宜姝心里哇哦一下,暗道从前在岳州时明明处理个曹公公“诬蔑”她的事就嚎一长排“怎么办”,现如今怎么办事如此果断利落,这么聪明,这不大像他啊!

    她忍不住问:“陛下是怎么想出这个处置法子的?”

    【啊?这还用得着想吗?律法摆在那里,朕背了个滚瓜烂熟,直接照着上面搬不就好了?】

    花宜姝:……

    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傻子竟是自己?

    见花宜姝安安静静,没有要夸他的意思,李瑜心下有些失望,又不好明摆着提出来。只得说起另一件事,“底下人审问过,何楚文还跟鬼楼的人有所勾结。”他微微拧眉,双目中寒光四溢,“朕原本还不将这江湖帮派放在眼里,不想这帮人胆大至此。你放心,朕已经让人去追查了,会把萧青救出来的。”

    花宜姝微微一愣,片刻后才道:“陛下您也知道那鬼楼楼主一直觊觎萧青,此番您遇险也有几分萧青的缘故,您不怪她吗?”

    李瑜十分大方道:“无碍。”

    他说着,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古怪,仿佛她提出了一个多么奇怪的问题。

    花宜姝竖起耳朵倾听,果然……

    【家里买了把刀被抢了,朕不去怪罪那抢刀的反而要去怪那把无辜的刀,这是什么道理?】

    花宜姝忍不住微笑起来。

    【花宜姝为何这样问?她是不是也糊涂了?】

    见李瑜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摸摸她身上烫不烫。花宜姝抢先一步压住了他的手。

    微凉的手心与他温热的手背相碰,不知怎的,两人都是一静。

    夜风微凉,烛影轻晃。

    幽幽暗香浮动。

    这是花宜姝难得感到静谧温馨的时刻,好像待在小处子身边,那些污浊阴暗的东西就像潮虫见了光一般,纷纷远去消失。

    纯情的人有欲念丛生的时候,浪荡的人也有难得单纯的光阴。

    至少此时此刻,花宜姝只想单纯摆弄小处子的手指。

    【她又来了,她又这样……】

    花宜姝手上一顿,垂着眼竖起耳朵。

    【她果然又在勾引朕!】

    【不愧是朕心爱的姑娘,坚韧不拔屡败屡战!朕拒绝她那么多次,她也从不放弃,她对朕的心果然是真的!】

    花宜姝:……

    【啊啊啊啊这一次朕一定不再拒绝她!朕要和她这样再那样,这样再那样,这样再那样……】

    花宜姝悄悄抬眼瞥他,就见相貌锋锐的天子一脸正经,耳垂也只是微微发红,真是半点看不出心里那样不正经,果然啊,男人,啧啧。

    花宜姝故意用指尖勾了勾他掌心,耳边果然一阵“啊啊啊啊”。

    【满天菩萨,神仙道祖!保佑朕不要出丑!】

    花宜姝挑起一边眉毛。

    她忽而嫣然一笑,对着脸红红的天子道:“陛下,妾身使人准备热水,这就沐浴去了。”

    【啊?啊!她是什么意思?她为何这样看朕?她是要朕一起吗?】

    【这……这么刺激吗?这可是第一次啊!】

    “咕咚”一声,花宜姝清楚地听见了他咽口水的动静。

    然后花宜姝起身对他道:“妾身今日不适,要早些沐浴歇息了,就不打扰陛下练功看书了。”言下之意,您该干嘛干嘛去,姑奶奶不伺候了。

    满心期待的李瑜:……

    第43章 怎么办不知道改啥好……

    九月十二,宣州刺史府。

    天还没亮,宣州刺史孙成抱着美人睡得正酣,忽然床头嗡的一声震了一下,孙成一下被惊醒,抬眼就看见一个戴了面具的灰衣人站在面前。

    孙成吓了一跳,正要喊人,忽见眼前白光一闪,那面具灰衣人拔出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孙成顿时就跟被掐了脖子的鸭一样,再也不敢叫唤。

    “孙大人。”灰衣人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在下鬼楼十八分堂堂主,奉楼主之名,特来……”

    怀里的美人吓软了不敢吱声,孙成也哆嗦起来,恐惧不已,“来取我性命?本官哪里得罪了鬼楼?”他此前压根没听说过这么个江湖帮派啊!

    面具人就笑起来,“大人误会了,我们楼主轻易不造杀孽,只是看中了孙大人敛财的本事,想要招揽大人加入而已。”

    孙成冷汗直冒,“好说好说,还请好汉将兵器拿开。”

    面具人:“孙大人,朝廷已经派钦差快马加鞭赶到宣州,约莫再有两三个时辰,就能到大人面前了。”

    钦差?什么钦差?来做什么的?难道是自己要升官了,所以招了这些江湖草寇的嫉恨?

    孙成目光闪烁,却听面具人缓慢道:“那钦差带了兵马过来,是要来将您抄家查办的。您和您侄子何楚文做的那些事被揭发到了皇帝跟前,何家已经全家流放,下一个就轮到您了。”

    不顾孙成惊骇的目光,面具人继续道:“孙大人为朝廷效力多年,现今不过是贪了点钱、帮侄子做了点事,就要落得个人头落地、全家流放琼州的下场。我们鬼楼的就不同了,只要忠心为楼主效力,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孙大人若是有意,带上全部家产投效鬼楼,我们自然能保大人一家平安。”

    面具人走了,原地留下个传信的烟花筒和一封信。

    周围再也没有了人,孙成才仿佛噩梦惊醒,他大口喘着气,心里直骂娘,他一定要向朝廷请兵,早晚有一天要将这劳什子鬼楼一锅端了,敢威胁朝廷命官,当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孙成立刻起身喊人,下床时一脚踢飞了那只烟花筒,又将那封信踩了又踩,还不能解气。

    直到刺史府上下所有能干的护卫都围在他身边,孙成才稍稍松口气。

    他的管家见地上有封被踩脏了的信,捡起来打开一看,吓了一跳,“大人,这里头画了个鬼头,还说大人若是定下主意,便可带上财宝家眷前去城郊小树林寻求庇护。”

    孙成呸了一声,骂道:“你这蠢东西!一个贼人说的话你也信?指不定是哪座山头上跑下来赚人头的!”

    孙成自己不是个好人,老奸巨猾,自然也不会轻信别人。那贼人藏头露尾的,还说什么钦差会来查办抄家?真当他堂堂刺史也跟那些江湖草莽一样光长个头不长脑子?区区一个见不得光的江湖势力,凭什么知道朝廷的密令?

    无凭无据无风无浪,朝廷闲出屁来发落他这个山高水远的宣州刺史?

    孙成回想了近来发生的事,他那好侄儿何楚文才回沔州没多久,宣州这块地方飞进来个苍蝇他也一清二楚,绝没有闯出去告御状还没被他发现的。

    他越想越觉得那面具人是在恐吓,想必有钦差要来宣州是真,至于查办他这个宣州刺史定然是那贼人瞎编乱造,想要吓得他害怕,吓得他带着财宝家眷去到那个地方,再“碰巧”被钦差撞上,到时候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只能被迫跟了鬼楼了。

    呵,这些江湖草莽,用的还是老掉牙的手段,拿他孙成当傻子耍呢?

    想起很有可能会到来的钦差,孙成立刻吩咐:“叫底下人去准备,老爷我要招待贵客。”又使人快马往官道探查,见到大队人马立刻来报。

    一直等到将近黄昏,下边终于有人回报,说是有一位钦差带着兵马往宣州城而来。

    孙成赶紧带着人前往城门口迎接,远远一瞧,还是去年入京时交际过几次的京官。孙成心下一定,更有把握了。

    前来逮人的钦差还没到城门,就在城门十里外遇到了夹道相迎的孙刺史,这钦差被孙成谄媚的态度惊了一下,他是头一回来抓人,不知道流程,难道其他大人来捉拿罪犯,也是这么副情景吗?

    这位钦差丈二摸不着头脑,被孙成迎进城,又迎进刺史府里后,很是满意这个罪犯的态度,对他十分和颜悦色。

    本来该一地地发文知会的,一个流程走下来少说十天半个月,但是上面担心孙成提前收到消息跑路,这才一路披星戴月赶过来,也没有多做声张。

    发现孙成提前相迎本就有些意外,不过寒暄归寒暄,进了刺史府后面对孙成摆开的一大桌宴席,这位钦差可不敢下嘴了,担心自己被孙成下毒杀害,他麻溜让人将孙成捆了。

    孙成:……

    直到一家老小都被捆起来押到一边,孙成才恍然大悟:那个面具人没有骗他!

    而这时,钦差带来的人搜出了孙成家里的那一封信,钦差一瞧乐了,“原来你还跟这行刺陛下的鬼楼有勾结?罪加一等!”

    行刺陛下?孙成瘫软在地。

    钦差则立刻让人去城郊小树林搜查,结果只发现了一座隐蔽的宅院,其内早已人去楼空。

    鬼楼的贼窝当真是比狡兔还多。

    没能赚上一功,钦差有些失望……

    ……

    “你说真的?你真的已经得到他的心了?”

    商船二楼的上房里,安墨睁大眼睛低呼出声。

    而在她面前,一身茜红色襦裙的美人团扇轻摇,目光看似不屑实则炫耀,“那是自然,我花宜姝是什么人?还能有我拿不下的男人?”

    安墨哇了一声,然后又疑惑起来,“可是我看他对你好像跟以前没什么不一样。”脸还是那张冰山脸,也没见他对着花宜姝眼神拉丝缠缠绵绵啊?

    花宜姝闻言拿团扇轻敲了下她脑袋,“傻子,看人不能看表面,你瞧他从前两三天才来看我一次,如今不是天天都来?”

    安墨一想也对,原书里男三的确就是整天板着个脸。

    花宜姝:“如今既然得到了他的心,我们就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她思忖片刻,“现在剧情都跟原来不同了,原本剧情是什么来着?”

    安墨回忆起来,“原本的剧情里,女主和男三从山洞里出来,把何家抄了,何楚文斩了,然后就离开沔州前往荆州,因为荆州有男三的老师,那位在士族群体里非常有威望的太傅。女主也是在荆州才被男主劫走的。现在剧情变了,但是男三的事业线没有变,我们现在的船还是往荆州去的,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

    两人在内室说话,隔着一道帘子,隐隐约约有些听不清的声音传出,其他几个侍女呆在外边各自干活,每次瞧见安墨得主子宠爱都不免有些羡慕。

    “这安墨每日里不见她做活,就知道到处瞎转悠,有时候主子唤她她不在,传话叫她过来也拖拖拉拉,也不知哪里得了夫人欢心?”

    “咱们拼命讨好也没她一分的脸,每次夫人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赏她一份。也不知咱们什么时候也能得夫人青眼。”

    “可别想了,人家是夫人亲口认了的干妹妹,从小一块长大,情分可跟咱们不一样。”

    “哼,又不是正经亲妹妹。”

    三个侍女一个给花宜姝缝制衣裳帕子,一个给花宜姝养护珠宝首饰,一个负责擦拭屋里桌椅摆件,闲聊时也没耽误做事。

    至于从来不干活,在夫人面前还敢随便吃瓜子看话本四处闲逛的安墨,是她们既唾弃又羡慕的存在。

    不觉到了黄昏,今日已是九月十五,自从九月十一天子重新启程后,这几天每日傍晚天子都会到夫人这里来。她们早已经习惯,因此一见日头西沉,就纷纷起身收好东西准备迎接天子。

    这三名侍女个个容貌出挑身段风流,原本能跟着出来,就是太后给天子挑出来带着路上侍寝的,如今没当上贵人,反倒成了花宜姝的侍女,心里却没有半点抱怨,欢欢喜喜地等着天子过来。

    三人将时间掐得准,刚刚收好东西,屋子外就传来动静,天子果然又来了。

    他如今扮做商人之子,一身寻常富家公子打扮,只是面色冷得很,三个侍女头都不敢抬,纷纷行礼退到一边。

    天子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径自入了内室,看见里头情形后,他黑沉的眸子不觉微微一亮。

    花宜姝是准备起身的。

    趴在怀里的雪儿却忽然喵了几声,脑袋不停往花宜姝手心里蹭,还伸出爪子试图把更得花宜姝宠幸的团扇拍开。

    她立刻将团扇挪开。

    这把团扇还是李瑜送的,扇柄乃是上好玉石雕刻,扇面刺了双面绣,一面是灼灼红牡丹,另一面是落日山河图,线都是用最好的线,绣娘技艺也精湛,色泽绚丽栩栩如生,这一柄团扇往京城铺子里一摆,几百两都卖得。

    是李瑜见她习惯摇扇子,又从何家查抄出来的东西里发现这么一件,才给她送了来。花宜姝就爱这绚丽贵重之物,毕竟这可是荣华富贵的象征啊!她辛辛苦苦冒着杀头的风险,可的不就是为了这些阿堵物?

    越贵重越好,越稀有越好,花宜姝坚定地认为自己就合该用好东西!

    担心白猫把她还稀罕的团扇抓坏了,花宜姝轻轻拍了下它的爪子,告诫道:“快住手,别弄坏了我心爱的扇子。”

    【心爱的扇子……】

    【这是朕给的扇子……】

    【朕就知道她定然万分珍爱,果然如此。】

    【哎,朕心爱的姑娘好可怜,每日只在黄昏后才能与朕相见,白日见不到朕的时候,她一定抱着扇子睹物思人吧!】

    花宜姝:……

    她抓起白猫放到一边去,起身“惊喜”道:“陛下来了!”

    李瑜淡淡应了一声。

    两人在隔着梨木茶几在罗汉榻上坐下,侍女立刻奉上茶水点心。

    李瑜端起茶水抿了两口,又放下。

    花宜姝端详他神色,“这是新上的毛尖茶,可还合用?”

    李瑜微微颔首,“不错。”

    【哎,其实朕不爱喝这种茶叶泡出来的,朕记得以前曹得闲泡的茶里会放好多红枣片,甜丝丝的又有点回甘。好喝!】

    【可惜新的内侍都不会曹得闲那种泡茶法,他们泡出来的茶水都不好喝!】

    【忍一忍吧!习惯了就好。】

    于是李瑜又端起茶喝了两口。

    【不甜,不好喝,好清淡啊这茶水。】

    【天天喝这种茶,朕感觉余生已经没了意义,哎!】

    他心里这么想,他表面又喝了两口。

    花宜姝眼睁睁看着他把一盏茶都喝光了,要不是能听见他的心声,她还真以为李瑜特别喜欢这种茶呢!

    难怪最近李瑜心情都一般,离开了用惯的人,可不就是处处都不合心意?

    花宜姝觉得他这日子过得有些辛苦,既然新人不合意,为什么不说呢?既然不喜欢,为什么非逼着自己一口口喝下去呢?他做出这副样子,底下人不都以为他爱喝这个?今后可不得使劲给他上这种茶?

    区区茶水都是如此,更别提其他了。

    曹公公那边日夜盼着她把他捞出来,花宜姝正发愁怎么找个最好的切入点,既然李瑜自己送上门了,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于是李瑜就见到面前美人嫣然一笑,用那张漂亮的朱唇吐出了一个他并不想听见的名字。

    “说起吃茶,之前曹公公给我泡过一回,也不知他怎么泡的茶,甜丝丝又清爽。”

    【不错不错,曹得闲泡的茶就是好喝,花宜姝果真与朕心有灵犀,连喜好都一样!】

    然后面上,李瑜眉心却是微微一拧,“他如今已成了个杂役,不必提他。”

    花宜姝心里哟了一声,状似好奇地问:“听说曹公公是跟在陛下身边十年的老人了,不知他犯了什么错?”

    【啊,你就这么问出来了?你知不知道后宫像你这么直率的姑娘是要吃亏的啊!】

    【不过无妨,朕护着你!】

    【不过朕不能让你看出来。】

    李瑜心里这样想,面上却更冷了,本就锋锐的眉目更像冰雪雕琢而成,透着股让人瞧一眼就冷到心里的寒意。

    “这些事,不该你管,也不要问。”

    李瑜话落,身边人忽然哭了起来。

    他愕然地抬眼看她。

    就见花宜姝一边抬起帕子拭泪,一边哭得半趴在了茶几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泪光闪闪,犹如海棠垂露,叫人看一眼就能软倒心底去。

    李瑜慌了神,他手指抬起又放下,说出口的话却还是硬邦邦的,“你哭什么?”

    花宜姝一边嘤嘤嘤,一边委屈说:“我哭,是因为兔死狐悲,曹公公在你身边十年,你说废就废,哪一天是不是也一言不合就废了我,妾身心里难受。”

    李瑜万分愕然,“这……你跟他有什么好比?”

    花宜姝继续嘤嘤嘤,“怎么不好比,难道我是个人,他就不是个人?”

    她一边哭一边余光瞥李瑜的动静,见他手指悄悄抬起几次又放下,一副想要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差点给她急死,干脆一起身作势要往柱子上撞……

    李瑜果然吓了一跳,长臂一伸就将她搂了回来。

    温香软玉一入怀,李瑜的表情就震了震。

    花宜姝这边还在演呢,李瑜那边的动静就不对了起来。

    花宜姝的假哭不由停了,抬眼去瞧李瑜,却见李瑜目光直直盯在了她的……胸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花宜姝:……

    【好软,好软,为什么这样软?】

    【完了完了,朕完全形容不出来!】

    花宜姝:……

    花宜姝面无表情。

    呵,男人果然都是色胚!

    第44章 迟到加更改个什么简介好呢

    花宜姝仔细地想过,她手上能用的人实在太少。

    一个安墨,除了原书剧情以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而随着时间过去,她的作用也会越来越弱,毕竟自打花宜姝介入之后,这剧情就变了,并且日后必定会变得面目全非。

    一个萧青,武功高强心地温柔,还懂得一些医理药理,可惜到她手里还没半个月,就被男主给劫走了,那个该死的脏黄瓜敢跟她抢人,花宜姝发誓将来一定要撺掇着李瑜弄死他!

    一个曹顺子,平时跑腿打听消息还可以,但他打听来的都是传了不知多少道的二手消息,或多或少有夸大或是捏造的部分,关键处还是要靠着花宜姝用读心术从天子那里偷听。

    她无权无势无背景,对京城的状况更是一无所知,虽说李瑜现在把她放在心上,但谁又能说得清将来会如何呢?反正花宜姝绝不会将所有指望都放在一个人身上。

    而曹得闲如今深陷囹圄,正是需要雪中送炭的时候,倘若她能把他捞出来,哪怕回不到曾经的位置,他也一定感激涕零,而有了这一层救命的关系,旁人也断然不会再去拉拢他,这个人就注定要要为她花宜姝效力了。

    毕竟等将来到了京城,那么多贵女进宫,多的是内侍们下注讨好的主儿,想要再收服一个像曹公公这样的人可就难了,更何况也不会再有这样凑巧的时机。

    所以曹得闲这个人,花宜姝是一定要弄到手。不是他多厉害,而是这个人各方面都合适。

    之前倒也不是没有机会向李瑜提起,不过那时候她还没把李瑜的心捏住,贸然提出来也许会招致李瑜反感,所以她才一直按下不动。后边到了沔州,事情一件件一桩桩,虽说跟自己原本预料的不同,可到底殊途同归。

    如今,正是时候。

    花宜姝见过的男人实在太多了,虽说小处子格外与众不同些,但再与众不同,那也是男人。

    只要是男人,他就注定逃不开“美色”二字。

    岂不闻“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温柔乡是英雄冢”……这些话可都是男人造出来的,可见他们对自己的本性也清楚得很。

    小处子还未动心时,她就能挑起他的欲念,如今他动了心,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她冲他笑一笑,他都能浮想联翩好半天。花宜姝早想好了,管他是因为什么将曹得闲废了的,她只需要用自己这具完美的身子,诱得他失了控着了魔,那到时候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更何况仅仅只是起复一个太监。

    虽说如今这副画面与自己预想中不同,但……应当也还是能殊途同归的……吧!

    侍女们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抱在一起的两人。

    窗外水浪翻涌,却也盖不住对面人砰砰乱跳的心弦。

    小处子直勾勾的目光实在不加掩饰,花宜姝有些好奇,他又不是没见过这具身子脱下衣服的样子,那时候也没见过他呆成这副样子。

    她也不装哭了,抬手勾住李瑜的脖颈,指尖在他肌肤上流连了一会儿,便如愿看见这人红了耳根。

    “陛下……”她声音从未有过的娇媚,像一把细软的勾子紧紧将他缠住。

    李瑜呼吸明显重了一些,往日里锋锐的眉眼此时竟有些呆滞。

    她于是勾着他的脖颈借力抬起身子,靠近他耳边吐气如兰,那团几乎要将人融化的柔软就这么压向了他的胸膛,是从未有过的亲近。

    来吧小处子,今晚我就把你变成残花败柳!

    等到了京城,你都被我玩腻了,到时候其他女人只能用姑奶奶我用过的。

    一想到自己能把这个干干净净的小处子弄脏,让他在床上沉沦颤抖,她呼吸都不由急促起来,靠在他肩上的脸庞也因为激动而染上两坨红晕。

    忽然!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此时此刻,这一连串的呐喊几乎有海枯石烂那么漫长。

    花宜姝听着听着,她沾满欲念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她急促的呼吸也平和下来,她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内心平静到已经可以剃度出家了。

    花宜姝甚至觉得自己这会儿要是个男人,她一定已经被吓萎了。

    终究,花宜姝还是失去了所有兴致。

    花宜姝平静地推开他,两人的身体分开些,李瑜却没什么别的反应。她抬眼一瞧,就见这小处子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他睫羽紧张地颤动着,一贯冷漠的面容此时竟然罕见地露出了几分羞涩,这副模样要是放到床上,那得多动人啊,可惜,花宜姝现在已经失去了所有世俗的欲望。

    她头一回觉得,这单单针对天子的读心术也有坏处。

    许是察觉到花宜姝久久没有动静,李瑜终于睁开了一只眼睛。

    花宜姝立刻露出个笑来,“陛下,您累了吗?可要小睡一会儿?”

    李瑜睁开了第二只眼睛,他耳根的红色还未褪去,眼神中是显而易见的迷惑,“你刚刚,不是想……”

    花宜姝一脸正经地反问道:“想什么?妾身什么也没想啊,只不过看陛下有些劳累,想抱抱陛下。”

    不管起因是什么,反正都怪小处子!

    【啊?啊!竟然只是这样吗?】

    【朕竟然又会错了意!】

    【朕好难受,朕好失望……】

    【朕还以为花宜姝想要对朕这个那个……】

    【好丢脸喔。】

    发现自己又一次会错意的李瑜失望地闭了闭眼又睁开,闷闷地认下了花宜姝的话,“没错,朕是有些累了。”

    明明还是原先那张板着的脸,明明还是冷冰冰毫无人气的模样,可也不知为何,看见小处子这副模样,花宜姝竟恍惚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一条垂着尾巴一步一回头的沮丧小狗。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花宜姝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小处子给传染了。

    正好也到了晚饭的时候,花宜姝让人摆了饭,请李瑜留下来一起用饭。

    花宜姝原本的份例是八菜一汤,但这几日李瑜一直陪着她吃饭,于是变作了十六道菜两道汤,其中有大部分是花宜姝喜爱的菜色。

    她不喜欢有人布菜,一向是自己夹着吃,倒是天子还是原来的规矩,由身边的内侍进来一一试过菜之后,再慢慢为他布菜。

    花宜姝暗暗观察,就见那布菜的内侍一板一眼,每道菜都是不多不少夹两筷子,而李瑜也是一板一眼的,那内侍夹什么他就吃什么,从头到尾没有表露过任何喜爱或是厌恶的神色。

    看着这样一副场景,她心里那个叫抓心挠肝啊!

    这个小处子不会当皇帝!

    你不是皇帝吗?你不是天下一等一的尊贵吗?怎么连自己喜欢哪个菜都不敢说出口?

    听着李瑜明明不喜欢某个菜,却不得不细嚼慢咽地吃下去,听着李瑜心里明明呐喊另一个菜好吃,却只能更加细嚼慢咽地吃上两口。花宜姝心里那个叫难受,她可不是心疼小处子,她是心疼自己啊!心疼自己每晚吃饭都有个人在旁边聒噪。让她恍惚感觉自己不是在大船上最好的房间里,享受美食华服奴仆伺候,而是坐在泥土满地的农家院子里,旁边是不停嘎嘎叫的几千只鸭子。

    这般情形她已经忍受了四天,难道将来还要继续忍受吗?

    花宜姝深深吸口气,忽然对李瑜笑道:“陛下,由妾身来为您布菜吧!”

    李瑜闻言顿了一下,才道:“不必。”

    【嘻嘻嘻嘻嘻她果然爱极了朕,连吃顿饭也不安生。】

    【朕知道她想亲自喂朕,不过这里人多,不太适合,等夜里只剩我们两人了,那朕倒可以勉强满足她。】

    花宜姝:……

    【她为何这样看朕?朕知道了,她一定是不愿意放弃,朕心爱的姑娘怎么这样可爱呢?嘻嘻嘻……可惜君无戏言,除非她再冲朕撒撒娇,除非她再求求朕。】

    此时内侍又夹了一筷子李瑜不爱吃的菜。李瑜慢吞吞地吃下去。

    【哎哎哎,怎么又是这道菜,好难吃好难吃……】

    几千只鸭子又来了。

    花宜姝再次扬起笑,拉住天子的胳膊轻轻晃了晃,“求您了陛下,让妾身为您布菜吧!”

    美人笑颜如花,吐气如兰。

    咕咚一声,李瑜喉结又滚了滚,谁也不知他咽下了什么。

    天子冷淡的眉眼微垂,状似无可奈何,“也罢,朕就允了你。”

    花宜姝夹了一筷子菜。

    天子矜持地微微张开口。

    花宜姝把菜放进了他面前的碟子里。

    李瑜:……

    【啊?不是喂到朕嘴里吗?】

    天子不禁有些失望,然后他垂眼看见碟子里的菜时,不禁愣了一下。

    【巧合吗?是朕最爱吃的。】

    紧接着,花宜姝又快速夹了好几道菜放他碗里,无一例外,全是李瑜爱吃的。

    李瑜默默看着,忽然抬眼看向花宜姝。

    他心爱的姑娘还在专注地夹菜,很快就将他面前的小碗堆得半高,全是他爱吃的。

    原来她都看出来了。

    朕喜欢什么,她都看出来了……

    李瑜心底忽然闪过曹得闲曾说过的一句话,他说,花宜姝没准能成为他的贴心人。

    那时候他不屑一顾,连身边呆了十年的老人,都看不懂他想要什么,一个相识才几日的陌生女子就能做到?

    可是花宜姝都做到了。

    她知道他喜欢猫,她知道他爱吃什么爱用什么,她不会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他,她不会觉得他喜欢女子喜爱的东西有错,她也不会像那些人一样,总是战战兢兢怀疑他想要变成女人。

    花宜姝真的好贴心。

    他何其有幸,能遇到这么好的姑娘。

    曹得闲自作主张那么多回,可算是有一件事做对了。

    假如岳州那天晚上,假如曹得闲把花宜姝送到他屋子里的那一夜,他就不顾情面处置了曹得闲,那他是不是就永远错过花宜姝了?

    【要将曹得闲召回来么?可这个人总爱自作主张,他自以为一切都是为了朕,可他忘了,他这个性子改不了,日后只怕连命也保不住。】

    小时候他身边有个宫女,他至今已记不得那宫女是什么模样了,只记得她被活生生杖毙于掖庭,血把周围的雪都染成了红色。

    只因在他还是公主的时候,那名宫女给了他一本《女戒》,每日教他诵读书写。

    ——“殿下,所有驸马都不得参政议政,只能一辈子做个富贵闲人。哪怕您是皇后嫡出也一样。更何况您还不受宠……将来您大了,能选的除了那些无才无德的纨绔子弟,就只有清白的农家子。学好《女戒》,凡事温良谦恭,不要太出风头……您就能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辈子。将来贵妃所出的那位皇子登基,您兴许就能过得好些……”

    她有错么?她没有。

    那她当时是想害他么?并没有。

    可是她还是死了……只因为母后认定是她教坏了他。

    曹得闲虽然自以为是,可也的的确确没有一分一毫想要害他的念头,更显然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可是再这么下去,曹得闲能一直保持本心么?他不想有一天看见这个老人变得面目可憎。

    更何况……

    【曹得闲已经知道朕很心软了,他就是仗着朕心软才敢肆意妄为,他胆子越来越大了,朕不能再留着他了。】

    “陛下,多吃点。”

    李瑜忽然回神,正对上花宜姝依旧笑盈盈的模样。

    【她真好看。】

    【呜呜呜她夹了朕爱吃的菜!】

    【朕今天能多吃两碗饭!】

    然后被美色所惑吃撑了的天子,不得不去打了一套拳,才消下了腹中那股饱胀感。

    夜里两人入睡,还是同床共枕,还是清白仍在。

    花宜姝闭着眼睛却睡不着,她反反复复地回想今日晚饭时从李瑜身上听到的那些消息。

    越发觉得小处子这皇帝做得不行!

    可恶啊,要是她当了皇帝,她一定不会被劳什子的太后掣肘,天大地大老子最大,老子要干嘛就干嘛,都当了皇帝了还不为所欲为,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不不不,就小处子这性子,指不定还有多少人能掣肘他呢?他这皇帝做得也太憋屈了,等她当上皇后,不,甚至不必当上皇后,从明天开始,她就要潜移默化地影响小处子,我花宜姝的男人怎么能窝囊成这副样子?

    她已经足够烦恼了,岂料身边还有几千只鸭子在吵。

    【好想摸……】

    【好想再摸一次,就一次……】

    【花宜姝睡着了吗?朕要命令她赶紧睡着!】

    【花宜姝要是知道朕在想什么,她一定会觉得朕不是个正经人。】

    【不不不,正经人不能想着这种事。朕要克制,朕要隐忍……可是,该死!还是好想摸!】

    【怎么能那么软?又软又弹,朕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花宜姝:……吵死了吵死了。

    她忽然转身,一把抓起李瑜的手按在她胸上。

    没料到花宜姝会这样做,李瑜浑身都震了震,目光呆呆地看着她。

    花宜姝:……

    呼!世界终于安静了。

    然而这天晚上后,李瑜躲了她两天。

    明明想摸胸的人是你,摸完后羞了两天的也是你,哼,小处子就是矫情。

    第45章 生气,花宜姝是为了权势……

    那天晚上后,李瑜躲了花宜姝两天。

    曹公公走后,顶替他的新内侍姓陈,陈内侍每日都会给陛下泡上好的毛尖茶,看着陛下喝光后再候在旁边继续上茶。

    这是这两日,陈内侍发觉陛下跟以往不大相同了。比如在陛下看书的时辰,他常常忘了翻页,而是盯着自己的手看个半天。

    陈内侍吸取曹公公的教训,在天子身边谨言慎行,只是不论他偷瞧多少次,都没能发现天子那只手有什么奇妙的地方。

    陈内侍摸不着头脑,不过想到自己收了曹顺子的好处,于是开口提了一句,“主子,您今日可要去夫人那儿?”毕竟天子可都两日没过去了。

    陈内侍话音刚落,却亲眼看着陛下拿书的手哆嗦了一下。

    陈内侍:???

    “是谁让你来说的?”片刻后,天子冷冷地给出了回应。

    陈内侍心里微微发颤,却因为曹公公的前车之鉴在,忍着没有立刻跪地求饶,而是笑道:“主子可冤枉奴才了,除了主子,哪里会有别人来指使奴才?奴才不过看着主子有些思念夫人了,才提这么一句。”这么一句话说完,陈内侍就暗道糟糕,天子的心思岂是可以随意揣测的?他怕是要完!然而出乎陈内侍的预料,听完这话的天子并没有任何怪罪他的意思,反而合上书往侧屋走去。

    陈内侍擦擦汗,心想莫非自己误打误撞的这么一句,反而骚到了陛下痒处?

    陈内侍的那个装出来的笑未免也太假,李瑜一眼看穿,不过陈内侍竟然说他思念花宜姝了!

    李瑜暗自纳闷,自己有那么明显么?明明他没有说梦话喊花宜姝,更没有在纸上写花宜姝的名字。

    这个新内侍,眼力界儿可比曹得闲好些。

    李瑜进了侧屋开始烧香。

    话说这两日,陛下烧香烧得似乎格外勤快。陈内侍小心地候在外边,眼见天子烧完香后又拿起了筊杯开始占卜。

    道家天尊,你快告诉朕,花宜姝忘没忘记前天夜里的事?

    筊杯摔下,一阴一阳,大吉的卦象。

    看来花宜姝已经将那件事给忘了。自己可以去看她了!

    见到卦象,天子心神一松。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却又很快抚平下去。

    天子自己纠结了两日,却不知晓花宜姝压根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这两日李瑜不来,她自己跟安墨一起嗑瓜子吐槽话本不知多快乐,偏生李瑜耳力敏锐,隔着一堵墙就听见了里头的欢声笑语。

    花宜姝:“这个千金小姐好傻噢,被书生亲一口就倾心了?”

    安墨单手嗑瓜子:“也许,这位小姐比较单纯。”

    花宜姝双手嗑瓜子,“我看呐,她是蠢得可怜。无媒无聘尚未成婚,哪个正经书生会去吻人家姑娘的?”

    安墨托腮,“也许是情到深处情不自禁?”

    花宜姝:“哼,才相识几日就情到深处了?傻妹妹,我教教你怎么分辨对方待你是不是真心。”

    安墨满脸好奇,“怎么分辨?”

    花宜姝一伸手,安墨立刻将自己剥完壳的一小碟瓜子奉上。花宜姝将这碟瓜子一口闷了,咀嚼几次吞下去,才慢悠悠跟她分析起来,“首先,看这个人和你配不配。一看权势、二看家财、三看相貌。姐姐我打个比方,倘若你是世家出身的千金大小姐,相貌出众、才华横溢,有一日你意外落难,流落乡野,这时候有个英俊农夫救了你,他说他对你一见倾心,不顾一切地追求你,你答不答应?”

    安墨思忖起来,“那我要考验考验他是不是真心。”然后她就被花宜姝一指头摁在了脑门上。

    “笨啊你。这种不要脸的货色,一脚踹飞他都是轻的。”见安墨愣愣的,花宜姝解释道:“你是大家千金,哪怕流落乡野,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哪件不是稀罕物,这农夫若有自知之明,应当晓得他是配不上你的。既然配不上,何苦表白心意,不是徒增彼此烦恼?再者,他明知配不上还要纠缠于你,像这话本里说的,碰一碰大小姐的肌肤,抱一抱大小姐的身子,或是以深情为由亲你一口……这哪里是爱重,分明是既图你的财又图你的色,等你情不自禁落入陷阱,他就能借着你娘家的权势地位扶摇直上。到时候他翅膀硬了,想纳几房妾室就纳几房妾室,还会管你的死活?”

    安墨嘶了一声,她觉得花宜姝把人想得太黑暗了,反驳道:“也许这农夫也才华横溢,为了求娶大小姐不懈努力,最后登上高位风光迎娶呢?”

    花宜姝轻呵一声,“那岂不是更能说明此时他是配不上大小姐的?既然如此,他就应该默默憋在心里,等将来功成名就再提亲事。”

    安墨:“那也许他是担心小姐不肯等他,担心功成名就后好多年过去小姐会另嫁他人呢?”

    花宜姝不屑一顾:“那他也应该去找小姐的父母提亲,而不是无名无分就与小姐谈情说爱。”

    安墨:“也许错过了这个农夫,小姐就再找不到这样的知心人了呢?”

    花宜姝:“你想多了,小姐有才有貌家世出众,哪里寻不到好人家?总归不会是这话本里这样的人,还说梦话对小姐诉衷肠,可笑死我了,谁会分不清自己做没做梦?还那么凑巧就被小姐听到了,你怎知他不是有意为之?”

    她们两人还在说话,一墙之隔的李瑜脸黑了。

    他越是回想自己和花宜姝相识以来的种种,越是为这其中巧合心惊。

    ——才相识几日就情到深处了?

    当初在岳州,花宜姝对他剖白心意时,他们可不就是相识才几日?

    他自己可是与花宜姝相处了许久,最后又共患难,才开始对她倾心的。可是她呢?她那时候才和他见过几次,就深深爱慕了?她是不是像那个书生一样,也是别有所图?

    ——碰一碰大小姐的肌肤,抱一抱大小姐的身子……

    她比书生更过分,她把他的裤子都撕烂了,不但碰了他的肌肤,还将他扑倒在地上。她那时候是不是也不爱重他?

    ——谁会分不清自己做没做梦?

    那天晚上,她说自己是在做梦,她真的是在做梦么?

    李瑜摇了摇头,不觉开始给花宜姝找借口:也许是因为她那时病了,病糊涂了才会分不清。

    ——到时候他翅膀硬了,想纳几房妾室就纳几房妾室……

    花宜姝这样想,那将来她翅膀硬了,会不会背着他偷偷养面首?

    李瑜一张脸黑了又红,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可谓相当精彩纷呈。

    【住口!朕命令你不要再说了!】

    突如其来一声厉喝吓了花宜姝一个哆嗦,手里的扇子都摔到了地上,她一抬头,就见李瑜已经站在了门口,正用一双冷冰冰的眼冰冷冷地看她。

    她缓了一会儿,才分清楚刚刚是李瑜的心声,并不是李瑜亲自开口。

    心道这小处子怎么回事?吃了炮仗不成?忽然这么大气性。

    鉴于李瑜向来是这么副冷冰冰的模样,其他人也瞧不出他有没有生气,还是一如既往行礼奉茶。

    安墨也赶紧从床上爬下来,整理好衣衫端端正正地站着。

    花宜姝却忽然朝安墨看了一眼,安墨愣了一下才会意,按照之前说好的离开了。

    李瑜坐到了罗汉榻上,唇角抿直一言不发,其他人习以为常各干各的,唯有花宜姝从刚刚那道心声里知道了这人在生气。

    可他为什么生气,还将气撒到了她这里?

    花宜姝摸不着头脑。

    她抱起喵喵叫的雪里拖枪,想将它捧到天子怀里去。

    却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朕不爱猫,拿走。”

    【再可爱也是公猫,朕才不要,别想着拿一只公猫就能哄好朕!】

    【不不不,如今就是母猫也不管用!】

    花宜姝:……

    她刚刚猜对了,这人真吃了炮仗!

    屋内的侍女都有些惊异,这些日子以来,无论夫人说什么,陛下都是依从的,还以为这次两日不见,陛下会对夫人多些怜爱呢,怎么如今这样冷漠?

    她们都悄悄看着。

    花宜姝面上倒是没有露出半点异样,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她将雪儿放到地上,“既然陛下不爱猫,就吃些茶解解渴吧!”

    【谁说朕渴了?朕才不渴,朕不喝!】

    花宜姝心里翻白眼,这还叫不渴?火气没把你喉咙烧干?

    李瑜心里乱糟糟的,甚至打定主意要冷落花宜姝一番,好考验她是不是真心。可是对上花宜姝笑盈盈捧过来的茶,他静默片刻,还是接过来喝了。

    【这茶一定跟上一次一样苦。】

    然而一入口,李瑜怔了一下。

    不苦,非但不苦,还甜丝丝带着点回甘。是他喝了十年,最爱喝的那一口茶。

    他微微蹙眉,“这茶……”

    花宜姝笑道:“是妾身特意让曹公公沏的。”

    “怎么又提他?”李瑜眉心拧得更紧,其他人见了怕是早已经退却了。花宜姝却摆手遣散室内婢女,然后支着下巴笑看他。

    她的相貌实在太好,这一笑起来,好似江面浓云初散、水波粼粼摇碎月光。

    可是李瑜心里还是气闷,只要一想到面前这个人也许是和那个书生一样,只是贪慕他的权势,将来得势了还会抛弃他养好多面首,他就又恨又气。

    【不不不,朕不要再想这些,朕要想曹得闲!】

    【她这是要做什么?又是夸曹得闲的茶好,又是亲自把他的茶递到朕面前,难道她也觉得朕做错了?她也觉得朕不该处置曹得闲吗?】

    花宜姝:???

    她目光动了一动,立刻与天子同仇敌忾起来,“陛下,曹公公那人沏茶虽好,却实在蠢笨,身为您的贴身内侍,不懂察言观色也就罢了,还屡屡自作主张,倘若我身边有这样的丫鬟,我不单要罚她,还要重重地罚她!否则其他人见了,岂非有样学样?长此以往,不就乱了规矩,到时候谁还当我是正经主子,谁还肯听我的话?陛下您处置得对,曹得闲就该被重重地罚!”

    李瑜闻言轻轻舒了一口气。

    其实不止是这次江南之行,还有从前在宫里时,曹得闲好几次自作主张,他都轻轻放过没有责备,以致许多人都以为那是出自他的授意。当时宫里人多眼杂,他没有去澄清,就像是花宜姝说的那样,一旦他澄清了,其他人见曹得闲自作主张没有被责备反而得到天子的默许,岂不是有样学样?

    只是曹得闲越来越大胆了,也许是因为仗着自己是跟了他十年的老人,也许是看出了他心软不忍心处置,他竟然在他明确了意思后还自以为是地办了事。念及十年情分,李瑜不愿看他将来越过了线,更不想将来不得不杀了他,只能趁这时候废了他。

    当时虽然是一时冲动,可是过后李瑜并不后悔。

    就如此罢!让他安安分分当几年杂役,磨一磨他的性子。

    不过身边其他人显然不知他的用意,李瑜偷听八卦听惯了,自然也知道有人在暗地里议论他不讲情面,果真天家无情云云。

    这些人明面上没有做错事,李瑜不会发作他们。李瑜只是觉得孤独,果然,这些人都目光短浅,不懂朕的用心良苦,不懂朕是一个多么有德行多么念旧情的人。

    随他们的便吧!毕竟皇帝本就是孤家寡人,他们做好他们的奴才臣子,他做好他的皇帝,他不该有所抱怨。

    可是现在花宜姝直白地支持他,花宜姝说他没有错,错的是曹得闲……李瑜心里忽的一暖。

    【果然啊,花宜姝是懂朕的,即便她……可是她理解朕,这一点是真的!】

    李瑜目光里的冷意软化了,但他又想起之前听见的那些话,心里那股别扭劲儿又起来了。

    【不对不对!若她真心爱朕,那她自然应该理解朕,这没什么好夸赞的,这是她应该做的!】

    花宜姝:……

    狗还是你狗。

    心里这样想,她面上笑得更加甜了。仿佛李瑜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生死大事。

    “只是有一件事,在妾身心里埋了很久了。妾身想要请示陛下。”

    【她想要什么?】

    “你说。”李瑜暗暗警惕,仿佛花宜姝提出任何跟权势利禄沾边的东西,都侮辱了那份真心真意。

    花宜姝扭着帕子故作迟疑,“妾身想,把曹得闲要到妾身身边来。”

    李瑜微微一愣,“为何?”

    花宜姝本就不打算瞒着李瑜,毕竟李瑜本性敏锐,他就算看不出她说谎,也会潜意识觉得不对劲,她又何必给自己埋刀呢?她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妾身父亲没了,亲戚也没有一个,将来去了京城,妾身害怕,妾身想,曹公公毕竟是京城人士,又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想必能帮扶妾身一二。”

    【原来如此。原来她心里如此不安吗?】

    【她好傻,她去了京城人生地不熟,难道朕不会照顾她吗?】

    忽然觉得自己不被信任,李瑜原本压下的气闷又浮上心头。

    花宜姝继续道:“不过,这是原因之一。”

    李瑜追问:“那么原因之二呢?”

    “原因之二嘛……”花宜姝嫣然一笑,“自然是妾身知道陛下心软,不忍心放曹公公一直做个杂役呀。”

    【只是如此么?】

    李瑜心里失望,表面冷淡,“你倒是猜得很准。”

    花宜姝笑看他,“所以陛下应不应允?”她可不会犯曹得闲那样自作主张的错,不论李瑜心里乐不乐意,她都要磨到他亲口应承。

    李瑜下巴往下垂了一点,又很快昂了起来。

    即便这幅度过小,那也是点了头的。

    花宜姝大喜,“多谢陛下!”

    比起之前刻意端庄的笑,这回她笑得分外真心实意,李瑜看得怔了怔,心里更加气闷。

    【果然,只有从朕这里得了好处,她才会这样笑!】

    花宜姝:……

    我虽然是为了自己,可不也成全了你么?你又别扭个什么劲儿?

    心里骂他矫情,但小处子的心情不能不照顾,害个羞他都能躲两天,这别扭劲儿要是不过去,他不得躲半个月?

    花宜姝眼睛一眨,忽然起身,在李瑜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坐到了他腿上。

    李瑜:!!!

    他震惊得浑身都僵了。

    花宜姝双手搂住他脖子,模样欢欢喜喜,“妾身好高兴呀陛下,妾身就知道陛下喜爱妾身,妾身就知道陛下一定会答应的!”

    她不光说,还撅起嘴亲了他一口,柔软的唇畔相碰后一触及分,她却乐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儿一般,掩着嘴靠在他怀里痴痴地笑起来。

    李瑜被她骤然袭击,懵了一下,眼前又浮现出那天山洞里缠绵悱恻的亲吻。他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从她笑到微微发颤的双肩,看到她弯得像月牙一样的眼睛……

    没有半分勉强,没有半点刻意……

    【所以,她对朕……是真的?】

    【一定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她怎么可能笑得这样开心?】

    【假使朕为了其他目的接近一个人,还要朕亲那人一口,朕不但笑不出来,朕还会恶心得吐出来。】

    【所以朕刚刚在怀疑什么?】

    【哈哈,朕真是自寻烦恼。】

    心里的郁气散了,李瑜思及自己方才所思所想所言所行,微微抿唇,不好意思起来。

    【幸好她不知道朕心里在想什么。】

    李瑜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轻轻抱住了她。

    他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心里无声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花宜姝:……

    花宜姝表示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都不知道这一天李瑜在气什么。

    第46章 交心,互相了解的第二步……

    曹公公在干了十几天杂役后,终于又回来了。他没有到天子身边,反倒是做了夫人身边一名小主事,跟原先的地位可是天差地别。

    船上诸人再一次看清了陛下对这位夫人究竟有多宠爱,触怒了陛下的曹公公,旁人在陛下跟前压根提都不敢提一句,夫人说一句,陛下就将人给弄回来了,这不是宠爱是什么?

    但对于曹公公而言,这落差就有些大,他也知道自己是回不到曾经的位置了,但他没想到竟然会沦落成一个小主事,宫里一个小主事也就是个八品,比曹顺子还低。

    曹公公这种憋闷劲儿尽管藏得好,还是叫花宜姝一眼看出来了。

    彼时花宜姝正坐在甲板上看风景,甲板上搭了个小亭子,三面围了帘子,剩下一面正对着江面,花宜姝就是坐里头抠脚,别人也瞧不清楚。

    原本甲板上什么也没有,只因花宜姝说了句想要到敞亮点的地方看风景,不到半天功夫,这亭子就搭起来了。那三个侍女还载歌载舞讨她欢心。

    走进亭子时她就叉腰对着安墨嘚瑟,“瞧瞧瞧瞧,这就是人上人的好处。”

    安墨:……

    不,没有手机网络的人上人,我一点儿也不羡慕,真的。

    花宜姝并不懂安墨在想什么,见她一脸无聊地坐在旁边嗑瓜子,摇着扇子嫌弃她不会享受。

    安墨毕竟是她的金手指,即便安墨不会说漂亮话,不会歌舞弹唱,更不会绞尽脑汁讨她欢心,她也觉得安墨是可怜可爱的。

    但曹公公就不同了,花宜姝一点儿也不想看到身边有人愁眉苦脸的样子,坏她心情。

    她将曹得闲喊到身边,“曹公公在烦心什么呢?”

    曹得闲当即挂起笑脸,“夫人看错了,我哪里有什么事烦心?”

    曹得闲虽然被人喊一声曹公公,又收了一堆义子,但实际上他年纪并不算老,今年也就三十又二,又因为从小入了宫,身材高大白胖,脸上没有一点胡须,看着干干净净十分讨喜,唯一差的地方就是眼睛小了点。一笑起来就眯成了一条缝。

    花宜姝歪坐在贵妃榻上,悠悠道:“公公不必瞒我,你知道我是什么性子。”

    曹得闲就不笑了,一没了笑容,他脸上的愁色遮也遮不住。

    花宜姝:“让我猜猜,你是为了什么事情烦心。可是嫌这主事的位置小了?”

    曹公公心里是这样想,这要是在天子跟前,他肯定不敢说,但如今面对的是“率直单纯”的夫人,他就不忍心瞒着了。他由衷道:“夫人,这主事的位置的确是小,将来回了京城,不知多少人要笑话我。”

    花宜姝却道:“公公不是嫌这位置低,而是嫌不能到陛下身边吧!”

    曹公公心里一惊,没料到夫人能一下看穿他的想法。

    花宜姝便道:“如果你还抱着回到陛下身边的念头,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做个杂役吧!”她身边不需要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哪怕这人是她颇费了一番工夫才弄来的。

    这是花宜姝头一次在曹得闲面前露出些锋芒来,曹得闲惊异的同时心下也有些惶恐起来,“夫人为何这样说?”

    花宜姝就将李瑜心里的担忧换了个说法润色一番告诉了他。

    曹公公听完,呆呆愣住,久久不能言语。

    花宜姝:“陛下面硬心软,冷面下藏的是一副热烫心肠,他是念旧,可他不是傻子,怎么能容许底下人阳奉阴违?曹公公,他首先是天子,然后才是你侍奉了十年的主子。”

    曹公公脸色苍白,慌忙辩驳,“不,夫人折煞老奴了,老奴怎么敢……”

    “你嘴上说着不敢,可你一言一行都在告诉我,你就是仗着陛下心软肆意妄为。”花宜姝打断他的话,“曹公公,不要自欺欺人了。念在你曾经帮过我,我才与你说实话。不提陛下,哪怕是我,身边也不能容许这样的人。”

    仿佛五雷轰顶,炸了曹公公一个外焦里嫩,他十年来在天子身边的往事历历在目,曹公公瞪了瞪眼睛,忽然腿一抽,整个人朝后栽倒下去。

    花宜姝;……

    她一脸震惊,这宫里混了十几年的老油条,承受力竟然如此之差!

    摇扇子的动作不由加快,花宜姝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有人以为曹公公是被她吓死的吧?不会吧不会吧!

    然后才想到:完了,她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人,万一两腿一蹬没了,那她岂不是要亏得血本无归?

    花宜姝哪里做过这样亏本的买卖?她赶紧叫人喊了大夫来。

    好在船上医官齐备,很快就把晕过去的曹公公弄醒过来。

    受了这一番刺激的曹公公睁开眼睛,目光慢慢从身边的医官脸上移开,当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花宜姝时,他忽然眼睛一瞪,爬起来就朝着花宜姝冲过去。

    花宜姝:!!!

    曹公公好大胆!众目睽睽之下他难道敢报复我?

    眼见曹公公就要扑过来了,花宜姝身手敏捷地往旁边一闪,却听噗通一声,曹公公跪在了她面前。

    他大彻大悟,“夫人一番话,彻底叫小人醒悟过来!小人以往所为,尽都错了!夫人若不见弃,小人愿当牛做马,以报夫人再造大恩!”

    原来是表忠心啊!好说好说。

    花宜姝心里松口气,装模作样地表示一番,很快就把曹公公打发走了。

    她拍了拍胸口,又抚了抚眼角,暗道回京前还是少叫曹公公到跟前晃悠了,这一惊一乍的,可把她的绝世美貌都给吓花了。

    回到凉亭里坐下压压惊,就见之前还无聊嗑瓜子的安墨,此时正托着下巴看着她笑。

    花宜姝好奇,“你高兴什么呢?快说说。”这安墨也不知到吃什么长大的,一天天就可劲儿乐呵,真叫花宜姝好生妒忌啊!

    安墨就瞅着她笑,笑了一会儿才说:“因为我高兴啊,我觉得自己运气好,才能遇着你这样长得美又心地善良的原住民。”

    安墨这句话说得是真心实意,在她看来,这种封建社会真的很不人道,主子打死奴才都不会有人管,花宜姝把曹公公弄到身边,哪怕她对曹公公非打即骂,曹公公也不敢不对她尽忠,毕竟曹公公一个失了圣心的人,要是不抓紧花宜姝这条大腿,多的是人想踹了他上位。

    可是花宜姝并没有,她对曹公公的态度和以前曹得闲还是内侍大监的时候没有分别,看出了曹公公有些心结,她甚至花时间开解他,在安墨看来,花宜姝真的非常有心了。

    花宜姝自然不知道安墨心里所想,但这并不妨碍她看得出安墨是在说真话。

    听见“心地善良”这四个字,花宜姝一下就笑喷了。她歪倒在贵妃榻上,乐得肚子都在发颤,安墨见状一懵,“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花宜姝一下抓住她,不吝鼓励道:“对对对,妹妹说得太对了,再说几句让姐姐听听。”

    安墨:……

    说了多少次了,她比花宜姝大两岁,大两岁!

    花宜姝这边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李瑜的耳朵里。

    听见花宜姝对他的苦衷一清二楚,李瑜薄唇微抿,心下却不禁一甜。

    那前来回报的林侍卫表情也很复杂,早就听说夫人对陛下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非君不嫁,此前他一直半信半疑,如今方才知道,原来在夫人心里,陛下是那样一个人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等等,会不会……陛下当真是那样一个心软又念旧、还不敢叫人看出来唯恐有失威严的人呢?林侍卫的表情八卦起来。

    李瑜发现了侍卫表情不对。

    他眼神立刻锋利起来,“哼,不过是小女儿家的幻想,自以为了解朕罢了。日后这样的事,不必再报上来。”

    林侍卫神情一凛,立刻谦卑地应了一声。

    等退出去良久,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表情就古怪起来。

    这不大对啊!夫人是夫人,又不是陛下的女儿侄女,陛下提起夫人,为什么不是说“此妇”或是“妇人”,而是“小女儿家”?这不是形容未出阁少女的么?这听起来,颇有些疼宠的意思。

    陛下说夫人“小女儿家”,夫人打心眼里觉得陛下是个嘴硬心软之人……

    这……

    林侍卫严肃的表情绷不住了。

    张统领奉命出去调查鬼楼之事,副统领没法跟随前往,他心里一直忧心被劫走的萧青,又迟迟得不到消息,这些时日辗转难眠,眼看着憔悴了不少。好在今天总算收到了张统领的飞鸽传书。

    副统领精神一震,立刻赶来汇报。结果一走过来,就看见站岗的林侍卫倚靠着船舷,神情熏熏然,一副喝醉了酒的模样。

    副统领当即喝道:“林子欢!”

    林侍卫浑身一激灵,立刻站直了身体。

    副统领走到他面前用力嗅了几下,没发现酒味后松了口气,他面色缓了缓,嘴上却道:“如此散漫,你是想回家种红薯吗?”

    林侍卫小声提醒,“副统领大人,属下出身伯府,不是农户。”就算被赶回家,也是沦为纨绔子弟,不必下地种田。

    副统领:“你是在说本副统领记性差吗?”

    林侍卫忙摇头,“不敢不敢。”

    其他站岗的同僚悄悄把脑袋往这边转,光明正大看热闹。

    副统领:“身为御前侍卫,应该如何?”

    林侍卫赶忙将牢记在心的规矩背了一遍,副统领语气这才和缓下来,“不要再让我瞧见有下一次。”

    林侍卫挺直胸膛,“属下不敢!”

    副统领这才转身离开,只是走了没两步又猛一回头,看林侍卫站得像根竹子,这才放心离去。

    ……

    “陛下,张统领带着一队人追到安州去,那些人的行迹才彻底断了。”副统领向天子禀报道:“鬼楼警惕得很,不像是寻常江湖帮派,张统领沿路追踪,发现这些人手中银钱颇丰,要么有人供养,要么握有一大笔不义之财。”

    “他们察觉到张统领的追踪,沿路放了不少烟雾弹,还有一些伪造得极其逼真的路引作为通关凭证一路逃一路更换,十分狡猾。”

    “如今能确定的是,他们并没有要伤害萧青的意图,张统领几次几乎追上,看见他们将萧青装在马车里捆绑着,身上并未有伤痕。”

    “此番追查,张统领带人杀了鬼楼十二人,手下伤亡五人。”

    听到这个数字,李瑜眉心微微一蹙。

    见天子面色不好,副统领连忙道:“陛下,并非统领行事不利,而是那群贼人实在狡猾,手段又阴狠,还擅长下药,张统领也是吃了那些江湖人的暗算。”

    天子一摆手,副统领立刻闭上了嘴。

    “之前萧青是不是说过,那鬼楼楼主纠缠与她,要强娶她为妻?”

    副统领没想到天子还记得这件事,立刻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天子掌心微微拢起,“你让张达先继续追踪,但不必与他们打斗。让他设法传话给越不凡,就说萧青是朕的侍卫,他若是心仪萧青,就接受朝廷招安,光明正大迎娶萧青,强抢苟合,实为不耻。”

    招安?副统领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心里就是一痛。萧青巾帼女子,何必委身贼子?

    但越不凡能建立鬼楼培养杀手,可见其人才能,只要招安后再立功,很快就能得到官位,萧青嫁给他,到底不算太委屈。

    在副统领心里,是不存在越不凡拒绝招安这个可能的。

    毕竟正经人谁不想当官吃皇粮?

    别听那些江湖人一口一个朝廷鹰犬地喊,有机会让他们当官,他们能跑得比吃奶还快!

    副统领立刻出去飞鸽传书了。

    副统领一走,室内再无他人,李瑜立刻翻出了牙签开始折!

    气死了气死了!竟然害死了五名侍卫!

    啪的一声脆响,一根牙签被折断!

    这些负责东奔西走的底层侍卫不是勋贵出身,大多是身家清白的农户子,为的就是养家糊口将来封妻荫子。他们最辛苦,也最拼命!年纪轻轻朝气蓬勃,就这么死在江湖帮派手里。

    那些江湖人果真是无法无天!

    啪的一声脆响,又一根牙签被折断!

    他们要是不受招安,等底下人找到他们老巢,朕派大炮轰死他们!

    他们要是接受招安,也休想轻易拿官位领俸禄,祖宗十辈都给他们扒出来!但凡手里沾了人命的,一个也别想跑!

    啪的一声脆响,又是一根牙签被折断!

    李瑜神情冷厉,眼神阴狠。

    至于越不凡,这个犯上作乱的贼子还敢妄想娶萧青?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怕蹦太高摔断了腿!

    李瑜安安静静地发泄了一通,案上七零八落地折了一堆牙签。

    他心中郁气终于缓解了一些。

    伸手一捞,将断掉的一堆牙签扔到了窗外。

    江水奔涌,很快就将那堆小小的东西吞没。

    行船有行船的好处,他可算不必再找地方藏牙签了。

    只是……若是他前脚提出招安,后脚就清算了这些人,岂不是要被人笑话言而无信?

    李瑜眉心拧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极其在意名声的人。

    要不然也不至于发个脾气都躲着藏着不敢叫人知道了。

    这份忧愁,李瑜一直带到了花宜姝那里。

    晚膳依旧是花宜姝给他布菜,自从花宜姝那天动手后,李瑜的内侍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暗示,就再也不布菜了。

    花宜姝表面高兴,一丝不苟地给李瑜夹喜欢的菜,心里其实有些烦了。姑奶奶这样的大美人吃饭都是自己动手,你个大男人好意思坐着不动。

    她正琢磨该找个什么借口推了布菜这件事,最好自然而然不露痕迹,还要引导李瑜自己提出来。毕竟她深深爱慕李瑜的人设不能崩。yue!

    然而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她又听见了李瑜的心声。

    和之前总围绕着她打转不同,这一次李瑜心里想的都是死掉的五个侍卫。

    【五个人,又有五个家庭受难,又有五对父母伤心。】

    【为什么有人放着良民不做要去做贼,要是每个人都像朕这般安分守己就好了。】

    【他们长这么大,习武识字走到今天,不知流了多少汗,吃了多少苦头,就这么没了……】

    【鬼楼该死,越不凡该死……可是朕该怎么办?】

    花宜姝持箸的手顿住了,禁不住露出惊愕之色。

    她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看向李瑜的目光古怪起来。

    天子对旁人的视线极其敏锐,发觉花宜姝目光有异,他当即看了过来,“怎么?”

    花宜姝正要摇头说没什么,忽而目光一动,笑道:“陛下何事忧心?”

    李瑜下意识冷言冷语,“并无,你想多了。”

    花宜姝一摆手,室内诸人纷纷退下,还关上了门。

    接着,花宜姝微凉的手指就盖在了李瑜的手上。

    李瑜耳根微微一热,却是抿唇不说话。

    花宜姝一副温柔体贴的绝世贤内助模样,“陛下的心事,我一看便知,不如说与我听听,也许,我能想出法子呢?”

    【朕都想不出来,你怎么能想出来,难道你还能比朕聪明吗?】

    花宜姝:……

    心里那样想,李瑜面上却是装作气定神闲的样子,将自己烦恼的事情说了。

    花宜姝:……

    就这?就这?

    花宜姝撸起袖子,今日姑奶奶非教你看看我有多聪明!

    她放下筷子,说道:“陛下,其实这事儿也不难。鬼楼不过一群法外狂徒,哪怕招安后清算他们,也无人会质疑陛下的决定。”

    见李瑜眉心微蹙,花宜姝又道:“不过,他们是贼子,您却是圣明之君,自然要做到令所有人心服口服。妾身有一计策,倘使他们受了招安,待查清他们身上官司后,没有沾手过人命的,便看他们手上有无才艺,届时让他们做个小吏或到各府做事;手上沾了人命的……便将他们编做一支军队,派他们去攻打骚扰边境的蛮族。打战必定有所伤亡,这些人就算都死在战场上,也是为国捐躯,英烈之举。等到那时候,再没有人会质疑陛下不守承诺。”

    第47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晋江文学城独发……

    花宜姝这番话说完,李瑜就怔怔看着她,那目光也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他又问:“那如果他们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得胜归来呢?”

    花宜姝眨了眨眼,“那便赏,不过不必太过抬高他们的官职,而是要大大地赏他们银钱,但银钱不可均分,而要使人编个名目厚此薄彼。人性贪婪,一旦他们觉得不公,便要心生芥蒂。可他们已经招安,必须遵守朝廷律法,自然不敢反抗上官,只能将苗头对准如今的同僚昔日的兄弟。”

    花宜姝说的头头是道,“这些手上沾了人命官司的,都不是良善之辈,又彼此知根知底,一旦心里存了芥蒂,只需让人挑拨一二,立时便能内斗起来。到时候彼此栽赃陷害争权夺利,不必陛下下手,他们就能争个你死我活。”

    花宜姝从小流落青楼,在那个地方,她见识过最丑恶的人心。

    她还记得她年幼时,大老板刚刚接手青楼没多久,当时除了他之外,青楼还有另外两个当家,他们三人一起出钱弄出了醉香楼,等醉香楼赚钱后,却谁也不甘心只当其中一个老板。毕竟能下金蛋的鸡,谁不想独自占有呢?

    那时候岳州刺史还不是花熊。当时的刺史听说从不理事,每日只靠着五石散逍遥快活,于是岳州城就变成了一个谁的拳头大、谁就能当家做主的地方。

    他们三人争执不下,终于,另外两个当家带着人手跟大老板打了起来。

    大老板手下人少,可他自己却有功夫,打起来倒也不相上下,后来有一日,另外两个当家的手下不知为何纷纷倒戈向大老板。大老板杀了另外两人,彻底坐实了醉香楼大老板的位置。

    可是那些背弃两位当家投靠大老板的人,却也得不到重用,再后来,花宜姝再也没有见过那些人。再次有所耳闻时,据说他们要么死了,要么远走他乡。因为那些人有了钱之后烂赌成性酗酒发疯,有的在赌场出老千活生生被打死,有的醉酒回家摔死在臭水沟里,也有的得罪了人被迫远远逃走……

    这真是太巧了,怎么那么巧呢?怎么死的刚刚好是那些墙头草呢?

    而大老板则出钱出力帮那些死去的人办了丧事,给那些远走的人送了盘缠,人人都赞他仁义。

    当时年幼的她缩在柜子里瑟瑟发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要乖乖的,只要我乖乖的,大老板就不会杀我。

    以致后来许多年,她都不敢在大老板面前露出锋芒,假使安墨没有出现,假使岳州没有被破,那么这一辈子,花宜姝都是大老板眼中那个毫无主见、弱小愚蠢的红酥。一直到大老板身死的那一日。

    其实从古至今,凡人一直也没有变过。

    聪明人从来都是少数,绝大多数人终日浑浑噩噩人云亦云,只着眼跟前柴米油盐与短暂利禄。

    当年那些人能为了大老板许出的好处背刺前主,等鬼楼的人招安后,他们自然也能为了天子许诺的好处前往边疆,他们只会着眼得胜后即将得到的荣华富贵,而不会去想这背后有什么样的算计,即便其中有几个聪明人想到了又能如何?他们是要抗旨不尊被打入大牢,还是要当个逃兵继续做官府的通缉犯?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踏上朝廷给他们安排的那条路,那样或许还能博个运气。

    这番话说完,花宜姝便直直地看向李瑜,掩在袖子下的手也捏紧了。

    她私心里觉得,鬼楼里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都不是好东西,对付这样的人压根不必心慈手软,既然他们不将别人的命当回事,那也别指望有人将他们的命当回事,自然是要把能利用得都榨取干净,最后再送他们风光上路。这对他们来说也不亏了。

    毕竟他们原先可是贼寇,是通缉犯!生前不体面,死后也是个曝尸荒野的命,可等招安后死在战场上,那就是为国捐躯的英豪烈士,能名正言顺地在墓碑上刻字,还能供后人瞻仰敬佩。人这一生区区几十年,不必求活得有多长,但求死得风光气派。可不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花宜姝自认没把那些人算计得身败名裂遗臭万年,已经是她大发善心悲天悯人了。

    但她在李瑜面前说这样的话,其实是冒了极大风险的。虽说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有错,甚至换个聪明点的朝臣也会提出和她差不多的建议,但李瑜不一定会这么想。毕竟大部分男人双标得很,自己心狠手辣,就是无毒不丈夫,看见个女人心狠点,就觉得十恶不赦。更何况有些男人自己蠢,就见不惯女人聪明,越是和他关系亲密的女人,他越是要贬损操控,如此方能显出自己的权力来。

    李瑜尽管不至于如此卑劣,但看见自己的女人心黑手狠,他也一定不会高兴。

    花宜姝大可以装傻充愣,反正让男人觉得她蠢笨也并没有害处。但倘若再来一次,她也一定会给出一样的答案。

    她在试探,试探李瑜的这份情意能保鲜多久,试探他能为了她容忍多少。

    假若试探成功,那她一定会再找件事继续试探,总有一天能摸出李瑜的底线在哪里。

    假若试探失败……那她就将李瑜拉到床上成就好事,只要他爽了,她再撒撒娇,那他很轻易就会原谅她之前的“错”,她也就能全身而退了。这也就是花宜姝之前戏弄过李瑜后,迟迟不采了这个小处子的主要原因。

    既然李瑜如此看重初夜,那么她自然要把初夜留到合适的时机利用一番,决不能草率给出去。

    她自认已经将前后考虑周全,然而也不知为何,当她看向李瑜时,不由自主便想起沔州山洞里相互依偎的那一夜,想起沔州何府中李瑜破门而入后对她说的那些话……因此只要一想到也许会试探失败,她的心情便糟糕起来,隐隐有一股戾气要挣脱束缚冲出来。

    在花宜姝与李瑜目光相对时,李瑜也终于从刚刚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微微蹙眉,低声问:“这是你自己想的?”

    【这、这是花宜姝想出来的?不敢相信!】

    【可此前她是不知道这些事的,更不可能有谁告知她,只能是花宜姝自己想的!】

    【啊!这也太狡猾,太心黑了!】

    花宜姝心里一沉,无端烦躁与失望,果然,李瑜跟别的男人也没甚分别。所以她之前在期待什么?

    注视着李瑜冷冰冰的脸,花宜姝心里也冰封似的,彻底冷了下来。

    她嘴角勾起,正要实施试探失败后的引诱,耳边毫无预兆地炸起一串呐喊,吓得她怔愣当场、表情空白。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花宜姝,好狡诈、好心狠!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朕好喜欢!】

    花宜姝:……

    因为太过震惊,她的面具绷不住了,终于忍不住惊愕地瞪圆了眼睛。

    【等等,狡诈、心黑、心狠这些似乎不是什么好词。朕得换换!】

    【啊,朕想到了!花宜姝对付的是沾了人命的鬼楼杀手,朕也是为了避免更多侍卫死在他们手里才提出招安,对付这种人,怎么能叫心黑手狠呢?这叫为民除害!】

    【所以花宜姝应当是有魄力、有智慧、有胆识……她可真是勇敢又机智、活泼又热情、单纯又天真、善良又诚实、坚强又柔软、与世无争人淡如菊……】

    李瑜在心里将花宜姝夸了个遍,尽挑着好听话夸。

    花宜姝也终于回过神来,头一回被人如此真心实意地夸赞,哪怕她是个千年狐狸也不由红了脸。然而听着听着,花宜姝神情就不对劲起来,坚强、热情、勇敢之类的也就罢了,总归是勉强和她沾了边,那什么单纯天真、与世不争和人淡如菊是什么鬼东西?这玩意儿跟她有一两银子的关系?

    于是花宜姝面上的红晕退去了,眯着眼仔细打量着李瑜。

    然而她面前这小处子虽说与她四目相对,实则目光虚无,压根就没落到她身上,只一心一意变作了夸人机器,绞尽脑汁地搜罗古今所有夸人的好词堆叠到她身上,夸到最后夸无可夸,他甚至开始夸她今天的头发洗得干净。

    花宜姝:……

    退下去的红晕又爬了起来。花宜姝也说不清为何突然热得慌,只能当夏天还没完全走,又跑到这儿溜达了一圈。

    着实看不出啊,这人表面一副冷冰冰棺材脸,怎么如此表里不一?他是不是不知道“害臊”二字如何写?

    花宜姝承认自己就是个俗人,俗人被人真心实意地夸赞,那能不高兴么?

    头先她喜滋滋地听了一会儿,后头实在听不下去了。大概是被李瑜丢掉的“害臊”全跑她身上来了吧!

    她出声打断,“陛下,这主意的的确确是我想出来的。”

    花宜姝自个儿都不知道她此时的声音有多温柔。李瑜却听出来了,他一下回神看向她,正对上花宜姝一张红通通艳若桃李的脸,于是他的脸也热了起来。

    大船微微轻晃,两人视线对撞一下又分开,各自脸红红低头坐着,好半晌都不说话。

    桌上的菜凉了,油汪汪结出了白霜。

    碗里的汤冷了,清凌凌映出了倒影。

    窗外的日头回了老家,晚霞也羞得红了脸。

    大船似乎停在了一处码头上,甲板上有热闹的动静传来。

    “快瞧!那小夫妻多恩爱!”

    两人一下回神,这才反应过来外人看不到这船室里头,那是码头上行人彼此调笑。

    【糟糕,花宜姝能想出这么狡猾,呃不,如此妙计,朕却想不出来,她会不会觉得朕不大聪明啊!】

    【啊,朕才不要做个笨蛋!】

    花宜姝弯起眼角,面上笑着,嘴上却故作埋怨,“妾身不过是一点小聪明班门弄斧,陛下足智多谋,想必早就想出来了,这是故意在这儿出题考我呢!”

    李瑜却摇头,“你说错了,朕的确没有想出来。”

    【啊,老实承认自己不够聪明,总比将来被拆穿好。花宜姝一定会觉得朕诚实可靠吧!】

    【一定会觉得和朕在一起赚翻了吧!毕竟再没有朕这么好的人了!】

    花宜姝:……

    台阶都给你铺好了你不往下走,你瞎嘚瑟个什么劲儿呢?

    但这心思莫说直言不讳,哪怕是些微透露点出来,也是有些伤人的。

    从前在李瑜面前,花宜姝只计较个人得失,只顾虑利益长短,这是她头一次真心实意体贴李瑜。然而她并未意识到,只一心想着怎么把这件事儿体体面面地过了。

    有了!既然李瑜对她不吝赞美,那她也投桃报李,夸夸这小处子吧!

    于是花宜姝便先朝着李瑜笑,“陛下,妾身其实对您好生敬佩。”

    李瑜迟疑地看着她。

    【她在说什么?朕没想出来她不觉得朕不聪明,反而要敬佩朕?难道是担心朕颜面过不去所以才说这样违心的话?】

    【她怎么能这样呢?朕跟她说实话,她却来奉承朕。她难道以为朕会嫉贤妒能?】

    【朕在她心里就是那种不要脸之人吗?】

    李瑜有些难过,下一刻,他搭在膝上的手就被花宜姝握住了。

    【又来了又来了,好好说话不成吗?非得动手动脚。】

    然而他心里的郁闷,在花宜姝的下一句话语中烟消云散。

    “陛下没想出来,那是因为陛下本性善良,行事光明磊落,所以哪怕要对付这种贼子,也想不出狠辣的计谋。”

    李瑜先是愕然,随即心里泛起了一丝丝甜意。原来花宜姝是这样想他的吗?不是奉承讨好,也没有违心说话,单单是认可他光明磊落?

    花宜姝:“我就不同了,我那种手段,的确是歹毒了些,难以放到台面上。”

    说到这里,花宜姝难得感到了一丝丝羞愧,跟她比起来,李瑜的心性的确是太光明了。

    花宜姝从来脸皮厚,这一丝丝羞愧却突然有了生长的土壤,倘若置之不理,她也就渐渐忘了,可已经发了芽的东西怎么甘心湮灭?必然是要藏在她心里伺机生长壮大。

    然而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李瑜同时出声,“不会!”

    他这语气急切了些,与他平素冷淡的表象截然不同。

    迎着花宜姝惊讶的双眼,他冷静下来,却又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开口,片刻后才盖住了花宜姝的手,说道:“不是歹毒,是智慧,对付贼人,太过光明是大忌。”

    【啊啊啊朕说起话来怎么又是这样硬邦邦的?】

    【你怎么笨嘴拙舌的,你没看出来花宜姝有些难过吗?】

    【可是温柔体贴好难,朕就是学不会。】

    【朕应该这么说,花宜姝你从小就过得不好,所以你把人想得更坏一些,你使出的手段更卑鄙些也没有错,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付卑鄙之人,就要比他们卑鄙百倍,否则被无辜被他们害死之人情何以堪?】

    【对!就这样说!】

    李瑜动了动唇,似乎想要开口,然而下一刻又顿住了。

    【等等,这么说来,不就是在提醒花宜姝以前的苦日子?这不是在借人伤疤?】

    【不行不行!】

    花宜姝眼睁睁看着他纠结半天然后无奈放弃。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而以此同时,她心里冒头的一丝丝羞愧,就跟烟雾一样,见了光就消失了。

    真是,她刚刚在想什么?李瑜的心性是比她光明,这没错。可难道她这样狡猾的人就不好吗?狡猾有什么错?不,不对,她这不叫狡猾,这叫聪明,这叫机智!她很好,她不比任何人差,所以她刚刚为何要觉得羞愧,着实没必要!

    就像小处子心里想的那样,她这样就很好,没有更好的了。

    思及此处,花宜姝心里高兴,身子也仿佛柔软了,她软软地倚靠进李瑜的怀里,捏着他的手开开心心地把玩。

    李瑜垂头看她一眼,一眼又一眼。

    【她靠得好近啊,她会不会听见朕的心跳?它也跳得太快了,真丢人。】

    【话说,花宜姝今日好温柔,她从来没有待朕这样温柔。】

    【是出了什么事吗?】

    花宜姝心想能出什么事,姑奶奶被你夸得高兴了,不可以么?

    【朕知道了!】

    花宜姝:……不,你一定不知道。

    【花宜姝一定终于发现她对不起朕了,所以她在补偿朕!】

    花宜姝:???

    【哼哼,她一次两次地勾引朕,却又不和朕这样那样,她太坏了,所以她现在终于知错了。】

    李瑜的心声中有一种大仇终报的痛快和得意。

    【哼,她想得美,朕这次不会轻易上钩了!】

    【这一次朕要争口气,朕要反过来勾引她!勾得她欲罢不能,然后朕再甩手离开~!】

    【急死她嘻嘻嘻嘻……】

    花宜姝:……

    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反过来勾引我。

    她等啊等,等啊等,等得都有些着急了,忽然发觉额头一热。

    李瑜在她额角用力亲了一下。

    花宜姝:哟呵,有进步,可算是主动一回了。

    她继续等,谁知等来等去,没等来李瑜勾引的下一步,只等来一句……

    【嘻嘻嘻嘻怕了吧,朕厉害吧!还不赶紧求饶。】

    花宜姝:……

    是的呢!好厉害,真厉害,太厉害了!妾身好怕好怕哟~~

    傻子!~

    她心里这样想,她伸手抱紧了李瑜的腰。

    眼睛悄悄往上抬,看不见李瑜的脸,只看见他的一截耳朵,红得像涂了胭脂。

    第48章 动心,我不可能喜欢李瑜……

    安墨又在船上乱逛的时候,碰见了换岗休息的林侍卫。

    林侍卫手里拿着一包银子,正要从舷梯下去,抬眼看见安墨,便道:“你也要下去?”

    安墨摇头,自从没有萧青陪着,她就再也没有下过船了,胆子小怕自己又被拐了。因此每次大船停靠,她都只站在船舷上看看。

    林侍卫也算是安墨的熟人了,毕竟如今是在船上又不是在宫里,因此平日里侍卫们和侍女们并没有完全分隔开,再加上安墨不必干活,每日闲着没事就是瞎溜达,自然就结识了船上不少人。

    林侍卫也不是头一回瞧见安墨一眼渴望地朝岸上张望了,想起她是夫人认的妹妹,再一想夫人和陛下恩爱,他便道:“我要去买东西,你要是也去,不妨和我一块,这地方人生地不熟,咱俩也算能互相有个照应。”

    林侍卫嘴上说着互相照应,实际上他身材高大又有武艺,而安墨单薄瘦小跟小鸡仔似的,究竟是谁照应谁一目了然。然而安墨并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听林侍卫说互相照应,她也就信了,犹豫两秒就答应下来,匆匆跑回去拿了银子又跑出来,两人便结伴下了船。

    这次停靠的地方是个小镇,沿着汉水建立的城镇,靠着水上运输商贸,在经济上相对于那些远离大河大湖的城镇要更繁华热闹些。虽然安墨见识过远比这发达百倍的现代社会,但是也不妨碍她欣赏封建社会的建筑风情。

    更何况船上都呆腻了,现在能下船玩,安墨瞬间就感觉自己呼吸到了更加自由的空气。

    而对于林侍卫而言,小镇虽然比不上岳州和沔州这样的城市,跟京都更是远远无法相比,但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他下来看看也算增长见识了。还能买点新鲜玩意儿回去送家里亲人。

    一个是“没见识”的现代人,一个是“没见识”的京城勋贵子弟,两人的购物目标恰巧撞一块去了。

    “安墨你看这个买给我娘合适不?”

    “不成吧,你掂掂重量,这么轻一看就是包金的。”

    “林子欢,你看这个布料,颜色好漂亮,拿来做衣裳怎么样?”

    “不大好,这种色过两回水就掉没了,到时候比旧衣还难看。”

    安墨手里拿着的是一块竹青色的料子,这种青色不是春芽出土时那种嫩绿的颜色,而是像老竹子,是一种稍显暗沉的青色,以安墨现代人的眼光看,颇有种高级感,布料摸起来也挺耐脏耐操,十分适合她这种到处溜达的人。听见林子欢这么说,她迟疑起来,“不至于吧,洗两次就掉没了?”

    林子欢:“你别不信啊!到时候后悔可别来找我。”见安墨舍不得,他就道:“你真喜欢这个色,赶明儿我写信到京里,让我舅舅给你留几匹,保管比这个料子好。”

    安墨就问:“你舅舅是卖布的?”

    林子欢就忍不住笑了,他挺直腰杆,颇有些自豪道:“我舅舅是工部侍郎,织造局就归他管,莫说是这些普通料子,就是那最上等的云锦,我也能给你弄到手,就看你能不能出得起银子了。”

    安墨震惊地瞪圆了眼睛,不太相信,“你舅舅是工部侍郎,那你爹是谁?”

    提起出身,林子欢就不大好意思了,他小声道:“我爹就是……永昌伯。”那个吃喝嫖赌、闹了好多次丑事的永昌伯。

    还真是勋贵子弟!安墨惊住,她还以为这种门外站岗的侍卫都是普通平民呢,没想到出身这么好!她颇有些新奇:“既然如此,那你能继承爵位吗?听说你们这样的勋贵子弟吃穿不愁,为什么要去当侍卫呢?”换做安墨她就不乐意,在家里吃吃喝喝多自在,跑去当侍卫又苦又累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林子欢点头。永昌伯是世袭爵位,只要他不犯大错,将来就能继承爵位一辈子靠着朝廷给的俸银以及自家庄子的产出吃喝玩乐。他的父亲,现今的永昌伯就是这么过来的。但是他不乐意过这样的日子,他不想像他的父亲那样一辈子无所事事做个纨绔。于是他道:“当侍卫有什么不好?我跟你说,做御前侍卫可风光着呢,俸禄高,活儿清闲,多干几年,没准将来还能升官做个统领将军的。”

    他生怕别人将他和那种只会靠着祖宗荫蔽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联系到一块,又赶紧道:“御前侍卫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似我这种普通勋贵出身的,入了北衙之后只能做个小兵,想要走到御前,每日都要辛苦练功训练。”他拍拍自己挂在身上的刀,“我从前每天挥刀,练得两条胳膊都差点废了,才入了主子的眼。我们还得学骑射,每日奔行数百里,大腿根都磨破了,流了血又结痂,结了痂……又、撕裂……”

    他本意是想告诉安墨,叫她不要以为他是靠家世走到天子身边的,谁成想提到大腿根磨破时对上安墨那满是好奇的干净双眼,忽的就结巴起来。

    安墨见他说着说着就停住了,忍不住催促,“哎你继续说呀。”

    林子欢当即移开视线,一边盯着摊子上的布料一边又说了几句,才下了总结,“总之我是非常努力地挣事业,将来我是要当统领的。”

    安墨听完了青年人踏入职场后的艰辛以及对未来的憧憬,再想想这人是个有钱有权的富二代还如此努力,顿觉十分欣赏,“你真厉害,像你这样出身好还努力的人,实在很难得。”

    安墨不咋动脑子,所言所行就是她当下心里真正想的,所以她说出口的话也显得格外真诚,林子欢一下就看出她是真心实意的,并没有因为他是永昌伯的儿子就对他有所偏见,他顿时更加热切了,忍不住又说了些真心话。

    “大家都知道我父亲为人不大好,我母亲过得也艰难,所以我更要争口气。”他父亲是个混账,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倒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他爹那样人实在靠不住,他就只能自己努力成为母亲弟妹的靠山了。“只有自己做出事业,才能庇护家人,才不至于庸庸碌碌过这一生。”

    谁也不知道他爹将来会不会惹出祸事来,他要是也靠着他爹,将来他爹要出了什么事,那他们一家子都完了。只有他努力做出一番事业,自己有立足之地,将来才有机会力挽狂澜。

    不得不说,林子欢为自己家操碎了心啊!

    而安墨听完了这番话,只觉大受震撼。连林子欢这样一个有钱有权的富二代,都要跑出去努力打工做事业,她这样无权无势还有致命缺陷的外来户,还有什么资格做咸鱼?

    这两人站在摊子前许久也不买东西,早就引起了一些路人的注意,此时见他们一个低着头红着脸,另一个仰望着他满脸敬仰,当即大声笑道:“快瞧,那小夫妻多恩爱!”

    恩爱小夫妻?在哪里!

    两人立刻回神,齐齐东张西望,结果只瞧见普通行人走过,哪里有什么恩爱小夫妻?

    磕不到糖的两人不约而同转回脸,看见彼此脸上相同的失望,都有一种碰到了知音的惊喜感。

    东西买得差不多,两人沿路返回。

    林子欢问安墨,“主子又去夫人那儿了,你难道不用跟着伺候吗?”

    安墨摇头,“他们在一起总关上门独处,不用伺候的。”哪怕伺候,也轮不到没有业务水平的安墨啊。

    总关上门独处?这话里头信息量可大了。林子欢想象了一番,脸上不觉挂上了迷之微笑。

    安墨也想象了一番,脑海里蹦出霸气色情妖媚A和面瘫纯情冷淡O的画面,发觉自己不对劲起来。

    两人上了船后各自分开。安墨好不容易下了回船,然而回去后忽然对刚买的东西失去了兴趣。

    她坐在窗前盯着夜幕降临的景象,听着外边拉起船锚重新启程的动静,心里想着却是林子欢说的那些话。

    “林侍卫说的,真是好有道理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虽然现在花宜姝爬到了夫人的位置,还捏住了男三的心。但万一有一天她被发现了呢?那我们两个不就玩完了?”

    安墨皱起眉头,她可不想死,她还幻想着有一天能够穿回去,但总这么咸鱼下去也不是办法。“可是我又不能做侍卫,我能做什么事呢?”

    安墨把自己的技能扒拉一遍。长得一般,才艺……会敲鼓算吗?好像没什么用。体能……只是个学校长跑冠军又不是世界长跑冠军,这里的武林高手随随便便一个轻功就能超越她。读书……别说古代女人不能考科举,就算能,她也不觉得自己有本事考上。做肥皂做玻璃赚钱?穿越女必备!可是她不会啊!背诵李白杜甫的诗装逼?不提道德问题,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她就尴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安墨想了半天,伤心地发现自己就是个干啥啥不行的废物大学生。

    她迷茫起来,难道就这么咸鱼下去?

    可这时候,林侍卫在职场拼搏的努力以及目标明确的职业规划又在她耳边响起。安墨重新振作精神。

    林侍卫长得人高马大,所以他可以当侍卫,但我也不是很差嘛,只要我找到自己的长处,一定也可以靠着自己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

    安墨仔细回想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一切,然后她发现,自己似乎没怎么努力过,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跟对了花宜姝,一路上都是跟着花宜姝的指挥往前冲。兜了半天,问题又回到了开头的那个,她是靠着抱对了大腿才能有今天吃穿不愁的咸鱼日子。

    安墨又皱起了眉头。

    但不过片刻,她眼睛又亮了。对啊,她是穿书的,她最大的金手指其实是这本书啊!既然她的长处是抱大腿,一条大腿不够结实,那她多抱几条大腿不就稳了?没准将来大腿们还可以彼此互相照应呢!

    安墨脑子里不由冒出了一个奇妙的画面:几条大腿狭路相逢,同时感应到了对方身上大佬的气场。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大佬们对这些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人都产生了深深的警惕,毕竟大佬都很精明。正在这时,大佬们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啊,原来你是安墨的大腿!”

    “天啊,原来你也是安墨的大腿!”

    “哦买噶的,原来我们都是安墨的大腿!”

    因为这个共同点,大腿们彼此和谐共处,从此开始了你好我好大家一起好的兄弟姐妹友爱日常。

    “嘿嘿嘿……”安墨被这个幻想狠狠萌到了,倒在窗边笑得见牙不见眼。连有人唤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

    “安墨!”那人终于再忍不住,用力吼了一声。

    安墨吓了一跳,抬头就见紫云正站在门口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紫云就是花宜姝的三个侍女之一,目前是三个侍女中的老三,平常就看安墨不顺眼。

    安墨自认并没有得罪过她,并觉得她的敌意莫名其妙,但是因为紫云长得好看,安墨从来也没跟她计较过,她仍是笑呵呵地站起来,问有什么事。

    紫云瞪了她一眼,“你跑哪儿去了?夫人找你都找不着。”

    安墨老实道:“我下船去玩了。”

    紫云心里有些愤愤,停船那么会儿功夫她也能到处跑。但这事儿是夫人允了的,谁也没法怪罪安墨。只得道:“夫人寻你,你赶快过去。”

    安墨哦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跑了。

    紫云则跟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脸嫌弃地看她。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瞧着也傻里傻气的,真不知道夫人怎么那么爱她?

    ……

    和李瑜一块用过晚膳没多久,李瑜就按照他那张时辰划分表继续看书练功去了,他离开后,花宜姝却心烦意乱起来,只能让人去把安墨找来商量商量。

    在屋子里又转了几圈后,终于看到安墨进来了。让安墨把门拴上,将其他人都挡在外边,花宜姝正要跟安墨说话,却见安墨双眼亮晶晶地凑过来道:“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花宜姝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走,“什么好主意?”

    安墨一脸憋不住笑的古怪表情,把利用原书剧情抱更多大腿的计划说了。

    她觉得自己十分有想法,“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咱俩这样太危险了,万一哪天兜不住暴露了,那也太可怕了。所以我们要多抱一些大腿,让更多力量支持咱们。”她说起话絮絮叨叨的,“我想了又想,在我原来的那个世界有句话,叫做只要你认识了六个人,那么你就认识了整个世界的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咱们现在认识的人还太少,但是只要认识的人多了,各种渠道的消息也就多了。到时候要是有一点可能暴露的痕迹,我们就能提前收到消息,提前消灭隐患。哪怕是没有提前消灭隐患,多几个有分量的人帮咱们说话,也能有惊无险地度过难关……”

    “我刚刚仔细想过了,目前能让我们抱的大腿大概有……”

    这还是花宜姝头一回看见安墨如此主动,她在说,她就支着下巴盯着她看。

    听了半晌,花宜姝忽然道:“可你说的那些人,大多身陷囹圄,要把他们捞出来,可得费不少功夫,还不一定能成功。”

    安墨不假思索,“我们就是要雪中送炭,才能收服他们,让他们当我们的大腿啊!”担心花宜姝退缩,她连忙道:“不是你自己说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吗?我们不勇敢尝试,怎么知道不能成功呢?”

    安墨这副信誓旦旦充满冲劲儿的样子,跟以前可截然不同。花宜姝有些好奇她是怎么突然改变的,毕竟昨天安墨可还是一副吃吃喝喝东游西逛的懒散样儿呢!

    “你怎么突然这么有干劲儿了,不像你啊!”

    听了这话,安墨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咸鱼可不是什么褒义词。她正色道:“我觉得,人应当有一份自己的事业,不能就这么躺平当咸鱼。”见花宜姝不太相信,她也不瞒着花宜姝,直接把和林侍卫的那一番对话详细说了。

    林侍卫?花宜姝目光一动。

    曹公公发誓效忠后,她很快就让他交代了李瑜身边那些人的来历背景。对于这个林侍卫,她也还算有些了解。

    这人是永昌伯世子,三年前入了北衙,一年前被升做御前侍卫,还有一个身为工部侍郎的舅舅。

    据曹得闲交代,永昌伯府上面两代包括一众子弟都是没出息的,不事生产吃喝嫖赌,朝廷给的一年俸银都不够他们一个月挥霍的,全仗着祖宗积德留下许多田庄产业,才能继续过纸醉金迷的日子。但由于两代人都不出息,现任永昌伯更是个混不吝的,再加上永昌伯有两个到了年纪的儿子,许多人家渐渐与永昌伯府淡了往来,怕的就是永昌伯看上自家女儿。

    而这种情况,直到一年前林子欢当上御前侍卫才有所改善。

    不过御前侍卫那么多,林子欢只是其中一个,花宜姝对他自然不关心,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把曹公公叫来好好追问一番。

    安墨是个傻的,话不跟她讲明白她就不懂,花宜姝却从安墨的这些口述当中,略略看出了林子欢的心思。

    花宜姝清楚自己就是座冰山,安墨一直这样靠着她也不是个办法,指不定哪天她就化了。她不觉得自己对安墨有多好,但安墨好歹真心实意对她,她也不忍心看着她将来有可能淹死。

    她原本就有心给安墨找另外的出路,今天见安墨兴冲冲帮她谋划未来,这份心思也就更重了。

    要给安墨找个有权有势的人家嫁了么?这可跟她原来的计划不同,更何况,林侍卫也未必是个好归宿,谁知道这臭男人心里在想什么?他拐着安墨下船,没准心里就憋着坏主意。

    花宜姝正思索,就听安墨问:“对啦,紫云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花宜姝的确是有烦心事找安墨商量,闻言纠结了一下,就开口了,“你说,要是有个人,他表面看着人模人样,其实又怕黑又怕鬼,喜欢花花草草喜欢吃甜的,可又特别八卦,老打听人家私事,东边媳妇爬墙西边小叔子他都知道,还听得津津有味,日常呢又十分迷信,见了天的求神拜佛,还最爱看那种几男追一女的戏码……你说这个人他……”

    安墨哈哈笑起来,“这个女孩子是谁呀?”

    花宜姝:“不是女的,男的。”

    安墨唔了一声,“这个男的好像八婆哦,感觉有点变态。”

    花宜姝立刻道:“不不不,其实他也有许多好处,比方他为人光明磊落,又心地善良,还细心体贴,高大英武……”

    安墨悟了,震惊道:“你爱上他了!”

    花宜姝:!!!

    花宜姝比她还震惊,她爱上李瑜?不可能!她又没疯!

    第49章 三千营养液加更礼物,花宜姝收到朕的……

    因为实在太过震惊,花宜姝没能崩住表情,安墨傻眼地看着她,“你反应这么大干嘛?不会是真的吧?”

    花宜姝反应过来,压下心头烦躁摇了摇扇子,“我的确是觉得吃惊,你怎么会有这样想法?”她表情不屑,“我怎么可能爱上男人?”

    安墨听她这么问,为了表示自己不是无依无据瞎说,就把自己产生这个想法的原因说出来了。她掰着手指头开始数,“首先,你知道他爱八卦、爱偷听墙角,还爱求神拜佛爱吃甜的,你还知道他怕黑怕鬼,你对他的喜欢的东西和害怕的东西都了解得很清楚。”

    花宜姝心道那是因为姑奶奶能读到他的心!

    安墨继续道:“可这大部分是缺点,放在女孩子身上还能勉强说一下可爱,一个男人这样子就很奇怪,尤其还是在这种社会形态下就更加奇怪了。然后我只是客观评价了一下这男人有些八婆,你就立刻补充解释,说他心地善良什么。在我家乡有句话,就是当你开始不由自主为另一个人解释的时候,那就说明你已经动心了。”

    你已经动心了……

    动心了……

    心了……

    这句话就像个炮仗在花宜姝耳边炸响,轰得她耳朵嗡嗡嗡响,花宜姝想要似往常一般勾出个冷淡的笑,然后用她的道理说服安墨,证明安墨刚刚所说全都是屁话!然而这在平日里轻而易举的事,现在做起来却分外艰难。

    她感觉自己的嘴唇好似突然被冻僵了,连说话都成了一件难事。

    安墨却没有注意到花宜姝的异样,她还在掰手指数,“然后你还说他相貌高大英武……你对他这样了解,又觉得他心地善良,还看中他的长相,这不是爱上他了是什么?”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安墨头一个怀疑的就是船上的护卫,毕竟花宜姝能接触到的就是这些人,而且他们全都符合高大这个特征,然后再结合“英武”这个特征,又能筛掉一批人,从剩下的人里头,再筛选花宜姝说的爱八卦、爱吃甜和怕黑等等。

    至于天子李瑜,安墨想也不想就排除掉了,她是怎么也不可能将花宜姝口中那个人和她心目中的男三联系在一起的。

    想到花宜姝爱上了别人,安墨顿时忧心忡忡了起来。她表情担忧地开始劝她,“你可不要犯傻啊,你本来就骗了男三,好不容易男三已经爱上你了,你可不要作死去喜欢他的侍卫。”

    花宜姝这时终于安抚好了自己的情绪,恢复平日的从容淡然,饶是如此,她还是被安墨的话震惊了。

    花宜姝瞪着安墨,仿佛她说的是什么天方夜谭!

    她还以为安墨会说出什么人来,结果,竟然是李瑜的侍卫?就那群歪瓜裂枣的东西,既不及李瑜一半好看,又没有滔天权势,姑奶奶会爱上那种人?不会吧不会吧,难道我在安墨的心里就是眼光那么差的人吗?

    这简直是瞧不起我花宜姝!

    愤愤地对上安墨担忧的眼神,花宜姝目光一动,忽然往后一躺,懒洋洋道:“你也知道,我这人呀,就爱冒险。”

    安墨惊呆了,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嚣张,她想要劝阻,又想起自己和花宜姝理论从未赢过,想了又想,结结巴巴道:“那……那你们偷……情的时候小心点,不要……被抓到。”

    以花宜姝的美貌和手段,安墨不认为那个侍卫能抵挡得住花宜姝的魅力,最后一定是既痛苦又幸福地沉沦在花宜姝的怀抱里。但她还是头一回说这种话,差点咬着了舌头。

    花宜姝见她这副模样,却是忍不住笑起来,笑得安墨脸都红了她才停下,倚在贵妃榻里优哉游哉地摇着扇子,“你呀你,我那么随意说几句你还真信了?”

    安墨:……

    她惊讶又无语,所以自己又是被花宜姝给戏弄了?罢了罢了,她早已经习惯了,唉。

    花宜姝继续道:“爱情,不过是男人编织出来哄骗女人的陷阱,只有笨蛋才会信。”

    安墨死鱼眼。所以说爱上花宜姝的李瑜是个笨蛋吗?

    花宜姝接着道:“可惜很多女人都太笨了。所谓男欢女爱,男欢女爱,男人都是为了求欢,只有女人才傻傻求爱。男人为了得到女人的身子说几句甜言蜜语,那些女人就傻傻地信了。当真可悲。”

    说到这里,她不觉想起了李瑜。忽然觉得这情况颠倒了过来。李瑜不就是被她说几句甜言蜜语,然后就傻傻地上当了?这个笨蛋!

    过去在青楼里的经历,让花宜姝将这番话当做了至理名言,然而直到今天花宜姝才发现她遇到了对手,她过去总结出来的经典台词竟然已经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了!

    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东西,自然也是无法说服别人的。花宜姝见安墨又用那种死鱼眼一样的眼神盯着她看,就知道安墨是不信的。一向骄傲的内心仿佛被风雨捶打过,花宜姝心中微微有些失落起来。

    万万没想到,打败她的居然不是一个完美的女人,而是李瑜那个怎么看怎么不完美的男人。

    花宜姝却不知道,安墨不相信她说的这句话,不是因为花宜姝话语中有什么漏洞,毕竟无论古代还是现代,都有很多渣男完全符合花宜姝说的那句话,甚至还有更过分的,比如杀妻杀女友杀拒绝自己的追求对象……但是吧,男人也是人类,又不是完完全全和女人割裂开的另一个物种,女人有好有坏,男人也一样。有恶心变态的渣男,当然也有保家卫国铁骨铮铮正义凛然的真汉子啊!

    安墨的爸爸,就是那样一个爱护妻子女儿的好男人!

    安墨亲眼见证过父母的甜蜜,亲眼见识过父亲的负责担当,她在三观极正的家庭里被父母的爱包裹,也就无论如何都长不成坏人。所以哪怕流落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走投无路甚至差点被坏人伤害拐卖,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为了自己吃饱穿暖就去伤害别人。更做不出来剽窃别人的诗词去获得好处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她是这样一个从里到外一眼就能看透的傻瓜,所以阅人无数的花宜姝才会在最初就决定救下她,而不担心安墨翻脸不认人。

    然而花宜姝不知道的是,她心里怜爱安墨,安墨心里也怜爱她,尤其是当她说出这一番话后。安墨心想:花宜姝明明是个善良的大美人,你看她喜欢的人都是善良的那种。可是作者偏偏把她安排成一个女妓,让她从小在青楼里过苦日子,导致现在还不相信爱情,作者太坏了,花宜姝太惨了太惨了。所以哪怕花宜姝做的事情再奇怪再冒险,我也一定要支持她,毕竟她真的太缺乏安全感了呜呜呜。

    ……

    安墨走后,花宜姝独自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自打试探李瑜成功后,她这心里就一直怪怪的。一时想着李瑜发呆,一时又暴躁地生出火气来。安墨虽然笨了点,但她有时还真能给出一些奇特的见解,所以花宜姝才会找她来商量,可是安墨居然说她爱上李瑜!

    怎么可能!

    她先是急不可待地否认,可是很快就被安墨给出的解释给说服了。毕竟安墨说的,还真有些道理。

    花宜姝不是那种会受情绪控制而去否决别人的人,只要安墨说得在理,她都会加入考虑。

    她抚着躁动的心口思索了半天,最后不得不难受地发现,自己还真有些喜欢那个小处子。

    雪儿喵喵叫着蹭到了她身边,她顺势将它抱进怀里,从上往下不停撸它柔软顺滑的皮毛。

    喜欢就喜欢,有什么了不起!

    我也喜欢雪儿啊,小处子生得不错,又对我有利,我喜欢小处子倒也无可厚非。况且我也不一定会一直喜欢小处子,没准哪天小处子的黄瓜不顶用了,我也许就不喜欢了呢?

    心里这样想着,花宜姝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分析利弊。其实她对小处子有一些真心的喜欢是有利无弊的,毕竟李瑜本质是个极敏锐的人,假如她对他从未有过一丝半点的真心,他迟早能察觉。而只要她的理智一直凌驾于这份喜欢之上,倒也不怕将来阴沟里翻船。

    现在,她要试探的,就是自己对李瑜的喜欢到底到了什么地步,究竟会不会影响她的计划。

    “来人。”

    立刻有侍女从外头进来,恭敬地朝她一福身。

    花宜姝:“何时到荆州主城?”

    侍女:“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

    花宜姝暗忖,那就到半夜了。

    荆州……她记得安墨给她讲过的剧情里,荆州会出现一个一心一意攀高枝的女配,也是这个女配让李瑜明白女主对他并没有任何感觉,而原书中的曹公公也是因为这一点,才开始对女主百般刁难。在曹公公的心里,大概是陛下天下第一好,你居然敢拒绝陛下你不知好歹活该受苦受难吧!

    花宜姝眯了眯眼,为了试探出这个结果,无论那个女人如何折腾,她想,她都会对她无比耐心。花宜姝心里就没有她会被打脸这个选项。

    与此同时,刚刚完成“日常作业”的李瑜转入内室,将一件东西放入了床下的木匣里。

    他摸了摸这只木匣,心道:快要攒齐了,把这个送给花宜姝,她应该会很高兴吧!

    想到花宜姝,想到晚饭时她说的那些话,李瑜抿了抿唇,不甚熟练的,露出一个笑来。

    第50章 醉酒,又被啊啊啊啊吵醒……

    大船半夜里停靠在了荆州码头前。

    跟上一次寻找静王时遮遮掩掩不同,这一次比之前比起来可大张旗鼓多了。码头上一个闲杂人也没有,荆州的赵刺史亲自带人在码头上候着,看他鬓发上已经沾了不少秋夜里的露水,也不知等候了多久。

    出了萧青被抢那件事后,这些日子以来花宜姝虽然没见李瑜表面上说什么,也没听见他心里想过关于这件事的下文,但是她注意船上的守卫比之前多了两倍,这艘船上原本只有一百多人,现在放眼望去,少说有三百人。

    成日里东游西逛的安墨还跟她吐槽过,说这些人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忽然有一天早上就出现了。而且每个人都非常严肃,害她有一天跑步的时候差点被抓起来。毕竟那些新来的侍卫是不认识安墨的,见安墨不似寻常侍女那样规矩本分,肯定要生疑。

    安墨觉得船上人多了,地方就小了,她每天晨起跑步锻炼身体都不自在了。

    花宜姝对此却乐见其成,巴不得这样的人再多些才好。那天鬼楼杀手来抢人时的阵仗花宜姝一直忘不了,这种写书人笔下第一男主亲自训练出来的杀手,不是“南平王”那个贼寇带出来的喽啰能相比的,带给花宜姝的震撼也格外大。从前她对习武之人的认知就是大老板那样的,如今才知在那些杀手眼里,大老板算是个屁,若是真枪实刀地干一场,大老板能不能在他们手底下走下两个回合都够悬。

    她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一个大老板能打她十个花宜姝,当初如果没有安墨帮忙,如果没有下药成功,她压根弄不了大老板。

    一个鬼楼杀手能打三个大老板,约等于能打三十个花宜姝。

    而一名李瑜的侍卫能打两个杀手,也就是说一个侍卫能打六十个花宜姝。

    这通加加减减的,若只是按武力强弱来排,那她花宜姝就是最最下等卑微的蝼蚁,然而实际上,她嫁给李瑜后,分享到了李瑜一部分的权势,如今在这船上,少说有一百个侍卫是专为保护她花宜姝的。而日后,等她越爬越高,等她登上了后位,听从她调遣之人不知又要多几倍。

    让那些比你强过十倍百倍的人甘心俯首帖耳做牛做马,这才是权势最大的魅力。

    花宜姝这样想着,忽然打了个喷嚏。

    今日是九月十六,离霜降还有两日,夜里却已经很凉了,花宜姝不久前想李瑜想得心烦意乱燥热难当,就贪凉穿少了衣裳,谁知道出了舱房被夜风一吹,就觉得浑身上下冷得打哆嗦。

    紫云忙给她裹上披风,花宜姝看见走在前边的李瑜回头看过来,他似乎犹豫了一会儿,袖子下的手抬起一些又放了下去。

    花宜姝对此并不意外。

    这小处子在外人跟前总有许多顾忌,不似两人独处时自在。有外人在的时候他甚至不敢多看她几眼,哪怕是她屋子里的侍女也不行,也不知在矫情个什么劲儿,而现在当着几百个人的眼睛,他就更不敢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了。

    可是牵着女人的手就是出格么?如果是,那她就偏要让他出格!

    李瑜也就在原地犹豫了一小会儿,手心忽然挤进来另一只微凉纤细的手。他惊得立刻抬眼看了周围,见那些人没有一个往这里多看一眼的,才放下心往自己身侧看。

    正对上花宜姝打喷嚏弄得红红的眼睛和鼻头。

    【她不会着凉惹上风寒了吧?】

    心里这样担心,李瑜眉头微微蹙着,犹豫了一会儿,也就没有放开花宜姝,大着胆子在众目睽睽下牵着人走出去。

    【这条路好长,会不会有人偷偷抬起眼来看朕?】

    【这众目睽睽的,他们会不会觉得朕很好色荒淫?】

    【不该吧,朕都没有天天去花宜姝那里。】

    在李瑜的忐忑煎熬里,花宜姝越发用力的抓紧了李瑜热烘烘的手,只觉得手里像抱了个汤婆子,啥也不多说了,就是两个字,舒服!

    “拜见陛……大人!”

    赵刺史那声“陛下”喊了一半又赶忙缩回去,跟着他等候良久的侍从们都觉惊讶,不是说来迎的是一位姓宋的高官,怎么变成了毕大人?只不过侍从们惊讶归惊讶,见自家刺史大人都如此恭敬,越发不敢有一丝一毫失了礼数,一个个低垂顺眼地站在后边。

    花宜姝的目光也就跟着转到了荆州刺史的脸上,一看见荆州刺史那张脸,她心里就哟呵一声,这浓眉大眼面白无须的,生得好俊啊!

    安墨只说这个荆州刺史教唆女儿来勾搭李瑜,可没说过这荆州刺史长这么俊啊!

    跟在花宜姝身边的安墨也正怀疑人生,原书中这个荆州刺史是个贪恋美色的糊涂官,她看书时幻想的就是一个气质猥琐长相虚胖的中年男人,谁知道看上去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大帅哥!

    难道是她记错书里的内容了?安墨一脸疑惑。

    她大概是全场下人里唯一一个敢大咧咧敢抬头看的人了。

    这一看就发现,荆州刺史看到李瑜和花宜姝时双眼放光,那副殷勤的模样除了对臣子对君王外,还有一种见到了绝世宝贝的惊喜。紧接着,荆州刺史就开始拍马屁了,话里话外都是在恭维天子和夫人的美貌,用大白话翻译起来,就是天子和娘娘一来,整个荆州的天都亮了,连水里的鱼都要醉倒了,尤其是娘娘,比天上的明月更美,百花见了都羞愧得不敢绽放了……

    这荆州刺史当真是绝了,跟在天子身后的副统领听得都直犯尴尬,时不时偷偷觑陛下和夫人一眼,见夫人双眼放空神游天外,而天子面色冷淡目光冰冷,越发觉得要糟,天子相貌虽俊,但随行之人谁不知道天子最厌恶别人提及他的相貌,每每有人说那么一句他都要冷脸,这荆州刺史是嫌头顶官帽戴着别扭,迫不及待想要挪一挪?

    这么一想,副统领脚步悄悄放慢,尽量离天子远一些,以免天子发怒时殃及池鱼。

    荆州刺史对天子的性情一无所知还在卖力夸赞,跟随在后的曹公公等一众老人暗觉糟糕,安墨也看着这跟想象中截然不同的荆州刺史十分纳闷。

    只有花宜姝,只有花宜姝完完全全承受了李瑜的另一面……

    【他在夸朕,他真是在夸朕吗?】先是不敢相信,然后是又惊又喜。

    【啊啊啊……】

    【啊啊啊……】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除了花宜姝,终于有另一个人发现了朕的好颜色!】

    【这赵刺史是个有眼光的!朕欣赏他!】

    【啊啊啊啊,他还夸了花宜姝!】

    【嗯嗯嗯,他说得对,花宜姝也好看,天下第一好看,和朕自然是天作之合!】

    若是赵刺史奉承巴结的是别的东西,比方说天子英明神武足智多谋之类,那李瑜心里没准要生出疑虑,比方说怀疑赵刺史做了亏心事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不体面地谄媚上官,但是赵刺史夸的是李瑜最为得意的容貌,这感觉就大大不同了。

    李瑜一面高兴自己的绝世相貌终于又有了欣赏者,一面觉得赵刺史是个实话实说的实诚人,他心里乐开花了,巴不得赵刺史说上三天三夜。

    然而李瑜看不见他此时的面色比之前还要冷漠,他自以为欣赏地看着赵刺史,实则在所有人眼中,是一种冷冰冰充满杀意的眼神,在这种眼神下,赵刺史说着说着就结巴了起来,脸也涨得通红。

    偏偏李瑜心里还在喊,【他怎么不说了?是想不到词儿了?】

    花宜姝:……

    花宜姝不能接受,她不能接受又迷茫,她真的喜欢李瑜吗?她竟然会喜欢上这个样子的李瑜,完全没道理啊?

    心里直翻白眼,然而再这么下去,气氛会变得非常尴尬。于是花宜姝终于开口打断了赵刺史开始磕巴的拍马屁行为,“大人。”

    她抬起头,一张在夜色下仿佛明月一般散发光辉的面容楚楚可怜,“我饿了。”

    她一开口,李瑜的视线立刻从荆州刺史身上移开,落到了她身上。

    赵刺史感激地看了夫人一眼,然后立刻道:“大人,下官已在寒舍备下酒宴,还请移步,容下官为诸位接风洗尘。”

    招待一船三百多人的队伍,可算得上是个大工程,好在赵刺史提前得了通知,早已经准备好,此时半点不慌不忙,将李瑜等人迎至刺史府后,立刻就有酒菜流水一般送了上来,船上所有护卫侍从也都有人招待,一切井井有条。

    因为早算好是半夜到荆州,因此船上诸人早在之前轮岗休息过,连花宜姝也在白天睡过了,因此大家伙这会儿半点不困,在船上时日夜轮班警戒,如今进入为了迎接天子而戒备森严的刺史府,自然就松懈下来,光吃酒菜不过瘾,还有行酒令的。

    花宜姝则由刺史府的女眷招待着,她多看了几眼不久后就要勾搭李瑜的炮灰女配,然后就不感兴趣地带着安墨去客院休息了。

    长得还没姑奶奶三分好看,不足为惧!

    她原本以为李瑜今晚不会回来了,谁知道她前脚刚进了院子,李瑜后脚就踏了进来。

    紧接着就是各种羡慕妒忌下属们能自在地行酒令玩耍,而他只能孤单寂寞地坐在高位看着,十分凄凄惨惨惨惨戚戚。

    花宜姝:……

    你羡慕你就跟着去玩啊!

    然而她也清楚李瑜就是这个性子,他就是放不下脸和那些人闹在一起。她还能拿他怎么办?只能哄着呗!

    不把他弄开心了,夜里睡觉又一直惦念,简直要吵死个人。

    花宜姝这样想着,让人拿了一些酒和一副骰子过来。

    对上李瑜惊讶又暗含期待的目光,花宜姝心里好笑,嘴上却道:“陛下,我在后头听见他们行酒令好生羡慕,可又不好叫刺史府上的人陪着玩,你能陪我玩几把吗?”

    李瑜:……

    他坐在罗汉榻上八风不动,“夜深了就好好休息,不要跟那些人学着玩乐。”

    【你怎么一天到晚就想着玩?吹了风还不去好好休息。】

    花宜姝心里翻白眼,谁一天到晚想着玩,又是谁羡慕得不行还跑到我这里来叨叨?

    她抬手屏退了室内丫鬟,也不管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坐下来就道:“律令太难了,妾身只会骰盘令,陛下您就陪着妾身玩几把,就几把。”

    最后三个字特意强调,十足的认真。

    李瑜仿佛被她笑颜如花的样子烫了眼,移开视线故作冷酷道:“你是武将之家出身,不通诗词歌赋倒也怪不得你。”

    花宜姝:……

    是谁当初一首打油诗做得乱七八糟?又是谁一天到晚抱怨太傅给的书太难懂今天看了明天就忘?

    不过小处子表里不一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花宜姝如今都懒得一一追究了。她晃了下骰盅,一粒骰子在其中滚来滚去,发出清脆的动静。她声音温软,“陛下,玩不玩?”

    明明花宜姝说的只是玩不玩骰子,可也不知是她声音中别有意味,还是夜深人静氛围暧昧,李瑜喉结滚了滚,终于点头应了。

    【虽然朕也很想玩,但这可不是朕主动提出的。是花宜姝她求朕,求了朕好多次朕才答应的!】

    【骰盘令骰盘令,还是骰盘令好,那些律令都是酸臭文人搞的文字游戏,朕还是喜欢骰盘令,玩起来才够爽快!】

    花宜姝:……

    她心里呵呵哒,表面却还是温柔地笑,“陛下,妾身玩骰盘令很厉害的,您输了可不要不认账。”

    李瑜微微一昂下巴,看起来万分矜持,“你只管用全力。”

    【你想多了,朕才是此道高手!到时候你输了喝得酩酊大醉,可不要求着朕抱你回去。】

    花宜姝:……

    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高手风范!

    花宜姝原本只是为了安抚李瑜,让他过过瘾免得晚上打扰她睡觉,但看李瑜这样自信,她也被激起了胜负欲。论权势论出身论武力我比不过你,我就不信在自己的老本行还能输给你!

    现今流行的酒令有三种,分别是律令、骰盘令和抛打令,律令是文人们最爱玩的一众,根据出题人的意思,或是对对子或是写诗应和,谁写不出来谁就喝酒,玩的就是文字游戏。

    而骰盘令则简单粗暴多了,或是丢骰子或是摇骰子,对比摇出来的数字,谁低谁就喝酒。

    花宜姝自认是高手,是因为在青楼里,行酒令也是女妓们的必修课,只因男人们应酬喝酒时,哪怕不去青楼,也会找几个女子在旁助兴。这些女子自然不可能是正经良家女。

    女妓们去了以后大多充当行酒令时的裁判,客人们有要求时自然也得下场一起玩。她从小到大,见多了被逼得喝到吐血的女人。小时候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没有确切的认知,她只知道自己生得美,可究竟如何美,能将人迷到什么地步,她并不知道,毕竟那些被折磨得形容枯槁的女妓,一开始也是极美的。

    那些喝到吐血的女人,有的休养一阵就好了,有的则就此香消玉殒。那时候的她多害怕啊,怕自己有一天也被这样折腾死,既然逃不开这命运,她就只能拼了命地去学,盼着将来有一天遭遇这种情形时,她能在酒桌上应对自如,而不至于输到只能被一杯杯往下灌酒。

    虽说长大后这项技能就不怎么用到了,毕竟凭这一张脸就能让男人们争着抢着替她喝酒。不过学过的东西是忘不掉的。

    她笑语盈盈地把骰盅推到李瑜面前,“你先来。”

    李瑜就拿起骰盅摇了摇,等他放下揭开时,只见那象牙骰子上五个小红点。

    【嘿嘿,朕厉害吧!】

    在李瑜的目光下,花宜姝故作为难地拿起骰盅摇了摇,当她揭开时,那骰子上赫然是六个红点。

    李瑜:!!!

    花宜姝故作惊讶地掩住了唇,“天,妾身竟然比陛下的大,我赢了!”

    自觉高手的李瑜第一把就输了,他心里觉得丢面子,面上却淡定依旧,不声不响举杯喝酒。

    【哼,运气而已,下一把一定是朕赢!】

    第二把:李瑜五点,花宜姝六点。

    李瑜:……

    【一定是因为今天花宜姝运气有点好。】

    在花宜姝的注视下,李瑜喝了第二杯酒。

    第三把:李瑜四点,花宜姝五点。

    第四把:李瑜三点,花宜姝四点。

    第五把:李瑜六点,花宜姝六点。

    第六把:李瑜三点,花宜姝四点。

    接连喝了六杯酒,李瑜的脸已经被自己打得啪啪响。

    【幸好,幸好花宜姝听不到朕的心里话,要不然朕的脸岂不是丢光了!】

    花宜姝:……嘻嘻嘻。

    【不过,花宜姝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难道她真的是高手?】

    花宜姝:……六把了,每一次都故意比你多一点,你现在才发现吗?

    李瑜不能接受花宜姝是个骰盘令高手的事实,他眉头一拧,已经酒意上头有些微醺地他将酒杯用力放在桌上,“继续来!”

    花宜姝:……好好好,小处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然后是六把又六把,六把又六把,李瑜满盘皆输,屋子的几坛酒全进了他的肚子。

    喝到最后他眼神都变了,再没有往日的冰冷漠然,七分醉意三分不甘地抓住花宜姝,“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赢!”

    听着他愤怒的指控,花宜姝心里啧了一声,暗道不必难过,毕竟凡人比不上高手没什么可丢脸的,面上却是一脸无辜,“啊,我也不知道,想必是我运气格外好吧!”

    李瑜信以为真,想到自己居然输在了运气上,不由悲伤地留下了一滴眼泪,他对着花宜姝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头一歪就昏睡了过去。

    花宜姝拍了拍他的脸,发现这人是真醉死过去了,就让人进来把他抬到床上去。

    侍女问是否给他洗漱换衣。

    花宜姝心想让侍女给他换衣裳,那小处子不就被她们看光了?当下立即摇头。可若是不换,这一身酒气的可太熏人了。

    花宜姝左右一琢磨,让人都退下,自己把李瑜的衣裳都扒了,还给他擦了擦身子,这一通做下来累得她微微气喘。

    都怪李瑜,死沉死沉的。

    原想给他把衣服换上,但想想李瑜那沉重的身体……

    花宜姝: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她把被子往上一拉将人盖住,自己也累得不行,倒在旁边就睡了过去。

    结果睡了没两个时辰,她就被吵醒了。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花宜姝:……

    她猛地睁开眼,正和光溜溜的李瑜四目相对。

    第51章 模仿,花宜姝的功课……

    由于是被吵醒的,花宜姝眼中并未有多少初醒的朦胧,她的目光和李瑜对上,看见他漆黑的眼瞳像是一汪被人搅浑的寒潭,震惊、不解、惊愕过后,又慢慢平静下来,变作了以往淡然冰冷的模样。

    外边已经天明,胭脂色帐子外的琉璃灯还未熄灭。

    光芒柔柔笼着,似是将他一张冷硬的脸也映成了绯色。

    大清早被这么一通吵,花宜姝再也没有了困意,只是她犯懒不肯起来,于是睁开的双眼又眯上,懒洋洋躺着没有动。发丝凌乱,面色慵懒,如玉脖颈掩在薄被下,好一幅美人倦起懒梳妆的画面。

    天子眼神定定地看了她两眼,忽然蹙起眉头,“昨夜发生了何事?”

    花宜姝檀口张合,“昨夜陛下醉了,妾身让人扶着陛下上床歇着。”

    闻言,天子眉心拧得更紧,似乎对这个说法并不满意,“还有呢?”

    花宜姝懒得动脑子,嘴上答道:“并无其他。”

    天子看向她的目光变作了审视,“既如此,为何朕不着寸缕?”

    花宜姝如实说了,“昨夜陛下满身酒气,妾身只好帮您脱去衣物擦洗身子。”

    天子又定定看她一会儿,才移开视线,声音一本正经,“原来如此。”

    【啊啊啊朕不信朕不信朕不信……朕不信!】

    花宜姝:……唯一一次完全实话却不被相信,伤心jpg.

    【昨夜一定发生了一定发生了一定发生了!】

    花宜姝:……

    【既然都让人扶着朕上床了,为什么还要亲自给朕脱衣擦洗?朕的内侍是死的吗?】

    花宜姝:……失算了竟然忘了他的内侍。感觉自己昨晚亏了。

    【擦洗后却又不给朕穿衣裳,她一定是做了什么!】

    花宜姝:……

    【让朕找一找证据!】

    花宜姝:……找把,能找到服了你。

    天子坐起身来,被子滑落,露出一具白皙修长的漂亮躯体。昨夜黑灯瞎火没法看清,这会儿一看,花宜姝的眼睛不觉亮了。目光一会儿看他脖子以下的地方,一会儿看他漂亮的腹肌,一会儿看他精瘦的腰肢……

    李瑜却没发现,他单手按着额头,假装宿醉头疼,实则眼睛慢慢转动,悄无声息观察这屋子里的一切。

    红色纱帐内被褥凌乱……【这有可能是证据,但也有可能是花宜姝睡相不好。所以这个不能算,朕再找找。】

    花宜姝:……

    姑奶奶睡相比你好千倍百倍!

    李瑜目光穿过纱帐看向外头。昨夜玩过的骰盅喝过的酒壶,都已经被收拾干净,看不出什么痕迹。

    目光慢慢收回,李瑜目光忽的一凝。

    地上,他的里衣散落在地上!还东一件西一件!

    【这就是证据!证据!】

    李瑜心里激动起来,【朕的内侍向来是妥帖的,哪怕是以前曹公公都不会把朕换下的衣裳随意扔下。就算是侍女,也没有收拾过酒壶却不收拾衣裳的!】

    【所以这一切是在下人都不在的时候发生的!】

    【下人为什么不在?为什么不守夜?难道当时朕和花宜姝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花宜姝:……

    【不不不,朕不能只看物证,还得看人证!】

    花宜姝:???

    不是,哪里来的人证?

    李瑜的目光开始扫视自己的身体。

    【嗯?身上怎么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啊啊啊有了有了有了!】

    花宜姝悄悄把目光投过去,却见李瑜炯炯有神地盯住了自己的胳膊,那里赫然有两块青紫的痕迹。

    【就是这个!这一定就是昨晚朕和花宜姝这样那样留下的痕迹!】

    花宜姝:……

    她有些心虚地往被子里缩了缩,话说昨晚她给李瑜脱衣服时嫌他太沉,猛一下扯着衣服将人翻了个身,这应该是李瑜撞床柱上磕的。

    紧接着,李瑜又在自己身上发现了几块青紫的痕迹,他那边大呼小叫欢呼雀跃,花宜姝却是越来越心虚,脑袋都几乎要缩进被子底下了。

    然而不过几息,花宜姝就又理直气壮起来。

    姑奶奶昨晚哄他开心,还给他脱衣擦洗,比下人还辛苦,如今不过是害他磕了几下,为何要心虚?

    心念转动间,花宜姝已经坦然起来,目光还饶有兴致地往小处子身上瞟。

    不愧是姑奶奶选中的男人,又干净又单纯又好看,等那个女配试探完,再好好享用他一番,等把小处子开苞了,就把女主救出来,然后就继续发力攻略女主……

    至于安墨说她爱上小处子什么的,那也不妨碍,有谁规定一个女人只能让一个男人爱上她,而不能同时一男一女或者更多人爱上她呢?

    倘若小处子真心爱我,见到越来越多人爱我宠我,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呀!假如他为此使性子闹别扭,那可就太不懂事了。

    花宜姝美滋滋地安排着接下来的计划,也就没心思去听李瑜的心声了,等她回过神时,却见李瑜已经俯下身来,用一种叫人看不懂的眼神盯着她看。

    这男人不言不动时,那张面庞愈发锋锐,冷冰冰的猛一看还怪吓人。花宜姝眨了眨眼,“怎么了?”

    李瑜:“你如何了?”

    【啊啊啊打嘴打嘴,朕昨晚醉酒了一定特别粗鲁,花宜姝她一定不好受吧!】

    花宜姝装傻充愣,“什么如何?”

    李瑜抿了抿唇,淡粉的色泽被他用力抿成了白色。

    【冷静冷静,不要慌不要慌。朕是皇帝,朕十九了,朕这个年纪应该经历过不少女人的,朕不能露怯,不能叫花宜姝看出来朕没经验!朕要温柔,朕得看起来落落大方。】

    于是他故作老练地摸了摸花宜姝粉嫩的脸颊,刻意放柔了声音:“你昨夜才承宠,今日就不必起身了。”

    花宜姝:……

    说好的温柔呢?你用力戳我腮帮子干嘛?疼啊!

    说好的大方呢?你说话为什么硬得像石头。

    若不是她听得见对方的心声,还真以为一夜过后李瑜就开始嫌弃她了。

    花宜姝是个绝不肯吃亏的性子,她绝不容许任何人欺负她。有能力一定当场报复回去,没能力也要暗中潜伏伺机而动。即便对方是她有些喜欢的小处子也一样!

    趁着小处子还没反应过来,她立刻抬手用力在对方胸前掐了一把。

    李瑜毕竟身怀武艺,花宜姝速度再快,在他眼里也慢吞吞的,发觉花宜姝的目的,他身子僵住,却忘了动弹,任由花宜姝在他身上掐了一把。

    李瑜身体一绷紧,身上肌肉就硬得堪比石头,花宜姝掐了个寂寞,气呼呼掀开被子下了床。

    李瑜下意识闭眼,随即又红着耳根睁开去看,却在下一刻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他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穿着衣裳!”

    花宜姝笑盈盈地回头,满脸无辜道:“是呀陛下,有哪里不合适吗?”

    李瑜闭上了嘴,一张脸青青白白十分好看。

    花宜姝憋着笑转回身去,抚着手指上缠着的发丝优哉游哉准备洗漱。

    发现我衣裳好好的,刚刚那一切只是你自作多情,羞不羞?

    是不是觉得无地自容,丢脸不已?是不是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再也不见人?

    花宜姝心里这样想,就听李瑜心里嚎了起来。

    声音与早上吵醒她的那阵还不同,隐约还有几分悲怆和委屈。

    花宜姝心里笑话了他几句,又觉得这样不行,好歹是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帝,她想要当上皇后还离不开他,把人逼得恼羞成怒了可不好。

    花宜姝心里啧啧了两下,就端正起面色,打算好好安抚他。

    【啊啊啊凭什么,做都做了,凭什么朕光着身子她却不脱衣裳?】

    【她是不是心里压根没有朕!】

    【她是不是在玩弄朕?】

    李瑜面无表情,心里委屈。

    花宜姝:……

    为什么李瑜就这么肯定他们已经睡过,为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到两人去赴荆州刺史的宴,一直到荆州刺史的女儿开始对着李瑜大献殷勤,花宜姝都没能想不明白。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从李瑜身上移开,放到了那位刺史小姐的身上。

    这位年芳十六的刺史千金相貌只是清秀,举止却分外娴雅,一看就受过专门的教导。花宜姝的目光定在她的一举一动上,就像当初观察模仿李瑜的气势压制曹公公一样,她开始观察这位刺史千金的一举一动,从走路到起坐,从倒水到夹菜……从眼神的落点到笑起来时嘴角弯起的弧度,一丝一毫她都没有放过。

    原本只是为了将来上京时,不在那些高门贵女面前露出破绽。

    但是看着看着,花宜姝就发现,这位刺史千金,似乎跟李瑜一样,也是个口不对心的家伙。

    她看起来似乎对李瑜爱慕不已,然而仔细观察细微处,花宜姝有些意外地发现,这人对李瑜非但没有爱慕,反而十分抗拒。

    花宜姝看了眼时不时暗示女儿的赵刺史,再看看小心翼翼隐藏抗拒的刺史千金。

    她勾起嘴角,笑得更温柔了。

    有意思,实在有意思。

    刺史大人,既然不爱令千金,不妨就让令千金跟了我吧!

    第52章 迟到补更敛财,花宜姝又要赚钱了……

    荆州刺史的女儿赵慕仪,原书当中只登场两章就再也没有了踪迹的龙套角色,在安墨的记忆里,这就只是一个推动剧情的工具人,目的就是让男三意识到女主对他没有情意,让曹公公为了替主子抱不平赶走女主,从而将女主彻底推向男主越不凡的怀抱。

    但是如今剧情大变样,男三李瑜对女主萧青只有看狗血八卦的兴趣而没有任何旖旎的念头,曹公公提前作死导致提前离开李瑜的身边,萧青早已被鬼楼的人绑走,至今还没能救回来。

    若这真是一本书,那么到此为止,这个女配已经失去了用处。安排她出场,读者还怀疑作者在水字数。

    但这是完整的世界,每个人都有血有肉,不会因为剧情发生变化,人物就改了性情。原剧情里赵刺史会为了巴结皇帝献上女儿,现如今他们到了这个地方,赵刺史怎么可能放过?

    让花宜姝有些惊讶的是,这个女配的表现跟原书里描绘的完全不同。原书中是恨不得变作颗饭粒整个黏在李瑜身上,现实中却是表面殷勤实则抗拒。

    要知道迄今为止,花宜姝所见过的人,还没有一个是脱离原书描述的。

    小处子不算,至少他表面上跟原书所描述的男三还是差不多的,写书人又没有描绘他的心思,从安墨这个读者角度也看不出李瑜的不同。因此花宜姝对这位货真价实的刺史千金越发感兴趣起来。

    参加这场宴席的人不多,除了李瑜和花宜姝,就只剩赵刺史一家了,因而花宜姝紧跟不放毫不掩饰的目光,很快就被赵慕仪察觉了,起先她还以为自己感觉错了,毕竟跟随在天子身侧的那位夫人姿容绝艳无与伦比,哪怕是女人见了她也要痴上一会儿,昨夜她跟着母亲招待这位夫人时,就已经领教过她的傲气,这样一位盛气凌人的美人,怎么会在意她呢?

    哪怕是她真的按照父亲的安排入了天子的后宫,只怕这位花夫人也不会将她放在眼里吧!

    赵慕仪心中这样想着,却还是难以忽略那道视线,不由抬眼朝花宜姝看去。

    这么一眼,却正正对上花宜姝的目光,而见她看过来,那位花夫人嘴角扬起,竟是朝她露了个笑,似云开雾散、似星月相映。

    赵慕仪愣了一愣,回过神后立刻低下了头,胸口却是被陡然加快的心跳撞出砰砰砰的细响。这并非就是她对花夫人一见钟情了,而是寻常人陡然见到绝色之时,不由自主生出的反应。

    她生得可真美啊!难怪传闻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君王,会愿意一路带着她。

    曲终席散,赵刺史起身为天子带路。

    天子曾经的老师如今在荆州当了个教书先生,赵刺史原本想召人过来,却被天子拒绝了,说想去亲眼看看太傅如今教书的地方,这才拖延到现在。

    一行人走在前边,赵刺史不断给自家女儿使眼色,奈何赵慕仪一直低着头装没看见,他又不敢怠慢天子,只得就此作罢。

    天子一走,热闹的刺史府仿佛突然冷清下来,下人们收拾杯盘碗碟,赵慕仪则回到了闺房,只是才刚刚走到自个儿院子,就被母亲训了一顿。

    “你父亲不是让你跟随前去,你怎的像个榆木脑袋一般?”赵夫人恨铁不成钢,她和赵刺史都是强势的性子,以致于生出的女儿性情软弱。

    听着母亲斥责自己没有尽力去勾引一名男子,赵慕仪忍下难堪,低头道:“连花夫人都没有跟去,我凭什么跟去?大家会怎么看?”

    赵夫人:“你管他们会怎么看,那位花夫人不也是一路缠着天子,才被天子收下的。”她一条条跟女儿掰扯,“咱们赵家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你父亲的位置也许多年没动过了,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你不珍惜些,难道想等明年再进宫,去和那些京城的世家贵女争?你也不想想你凭什么争得过人家?”

    见女儿咬着唇低头不语,她软下声音继续劝,“你想想陛下,他那样年轻,容貌那样英俊,又是万万人之上,上哪儿找这样好的?你多往陛下跟前露脸,我和你父亲再为你说话,让你跟随在陛下身边,这一路伺候着,等回了京城,没准连皇嗣都有了,其他女人还怎么跟你争?”

    赵慕仪忍不住道:“母亲难道没瞧见花夫人容貌?有她那样的美人在,陛下焉能多看我一眼?”刚刚宴席之上,无论她怎么奉承,天子始终神色淡淡,赵慕仪原本以为父母见到那副情景应该已经放弃,却没想到竟还变本加厉起来。

    赵慕仪对此事满心抗拒,提起花宜姝也是想要让母亲知难而退,赵夫人却认为女儿是担心争不过花宜姝,她便笑起来,“花夫人是生得美,可那又如何?任她是个天仙,男人看多了也就腻了,哪里有没碰过的女人新鲜?比起花夫人,你容貌虽逊色些,礼仪规矩却强了她不知多少。真要计较起来,你也未必会差多少。就算花夫人有手段独占恩宠,她每个月也总有不方便的时候,到那时候,就是你的机会。只要在那几日,你尽全力笼络住陛下……”

    赵夫人那些话像一根针一样扎进了赵慕仪的心里,她也说不清为何,只觉得又羞耻又难堪,红着眼忍了半天,才鼓起勇气道:“女儿不愿意。”

    闻言,赵夫人方才还温和的神色立刻冷了下来,她瞪着赵慕仪,仿佛这个女儿是她的仇人,“我和你爹已经定好了,你回去换衣打扮,晚上跟着出去迎接陛下。”

    话毕也不管女儿是什么神色,叫几个婆子将她抓住,就要强行把人弄进房里梳洗换衣。

    正在这时,一个婆子匆匆过来,“夫人,那位花夫人在院子里闹了一通,说咱们府里的人瞧不起她,她不住这儿要搬回船上去。”

    赵夫人一对三角眼放出精光,“怎么回事?”

    婆子道:“她的丫鬟凌晨就和一个侍卫出门,两个时辰才回,门子不认得那丫鬟,拦着不让进,双方吵嘴了几句。花夫人便说是咱府里下人是故意为难,是借此打她的脸。”

    赵夫人眉心竖纹更深了。她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是花夫人看出他们的打算,借故闹事,想要搅糊了他们赵家的谋划;随即才想起,下人们不知天子身份,只当是京里来的高官,又见他们老爷夫人有心将小姐嫁给所谓“宋大人”,所以把花夫人当做寻常姬妾之流,有意慢待也未可知。

    总归是件麻烦事,她现在也来不及仔细查,无论这件事是下人的慢待疏忽,还是那位花夫人特意为之,明面上她都得走一趟,将这件事体体面面地按下,否则真被花夫人闹着回了船上,天子也不知会如何想他们赵家。

    赵夫人没有耽搁,立即带人去了花夫人所在的客院。

    若是天子光明正大驾临,赵家得盖上一座小行宫迎接,但如今天子是微服私访,上头通知又来得迟,赵家连座别院都没来得及盖,只得临时将几座客院打通,又里里外外装饰了一番,作为天子临时下榻的地方。

    花夫人也自然住在这里。几座客院打通,连起来可比刺史府的正院大多了,赵夫人走路赶不及,让下人抬轿子快步将她送过去。

    她人还远远没到,就有人向花宜姝报信了。

    安墨有些紧张地在旁边转了几个圈,“怎么办怎么办?那个赵夫人就要来了。”

    “怎么办”三个字让花宜姝想起了小处子,她不禁一笑,优哉游哉道:“有我在,你怕什么?还有,不是你自己说要从咸鱼变成圣斗士吗?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怎么就退缩了?”

    安墨:……

    “圣斗士”三个字从花宜姝这种古色古香的美人嘴里吐出来,怎么看怎么违和啊!

    安墨原本就是那种不愿惹事的性子,花宜姝今早把她派出去,又嘱咐她回来时找人闹事,安墨心里紧张得要命,连准备一晚上的挑衅语录也磕磕巴巴说不出来。谁知她这副畏畏缩缩鬼鬼祟祟的样子反倒引起了门子的警惕,认定她是外头想要混进府的,府里如今招待贵客,老爷夫人千叮咛万嘱咐,门子不敢怠慢,自然不肯放安墨进来,把安墨吓得,以为自己要流落在外了,当即鼓起勇气跟门子吵了起来。

    不得不说,花宜姝当真是十分了解安墨的性子,门口如她所愿闹了起来,被安排到附近盯着的曹顺子立刻冲出去把安墨救了回来。

    这才有了赵夫人的理亏。

    曹顺子如今负责打听消息,完了经常分享给安墨,安墨由此知道了赵夫人这人十分厉害,心里当然害怕,既担心自己给花宜姝惹麻烦,又担心花宜姝不能收场,但看花宜姝这样自在的模样,她拍拍胸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是见多识广的现代人,我要当奋斗家当圣斗士,我不能怕。”

    安墨渐渐说服了自己,然后笔直地站在了花宜姝身后,老老实实充当一个丫鬟。

    片刻后,赵夫人来了。

    安墨心道:来了来了,这算是宅斗了吧!待会儿一定会有各有明里暗里的机锋要打吧,我要睁大眼睛竖起耳朵,把每一个字都记清楚,下午好做笔记。

    然而赵夫人话还没说两句,花宜姝就坐在桌前悠悠道:“其实我是个实在人,夫人只要给我一万两,这件事儿就算了。”

    安墨:!!!

    这……这么直接的吗?

    第53章 贪心,我要钱我还要人……

    花宜姝的直白显然也惊到了赵夫人,这个满眼精明的妇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我不明白贵人的意思。”

    赵夫人这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一万两我不会出,但我不想明摆着得罪您,您也不要明摆着给我难看,我装没听懂,你就装说错了,咱俩和和气气体体面面把这个过节抹去了。

    赵夫人自认做法体面,毕竟只是两个下人生了口角而已,不过一件小事,她亲自过来赔礼已经足够诚意,花宜姝若是想要借此敛财,那就打错算盘了,他们赵家虽然是不如鼎盛时期了,好歹也还是一州刺史,真要闹起来,捅到天子那里去,谁的颜面都不好看。

    与此同时,她心里也对花宜姝充满了鄙夷,这女子不仅礼仪规矩上不得台面,还如此贪财愚蠢,浑身上下除了一张脸,竟无一处比得上她的女儿,若不是探听得她是花熊之女,赵夫人还真以为这是天子从哪个乡野破落地里带出来的。

    赵夫人装傻充愣,花宜姝却不跟她客气,她抚摸着怀里毛发蓬松的雪儿,说道:“既然赵夫人听不明白,那我就再说一遍,一万两,你会给我的。”

    若是花宜姝想要的是普通物件,赵夫人给就给了,权当打发麻烦,但花宜姝要的是一万两,一万两银,赵家当然拿得出,却不能随随便便就送出去,毕竟几处田庄一年的产出也才几千两银。以这女人贪财的嘴脸,今日若是轻易给了她银钱,明日她又会借着别的事索要,到时候没完没了。

    她匆匆赶过来,原本是忌惮这位天子宠爱的花夫人,没想到对方闹这一出仅仅是为了钱,哈哈,这不是反将把柄送入了她手中?此时赵夫人对花宜姝已经没有了丝毫敬畏,反而轻蔑不已,听她句句不离“一万两”,赵夫人心头冷笑,这花夫人也真是个蠢货,她拿离开刺史府威胁她,她就不怕赵家将此事告到天子那里去?

    “花夫人,看您年纪与我女儿相当,今日我就厚颜以长辈自居,告诫您一句,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别终日想着金银财宝,有那个命拿,也要想想有没有那个命享。”

    赵夫人这话可相当不客气,要不是仗着拿捏住了花宜姝的把柄,她也不敢这么说。连安墨都听不出不对,抬起眼怒视着赵夫人。

    花宜姝脸上却不见动怒,赵夫人骂人虽然难听,可她夸人也好听啊,看在赵夫人把她夸年轻了两岁的份上,花宜姝丝毫不生气,更何况迄今为止在花宜姝面前以长辈自居的,不是大老板就是青楼里的老鸨龟公,赵夫人堂堂刺史夫人非要与这些人对齐,脾气不好也是情理之中。

    她这番怡然自得的模样落入赵夫人眼中,却叫对方生出了狐疑。以赵夫人的阅历来看,似花宜姝这种贪财愚蠢的人,被这样明晃晃的讽刺一句,非得气得跳起来不可。可她这反应,不对啊!

    赵夫人正狐疑,却听花宜姝道:“夫人,你既然也知道自己的年纪能当我娘了,怎么这么大把岁数,还活得这样天真,连言外之意都听不明白呢?”

    赵夫人一怔。

    花宜姝却道:“你们赵家打的什么主意,打量谁看不出来呢?我要真有心与赵家为难,以陛下对我的宠爱,今早席上说一句,令爱还能在陛下跟前晃悠那么久?”她摸着怀里的猫,悠悠道:“我不过是看出赵家是有底蕴的大族之家,令爱也是个规矩本分的。想着帮你们一把,顺便要些打点上下的银钱,毕竟这一路上山高水远,回京后又有不少交际应酬,处处捉襟见肘的,我手里要是没有银钱,哪里分得出余力照看令千金?罢了,既然赵家没有诚意……”

    她扬声朝外喊:“紫云,送客。”

    门外的紫云应了声,当即进来要赶赵夫人出去。

    赵夫人却陡然如梦初醒,忙堆起笑脸,“哎哎哎,这可真是……夫人竟是这个意思,我真是糊涂了,竟然没领会真意,还误会了夫人,真真蠢人一个。”她站起身满脸羞愧,“我年纪大了,脑子没年轻人好使,夫人勿怪夫人勿怪,我那小女性子木讷,要是没有您提携,将来不知要被哪个野人哄去。您可千万别和我计较。”

    花宜姝撇开脸不看她,“我哪里敢跟刺史夫人计较,毕竟我也不过是一个贪图金银财宝的蠢货罢了!”

    赵夫人就跟小太监上身似的围着她转,她将脑袋撇向哪里,赵夫人就转向哪里,浑然一个讨主人欢心的小丑,安墨站在一旁都看呆了。

    就这样,在赵夫人放下脸面身段的赔礼讨好之下,花宜姝才终于破涕为笑,摸着小猫道:“也罢,看在赵家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上一把。”

    赵夫人大喜,立刻让人去拿钱来。

    说是一万两银子,但实际上谁家也不会抬出这么多笨重不好运输的银子来送礼,要么换做一盒银票,要么换成等价的黄金或是珠宝。

    果然,没过一会儿,几大盒珠宝以及一些银票就送到了花宜姝面前,花宜姝随意伸手抓了一把金珠子,又看了一眼其他玛瑙玉石珊瑚珠,心里大致估算一把,发现这里面折成现银已经远远超出一万两。看来赵家的诚意果然很足。

    于是花宜姝面上笑得更灿烂了,她和赵夫人,眨眼就从正锋相对变得亲亲热热,看得安墨等人目瞪口呆。

    既然钱都拿到手了,那留着赵夫人也没什么用,花宜姝手上扇子一摇,紫云立刻很有眼色地道:“夫人,到您该午睡的时辰了,省得夜里又没力气。”

    夜里没力气?夜里做什么没力气?

    赵夫人秒懂,立刻识趣地告辞了,花宜姝还摇着扇子佯装热情,“我也就睡一个时辰,到时可要让令千金到我这儿走走,既然都是要做姐妹了,我可得好好瞧瞧她。”

    赵夫人当即应承,喜气洋洋地走了。

    赵夫人一走,花宜姝就晃晃悠悠地回了卧室,从一盒金珠里抓出一把,屋里伺候的每人赏了几枚,喜得她们跟过了年似的。

    身边人各个扬着笑脸开开心心,花宜姝看了也高兴,将人屏退,花宜姝将安墨单独留下,正要问她事儿办得怎么样,就见安墨不知从哪儿找出个册子,正用炭笔一边写一边满脸疑惑地朝她问问题,仿佛她花宜姝成了传业授道的老师。

    对上这种目光,花宜姝不由挺直了脊背。

    “曹顺子说那个赵夫人为人很强势很厉害,她一开始看起来确实很厉害的样子,后来为什么突然就开始讨好你了?你不是都要赶她走了吗?”安墨真是好奇,好奇又崇拜,赵夫人那个气势,强得就跟高中教导主任一样,她站在花宜姝身后都忍不住头皮发麻不敢对视,一开始还嘲讽花宜姝来着,怎么花宜姝几句话,赵夫人就大变活人?

    花宜姝心想就这?不过她还是很乐意在安墨面前显摆自己的,她道:“其实这世上本没有绝对强势的人,端看她面对的是谁罢了。你把赵夫人往天子跟前一放,看她敢不敢强势?”

    安墨恍然大悟,“所以她是因为怕你?”

    话音刚落她脑袋就被花宜姝用扇子敲了一下,倒也不疼,就是一脸茫然。

    花宜姝心想这丫头可真笨。她以前总爱说她傻里傻气的,现在却是不敢了,怕说得多,这丫头真变得越来越傻。“赵夫人态度变了,不是因为她怕了我,而是我给足了她暗示。”她耐心给她解释了一番。

    赵家虽然有个刺史的官职,但底子却有些空虚。赵家夫妇的儿子只有两岁大,远不能帮衬家族,如今唯一能指望的只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儿,正好天子路过,他们但凡有点野心,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但是女儿看起来有些不情愿,长相更不是十分出挑的那种,有花宜姝美玉在前,更加被衬得黯淡无光。照这么下去,天子压根不会提出纳赵家女儿。哪怕赵家厚着脸皮提出来,哪怕天子收下了,要是花宜姝有心从中作梗,赵家女儿也得不到宠爱,那赵家想要更进一步就更没指望了。

    花宜姝原本站在赵家的对立面,赵夫人不敢得罪她但也不会巴结她。

    但是花宜姝这一次出手,一切就都不一样啊!她先是开口要钱,降低赵夫人的戒心,让她自以为拿捏住了花宜姝的把柄,可以不必再忌惮她。然后再一句话推翻赵夫人之前的认知,让她明白要钱并不是花宜姝真正的目的,她低估了花宜姝。

    之后她再一口一个“上下打点”“捉襟见肘”,就是叫赵夫人知道,她不是真心赶人,而是借此拿乔,想要赵家高高兴兴奉承着把钱送上。

    赵夫人好歹是刺史夫人,能嫁给刺史做正妻,她的出身必然也不俗,这样的人是有自尊傲气的,若是花宜姝当真心意已决,那赵夫人绝不会那样舔着脸巴结恳求,但花宜姝明晃晃给出了暗示,只是稍稍低头卖个好,就能搭上花宜姝这条线,何乐而不为呢?

    她既然能为了家族逼着未出阁的千金去向天子奉承,自然也愿意为了家族的将来,舍下自己的脸面讨好花宜姝。

    花宜姝:“如今在赵夫人的眼里,我和他们赵家是互相需要的。毕竟我是一个父母双亡身无恒产的孤女,唯一有的只是天子的宠爱,可这宠爱就是无根浮萍,谁也不知道将来哪一天会被风吹散。如果我是一个漂亮蠢货,必然不会有这样的担忧,可我又不是,所以我必须借助赵家的钱和势力,以便将来去了京城也有施展的手段,而赵家他们缺一个能帮他们在天子跟前进言的人,舍一些钱财就能获得这桩好处。他们怎么会不乐意?”

    安墨又问:“既然这样,为什么他们还要把女儿送过来呢?”

    花宜姝:“我终究只是个外人,既然我现在能暗示赵家搭线,日后也能暗示比赵家更强的家族。自然没有他们的亲生女儿可靠,现在我们是盟友,等她女儿得宠了,赵家就会立刻一脚把我踢开。”她摇摇扇子,啧啧了两声,“可惜啊,从头到尾,我只答应帮他们照应女儿,可没有答应把他们女儿送到龙床上得宠。”

    她说完,对上安墨满脸崇拜的模样,只觉虚荣心一下爆棚,得意得尾巴都要翘起来。

    果然啊,她这样聪明,这样成功,身边没有人见证怎么行?

    “对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安墨正在迅速记笔记,闻言立刻答道:“我让林侍卫带着我去的,我们在牢里见到了那个人,幸好赶上了,他说……”

    听完了安墨的讲述,花宜姝双眼微微合上,打了个哈欠道:“晓得了,半个时辰后叫我。”

    真是被小处子传染了,她以前可从来不午睡的。

    半个时辰后,花宜姝神清气爽地起来,让侍女给她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发髻也换了个,除掉那些漂亮的珠宝首饰,只用一枚绒花一条发带,袖子也束起来,俨然一副要出去跑马踢球的飒爽打扮。

    “夫人,赵小姐到了,已经进园子了。”

    从园子走到这儿,还要好一会儿功夫呢!

    花宜姝拎起雪里拖枪就走了出去。她走到园子里的假山后躲着,远远就看见赵慕仪由远及近,那张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愁色,可真惹人怜惜。

    花宜姝盯着她走起路来袅娜又端庄的步态,脚下不由自主跟着模仿,嘴上则道:“看见那个小姑娘了吗?”抚着雪儿的脊背,她交代道:“你冲过去,扑倒她!”

    雪儿喵呜一声,身子轻巧地跳上假山,几个跳跃后直奔赵慕仪而去。

    “啊呀”一声,赵慕仪被雪儿狠狠一撞,摔倒在地。

    花宜姝则整整衣摆,快步走了过去。

    对不住了赵夫人,钱我要,人我也要。

    第54章 计划,李瑜有危险

    赵慕仪差点被丫鬟婆子按着强行去梳洗打扮,中途母亲被花夫人引走,她才挣脱开丫鬟婆子,跑进屋子里屈辱地哭了起来。

    后来母亲回来,却变了一副脸色,叫她去客院里见见花夫人。

    赵慕仪不肯,赵夫人却说,“你去见见她,晚上就不必你去前边。”

    只要去见见花夫人,晚上就不必再去奉承天子?赵慕仪不信母亲会轻易放弃将她献给天子的计划,可是转念一想,能躲过一次是一次,况且,如果她得罪了花夫人,花夫人在陛下跟前告状,也许就能破坏父母的谋划。

    怀着这点不可告人的心思。赵慕仪走进了客院。

    这原本就是她的家,她来到这里也不需人带路,只是脚步迟疑,面有愁色。

    她该如何得罪花夫人呢?故意将人推入池塘里?

    赵慕仪看了眼园子里的池塘。这池塘不很深,人站立其中只淹没到胸口处,原本养了不少锦鲤,只是如今天儿冷了,锦鲤都不往上冒,花夫人若是摔进去,着了凉留下病症怎么办?不行。

    故意将人推倒?

    赵慕仪看了眼地面,赵家这片园子很大,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弯弯绕绕四通八达。

    她想象了一番花夫人被她推得脸着地摔在地上,抬起头来时鼻子塌了脸也破了满脸是血……顿时吓得面色微微发白。

    不行,她只是想要小小得罪她,不是要故意害她毁容失宠,这法子不行。

    赵慕仪瞻前顾后,绞尽脑汁想了许多得罪花宜姝的办法,却都因为这样那样的顾虑放弃。

    想要得罪人怎么这么难?

    赵慕仪心里发闷,她仔细回想着花宜姝的相貌。

    她如今只见了花夫人两次,却对这位容貌倾城的贵人印象深刻。两次她都是穿着大红大艳的衣裳,满头金翠,华贵无比,戴着那么多华丽的首饰,若是容貌稍稍逊色,便会被珠宝的光泽压住,人反而黯淡无光,等同于首饰架子,可那位花夫人容貌极盛,无论是多么艳丽的衣裳、多么华美的珠宝,都只是为她的容貌增添光彩,而不会压下她一丝一毫的风头。

    她不敢相信母亲口中的话,这样的美人,哪怕是天子,又怎么能看腻呢?

    赵慕仪想着想着,忽然眼睛一亮,既然花夫人喜爱珠宝首饰,那她去见她时,“悄悄”偷走一件,不就既能得罪她又不会伤害她?

    至于自己会背上偷窃的名声,赵慕仪并不在意,这里是她家,父母哪怕是为了家族名声着想,也会想尽办法压下这件事,就算……就算花夫人不肯放过,非要将此事宣扬出去,那她也认了。她反抗不了父母,又想要破坏他们的谋划,总要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定好目标,一心一意想要去花宜姝屋子里偷东西的赵慕仪并未料到,会有个胖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秤砣一般将她撞倒在地。

    赵慕仪下意识叫了一声,坐在地上看着那只撞倒她的猫,呆呆回不过神。

    “雪儿!你是不是又捣乱了!”

    一道清脆婉转的女声响起,赵慕仪愣愣抬头望去,就见一个秋香色的身影从假山后转出来。那人脚下蹬着马靴,裙子只到膝盖下,隐约能看见里头同色的袴装,手腕处绑了白色的护腕,头发用发带竖起,通身没有任何首饰,只在胸前别出心裁地夹了一朵粉紫的绒花。

    这是一幅极为飒爽的打扮,像是随时能骑马远行下场打球。可是一看见她的脸,赵慕仪又呆了呆,竟然是那位花夫人,她竟也会做这副打扮?

    “嗯?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几步上前,将赵慕仪从地上拉起,问道:“你伤着没有,给我看看?”

    赵慕仪被她关切的眼神看着,脸红了红,摇摇头道:“没事,我没事。”

    花宜姝却不信,她拍掉赵慕仪身上沾到的尘土,转头对缩在一旁的猫道:“你过来!”

    听出她语气严厉,那白猫喵喵了几声,却不敢反抗主人,小碎步走了过来。花宜姝则抬手就往它脑袋上拍了几下,“真是惯得你越发无法无天了,连人都敢撞了?看我不打你!”

    白猫被打,发出一阵焦急的叫声,赵慕仪见这白猫生得实在可爱,于心不忍伸手去拦。

    花宜姝侧对着她,余光瞥见她伸手来拦,不但不收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拍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赵慕仪吃痛地嘶了一声,白嫩的手背当即就红了。

    “啊,你怎么伸手过来?你又不是看不出我打得有多用力。”赵慕仪闻言,还以为花宜姝想要赔罪,正想着不如借此闹一闹得罪她,却听她道:“看来你是真心想要救这猫儿。”

    赵慕仪:……

    花宜姝将猫脑袋轻轻一拍,说道:“看到没,人家并不怪你,还不快走?”

    白猫喵喵叫了两声,身子转入假山后消失了。

    赵慕仪见状不禁有些羡慕,“夫人这猫好听话呀,可真有灵性。”

    “那是自然。”花夫人话音刚落,赵慕仪面色忽然一僵,她发现自己腰以下的地方被掐了一把。

    掐了一把赵慕仪屁股的花宜姝暗道这小姑娘屁股没她翘,看来缺少锻炼。对上赵慕仪古怪的目光,她笑道:“干嘛这样看我?我看你摔的是那个地方,就掐你一下,见你并不吃痛,看来也没摔疼。”

    的确如此,赵慕仪摔在了柔软的草埔上,叫那一声纯粹是受了惊吓。

    可她还是有些别扭,哪怕对方也是女子,还是比她容貌更胜百倍的女子。

    只是这位花夫人的性情,怎么与之前所见不同。

    她心中这样想,就听花宜姝道:“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和你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

    赵慕仪心里一跳,险些以为对方听见了她的心声,她面皮微红,点了点头。

    花宜姝便哈哈一笑,“那不是陪在陛下身边,得装装样子嘛!”

    赵慕仪见她笑起来英姿飒爽,与宴席上所见的妩媚风流的模样大为不同,心里真心敬佩,“你真厉害。”若是她装得能有花夫人七分像,也不至于私奔那晚被父母提前发现端倪,也不知她的靖郎如何了?

    她正想着,手却被花夫人执起,对方摸着她泛红的手背温柔道:“是不是很疼?我带你回去,给你敷点药。”说话不算,她还低头往她手背上吹了一口气。

    温热的气息扑到手上,赵慕仪面皮红了红,小声道:“不必了,过一会儿就消了。”

    花宜姝摇头,“这可不行……不过膏药敷上去难免黏腻。”她思量了一会儿,忽然朝她竖起一根手指,笑得一脸俏皮,“有了!你说说你有什么心愿,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帮你。”

    赵慕仪心里一跳,忍不住生出了期盼,“真的吗?”

    花宜姝骄矜地昂了昂下巴,前边英气模样是跟萧青学的,这会儿又是跟李瑜学的,十足傲娇的模样。“不是我吹,以陛下如今对我的宠爱,他什么都会答应的。”

    赵慕仪立刻道:“那您能不能在陛下跟前说说,把一个人从牢里放出来,他是无辜的,并没有犯什么错。”

    花宜姝还以为赵慕仪会请求她帮忙逃脱父母的控制。毕竟她此时在赵慕仪面前表现出来的,可是个不拘一格又心善聪慧的形象,很好交朋友,绝不会拖后腿还能带给她助益。听见她提出想要救人,花宜姝顿时感到些许不妙,“你这样着急,他莫非是你情郎不成?”

    赵慕仪没有回应,一张脸却红得几乎滴血。

    这就是默认了。

    花宜姝十分失望,啊,竟然真是情郎,看来她想要让赵慕仪爱上她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就失败了。

    啧,真是扫兴,好好一个洁净女儿,作甚不好,为何非要爱上臭男人呢?也不知道她那情郎干不干净。

    毕竟也不是谁都像李瑜那样,是写书人钦点的处子身呢!

    花宜姝心里感到有些无聊了,随口问道:“那人是谁?”

    赵慕仪红着脸道:“他名叫杨靖,是一个文武双全的豪士。”

    杨靖?

    花宜姝目光一亮,这可就巧了,这人不就是她今早让安墨和林侍卫去探监的那位吗?

    自从安墨决心成为奋斗家后,她整日绞尽脑汁地回忆剧情,还真叫她又想起了一些东西。这个名叫杨靖的,就是后期男主越不凡手中一员大将,给朝廷造成了很大麻烦,而此时这人就在荆州大牢里。花宜姝让安墨去跑一趟,本想提前将此人收入麾下,却不想这人对功名利禄的诱惑半点不动心,花宜姝午睡时还琢磨是否要亲自去一趟,探探这人想要什么,她不信会有人没有欲望。

    却没想到这件事的头绪在赵慕仪身上。想起赵慕仪明明抗拒却不得不殷勤奉承天子的模样,想起原书中她为了接近李瑜最后弄得身败名裂。花宜姝当时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落到原书中的下场,现在方才发现,写书人的确厉害,他落笔写下的,的确没有差错。

    那么问题来了,杨靖一个穷书生,是怎么勾搭上刺史千金的?莫非她当初给安墨说过的穷书生和千金小姐的戏码,竟当真应验了?

    与此同时,被花宜姝惦念着处子身的李瑜正面临着危机。

    私塾后边的草堂里,门户闭合,他曾经的老师将一把刀抵在他脖颈处。

    李瑜面色冰冷,“你不是孙太傅,你是谁?”

    面前人撕开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年轻陌生的脸。

    “在下鬼楼十八堂堂主,想请宋大人跟我们走一趟。”

    李瑜冷哼一声,表面冷漠,内心振奋:来了!传说中的绑架!朕要将你们一网打尽,开启明君的第一步!

    第55章 说服,花宜姝一次到手两……

    花宜姝把小姑娘带到了她的屋子里,途中听了一路小姑娘与情郎的过往。

    原来这杨靖还是孙太傅的学生,孙太傅数年前辞官回乡后,就在城里开了家私塾教养学生。赵家仰慕孙太傅的才华,奈何没法将人请到家里,只得让赵慕仪换了轻便的男装去私塾里一并听课。提起这段时,赵慕仪眼中有些温情,她道:“爹娘虽然严厉,但其实待我也是真的好。”

    花宜姝撇撇嘴,毫不掩饰地翻白眼,“真待你好也不会逼着你伺候陛下。”

    赵慕仪面色一僵,仿佛不愿美梦被戳破一般,“我是赵家的女儿,我理应为家族牺牲……我对不起爹娘。”

    花宜姝:“都让你牺牲了还叫对你好?”她手里没扇子,就下意识去勾缠在指尖的李瑜的发丝,“在我看来,我想杀人就帮我递刀、我想放火就帮我烧柴、我想要吃喝玩乐就帮我出钱出力,这才叫对我好。”虽然说目前为止,小处子只做到了最后一点。

    这番话听得赵慕仪大惊失色,“你……你怎么会这样想?杀人放火是不对的!”

    花宜姝却灿然一笑,“所以说,你我只是泛泛之交,若是真心为我好的人,他不会上来就喊我做得不对,他只会先帮我做完事,然后再抱着我喊:心肝肝,一定都是他们先欺负你,是我来晚了!”

    说到这最后一句,花宜姝声音忽然一变,不复之前清脆娇俏的样子,而是略微有些粗、雌雄莫辨,仿佛真是一个全心全意疼爱花宜姝,为了花宜姝什么都愿意做的痴心人。

    她这表演起来活灵活现的模样可把赵慕仪看呆了,隔了一会儿她才回神,没再反驳花宜姝的话,只是神情变得复杂起来。显然也意识到了,她爹娘对她的那点好十分有限。

    花宜姝心道:这才对嘛!天下无不是父母这句话她最看不上了,赵家夫妇为了前程拼命逼着女儿巴结一个不爱的男人,细细说来,和那些狠心将闺女卖进青楼的父母也没多大不同。区别只在于是被一个人嫖还是被一群人嫖。

    况且赵家父母将女儿送去私塾,也不见得就是思想开明,恐怕是认为太傅是天子的老师,将女儿送去学几年,将来入宫更好亲近天子吧!

    而有了花宜姝这一番话,赵慕仪明显对她更信任了一些,向她吐露了更多的细节。

    原来杨靖虽然穷又无父无母,却是个好学的,小小年纪就趴在窗边偷听太傅讲课,孙太傅见他聪明好学,就允许他入内听课,一来二去,与赵慕仪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杨靖他一身好武艺,又有文采,将来肯定能做出一番事业,以杨靖的才华品性,爹娘应当会欣然接受,却没想到……爹娘为了阻挠我们,竟将靖郎污做盗贼,强将他押入了大牢里。”

    赵慕仪有时候也恨自己软弱,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她既无法反抗父母,在天子面前又不敢行将踏错拖累家族。她一面恨父母的拆散与逼迫,一面又囿于父母多年的抚养和赵家给予的一切。这样矛盾和痛苦,逼得她夜夜难眠,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分。

    花宜姝目光落在她眼下连脂粉也几乎盖不住的青黑上。

    心里好几个念头转来转去。

    在安墨给她讲过的原书剧情里,杨靖这个人的确是个文武全才,可他对越不凡忠心耿耿,对朝廷却极为痛恨。剧情后头,朝廷出动了不少兵力才将他绞杀。

    因为这人的确很有才华,所以男主还和女主感叹了一番可惜。当时她和安墨都没有在意,只当这人对朝廷的痛恨和对越不凡的忠心只是书里一个普通的设定。就和李瑜堂堂天子却十九年守身如玉一样,是个写书人蛮不讲理的设定。

    可是后来她发现,李瑜守身是因为童年阴影和四面楚歌的险恶宫廷内斗,何楚文一眼识破萧青的女儿身是因为她自己也是女扮男装,而赵慕仪的矛盾也是事出有因。尽管写书人并未点出,可这背后的隐情却是实实在在的。

    如今看来,杨靖对朝廷的痛恨和对鬼楼的忠心必然也有缘由。在写书人没有点出的地方,一定是和他青梅竹马的赵慕仪出了什么事,才会导致他跟着鬼楼一条路走到黑。

    这么看来,这杨靖应当还不算太差。

    花宜姝心里有了计较。嘴上却道:“原以为你是为了你自己,却没想到竟是为了臭男人。真给咱们女人丢脸。”

    赵慕仪一听这话,以为花宜姝不肯帮她,不由泪盈于睫、满脸祈求地看着她,“求求你了花夫人。只要您帮我这一次,我一定会竭力报答您的!”

    也许是她看起来太可怜,也许是她打动了花夫人,这位容貌看起来盛气凌人,脾气却率真直爽的花夫人终于犹犹豫豫地答应了,“那好吧!”

    赵慕仪喜极而泣,就听花宜姝道:“不过还要你答应一件事。”

    赵慕仪立刻擦干眼泪点头,“您请说。”

    花宜姝道:“这无缘无故的,我也不好在陛下跟前说要救一个男人。这样吧,你我既然年纪相仿,你就装作你是我相交多年的闺中密友,这样我就能合情合理地为你解救情郎了。”

    如此一来,赵慕仪在天子跟前献殷勤的举动,也可以解释为是为了救情郎心切而病急乱投医了。

    赵慕仪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当即喜不自胜连连道谢,还给花宜姝出了个主意,“凭空说来恐怕无人会信,若是夫人愿意,我会拿出一些信物与夫人交换,再伪造一些你我多年书信往来的证据。”

    这想得可真是太周到了!有了一位实实在在的刺史千金出来作证,还有对方竭力伪造的书信往来做证据,她是花熊之女这件事,再也不用仅仅靠她一张嘴去啰嗦了,也再也不会有人像当初的曹公公一样随意出来质疑了。之前花宜姝就忧虑过这件事,毕竟花熊之女这么活生生一个人,哪怕藏得再紧,也不可能没有任何人证,如今这一条漏洞可算是补上了。

    花宜姝心中大为满意,嘴上却有些嫌弃,“看你这胆小的,也不知靠不靠谱,你可要仔细些,别在外头露了马脚,要是妨碍了陛下对我的宠爱,我可饶不了你。”既然不指望让赵慕仪爱上她了,花宜姝说起话来自然也不必顾长顾短了。

    赵慕仪见她这样,心里却反而松了口气,忙发誓自己绝不会泄露出来。两人商量了一些细节,对了对“闺中密友”的口供,这才彼此都心满意足地分开。

    赵慕仪刚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就遇到了母亲。赵夫人其实是看赵慕仪在花夫人那里待着太久,疑心这不省事的女儿坏了她和花夫人的合作,才使人到客院门口候着,等赵慕仪一出客院,她收到消息,立刻就到女儿院子里来了。

    见到母亲,赵慕仪下意识有些畏惧,但是想起花宜姝的交代,想起她做起戏来活灵活现的样子……她心里突然多了几分勇气,不等母亲开口,反而主动迎上去,说道:“母亲您知道吗?原来花夫人是我相识了数年的好友。”

    被女儿抢先出口的话转移开了注意力,赵夫人也忘了心里准备好的盘问,惊讶道:“你说得是真的?你何时有了这么一位朋友?之前怎么不说?”

    母亲果然精明!赵慕仪心头一凛,但想到提前预料到母亲的反应并帮她给出应对之策的花夫人,赵慕仪心里十分崇拜,信心也更足了,甚至朝着母亲演出了一个惊喜的笑来,“我也没想到呢!几年不见,宜姝变化太大,若不是她唤我过去还拿出了信物,我也不敢信。”

    她顿了顿,不慌不忙地说出早就和花宜姝对好的说辞,“母亲可还记得四年前咱们一家前往潭州一事?当时因为狂风暴雨不好行船,咱们就在岳州停歇了几日,我正是在那时候和宜姝结识的,此后四年,我们一直有书信往来。”

    四年前的事赵夫人自然也记得,荆州和岳州都处于长江流域附近的城池,只不过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大船从荆州前往潭州走水路最方便,途中自然免不了经过岳州,女儿因此结识岳州刺史之女还是有可能的。更何况她和丈夫虽然探听出了花夫人的底细,却还没来得及告知女儿,听她如此亲昵地唤出花夫人的闺名,自然信了几分。赵夫人心中这样想,抬眼就见女儿紧张地望着她。

    “母亲若是不信,我……我屋里还有与宜姝往来的信件,我这就去拿来给您看。”其实这信件已经在花夫人那里伪造好了几封,如今就放在她的袖袋里。

    赵夫人一直知道女儿有几个书信往来的好友,听她这么说已是彻底信了。难怪花夫人会选中他们赵家合作,原来和女儿还有这层关系。

    如此,她就更不用担心了,有了花宜姝这样的好友劝说,想必女儿不会再抗拒他们的安排。

    赵夫人难得对着女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你是我的女儿,你说的我怎么会不信?不必你忙活了,累了一天,回去好好歇着吧!”

    赵慕仪这才告别母亲,回到房中,她终于大大松了口气,只是想到母亲这副完全被花夫人料中的反应,再想想自己为了以防万一央着花夫人提前造好的书信。心情更加复杂了。

    ——这里毕竟是你爹娘的地界,哪怕将你那靖郎救出来,只要你爹娘想,他也迟早会再回牢里。不如你跟着我们一块走,到时候我再帮你那靖郎谋一份差事。他要真有本事,自己就能建功立业,如此,我为陛下谋得了一员猛将,你那靖郎有了事业也不会再被你爹娘看轻,到时候你再领着杨靖上门找你爹娘提亲。光明正大,风风光光,不比你们私奔后再东躲西藏强?

    想到花夫人为她安排得如此周到妥当,再想想爹娘为了家族利益逼着她向一名陌生男子献媚,赵慕仪心里又是动容又是难受,自己的亲爹娘,竟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爹娘,宫中有花姐姐这样既豪爽又细心,既温柔又聪慧的完美女子,陛下是断然不会看上我的,哪怕我进了宫也注定不能为家族谋利,不如一切听从花姐姐,靖郎是个好人,将来他建功立业,也必然不会忘了帮衬岳家的,如此我也算为家族做出了贡献。”赵慕仪心思定下,精心挑选了自己最贵重的东西打算送给花宜姝当做信物,又一刻不停地开始伪造书信,她挖空心思,将这四年来发生的许多事写在纸上,又因为此时正心怀浓烈感激,因此信里的每一个字都无不包含感情,任谁看了,任谁看了这些信,都不会怀疑赵慕仪与花熊之女花宜姝的情分。

    赵慕仪那边忙忙碌碌,花宜姝这里却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天子被歹徒劫走了!

    消息是林侍卫带来的,他道:“夫人不必太过担心,陛下身怀武艺,又一路避开歹徒的耳目留下暗号,想必是自有成算。我们的人已经追踪过去。前来禀报一声,只是唯恐夫人担忧,还请夫人待在刺史府不要外出。”

    林侍卫说不必担心,花宜姝也就真的没有担心……才怪!

    要是其他人告诉花宜姝说有个皇帝放着一大群手下不用,自己一脚踏入贼窝,那花宜姝肯定以为这人脑壳哪里漏了。

    但这事儿放在李瑜身上,花宜姝就信了,以小处子那变幻莫测天马行空的心思,还真做得出为了找出对方老巢以身犯险的举动!

    想都不必想,那胆敢假扮孙太傅劫走天子的,一定非鬼楼莫属了!

    写书人给男主开的金手指未免太不讲理了,有一群忠心耿耿的下属也就算了,还有精通易容术、面具一贴就完全变成另一个样貌的,这叫只能费尽心思点痣、变声、练体态步态的花宜姝嫉妒不已。

    小处子可是她的荣华富贵、她的通天之路!他要是有了个万一,那她迄今为止费心筹谋的一切岂不成了水漂?

    这个蠢东西!男主有金手指他又没有!区区一个男三而已,亲自去挑衅男主,当真不要命了吗?

    花宜姝越想越急,越想越燥,本想着歇一歇再去会会那个杨靖,现在却是一刻也等不得了。林侍卫一走,她立刻换了身衣裳,戴上披风兜帽出了门去。

    ……

    荆州大牢。

    “杨靖,有人来看你了。”

    牢头话音落下,杨靖却只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这两日,已经有两拨人来看过他了。都是不知身份,却摆明了招揽之意,说是只要他点头,立刻就能把他从大牢里捞出去。

    杨靖任由他们许下什么承诺也岿然不动。

    然而当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时,杨靖浑身一震,猛地爬起来扒住栏杆,“你怎么来了!”

    下一刻,那身着绮罗的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艳绝天下的面容,杨靖看得怔了一下,却很快皱起眉头,“你是谁?”

    监牢里光线昏暗,对方又戴着兜帽,杨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是方才这女子走过来时,无论身影还是步态都几乎与赵慕仪一模一样,杨靖才上了当。

    花宜姝见他神色还算正经,没有流露出色眯眯的丑态,心里对他的评价高了一分,才道:“是赵小姐让我来看看你。”她说着将一封信和一支簪子塞到对方手里。

    杨靖一看簪子和字迹确实是赵慕仪,立刻信了,他拆开信件如饥似渴地看了起来。

    赵慕仪在信中写了花宜姝是她的好姐妹,又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丈夫,可以为他们俩筹谋未来,交代杨靖千万要听花宜姝的,说她此番欠了花宜姝天大的人情,需要杨靖去偿还云云。

    花宜姝为何知道,说来不大好意思,因为她偷偷看了赵慕仪的信。

    好在她看人一向准,赵慕仪确实是个老实丫头,没有明里一套暗里一套。

    杨靖极其珍惜的一字一字看完信后,对花宜姝的态度温和了许多。

    “您想要我做什么?”

    花宜姝:“这两日已经有两拨人找过你了吧?”

    见杨靖点头,她也不意外。毕竟原书中越不凡手里有一个专门为他收罗人才的部门,没有黑点的就制造黑点,将人逼得上了官府的通缉令走投无路,再如神兵天降般现身,让对方死心塌地地效忠鬼楼;有黑点的……比如杨靖这种身陷囹圄难以翻身的就更简单了,雪中送炭多来几次,就把人赚到手里了。

    她继续道:“不久后他们一定会再来,你就跟着他们走,倘若他们带着你去的地方有一位被他们俘虏的宋大人,你就尽全力救他出来;倘若他们带着你回了老巢,那你就设法联系上一个名叫萧青的女子,报上我的名字,她会信你的,届时里应外合,将她救出来。”

    “这两件事,只要你做成一件,就能封官进爵,风光迎娶你的赵小姐。”

    第56章 迟到补更发威,永远不要得罪美人……

    监牢里潮湿阴暗,冷如严冬。

    隔着一层薄薄的稻草,冷意和湿气似乎能顺着单薄的囚衣渗入骨头缝里。

    监牢里到处都是冻得面色发白的人,人多的牢房还好,能相互搂着取暖,人少的,只有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份儿。凡是进了大牢的,除非家里有钱疏通关系送来取暖的被褥,否则待上十天半个月,人就废了,出去后也只能做个病秧子了。

    然而杨靖在这监牢里却是个例外,他的牢房里只有他一个人,衣物也是最单薄的囚衣,吃喝并未得到特殊照顾,可是他的面色依旧不错,也没有像其他囚犯一样因为太过寒冷而失了体面。

    傍晚的光斜斜在墙壁上打了几道横,一个脊背佝偻的老头推着一桶稀饭从远处徐徐走来。他是负责给犯人派饭的。

    走到杨靖监牢前时,这老头脚步停了停,一边打饭,一边将细弱蚊蚋的声音传入了杨靖耳中。

    “杨兄弟,你考虑得如何了?”

    果然来了。第一次是扮做狱卒,这一次却是派饭的老头。那位夫人说得果然没错。她早就已经探听到了这个组织内部的消息,而这自称鬼楼的帮派,却至今一无所觉。哪方比较厉害,一目了然。

    杨靖心头彻底定了下来,口中道:“你们那日给的承诺,当真会兑现?”

    他的声音同样细弱蚊蚋,传入老头耳中。老头听出他意思,不由一喜,“金银财宝,美人权势,我们鬼楼从不亏待兄弟,只要加入,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当然,等鬼楼势力壮大了,也一定会帮你报仇,兄弟的委屈不能白受!为了表示诚意,只要杨兄弟肯加入,不出两日,定然会把那位赵小姐送到你身边。”

    ——鬼楼行事狡诈,心狠手辣,你千万记得,不要暴露自己的软肋。

    那位夫人所说的话在耳边响起,杨靖忽然一笑,“那赵小姐我早就玩腻了,鬼楼要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好,要什么美人没有?我还稀罕她?”

    赵慕仪毕竟是刺史之女,鬼楼刚刚劫走了宋大人,刺史府正是戒备森严的时候,想要从中劫出刺史千金可不容易,但为了笼络住杨靖这个人才,下点血本也是值得的。上边早就已经做好决定,但此时听见杨靖主动开口说腻了赵小姐,老头不禁大喜,这可少费了不少事儿,他忙道:“那赵小姐也就是出身高,姿色不过平庸,比这好的女人多的是,只要杨兄弟加入以后多为鬼楼立功,想要什么样的美人都有!”

    听这老头一句句诋毁赵慕仪,杨靖笑得似有深意,“好,记住你这句话了。”

    ……

    “不好了不好了,监牢里的杨靖跑了!”

    由于杨靖是刺史交代押进去的,人一走,衙役赶忙奔到刺史府通报了。

    刺史府问死了几个人?

    衙役忙道:“并未死人,也不知道那杨靖怎么做到的,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这衙役生怕刺史降罪,说话战战兢兢,赵刺史此时却压根不关心杨靖跑没跑,他现在也慌得不得了。

    天子在他的地界被贼人劫走了!天子在他的地界被贼人劫走了!天子被劫走了!

    这个消息简直如同晴天霹雳,直接将赵刺史劈了个魂飞魄散。一直到现在,赵刺史的手还是抖的,人也昏昏沉沉恍恍惚惚。除了副统领特意交代要守护的刺史府,他手下的其他兵力都派了出去,可即便如此,一时一刻没有救回天子,他就一时一刻不能安心。

    天子要真在荆州出了什么事,那他……赵刺史简直不敢想那个后果。

    正在这时,又一条坏消息传来:“不好了大人,花夫人不见了!”

    花夫人怎么会不见?赵刺史瞪大眼睛。

    那侍卫也是满头的汗,“花夫人不久前离开府邸,小的们不敢阻拦,只得派人跟着,谁知往回走时,忽然冲出来一群面具人,将小的们打伤在地,然后扛起花夫人的轿子就跑了!”

    赵刺史:……

    赵刺史整个人瘫倒在地汗如雨下。

    副统领特意交代加强刺史府的防卫就是为了保护花夫人,现如今竟连花夫人也陷落贼窝……

    完了,完了!他一切都完了!

    ……

    花宜姝蛊惑完杨靖,就坐着轿子往回走。

    以她如今的身份,想要进出大牢还是很简单的,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合适的借口,安墨带着林侍卫只能偷偷摸摸地去,被林侍卫问起时也是支支吾吾,只说是她的吩咐。现如今她和赵慕仪串好了口供,自然就能以帮赵慕仪解开心结的借口前来。

    至于她亲自去牢里见一名陌生男子合不合规矩……

    说来好笑,规矩都是束缚底层人的,她现在勉强算个宠妃,她没有横行霸道就已经是规矩本分了,替闺中密友看个男人又算得了什么?

    等到将来杨靖立了功,不用想也知道她得到的只会是美名。

    怀里抚着白猫,花宜姝细细盘算,赵慕仪已经是她捏在手里的人了,将来杨靖爬得越高,她对她也会越感激,而赵慕仪又能反过来牵制杨靖,只要她花宜姝一日是赵慕仪的好姐姐,杨靖就一日是站在她这边的人。

    京中贵女身后都背靠大族势力,她自然也不能落后。

    以杨靖的本事,那两件事无论他做成哪件,都对她大大有益。不过杨靖到底是个新人,鬼楼应当不会直接将他带回老巢,也许会带他去附近的堂口。这样一来就能和抓走小处子的所谓堂主对上,有了杨靖里应外合,端了这个堂口应该不是难事。

    花宜姝希望是这样。

    倒也不是她不想救萧青出来,萧青毕竟是女主,有光环在头上顶着,况且越不凡是抢她去当媳妇,必不会害她性命。可小处子不一样,他毕竟身份贵重,万一一不下心泄露了真实身份,鬼楼绝对不会对他心慈手软,反正都已经得罪了皇帝,不宰了他难道还放虎归山?

    想到小处子以身涉险,花宜姝就暴躁起来。这个蠢蛋,笨死他算了,历来都是天子稳坐后方,御驾亲征的都没几个好下场,他这样单身匹马过去,能落到什么好?不想当皇帝换个人来当!

    花宜姝突发奇想,嘶,既然连穿书都有了,那有没有一种术法能将人灵魂互换的?比如,把她和小处子换一下。

    怪道人都爱做白日梦呢!花宜姝只要一想到自己跟小处子灵魂互换,既能占据小处子那具年轻健壮的体魄,又能占据他的皇位,就开始得几乎要飞起来。真要是那样,那她一定会对小处子宠爱,且只宠他一个,毕竟,谁能不爱自己的身体呢?

    坐在晃晃悠悠的轿子里,花宜姝想得正美,忽然间怀里的雪儿警惕地睁开眼睛动来动去,一副十分焦躁不安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

    花宜姝隐约感到一点不妙。

    然后轿子一停,外边一阵打斗喊杀声后,轿子又一次颠簸,然后就飞快地动了起来。

    花宜姝看都不必看,从抬轿人变得又稳又快,就感觉出换了人。

    这……莫非是她心里恶念太深,所以遭了报应?可这现世报未免也太快了吧!这不符合规矩!坏人不都是坏事做尽富贵享够,等到最后年纪大了才有可能遭报应的吗?现实里都是这样演的!

    大老板就是其中之一。

    花宜姝按住砰砰乱跳的心脏,小心掀开轿帘,就看见一名灰衣人在前边抬脚,许是察觉到动静,那人转过脸来,花宜姝吓了一跳,原来是熟悉的鬼楼杀手!!

    她前脚才安排一个人自愿入鬼楼做卧底,后脚她就给被鬼楼给劫了!

    果然,这不该是属于坏人的报应,这是好人该遭的报应,当真是又快又狠,叫人目不暇接。

    不得不说,知道了劫走她的是鬼楼一方,花宜姝心里平静了不少。不知路数的她才怕,鬼楼这都打交道两三回了,她怕个球。

    也不知道小处子被他们劫去了哪里,若和她是同一处,那可就有意思了。

    察觉到花宜姝掀开了轿帘,那面具人正要狠狠瞪视她一下,却不防对上了花宜姝的笑,面具人愣了一下,后头抬脚的人却没停,轿子晃悠一下,险些摔下去。

    “老实点!”片刻后,这面具人底气不足地吐出这句话,然后轿子继续前行,花宜姝也识趣地落下轿帘,不再试图挑衅这些杀手。

    也不知走了多久,等轿子停下时,花宜姝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座陌生的宅院。

    一个模样凶狠的婆子将花宜姝从轿子里抓出来,带进了一间屋子里。

    一名青衣面具人,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见她回来,回头道:“花夫人,好久不见。”

    花宜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是你啊!”

    青衣人反倒愣了一下,呵呵一笑,“夫人不必装,你怎么可能认得我?”

    花宜姝一边安抚着怀里暴躁的小猫,一边施施然坐下,“怎么不认得?那天我还对你笑了一下,你这就忘了?”

    花宜姝瞎说呢,这些杀手戴着一模一样的面具,她能认得哪个?唯一有印象的就是沔州那次一个举刀想要砍她的杀手。那人当时中了李瑜一刀,谁知道死没死。不过花宜姝也不怕被拆穿,毕竟但凡是男人,都不会忘记她笑起来有多好看,而她面对任何一个能对她造成威胁的人,第一反应就是笑。她这么说,永远不会出错。

    她这样坦然笃定的模样果真虎了青衣人一跳,他哈哈笑起来,竟然主动揭下面具,“不愧是夫人,记忆惊人。实不相瞒,当日沔州一别,在下就对夫人念念不忘。”

    花宜姝抬眼一瞥,竟是一张消瘦普通的脸,她大失所望。切,话本果然是骗人的。

    她顿时兴趣全无,懒懒道:“可惜了,长得丑,不配上姑奶奶的床。”

    青衣人原本还笑着,听到她这句话顿时变了脸色。他哼了一声,“你那位高权重的丈夫,如今不过是本堂主的阶下囚,你若是识相些,就该知道怎么做。”他一边说着,一边绕到花宜姝身边,抬手搭上了她的肩。

    幽幽香气从面前女子的身上飘出,青衣人着迷般深吸了一口,只觉香气袭人,闻之难忘。

    花宜姝却是咯咯一笑,果然啊,像小处子那样的男人终究是极品,寻常男人,便如面前这青衣人,无论武功多高,都只是随便一勾引,就能迫不及待贴近她的色鬼。

    青衣人:“你笑什么?”

    花宜姝:“我笑啊,是因为我忽然觉得,您当真是英俊潇洒、温和可亲。”

    她将对方搭在她肩上的手抓住捧到身前。

    女子的手柔嫩得不可思议,青衣人被这样的绝色一奉承,只觉忘乎所以飘飘欲仙。

    下一刻,他手心一痛,不由自主瞪大双眼。

    只见花宜姝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小小的匕首,将他那只手狠狠钉在了桌上。

    刀锋穿透血肉,刹那间鲜血横流,青衣人面色扭曲,震惊的同时暴怒不已,正要抬手将人打开,却在花宜姝出口的瞬间骇然呆立原地。

    花宜姝说的是,“区区一个刚刚升任副堂主的青衣,也敢碰姑奶奶的身子,死芽儿活腻歪了!”

    青衣人呆住。鬼楼内等级分明,灰衣是最低等的杀手,青衣是副堂主,堂主则是红衣,这是鬼楼的规矩,而“芽儿”则是楼里的暗话,说的是鬼楼里年轻一辈。而这些东西,外人是没有机会得知的。

    他叫也不敢叫了,忍着痛颤抖道:“您、您是……”

    花宜姝嗤笑一声,“今天姑奶奶教你一个道理,永远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美貌的女人。”

    青衣人被她吓住,一时忘了作声。

    他太痛,也太恐惧了,以致于没有发现,花宜姝按在匕首上的手微微发颤。

    花宜姝:……

    幸好把安墨说的都背熟了,太险了太险了!

    第57章 周旋,姑奶奶要钱怎么了……

    花宜姝能一次成功的原因有二,一是鬼楼在男主越不凡的控制下,的确防守严密,外人几乎没可能知道鬼楼内的消息;二是她面前的人只是一个刚刚从灰衣升上来的青衣,在鬼楼当中,还只能算是个愣头青。

    偏偏就这么个愣头青,没有上头命令,就敢出动人手将她劫过来。

    花宜姝为什么这么清楚?废话!不用想也知道,如果真是鬼楼上层乃至楼主越不凡想要抓她,就这么个小小的青衣副堂主敢把她带到房中图谋不轨?

    更何况花宜姝左想右想,也想不出男主抓她的目的。

    根据安墨的说法,整本书里女主的武功可以排到前十,男主越不凡是战力天花板,李瑜排个男三,据说是武艺高强,但花宜姝总觉得这个“武艺高强”有水分,所以沔州那一次他们才会被鬼楼的人压着打,当时那个能把女主压着打的应该就是越不凡。

    越不凡那厮独独喜好女主那种不卑不亢、好强勇武的女人,像她花宜姝这样利用美貌博取荣华富贵的,是越不凡最为不齿的。

    一声轻响,花宜姝将匕首从青衣人手上拔了出来,一道血线迸射而出,险些弄脏了花宜姝漂亮的衣裙。

    她站起身,一边转着手中染血的匕首,一边打开窗户往外瞧,“这就是你们十八堂的地盘?啧,看着真寒酸。”

    一个小家里的儿孙尚且各有心思,更何况是鬼楼这么庞大的一个江湖组织?哪怕越不凡再神通广大,花宜姝也不信他能让鬼楼中的每个人都把心拴在一处。一个小小的副堂主都能敢为了满足自己的色欲出动人手劫人,更何况是鬼楼上层?就不信他们当真是铁板一块。

    青衣人赶紧给被洞穿的伤口上了药,他一抬眼就看见花宜姝倚在窗前,无论是那漫不经心的神态,还是那转起匕首来娴熟的姿势,都绝不是他之前所以为的柔弱闺阁千金。

    难道她是鬼楼中派出去潜伏在官府那边的人?可从未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啊!更何况,看她走路时足音略沉,压根不像身怀武艺。

    在最初的惊惧过后,青衣人忍不住生出怀疑来。

    “你心里是不是在想,我没有武功,不像是鬼楼的人?”

    青衣人吓了一跳,本就因为常年佩戴面具而苍白的面庞更白了几分,他忙低头,“不敢。”可是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鬼楼里哪一号人物与面前之人相符。

    花宜姝见果然吓住了他,心里暗暗松一口气,拿腔作调起来也越发得心应手。“哼,你也不想想,若没有我在宋大人身边吹枕头风,那姓宋的狗官身边一二百护卫,当日岂会只带几个人上山,又岂会轻易就让楼主抓住萧青?小芽儿就是小芽儿,目光短浅,看不出背后深意。”

    原来是这样!青衣人恍然大悟。如今再想想,当时他几乎一刀就要杀了她,寻常女子早就吓傻了,花宜姝却还不慌不忙冲他一笑,分明是有恃无恐,这样一个女子,怎么会是养在深闺里的官户千金呢?

    青衣人正为自己得罪了这样一位楼中的大人物胆战心惊,就听花宜姝接着道:“也罢,你这样的小人物,不知道我的身份也是寻常。我只告诉你一句,我是楼主埋伏起来的暗线,非紧要时刻不可动用,你现在自作主张将我劫了过来,最迟明日,楼主就能收到消息,到时候……”

    如果说花宜姝之前那一番装腔作势吓住了青衣人,叫他不敢再违逆她的意思,那么此时她这句“最迟明日”,则是把他本就紧绷的心弦又狠狠拉扯了一把。

    一想到楼里残酷的规矩,想到楼主可能会降下的惩罚。青衣人就骇得面色发白,一时连体面也不顾了,噗通一声就跪下来道:“求夫人救命!”

    看他泪水直流的丑态,花宜姝心里暗爽,面上却一脸烦躁,“你破坏了我的计划,还好意思喊我救命?你知道楼主为了给我安排一个刺史千金的身份费了多少人力物力,那些朝廷的人有多道貌岸然你又不是不知,现今我被你们抢了过来,在那些人眼中已经是失了名节的残花败柳,这个身份几乎已经废了!”

    一听后果如此严重,青衣人怕得几乎魂飞魄散,也许是人被逼急了真能生出急智,他忽然脑瓜子一亮,急忙道:“夫人,有了有了,小人有主意了!”

    花宜姝怀疑地看着他,似乎不相信他突然变聪明了。

    青衣人连忙道:“您丈夫,就是您名义上的丈夫宋大人被堂主抓到了此处,如今正关着,只要将您和她关到一处,您的名节不就保住了?”

    原来还真关在了这里!花宜姝心里暗喜,面上却十分嫌弃,“我道是你有什么好主意,原来是想让我跟着那狗官吃苦受罪。”

    “不不不。”青衣人忙摇头摆手,“若是您能带着宋大人逃出去,那朝廷鹰犬必定对您感激不已。”

    花宜姝按捺住心里的激动,面上故作迟疑,“楼里分堂众多,各个堂口也并不都互通消息,我虽不知你们十八堂堂主收到了楼主的哪些指示,但也必定是楼主的大事,如何能妨碍?”

    青衣人如今一心以为花宜姝是楼主越不凡的心腹,忙竹筒倒豆子般将十八堂接收的指示吐了出来,“自从楼主抓了萧青后,那姓宋的朝廷鹰犬一直在向朝廷请兵追杀咱们鬼楼的兄弟姐妹,前不久还说要招安,摆出许多蛊惑人心的条件,弄得楼里人心浮躁。所以楼主下了指示,要拘来这狗官和朝廷谈条件。”

    “我也猜到是如此。”花宜姝来了句马后炮,但青衣人毫不怀疑。

    两人说定,就要出门去,房门还未开花宜姝就脚步一停,回头恼怒道:“差点被你这死芽儿诓过去,我又不能暴露身份,怎么将那姓宋的救出去?不是要惹他怀疑?”

    青衣人生怕得罪她,忙道:“夫人有所不知,官府的人为了救出狗官一直紧追不舍,堂主带着堂口里大半人马出去引开追兵,如今堂口里人正少,更何况那姓宋身负武功,只要解开他的迷药,夫人再打开门锁,到时候我让手下人放放水,他就能带着夫人逃出去。”在青衣人的想象中,花宜姝是鬼楼的人,那想要再抓住姓宋的还不是易如反掌?如今最要紧的是保住花宜姝这个清白的身份。

    花宜姝也猜到了他的想法,她心情大好,拍拍青衣人的肩膀笑道:“小芽儿有胆色有脑子,将来十八个堂口里,必定有你的一个。”

    青衣人闻言大喜,高高兴兴地吃下了花宜姝画下的大饼,却听花宜姝又道:“不过倒也不急着将姓宋的救出去,你们堂口应该不缺钱花,先给我来点。”

    青衣人愣了一下,“啊?”

    啪一声,花宜姝直接甩了他一巴掌,表情冷厉,“愣着作甚?姑奶奶缺钱花也不给?还是你觉得我会赖了你们十八堂的账?”

    她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再没有半点“花夫人”的派头和雍容,反倒像个江湖恶匪,青衣人不敢忤逆,忙将她带了过去。

    花宜姝跟在他身后,目光不露痕迹地观察这个地方。心里则道:张太医早就说过小处子已经不怕这鬼楼的迷药了,他既然假装被迷药迷倒,想来的确是像林侍卫说的那样自有成算,那她就不耽误他了,先找找这个堂口有什么东西可以捞的。

    啥也好,哪怕是几百两银子都成,她不能空走一趟白受这个罪!

    ……

    花宜姝忽悠人的时候,被关在地牢里的李瑜悄悄睁开了眼睛。

    他去拜访多年不见的太傅,然而当看到太傅的第一眼时,他就确定那个人不可能是他的太傅。

    哪怕那个人跟太傅的身形和面貌和声音几乎一模一样,可只要看他开口说上一句话、抬脚走上一步路,李瑜就确定,这是个假货。

    熟悉的人忽然完完全全变了个样子,若不是知道有易容术这种东西,李瑜都要以为太傅被什么孤魂野鬼占了身子。

    太傅有了危险?不大可能。

    那么太傅被他们抓起来了?

    李瑜决定一探究竟。他假装没看出太傅已经被掉包,按着假太傅的提议跟他去了无人的草堂。之后被绑架、被撒迷药,顺理成章。

    鬼楼一定想不到,朕天赋异禀无人能及,迷药已经对朕没有用了!

    接下来是熟练的装晕,被他们带走时还能一路留下暗号。

    这一路可真是远啊!装晕真是个苦差事。李瑜动了动因为太久没有动而微微发麻的身体,心里却十分兴奋:这里如此隐蔽,应该就是鬼楼的大本营了吧!等朕里应外合灭了这祸害,朕应该会成为史书上第一个直取敌方内部剿灭全部贼匪的皇帝吧!将来他们一定会夸朕是个文武双全的明君吧!

    等朕杀了越不凡救出萧青,花宜姝也一定会对朕万分崇拜吧!

    想到花宜姝这几日对他的冷淡,李瑜握了握拳头,起身一拳头轰碎了牢房的铁索!

    该死的鬼楼,该死的越不凡,你们的爷爷来了!!

    第58章 相逢,感情蒙蔽了李瑜

    砰的一声巨响,正在库房里挑选东西的花宜姝吓了一跳,她目光一动,不等青衣人反应过来就立刻道:“一定是朝廷鹰犬追过来了,还不快带人去门口拦着!”

    青衣人已经被忽悠瘸了,闻言也忘了那动静起先是从地下传来的,立刻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青衣人一走,这里唯一一个监视花宜姝的人就没了。

    趁这个机会,她立刻丢开拿在手里的黄金,转身往库房深处走去。

    虽然安墨一直强调萧青才是主角,但是花宜姝横看竖看,都觉得男主越不凡的设定更加强大。身为主角的萧青家境寻常、武功又没有天下第一,反而是越不凡,不但武功无人能及,还拥有鬼楼、拥有无数财宝和对他忠心耿耿各有才干的下属。身为主角的萧青反而是被他各种抢来抢去,最后被抢着抢着还爱上了越不凡,这就离谱。

    可从岳州到现在,无数件事证明那写书人并不是随便瞎写,既然原书结局时鬼楼已经拥有了抗衡朝廷的力量,那么哪怕他现在暂时低调、哪怕他现在的势力还没发展到书中结尾时那般强大,现在也一定不容小觑。

    到了书中后期,鬼楼可不是简单绑个人这么简单,甚至越不凡还打着诛杀奸臣贪官的旗号杀了不少朝廷命官,到最后还能甩开朝廷的追兵带着女主去往海外仙岛逍遥快活。

    虽然书中大部分情节都是女主和男主的爱恨纠缠,关于鬼楼杀人劫财干涉朝廷的事情只是作为背景一笔带过,但花宜姝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她和李瑜安墨等人,可不就是对于男女主爱情来说可有可无的背景?

    综上所述,被越不凡惦记上可不太妙,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被鬼楼暗杀了,所以凡事能躲着还是躲着为妙,小命要紧啊!

    以上,也许是大部分普通人的想法,但绝不属于花宜姝。

    假如鬼楼没有跟她发生任何过节,假如她一路上都没有遇到鬼楼的阻碍,那她肯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又不是那起子乐意多管闲事的。但是!鬼楼欺负她花宜姝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第一次抢了她的女人!还差点杀了她!

    第二次,抢了她的男人!

    第三次,还把她给抢了!

    没有人可以在欺负我花宜姝之后还不付出代价的!从来没有!

    如果说萧青被抢之后她就已经对鬼楼、对越不凡起了杀心,那么现在则是恨不得将鬼楼、将越不凡给烧成灰扬了!

    拿走点金银珠宝算什么本事,要拿就拿走对鬼楼重要的东西!

    花宜姝脚步匆匆从库房中穿过。刚刚进来时她就一眼将库房的大小扫入眼中。普通宅院最后边是下人居住的后罩房,而这栋鬼楼秘密建来当做十八堂堂口的宅子,后罩房则建成了库房。

    存放金银珠宝的地方只不过是库房最外边的地方,不断往里走,能看见架子上摆放各种武器。花宜姝扔掉自己那把路边买来的小匕首,换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小刀,呲的一声,小刀砍掉了最后一把门锁,花宜姝推门进去,果然在里头翻到了不少整理妥当的竹简和线装纸册。

    果然不出她所料,十八堂是负责网罗人才和搜寻情报的堂口。这里边放着不少十八堂的秘密。

    花宜姝大致翻了一圈,没有鬼楼大本营的秘密,不禁有些失望。剩下的这些,也就勉强够看吧!

    其中有已经被十八堂弄到手的人才档案、控制他们家人的地方,还有一本记录鬼楼几处暗桩以及……匆匆翻到最后一页,花宜姝目光顿住了,解药?

    是了,鬼楼除了那些普通的灰衣杀手之外,还有一批只有男主越不凡才能操控的死士,据说每个人都喂了毒,每个月发作一次,只能每个人从越不凡手里领取短暂的解药,安墨当初还吐槽过这个设定,说已经21年了还要用11年以前的梗。

    外边传来的动静越来越大了。花宜姝扫开那些不重要的东西,着重收拢面前的几本册子抱在怀里就要出去。然而刚刚踏出那间小屋,她的脚步就顿住了。

    她停在原地,将解药那一页撕下来塞进胸衣里。然后又一次翻开几本册子,一目十行强行背了下来。

    背完之后,她在这小屋里放了把火。

    等她走出库房时,火势已经蔓延到库房内存放金银的地方了。

    一抬眼,喊杀声冲天,到处都是刀光剑影,有一个人围攻了鬼楼十几个人。

    花宜姝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揉揉眼睛仔细瞧,发现自己没有看错,的确是一个人!是李瑜一个人围攻了鬼楼二三十个人。

    原来李瑜武艺高强这个设定也是真的!

    花宜姝拍拍胸口,找个地方藏起来看戏。

    就见这个堂口无数灰衣面具人提着刀剑涌了上去,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近李瑜的身。

    因为李瑜一手抓着一个流星锤!那长长的、白练一般收放自如的铁链拴着一个脑袋大小的锤子,哪个杀手被砸这一下,当即就浑身哆嗦地倒了下去,花宜姝甚至听见了骨头被撞碎的咔嚓声。

    还有杀手企图用药粉将李瑜弄晕,结果药粉撒过去,李瑜不但不倒,反而瞪着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甩着脑袋大的流星锤,一锤子将那撒药粉的给撞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那个杀手飞到了花宜姝身旁,他没有晕过去,提起剑还要再战,花宜姝举起石头就将这厮砸晕了过去。

    砸完人她又躲到了水缸后围观李瑜大战杀手。

    越看她越心潮澎湃,越看她双颊越红。

    天呐,她从未想过小处子竟然有这么一手,多么强大、多么彪悍、多么勇武,这也太厉害了吧!

    这副威武的身躯,要是我花宜姝的身体,那该有多好!

    该死的写书人,偏偏将我写得弱不禁风,难道一个女人,就不能同时拥有娇嫩的肌肤、无双的美貌和强大的武力么?

    不过那写书人连自己的女主都不珍惜,还给她配了个脏黄瓜,可见他不仅迂腐还没脑子,像这种蠢货,不配写出我花宜姝的完美!

    花宜姝揉了一把自己吹弹可破的脸,然后捏紧了指尖缠着的头发。这些习武之人打起架来大开大合还不停变换场地,没一会儿,李瑜就由远及近。

    与此同时花宜姝也终于能听见他的心声。

    【该死的鬼楼杀手,杀人杀得爽不?今天爷爷我送你们下地府!】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

    【怎么才二十多人?堂堂鬼楼大本营就这么点人?越不凡呢?死哪儿去了?】

    【萧青又被关在哪里?】

    【龟孙子敢跑……别想跑,一个都别想!】

    花宜姝:……

    见势不妙的青衣人想要打开大门逃出去,却被李瑜一锤子锤烂了手,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转身逃向了后院。打光了其他人的李瑜就拎着大锤子追在他后边。

    两人渐渐接近花宜姝所在的地方。

    花宜姝站了起来,忽然冲着李瑜喊了一声,“夫君!”

    花宜姝还是头一回这么喊,听见声音的李瑜愣住了,有一瞬间他脑袋稍稍往后偏,似乎想转过头看看身后是否有人。但他立即克制住,拧起眉头问:“你为何在这儿?”

    他这么一耽搁,原本快要被李瑜追上的青衣人瞬间逃出生天,他感激地看了花宜姝一眼,还以为这位鬼楼前辈是特意出声救他,下一刻却见花宜姝捂着胸脯泪光盈盈指向他:“夫君,他摸我!”

    青衣人:!!!

    李瑜:……

    李瑜脑子狠狠嗡了一下。他看了看花宜姝捂着的地方,再看看那个没戴面具面容猥琐的青衣人,神情前所未有的狰狞起来。

    【你敢摸她的胸,你怎么敢!】

    砰的一声重响,借着轻功爬上屋顶想要逃跑的青衣人被一锤子从屋顶上轰了下来。

    “说!你摸了她多久?”

    青衣人抬起头,正对上李瑜狰狞可怖的面庞,他摇头忙要解释自己是被冤枉的,李瑜却压根不用听他的解释,挡住花宜姝后直接一锤子砸死了他。

    青衣人彻底没了气息。

    花宜姝的视线被李瑜挡住,看不到青衣人的死状。不过她无所谓,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早在青衣人面前假扮鬼楼中人时,她就已经下决心不能让这个人活着。

    死得好,死得活该,死色鬼,连我都敢抢,以前不知害了多少好女儿,下刀山去吧!

    心里这样想,花宜姝面上却掉下几滴泪来,扑进李瑜怀里嘤嘤嘤起来,“陛下终于来了,我好怕,我还以为要被他们糟蹋了。”

    咚咚两声,李瑜手里的流星锤落地,他闷闷地抱住她,没有说话。

    【别怕,别怕,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花宜姝微微一愣,悄悄抬起眼角去看,却对上李瑜微红的双眼。

    她心里也莫名一闷,像是被锤了一把。

    她心想:怎么回事?难道李瑜已经察觉不到我在说谎了?

    在李瑜身边已经待了不短的时间,因此花宜姝心里清楚,李瑜是个极其敏锐之人,那些但凡在李瑜面前偷奸耍滑、说谎哄骗之人,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但他却会直觉远离、厌恶那些企图对他不利之人。这也是明明他并不是很聪明,驭下之道也并不高明,身边却尽是忠诚可用之人的原因。因为那些奸猾之辈,早就已经被他不自觉排斥了出去。

    曹公公自认忠心不二、一心为主,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被李瑜重用十年的他已经不自觉开始倚老卖老、阳奉阴违了,李瑜却敏锐地在他变得更加贪婪之前将他一脚踢走。

    花宜姝自认演技出神入化,老江湖如大老板,也看不出她的伪装。可是一旦她在李瑜面前装模作样,李瑜对她的好感立刻就会下降。

    当初在岳州,在花熊的尸体前遭到曹公公的揭穿,花宜姝一番表演吓得牡丹推翻供词,惊得曹得闲不仅怀疑自己还对她生出了愧疚,可是李瑜呢?当时他神游天外,对她卖力表演出的伤心愤怒没有丝毫动容。

    离开岳州前她生了一场病,那天晚上她并没有把握李瑜会来看她,而一直到如今,她都不明白李瑜当时为什么会偷偷摸摸去看她。

    正是因为早就知道李瑜不吃她那一套,所以如非必要,花宜姝都不会再在他面前做戏。而刚刚,她也并没有卖力表演,这种拙劣的演技,随便换个人来,都能看穿她只是装哭撒娇罢了,这样浅显的做戏,更不会触动李瑜那根敏锐的神经,他也会看出她是在装模作样求安慰,因此不会引起他的反感。

    可是她没想到,敏锐如李瑜,偏偏信以为真了。

    靠在他坚实的胸膛前,花宜姝微微勾起嘴角。

    小处子啊小处子,原来感情竟然已将你蒙蔽至此了吗?

    傻成这样,换做那起子心思诡谲的小人,你怕是要被人蒙骗一辈子吧!

    思及此,她忽然抬起头,一边抹眼泪一边冲着李瑜笑,在对方看似威严实则呆滞的目光中揶揄道:“陛下真傻,我都是骗你的。我怎么舍得让其他人摸我?我这里,只给你摸。”

    她一边说,一边把李瑜的手按在了她胸脯上。

    李瑜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这时候宅院外忽然传来喧哗声,李瑜当即回神,立刻将花宜姝挡在了身后。

    被李瑜强行关上的大门被人由外撞开,一众官兵冲了进来,领头的正是副统领,看见安然无恙的天子和满地呻吟打滚的面具人,副统领面色寻常,待看见被李瑜护在身后的夫人后,副统领反而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在做梦。

    为防走漏风声,在外头众人都只喊李瑜做大人,副统领震惊一会儿后很快就回神,上前抱拳道:“大人,属下来晚了。”他身后的百人护卫当即齐刷刷单膝跪下,动作齐整一丝不差,荆州本地的官兵则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跟着单膝跪下。

    李瑜只略一颔首,先是责备地看了花宜姝,才道:“夫人关心则乱,自愿被贼人掳来,想和我死在一块。”

    副统领等人齐齐一惊,跟着就赞叹起来。

    “原来如此。”

    “我就知道是这般。”

    “林侍卫明明交代过夫人不要出门,夫人偏偏出去,原先还当夫人任性,没想到夫人如此重情重义。”

    “夫人下回可不要这样了,大人武艺高强决不会有事,夫人就好好等着就行了!”

    侍卫们说着说着便偷偷笑起来,被副统领瞪了一眼才消停。

    他们都在取笑,李瑜面色却越来越僵硬。

    【这些可恶的小子,就仗着朕心软,就仗着如今微服私访不会因此罚他们,个个都得意起来!】

    【好气啊!可是朕不能罚他们,因为朕现在不是皇帝,朕现在是宋大人。】

    李瑜正难受,忽然手心被人搔了一下。他下意识蜷缩掌心,就把那只作乱的手指给包了起来。

    【干……干什么!大庭广众的。】

    他又猛地松开手,把那根作乱的手指放回去。

    花宜姝偏偏不放过他,仗着那些人看不见,一下又一下戳着他的背玩。

    【行了行了,知道你离不开朕。】

    李瑜伸手要去抓她的手,花宜姝却反而往后退了一步,让李瑜抓了个空。

    李瑜:……

    好了,这下李瑜是彻底忘了被侍卫们当着他的面七嘴八舌的事情了。

    副统领一抬手,手下人纷纷涌入这座宅院各个地方搜查起来。

    而他自己则向李瑜汇报:“大人,杀死灰衣面具人一共五十九,俘虏人数七十三,其中有个红衣服的,自称十八堂堂主。”

    李瑜有印象,就是那个精通易容术的。“怎么抓住的?”

    追查鬼楼这么久了,这还是头一回抓到堂主级别的。

    、

    副统领道:“原本红衣服的堂主指使手下抵挡我们,自己则带着另外两人骑马逃走,谁知其中一个老头被箭矢射中掉落马下,一个年轻人大喊我杨靖不会放弃兄弟,骑马返回来救援,那红衣堂主立刻返回来想要带走杨靖,结果杨靖和那老人逃走,他反而被扣下了。”

    副统领汇报完,手下人纷纷跑出去表示搜查完毕。

    “大人,这里应当只是鬼楼的堂口之一,并未发现被抓走的萧青侍卫。”

    李瑜面无表情,李瑜内心崩溃。

    【什么?竟然只是其中一个堂口?不是大本营吗?朕纡尊降贵亲自潜入,结果只是堂口?】

    这时一个做文士打扮的人挤进来,手里抓着个本子开始记录。

    “x年x月x日,帝潜入鬼楼十八堂口,斩杀……”

    李瑜冷冷盯着他。

    【住手!不要写!这种丢脸的事情不要记下来!】

    文士,也就是起居舍人发觉天子的目光,他以为天子嫌他记得慢,赶紧刷刷几笔写完。

    李瑜:…………

    第59章 嘘,小声点

    次日晌午时,刺史府收到消息,天子和花夫人一起回来了!

    哗的一下,赵刺史滑倒在了地上。

    丫鬟小厮连忙去扶,个个惊慌失措。

    赵刺史摸摸额头的汗,摆摆手说道:“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

    哗的一下,赵夫人也滑倒在地。

    丫鬟们连忙去扶,个个惊慌失措。

    赵夫人摆摆手自己站起来,“没事,我也太高兴了。”

    哗的一下,众人抬眼望去,就见赵慕仪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喝下去,她已经担心得一整天没喝过水了。

    赵氏一家三口静默一会儿,忽然劫后余生一般大笑起来,赶紧带着人前往迎接。

    刚刚到门口,就看见远处的夜幕里走来一队人马,为首的是骑在马上的天子和花夫人。赵家夫妇将两人从头看到尾,确定没有任何不妥,这才终于敢出口恭迎。赵慕仪站在他们身后,先是看了一眼花姐姐,确定她安然无恙后,又往队伍后头张望,却始终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不由面露落寞。

    不过此时并没有人理会赵慕仪。

    赵家夫妇忙着迎接天子,副统领带着人将那些俘虏带回牢里严加看管,这一趟曹得闲也去了,他自觉心细,跟着医官帮忙安排伤者……等到一切安顿下来,已经是酉时正了。

    花宜姝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被安墨抱住了。

    安墨一直忍着,从得知花宜姝平安回来就在忍着,看见花宜姝进了刺史府也在忍着,看着花宜姝吃饭也在忍着,一直到花宜姝走进院子里来,终于才忍不住了。安墨抱着她哇一下就哭了。

    花宜姝嫌她哭得难看又吵,按住她脑袋往外推,“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安墨以前很听话的,这一次非和她较劲儿上了。花宜姝越是往外推,她就越是要往花宜姝怀里挤,脑袋靠在她胸前不停地嚎。“呜哇你总是这样,你说了不去冒险的你又这样!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办啊呜呜!”

    眼泪就跟没关的水龙头一样不停往外喷,安墨实在是太害怕了,她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她在这里没有任何亲人朋友,她只认识一个花宜姝。她们两人一起推过大老板,一起拉着手逃难,一起在山上的冷风里抱着过夜,一起合谋勾引男三……走到现在,花宜姝已经不止是她的庇护者了,她实实在在把花宜姝当成这个世界上的亲人了,要是没有了花宜姝,她该怎么办?

    如果能选,安墨倒宁愿在危险的时候自己代替花宜姝死去。不是她不怕死,而是她实在太害怕孤独了,这个世界只有花宜姝相信她认可她。她流落到这里,她已经失去了所有血缘上的亲人,她再也不能失去花宜姝。

    花宜姝本来还在推她,但是当对上安墨的眼神时,她愣住了,任由安墨靠在她胸前把脏兮兮的眼泪鼻涕抹在她衣服上。

    在下九流里混了那么久,花宜姝怎么会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的关心什么是虚情假意呢?

    只是她着实没有想到对于安墨来说她居然这么重要。这叫花宜姝有些小小的心虚,毕竟她虽然有考虑过给安墨找一个好归宿,但对于安墨,她的确是利用多过于真心的。

    罢了罢了,看她这么害怕,让她多靠一会儿吧!

    一开始,花宜姝这么想。

    然后,等安墨的泪水越来越多,多到浸湿她的衣裳甚至透进胸衣里去后,花宜姝不耐烦了。

    虽然安墨是真心关心她,虽然这令她有小小感动,虽然她也想多多安慰安墨一会儿,但……她实在很不喜欢这样黏黏糊糊的。

    大不了日后她更多地为安墨考虑不就好了?

    花宜姝打定主意,趁安墨哭累了终于一下把她推开,口中嫌弃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你看你,把我衣裳都哭脏了。你可得给我洗干净啊!”

    安墨破涕为笑,点点头说“好”。见花宜姝的衣裳都被她弄脏了,她十分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毕竟这衣裳还挺贵呢!

    屋子里其他三名也一直在担惊受怕的侍女看着这一幕,颇为羡慕,却不敢上前。

    花宜姝这才终于觉得解脱,吩咐人准备热水沐浴,奔波了一天半,可累死她了。

    三名侍女这才殷勤地上前,把啥也不会的安墨给挤到了一边去。安墨吸吸鼻子,见没人理她,也去洗澡准备睡觉了,担心得一夜一日睡不着,可累死她了。

    浴房里热气氤氲,美人一张脸笼在雾气,美得朦朦胧胧更引人遐想。

    花宜姝脑袋靠在浴桶边,一边享受着侍女的服侍,一边眯着眼睛想,不知道小处子有没有沐浴,他那么爱干净,肯定一回来就洗了吧!

    想起初见时李瑜心里发了疯一样喊脏,军队一来就立刻让人准备热水换洗的情景,她不由勾了勾嘴角。

    小处子果然也洗了,花宜姝披着一身热气出来没多久,李瑜就进来了。一身沐浴后的热气令他冷峻的眉眼都多出了几分暖意。

    然而没多久,这股暖意就散了,他坐在那里便如寒冬腊月的一块冰,屋子里的几个侍女都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侍女紫云瞅了瞅坐在梳妆台前的夫人,再小心地瞥了一下天子的面色,心中有些发愁,暗想:陛下今日怎的如此冷漠,进来了也不和夫人说话?莫非是因为夫人昨日被劫了,所以陛下恼了?可不是都说夫人是为了陛下才被劫走的?夫人被劫后立刻就被陛下救了,不是什么都没发生么?陛下怎么会突然冷落夫人?夫人也是,怎么也不和陛下说话?

    几个侍女心里着急,两位当事人却各自坐一边不说话。

    看出了这些侍女的紧张,又见花宜姝那里不需要人伺候,李瑜终于开口:“都退下吧!”

    侍女们如蒙大赦,立刻退了出去,还将门给带上了。

    花宜姝正在给自己唇上涂抹胭脂。

    身后太久没有动静,花宜姝终于慢腾腾地发现手指上的头发失去效用了。

    也是这两天太忙了,竟然忘记这根头发是两天前拔的。哎,一根头发只能用个一天。

    将没了用的头发扔掉,花宜姝终于涂抹好了胭脂,她站起身朝李瑜望去,“陛下,怎么不说话?”

    李瑜看她一眼,“没什么可说的。”

    哟呵,这是怎么了,忽然火气这么大?

    花宜姝笑道:“陛下生气了?”

    李瑜薄唇微动,吐出两个字,“没有。”

    啧啧,这还叫没有。换做往常你哪一次不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我这靠,这次坐得那么远,话也格外少,居然还说没有。

    花宜姝管他说什么,只管往他身旁一座,贴着他道:“陛下骗我,我知道你在生气,你生气了为什么不说呢?你如果不说,妾身哪里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或许,妾身什么都没做错,全是陛下自己瞎想误会了呢?”

    李瑜这才又看向她,薄唇抿紧,平素冷淡的双眼终于忍不住泄露出一丝气愤来。

    【朕才没有瞎想!明明是你自己做错了!】

    【明明是你一直在玩弄朕!】

    【是你先冷淡朕的!】

    花宜姝心里哟呵一声,不得了了啊,头一回见小处子如此硬气呢!

    这闷骚锯嘴葫芦,要不是能听见他的心里话,花宜姝才不稀得搭理他。不过她现在心情好,于是就道:“那陛下告诉妾身哪里做错了,妾身改还不成吗?”不成不成,当然不成,我花宜姝怎么会错呢?就算错了也不改嘻嘻嘻……

    李瑜瞪了她一眼,他抿着唇不说话,心里话却一句接一句往外冒。

    【你明明说过!你那个地方只给朕碰的,可是安墨想靠就靠想碰就碰!】

    【你说话不算数!】

    花宜姝:……哟呵,原来症结在这里?可是陛下,安墨她也是个女的,你跟她吃什么醋?

    【还有,自从那天朕把鬼楼的事情告诉你之后,你对朕多么温柔啊!结果还不到一个晚上,你对朕就冷淡了!】

    【之后酒后乱性醒来以后,你对朕也不温柔,你还不搭理朕!】

    李瑜的口吻满是埋怨,花宜姝听得微微一怔。鬼楼的事情?

    她想了起来,那天试探李瑜成功后,她的确开心了许久,可是没多久她就意识到自己那种状态不对劲,之后更是被安墨点破了她对李瑜的心思。从那以后,她对待李瑜就不自觉冷了,包括刚刚来到荆州的那天晚上,她嘴上说着哄哄李瑜,实际上半点没手软,赢了李瑜一次又一次,把李瑜灌了个烂醉。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是害怕受感情牵绊,以为自己是担心这份情爱会让她变得软弱,变得像那些深闺怨妇一样无能。可是在那之后,面对向李瑜献殷勤的赵慕仪,她没有分毫不喜,而她算计赵夫人、拉拢赵慕仪和杨靖也没有丝毫手软错漏。

    从这儿以后,她才恍惚明白。她不是怕自己,她是怕李瑜。

    她怕李瑜动情太真,她怕李瑜用情太深,她怕李瑜……被她伤害。

    当在帐篷里,她心想将来坐上皇后,让安墨当公主郡主,为她选无数美男时,她只想向安墨炫耀她所拥有的权势与力量。她只想让安墨做一个见证她从卑微底层踏上权力巅峰的见证人,以此来满足她的虚荣心。

    那个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假如她中途失势,假如她倒了,安墨该怎么办?

    当她打算为安墨谋求一个可以庇护她的归宿,甚至将林侍卫纳入考虑范围时,她才将安墨放在了心上。

    而现在,她害怕李瑜被她所伤,她不知何时起,已经将李瑜放在了心上。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花宜姝砸吧了一下嘴,竟然还有点甜。

    搂住了李瑜的胳膊靠在她怀里,花宜姝心想:动了心就动了心吧!有什么大不了的。既然担心李瑜受到伤害,那以后就尽量保护他,只要李瑜一天还爱她,她就爱李瑜一天,李瑜要是一辈子爱她,她就爱李瑜一辈子。反正她这个人心大,担心李瑜让她伤心,还不如担心自己能当几天皇后。

    有花折时堪需折,逍遥一日是一日,自己的小处子都差点变成深闺怨妇了,还纠结个什么劲儿?

    李瑜冷着脸,心里却还在不停地抱怨。他本就敏锐,能感觉到花宜姝对他不上心,又看见花宜姝和别人那么亲热,心里自然不平。

    气狠了的时候甚至想:当初无论是拜菩萨还是拜道家祖师,他们都不支持朕,难道当初他们就知道花宜姝不是朕的良人吗?

    话说,朕好些天没拜神上香了,是不是该去拜一拜,再算上一卦,算算要冷落花宜姝几天她才肯回心转意,再不跟除了他之外的人黏黏糊糊……

    李瑜心里正在“一天”还是“两天”中间犹豫不决,忽然唇上一热,柔软的触感在他唇上研磨一会儿后,忽然探了进来……

    李瑜:!!!

    他猝然睁大了眼睛。

    半晌后,花宜姝才和他分开。她气息不如他绵长,此时娇喘微微,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媚,烛光下就这么看着他,像引人堕落的艳鬼。

    李瑜的表情空白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慢地、慢慢地……红了耳朵。

    他又抿了抿唇,舌头不听话地在顶来顶去,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嘻嘻嘻嘻……】

    【怎么回事?刚刚朕还很气,现在怎么就这么开心了?】

    【嘻嘻嘻嘻……可是朕就是好开心啊!】

    【朕也太没出息了,幸好别人听不到朕在想什么。】

    【嘻嘻嘻嘻……她果然还是最在意朕的,朕一生气她就这样哄朕,她一定不会这样子去哄别人。】

    花宜姝笑看他。哟,还知道自己没出息呢!大菜还没上呢,一口饭前茶水你就美晕了,接下来你可怎么办?

    “陛下。”她捧起他的脸,媚眼如丝,“良宵苦短,我们该歇息了。”

    李瑜愕然地看她。

    【是朕想的那个意思吗?】

    因为被耍了好几次,李瑜现在超不自信。

    然而花宜姝已经开始解他的腰带了。

    李瑜:!!!

    【等等!等等!】

    他一下按住了她的手。对上花宜姝疑惑抬起的眼睛,李瑜忽然羞愧地不敢看她,“朕今夜不想,明日吧!”

    花宜姝:……

    小处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浑不在意,继续解他腰带。

    李瑜忽然往后缩,仿佛一个惨遭强迫的良家妇女。

    【不不不不,朕不要出丑!朕……朕先去学习一下!】

    花宜姝脸色一沉,学习?找谁学习去?

    李瑜正想着去找本小黄书看看,忽然间就被花宜姝堵住了嘴。

    他一下晕了头,等分开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推倒在床上。花宜姝还在解他衣裳。

    李瑜:……

    天子好慌。慌得手都在发颤,更可怕的是他一边发颤,一边不自觉兴奋起来。

    看着不受控制立起来的东西,他绝望地捂住脑袋。完了完了,怎么这样不知道矜持!难道是因为酒后有过一次,所以就这样放浪了吗?

    “陛下,我被劫去后,其实一直在与他们周旋,还获得了一些情报呢!”花宜姝一句话转移开他的注意力。

    李瑜分神去听花宜姝说的话,下一瞬瞳孔微缩,花宜姝褪下了衣裳。

    明明曾经见过一次,可是此时的感受却与那时全然不同。

    “我骗了那个青衣副堂主,他带着我去了库房。陛下猜猜我在那里找到了什么?”

    李瑜的心神已经彻底乱了,他完全听不见花宜姝在说什么了,闻言下意识跟了一句,“找到了什么……嗯。”

    他忍不住微微一颤,因为花宜姝咬了他胸前一口。

    咬完还邪邪地冲他笑,“猜错了,要罚你。”

    李瑜:……

    【啊啊啊啊啊……】

    花宜姝:“闭嘴!”

    李瑜心里的“啊”猛一下停了。咕咚一声,他喉结用力地滚动了一下。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花宜姝俯下身来……

    天子难以抗拒,半推半就地闭上了眼。

    再然后,他经历了世间最奇妙的风景……

    花宜姝看他睫毛不停抖啊抖,时不时心里就“啊啊啊啊”一阵。

    花宜姝憋不住偷偷笑,故意往他身上使坏,然后就会看到李瑜浑身猛地一抖,足弓和双手都在不停地颤。

    到了后来,他心里倒是不叫了,只是眼圈泛红地睁眼盯着她,浑身上下红了个透,也不知是兴奋、还是羞恼,或者两者都有。

    她就坐在他身上看着他,还有空分心想。原来这就是处子的滋味么?果真奇妙,难怪人人都喜欢处子。

    只是这么一想,忽然间眼前天旋地转,李瑜搂着她翻了身。

    抬眼看着撑在她上方的人,花宜姝眉眼间带着初经云雨的媚意,“陛下……”她声音沙哑,“你还敢么?”

    什么敢不敢?

    李瑜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眼一闭心一横俯身下去,决心要这个欺负他的女人也尝尝被欺负的滋味。

    花宜姝唔了一声,骤然掐紧了李瑜的胳膊,雪白的双足在床褥上蜷缩扣紧,一阵紧绷的轻颤后,又骤然松了开去,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任由沉浮。

    帷帐没有人去勾,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落了下来。

    莲蕊泣露,芙蓉湿透。

    烛影不知,良宵尚早……

    第60章 杀意,花宜姝对李瑜的杀……

    东方既白,鸟雀啁啾。

    凌乱床榻上,美人乌发如云,墨玉般堆叠散落在光洁的脊背上,纤细如柳的腰肢只露出一截,最后隐没于红色锦被之下,黑发、红被,衬得那身肌肤更如晴光照雪、白的几乎要晃花人眼。

    美人侧脸趴睡着,芙蓉面只露出一小个侧脸,愈发显得朱唇丰润似红蝶、眉如新月色如黛,竟是画上才有的美人秋睡图。

    紫云等人一早掀开烟青色幔帐,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三人呼吸微微一窒,一时竟不忍打扰。但想起夫人昨日交代的事,还是大着胆子轻唤了一声,“夫人,卯时正了,该起了。”

    美人鸦黑睫羽颤了颤,睁开眼,这幅美人秋睡图便一下活了。

    明明不见花开,三人鼻尖却仿佛嗅到了花开到极盛时的馥郁香气。

    明明不见雨下,三人耳边却仿佛响起了雨丝缠打芭蕉时的动静。

    三人看得呆了一呆,觉得这位本就容貌极盛的夫人在一夜之间竟然更美了,可却无法叫人生出一丝一毫的妒忌。

    三人低声道:“贺喜夫人。”

    花宜姝闻言,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她侧头看了一眼床内,小处子背对着她一动不动躺着,似乎什么动静也没听见。

    “陛下,该醒了。”她凑过去道。

    天子一动不动,仿佛正在熟睡中。

    花宜姝眉梢一挑,装睡是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她起身由侍女帮忙穿上衣裳,在大侍女芳云询问是否让陛下的内侍进来时,她道:“不用管,等陛下什么时候醒,再什么时候叫他们进来吧!”

    侍女低低应了一声,她们真以为天子还未睡醒,行动时蹑手蹑脚,说话时低声细语,生怕惊扰了他。

    等花宜姝洗漱完回来,坐在镜前梳妆时,那帐子里仍旧和之前一样,没有半点动静。

    花宜姝拧起了眉头,心内开始嫌弃起来。

    滚都滚过来,现在才来不好意思,昨晚干嘛去了?她这出大力气的都起来这么久了,他一个躺着享受的还爬不起来?还是说年纪轻轻的就不中用了,昨晚才滚了大半夜,今日就起不来了?

    不过这方面倒也不分年轻年老,她在青楼里也听说过不少年纪轻轻就不中用了、临上阵还得靠吃药才能起来的废物。

    小处子昨晚的表现……花宜姝想起一开始都是她主导,在上面使劲欺负小处子,看他红着眼睛捂着脸想要缩回去却又舍不得缩回去,又羞涩又热切却又不敢主动,只能任由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花宜姝想着想着,脸颊就不由热了。镜中人粉面桃腮,艳丽得不可方物。侍女们小心瞧着,只以为夫人是初次承宠不好意思,却不知花宜姝心里在想:处子好呀处子妙,我花宜姝的眼光就是绝顶的,挑中的男人也是最好的。

    可惜了,初夜只有那么一次,用过后就再也没有了。

    想起昨晚到后来,她太得意忘形,把人欺负得太狠了,小处子难以忍耐翻身反抗,然后她就再也没有成功翻过来过。花宜姝心里就咦了一声,不管是什么男人,在这种事儿上总归是好面子的,该不会是小处子昨晚为了赢回面子,强逼着自己一次又一次,所以、……

    昨晚那么好,今日到现在却还不能爬起来,难道真是用过一次就不顶用了吧?莫非她今生只能享用小处子一夜?要果真是这样,那她也太亏了!

    花宜姝开始思量,小处子如今对她还不错,她要是因为他黄瓜不顶用了就抛弃他,未免有些不近人情,那不然,看在他还算忠贞的份上,她等他死了以后再找别人?

    若是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可是现在,面对这样理所当然的想法,她竟然开始犹豫起来。

    这小处子醋劲儿恁大,连她和安墨亲近他都愤愤不平,万一要是知道她心中这样想,那他可得伤心成什么样子?

    【嘻嘻嘻嘻……】

    安静屋内突然响起的动静把花宜姝吓了一跳。

    花宜姝梳妆时向来喜欢自己来,她觉得这几个侍女的手艺还没有她好,因此她坐到梳妆台前没多一会儿,侍女们就都退了出去,也幸好如此,否则她们看见主子发呆后忽然受惊,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

    花宜姝按了按指上新拔来的发丝,身子仍坐在梳妆台前没动,面庞却悄悄侧过一点,打量床上情形。

    【嘻嘻嘻嘻……】

    她看见,李瑜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一边滚,一边不停地嘻嘻嘻。

    花宜姝:……不就是睡过一夜,至于高兴成这副德行?没出息。

    她心里这样,她不禁莞尔一笑。

    “陛下。”

    床上正在翻滚的人忽然停住,身体僵住一动不动。

    【啊啊啊啊她怎么还在?不是没有人了吗?她是不是看见了?她是不是看见朕幼稚的样子了?】

    【怎么办怎么办?】

    李瑜身体侧着一动不敢动,好像不是在室内帘幔遮掩的床榻上,而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而他只要动一下,就会引来无数围观。

    “陛下,你醒了是吗?”

    李瑜一动不动,眼珠子却不安心地转来转去。

    花宜姝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带了几分恼意,“等了你半天也不见醒,罢了罢了,我自己吃饭去,饿坏你!”

    话毕,足音响起,接着是房门开启又关上的动静。

    【原来她没有发现啊!】

    【呼!吓死朕了!】

    确定这一次屋里的确是没有人了,李瑜放松地在床上瘫了一会儿,才对外唤道:“来人。”

    ……

    自从曹公公倒台以后,贴身服侍天子的活就由陈内侍带领几个小内侍顶上。

    这内侍的活儿也不是好干的,陈内侍自觉绝对不会犯跟曹公公一样的错,但是时日久了,他时常为一些他不能理解但又无法向外人诉说的事情感到憋闷不已。

    打个比方,天子屋子里的牙签经常莫名失踪。

    屋子里每件东西都是有定数的,一日用了多少都登记在册。但是天子屋里的牙签时常只见到进不见出,莫名其妙那签筒就空了。陈内侍开始还以为下边人偷奸耍滑没给满上,可始终抓不到人,更不见有人偷用。后来有一日他亲自填满的签筒,一个时辰后再去看,那签筒莫名空了,而那一个时辰里,屋子里只有天子一人,再没有其他人进去过。难道是天子用了那一筒牙签?可怎么没看见牙签的尸体?

    陈内侍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再打个比方,有一日陈内侍服侍天子沐浴时,忽然看见天子屁股上有两个大大的淤青,一看就是被人狠心掐拧出来的。陈内侍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只是他产生了糟糕的联想。

    又打个比方,比如今日,陈内侍又服侍天子沐浴,陈内侍看了一眼后吓得赶紧低下头,生怕自己知道的太多会被陛下灭口。只见陛下身子上,大大小小无数个红印子、淤青、掐痕……更多分的还有牙印!

    原来看着温和亲切的花夫人手段这样霸道吗?原来天子喜欢这样式儿的,难怪从前太后给他选多少温柔贤惠的女子都瞧不上眼,原来陛下喜欢这样的小野猫啊!陈内侍产生了奇妙的联想。

    服侍完天子,陈内侍匆匆往外走,迎面就撞上了要赶着往花夫人那儿去的曹顺子。

    两人心里同时一叹:哎,怪就怪这刺史府太小了,咋都能撞上。

    然后又彼此不屑地朝对方哼了一声,扭头各走一边。

    陈内侍走出几步回头望曹顺子的背影,心道曹得闲倒了就是倒了,任你们再巴结花夫人,曹得闲也坐不回高位。

    曹顺子走出几步回头望陈内侍的背影,心里呸了一声,心道:往日这厮不过是干爹脚下的走狗,如今得势了便猖狂起来,早晚干爹能重新回到高位,到时候有他好看!不过一个小内侍,连少监都不是,猖狂什么!

    想起如今也在夫人身边殷勤伺候的干爹,曹顺子拍拍肩头,拍掉刚刚撞上陈内侍的晦气,然后才赶着去见夫人。

    “你是说,那个红衣堂主在副统领的审讯下咬死不从,最后扛不住酷刑死了,副统领什么也没有审问出来?”

    曹顺子忙点头,接着道:“那座宅子,就是那个鬼楼的十八堂,昨天深夜里副统领都有派人守着,还真抓到了几个灰衣面具人,他们想要潜入十八堂的库房里偷东西,不过十八堂早就被烧毁,里头除了一些金银器和武器,别的东西都烧坏了。副统领问他们想要进去里头找什么,那几人头先还坚持说是去偷点金银,后边经不住严刑拷打,招认说是找别的东西。”

    花宜姝目光一动,“找什么?”

    曹顺子挠挠头,“这小的就不知了,副统领那边的人不告诉。说是夫人若想知道,得先问过陛下,陛下允许了才能探听。奴才听他这么说,就、就不敢再问下去了。”曹顺子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怪忐忑的,随着夫人圣宠越深,她也仿佛跟陛下越来越像,有时候坐在那儿冷冰冰地瞧过来就能把曹顺子吓一跳,差点恍惚地喊出陛下来。

    他明白这差事没有办好,担心被夫人责怪,低着头不敢再吭声。

    却不想花宜姝不但没有责怪,反而赏了枚金珠子给他,捧着珠子,曹顺子受宠若惊。

    花宜姝道:“你怕什么?不用怕,你做得很好。你记住,副统领不让探听的,你一步也不要越过。明白么?”

    曹顺子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连连说明白。

    打发曹顺子离开,花宜姝就懒懒地靠回贵妃榻里,让紫云给她揉腰,今早起来时还不觉得,现在只觉得哪哪都懒,果然不该纵欲啊!

    紫云有心讨她欢心,说道:“夫人,那曹顺子我看也是个不中用的,每回您叫他打听点什么,他都只打听了一半。”

    花宜姝闻言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紫云见她不搭理,讪讪地住了嘴不敢再说话。

    她却不知道,其实花宜姝压根不需要曹顺子打听什么,每天让他出去跑,只是觉得不能让人闲着,有些人一闲着就要弄出事端。

    她闭眼休息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安墨来了,便睁开眼对她道:“桌上有个盒子,盒子里有张纸,你送去给陛下。”

    安墨“啊”了一声,也不问什么,就拿着盒子走了。

    紫云艳羡又妒忌地看着安墨出去的背影,心想:那一定是重要的东西,夫人可真是偏心,每次一有什么赚功劳的好事都是叫安墨去做,什么时候也疼疼她啊!

    这一日无事发生,到了掌灯时分,李瑜又来了。

    他和往常一样,冷冰冰一张脸生人勿进。

    花宜姝却看出来他有些扭扭捏捏,她心里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陛下手里拿的什么?给我的吗?”

    李瑜嗯了一声。眼睛却不看她,仿佛她花宜姝是火是光,看她一眼就会被烫了眼睛。

    他一摆手,室内诸人退下。

    花宜姝拉着李瑜坐到床边,就迫不及待地接过他手里的匣子。

    李瑜是个大方的,以前送她的东西不是价值不菲的明珠就是技艺精湛的团扇,这一次可是他们的初夜之礼!一定也不会寒酸!

    花宜姝十分期待地打开,然后在看见匣内东西的刹那,她眼里的光没了。

    匣子里不是珠宝,不是黄金,连朵花都没有!

    而是一叠亵裤!一叠!亵裤!

    “这是?”她颤抖地指着匣子里的东西,期盼地看向李瑜。一定是小处子送错了吧!

    岂料李瑜看了一眼,竟挺直了脊背,理所当然道:“给你的,谢恩吧!”

    花宜姝:……

    谢恩你奶奶个大棒槌!

    花宜姝眼神里的杀气不加掩饰,李瑜疑惑不已,“这不是你最爱的?你……你曾经还偷过的。”说到最后一句,他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又理直气壮起来。

    【干……干嘛这样看朕?这可是朕攒了好些天的!每一条都穿过,每一条朕都亲自洗过!】

    【皇帝亲自洗过的!普天之下只此一匣!】

    【这世上只有你有这份殊荣!】

    花宜姝:……

    这份殊荣给你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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