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漪满心欢喜,靠着臂力一跃而上,双脚稳稳踩在不过十公分的围墙上。
而下一刻,还没来得及嗅到自由的气息,一道身影让她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软便直接摔了下去。
怀里揣着的金子散落在地,沈白漪脸涨得通红,好……好多人啊。
一把利剑飞速架上了她的脖子,郁青表情像是在为她提前哭丧。
本以为这小子活不过两天,却没想到苟存了这些时日,也该送她下地狱了。
郁知丛迈腿上前来,伸出冰凉的手捏着沈白漪的下巴,眼底藏着几分戾气:“要去哪儿?”
“我……”
被抓了现行,百口莫辩,沈白漪想原地去世。
“你好好想想?”
沈白漪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居然恍惚觉得看见了一抹笑意,可再一定神,却只有火山爆发的前兆。
完犊子了,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杀出个程咬金。
这马棚后面是街道不错,却也挨着侯府后门,不过十米的距离。只是他们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沈白漪百思不得其解。
郁知丛看她不语,朝郁青道:“带回去。”
郁青刹那间变了脸色:“侯爷……”
正常流程不应该是打断双腿,再扔出侯府,哪有带回去的道理!他觉得侯爷一定是疯了。
郁知丛捏了捏眉心,手背青筋凸起,不耐道:“别让我说第二遍。”
郁青一把捏住沈白漪的后领,毫不怜香惜玉地拖着她起身,甚至在郁知丛看不见的地方咬牙切齿:“你自己走还是要我动手。”
“不劳总管大人,我自己走。”沈白漪只觉眉心突突跳,这出是赔了夫人还折兵,下回再想逃,恐怕机会更少了。
不对,有没有下次都难说,郁知丛是不是想把她带回府折磨致死?
她被郁青塞回了自己的房间,这位在郁知丛身边多年护卫总管,脸上抽搐半晌,将剑拍在了桌子上:“侯爷入宫面见皇上,你还有一个时辰。”
沈白漪盯着那把利剑,心尖儿都抖了抖,战战兢兢道:“你要我自刎?”
郁青气得牙齿都在打颤,最终怒极反笑:“我倒是巴不得你自刎。”果然是个祸害。
他将房门打开:“快滚!”
这举动太过于迷惑,甚至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沈白漪暗中一惊,难不成是钓鱼执法!
她当即正襟危坐:“大人也别吓唬我,既然留下来,就没有随意走的道理。”
“我方才只是想去看看马儿,一时兴起翻了墙,摔一跤这会儿还浑身痛得很。”
沈白漪假模假式地揉着手肘,一边从缝隙里看他。
郁青被她这话气得脸色铁青,一脸便秘的模样,伸手指着她半晌没说出话来。
“大人,我知道你平时看我不顺眼,但怎么说我也是侯爷的贴身护卫,内讧要不得。”
沈白漪学着王明盛的样子,敦敦教诲不甚可惜的神情。
郁青看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咬了咬后槽牙冷哼道:“侯爷愿意陪你玩猫捉老鼠的局,你也别太过得意。”
“小心阴沟里翻船。”
沈白漪也气得牙痒痒,跑路没跑成还被抓个现行,于是朝着他离去的背影回嘴:“我自会小心。”
房门一开一合,屋内寂静无声。
沈白漪坐立不安,伸长了脖子往外张望,可什么也没有,连个人影也不见。
钓鱼执法,迟早反噬!
沈白漪像是砧板上待宰的鱼,等那一刀等得昏昏欲睡,最后索性脱了外衣鞋袜直接躺在床上。
-
午时刚过,侯府大开府门,迎进一顶青色小轿。
入府后,郁知丛缓缓下轿,明明眼中疲惫不堪,却眯着眼狂笑起来,疯狂又快意。
王明盛和郁青早已恭候在此,两人面面相觑都未敢出声。
待郁知丛止住笑声,他迈步朝里走去,王明盛低头问道:“侯爷,可要摆饭?”
他摆摆手,嗓音有些沙哑:“郁青,来书房。”
郁青急忙跟上,郁知丛像是想起来什么,忽地止住步子:“沈白漪在何处?”
“在房间里。”
“她没再跑?”
郁青别过眼睛不敢看他,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没有。”郁知丛微不可闻地点点头,唇角漏出浅浅笑意。
府内外依旧如常,对于一早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的到来,并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任何好奇。
郁知丛抬手摸着鹦鹉羽毛,似在自言自语:“小皇帝拿几个无足轻重之人,便想让我不再追究。”
冯大人今日带了几个犯人前来,都黑衣蒙面,步履矫健,一看便是练家子。
至于是不是那天夜里刺杀之人,便不得而知了。
郁青拧了眉,抱拳道:“侯爷,皇上…何意?”
“何意?自然是要我放出手中权力,要我死。”鹦鹉吱哇乱叫一声,郁知丛手心赫然出现几根凌乱的羽毛。
郁青思忖半晌,想了想道:“侯爷,既然如此,何不直接用沈白漪做饵。”
他顿了一顿:“将小皇帝暗地里培养的杀手全都一网打尽。”
郁知丛手里捏着实权,行事又乖张暴戾,小皇上明面上顺其心意,背地里早已不满,有意无意提拔自己的心腹,还养了一支杀手为自己谋路。
而沈白漪的身份两人都心知肚明,今日她为何要跑,也都在算计之中。
不过主仆二人显然想法并不统一,郁青以为郁知丛要沈白漪漏出狐狸尾巴,而郁知丛只是一时兴起想逗逗她罢了。
“做饵?”郁知丛喃喃重复他的话。
“是。”
“一网打尽又如何?”他语调微微上扬。
郁青心中微动,不过面上不显:“侯爷,这次皇上派人暗杀,已经是动了要除了您的心思,若是再不出手,恐怕养虎为患。”
朝中风向一天一个样,郁知丛传出去受伤一事,更有甚者直接编成了缺胳膊断腿。
百姓看个乐呵,官员可就不同了,大家心里头都有一杆秤,什么时候该朝左摆、什么时候该朝右摆,门儿清。
说到底是小皇上给的一个下马威,所以郁青十分不能理解,郁知丛为何要把沈白漪这个满口谎话的人留在侯府,拉出来杀鸡儆猴,打小皇上一个措手不及,才是上上之策。
想到沈白漪那张脸,还有瘦瘦细细的胳膊,郁青在心底已经给她安上了“装傻充愣”的标签,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偏生这样的人不知道给侯爷下了什么勾魂药,迟迟舍不得把她解决。
郁知丛斜斜睨他一眼,狞笑道:“没我的命令,休要打沈白漪的主意。”
郁青咽下心中那团火气,抱拳道:“是。”
“郁岚何时归来?”
“算算日子还有几日。”
郁岚是郁青街头捡来的孤儿,十岁进侯府便展现了过人的天资,不过十八,已经是侯府护卫中的一名能将。
郁知丛不置可否,伸手摁了摁眉骨:“让他回来去尚书府走一遭,老东西最在意什么,他应当明白。”
这几日侯府也没闲着,探出是老尚书向皇上进言,搞出这种下作的手段对付郁知丛,皇上那头要开刀不易,老尚书的府里可是来去自如。
郁青都觉得身心舒畅了些:“是,待他一回来,我便吩咐下去。”
郁知丛手指摸着额头,只觉头痛欲裂,郁青神情紧张,忙问道:“侯爷,可要吃药?”
“不必,下去吧。”
郁知丛常年有偏头痛的毛病,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总之心情起伏不定,易怒易燥。
郁青没敢再劝,叫了小厮进来伺候,便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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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漪没睡好,做了个噩梦,梦见有不知名的杀手一直拿刀追着她砍,那场景可谓是比好莱坞还激烈,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后面那群人要追上来,她咬了舌头才醒过来。
睁眼又差点吓得丢魂儿,一张姣好的面容凑近来,就差鼻尖对鼻尖。
那女子也被沈白漪的突然惊醒吓一大跳,她朝后退了一步捂着胸口做惊讶状。
沈白漪看清脸之后冷静下来:“霜姐姐,你怎么来了?”
眼前之人是秦霜,从前在风月场所给人弹曲儿,被某个大人买了下来送进侯府“孝敬”郁知丛。
她弹得一手好琵琶,本以为恬静怡人,却不想是个爽利泼辣的性子,秦霜眼睛一瞪佯装微怒:“我听说你偷跑没跑成,还被侯爷抓了回来?”
此话无疑是在沈白漪心里捅刀子,她撑着双臂起身,不甚好气道:“哪里是偷跑,我不过一时好奇翻了墙。”
这事死咬着不能承认。
她将外衣穿好,胡乱用水盆里的水抹了抹脸,转头问:“霜姐姐,你就不怕侯爷迁怒于你?这时候还敢跑来寻我。”
虽然这阵子和这些姐姐妹妹确实关系不错,只是在侯府能活下来的,哪个不是人精?万万没有将自己性命和别人捆绑在一起的道理。
秦霜寻了个矮凳坐好,手指间绕着一缕发丝,眼睛炯炯有神端的是含情脉脉:“我可听说了,侯爷亲自站你眼前,只是让郁总管将你带回来。就这待遇,在侯府头一份儿。”
她表情玩味,落在沈白漪眼里瘆得慌。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秦霜声音低了一些,问道:“我说你小子,是用的什么法子让侯爷对你另眼相看?咱们姐妹们都伸长了脖子想听听。”
沈白漪…另眼相看,难不成郁知丛想剜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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