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未见亮,五城兵马总指挥使便带着一众士兵前往侯府。
长刀佩剑把门房瞌睡吓得烟消云散,好在他们并没有为难,而是静静在门外候着直至天明。
眼看着日头差不多,门房连连跑去告知管家。
郁知丛还未醒来,整个侯府都知道他的秉性,早上脾气好不好是个迷。王明盛在门外等了半个时辰,才得以面见。
入了房门,王明盛照例问了一句昨夜可有睡好,郁知丛靠在床边,头发凌乱地四处散着,一只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点点头。
要是沈白漪在这里,肯定又要挪不开眼。
小厮给他递上一杯茶水,王明盛趁着这功夫道:“冯大人来了,说是已经抓到那日行刺的杀手。”
郁知丛挑了挑眉头:“哦?”
“是门房所言。”
“三日都没有丁点儿动作,怎么一夜之间就抓到了?”
王明盛心底忙不迭叫苦,还不是昨日您的意思,说五成兵马司办事不力,他们不眠不休也得先去拿人。
实际上他也觉得疑惑,多少人想要拿侯爷的项上人头,怎么这次倒要深究了。
他自然不敢问话,谨慎道:“应该是这几日在部署,所以一击即中。”
郁知丛表情淡漠,微微歪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扬起嘴角:“去把沈白漪叫来。”
“是,老奴这就让人去唤沈护卫。”
“不,你亲自去,就说五城兵马司将人拿住了。”
王明盛看了看郁知丛,藏下心底疑惑恭敬道:“是。”
沈白漪是在床上被揪起来的,她睡得迷迷糊糊,连眼睛都半睁不睁。
王明盛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道:“侯爷找你呢,怎么还不起。”
侯府就没有这样的护卫。
偏生嘴又甜整日笑盈盈,想骂她一句都骂不出口。
沈白漪笑嘻嘻地:“王叔您先出去,我穿了衣裳就来。”
王明盛皱着脸,脸上褶子一条一条沟壑分明:“你这小子,还怕人瞧你不成,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
嘴上这么说,他甩了袖子往外走,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语重心长道:“虽说府内安全,可若有异常,你作为贴身护卫,该耳聪目明随时待命。”
沈白漪看他转身,三下五除二赶紧穿戴好。
此时日头正好,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蝉鸣声有一搭没一搭地,整个侯府都呈现出一种异常的静谧。
沈白漪走到王明盛身后:“王叔,今日侯爷心情不大好?”
先刺探敌情,再随机应变。
“胡说什么,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将那批杀手抓捕,正在府外候着呢。”
沈白漪笑容僵在脸上,眼睛瞪得溜圆:“这么快?”
那他心情应该不错。
王明盛摸了摸胡子,看她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心科普了一番:“昨日侯爷发了怒,自然是要查清楚的。那些死尸挂在城门口,看来是侯爷早就布好的一步棋。”
心底直摇头,就这么个蠢蛋,要不是有两把刷子,哪里能在侯爷跟前伺候。
“那什么指挥使将人都带来了?”
“自然是带来了,若不然怎样叫侯爷松口。”
“那……可这事也不归侯爷管哪!”
王明盛伸手敲了敲沈白漪的脑门:“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不等沈白漪回话,他清了清嗓子,又道:“快去侯爷跟前,他还等着呢。”
去,是不可能去的。那天夜里她就差点被暴露了身份,今天她要是去,这人头还能不能留在脖子上可就说不准了。
“王叔,我……人有三急,我这肚子疼得要命。”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她边说边转身走,王明盛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剩下一抹背影。
“嘿!你这小子,迟了侯爷发怒我可不会替你挡!”
沈白漪一路狂奔去了库房,门外守着两个护卫身材魁梧,两人杵在门口像一堵墙。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站在他们面前,活像个儿童。
沈白漪呼出几口浊气,淡淡道:“侯爷命我来拿些东西,要赏赐给五城兵马总指挥使。”
走之前可不得捞点好东西,不然跑路的盘缠都没有,难不成喝西北风去。
对于这个侯爷的贴身护卫,他们自然是不满的,又瘦又小,还比不上每日早上来送菜的大爷。
虽说疑惑为何一大早要来库房,不过碍于郁知丛的面子,要想动手脚也不是现在,所以他们双双冷哼一声,将重锁打开。
库房金银珠宝数不胜数,沈白漪通通都没看,直奔金子而去,这东西贵重而且相对不占地方,跑路拿它是上上策。
她往怀里揣了好几块,这才故作镇定出了库房。
侯府守卫森严,没有郁知丛的吩咐,她是不可能贸然出府去,本来是想去寻求那些姐姐妹妹的帮助,只不过沈白漪不想害人,自己拍拍屁股离开,她们可就惨了。
最后打定主意走最简单的一步棋,翻墙。
-
侯府最西边,养着许多盘靓条顺的骏马,据沈白漪这几日的查探,同样这里也是守卫最为薄弱的地方。
其中一个马棚养着专供于郁知丛的汗血宝马,那匹马是西域进贡的上等货色,皇上转手赏赐给了侯府。
马儿脾气不好,整日拉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又是郁知丛的坐骑,所以独自住在马厩的最右端。
除了饲养它的马夫还有郁知丛,旁人它都不给面子,马蹄下见过血之后,便再没有人敢打它的主意。
沈白漪连连摇头:“臭脾气,就随主人。”
可她现在没有别的选择,这匹马单独居住,背靠的是街道,要想以最快的速度溜走,不引起旁人注意,只有入此马棚,再顺着围墙翻出去。
进了大街她再找个铺面买身衣裳,隐在市巷之中再要找人可就难了。
再者说,郁知丛也不会在意她一个小小的护卫,难不成会兴师动众去抓?
不会吧。
沈白漪先躲在门框探了探情况,这时辰应该是现代的社会八点左右,马儿刚吃完早饭在歇息,马夫精力也是最懈怠的时候。
马棚里除了长长的鼻息声,再就是此起彼伏马蹄声,算不得多吵闹倒也不安静。
正好可以掩盖沈白漪的脚步。
她拿了一把上好的草料捏在手里,蹑手蹑脚往马棚去。
汗血宝马正用前蹄刨地,眼珠子盯着沈白漪。
“马儿啊马儿,你见过我吧,我是侯爷的贴身护卫。”
强行拉拢一人一马的关系,也不在意它到底能不能听懂。
沈白漪说着扔了两根草料进去,马儿却并不买账,鼻腔疯狂吐着气息,好像下一秒就要将她踩于掌下。
“哎,你别激动,我就是路过一下,别急别急。”
沈白漪退后几步,宽大衣袖下的手示意它安静一些。
马儿像是冷静了下来,不过眼睛依旧没从她的身上离开。
这可就有点难办了。
沈白漪甚至想,要不直接一拳把它打晕。
可这样一来有两个风险,万一没打晕还激怒了马儿,到时候马夫赶来一看她还能跑?或者下手太重,这匹珍贵的汗血宝马要是死在她手上,郁知丛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要如何在不伤害马的情况下,自己又能借地,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沈白漪四处张望了一下,脑子里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轻声咳了咳,念念叨叨:“这马棚太小了吧,你从前都是在草原上四处跑的,郁知丛虽说没少你吃的喝的,也有人专门伺候你,但是这地方也太小了,圈住你多难受。”
沈白漪试图说着话转移马儿的注意力,手上也没有怠慢,快速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将插销松开。
她用草料召唤着:“来,你可以出来了。”
汗血宝马血统纯正,也比普通马儿要聪明许多,它像是能听懂沈白漪的话,在确定她没有歹意的时候,认真思考了半晌。
混着浓重的鼻息还有马蹄声,它优雅自在地从马棚里走出来,沈白漪见状将草料往远处一扔,身形一矮溜进了马棚。
仅仅只有一墙之隔,沈白漪只觉得心跳加速,仿佛就要触碰到一种叫做自由的味道,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奢侈品的东西。
墙外有声音,听不太真切,却让沈白漪兴奋不已。
自从她莫名其妙穿越,遇到的人就没一个正常的。
杀手组织见血封喉,对付敌人毫不手软,没有丁点儿同情心,她被迫走上了杀人的道路,又碰上郁知丛这个怪人。
侯府更是冷清,除了那些仿若打入冷宫的姑娘们,四处都是一种阴阴沉沉的感觉,虽说有人却胜似无人。
鬼屋也不过如此。
夜夜都没有安眠的时候,也不过几日,黑眼圈都快比眼睛还大了。
沈白漪再次感叹,今天就是绝佳的机会,逃出生天在此一搏。
侯府围墙不算太高,至少对于沈白漪来说是小意思,毕竟原身是个千锤百炼的杀手,翻墙这种小儿科是必修课。
她四肢并用,两只手掌都已经摸到了围墙顶端,就差最后一步逃之夭夭。
沈白漪回头看了一眼侯府,灿烂一笑:“溜了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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