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百姓们从黑夜中醒来,花草数木也都抖落身上的露水,缓缓苏醒。
吏部尚书府内一道凄厉的尖叫声响起,一间极为豪华的屋内跑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身上衣不蔽体还有血迹,只堪堪遮住重要位置。
这个女子生得妖媚,此刻哭得梨花带雨,引人心生怜惜。
有女婢抱住她的身子,问道:“素兰姑娘,发生何事?”
素兰瞪直了眼睛,指着敞开大门的屋子,颤抖着道:“公子死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婢女和小厮纷纷往屋里蹿,要知道,尚书大人老来得子,只此一个嫡出的儿子,当成宝一样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要真是死了,他们这群伺候的下人不得全都陪葬去!
素兰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嘴里嗫嚅道:“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晓。”
公子死了,死在她这个妾的房间里。
尚有些凌乱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公子,胸口处一个大洞,流淌在棉被上的血都被风干了。
想来已经死了有些时辰,此时正早,公子应当是半夜被刺杀身亡。
这里头没有一个敢拿主意的,大多吓得全身发抖,都在为自己的性命担忧。
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提出赶紧去禀报夫人,大人五更天便出府早朝去了,府中能拿主意的,也只有夫人了。
素兰依旧躺在地上,有好心的女婢给她披了件衣裳,才不至于更加难堪。
尚书夫人得到消息后呕出了一口血,强撑着一口气赶来看看她这个宝贝儿子,最后晕倒在床前。
尚书府中一大早便鸡飞狗跳,伺候的下人脸色发苦,人人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怕一个没留神就像公子一样咽了气。
郁知丛听见这消息并不意外,他正慢条斯理地用早膳,还心情颇好地让沈白漪去花园子摘些花来。
沈白漪命苦的打杂,什么活儿都要她干。
此事当然是郁岚的手笔,他半夜摸去尚书府,一刀便让人毙了命。
沈白漪决定,平日里都要离这几个姓郁的远一些,下手可真狠。
她随手摘了一把开得正艳的花,刚要拿个花瓶装起来,郁知丛却抬手制止,他笑得诡异:“包起来,稍后随我带进宫中。”
沈白漪……人家死了儿子,你拿花进宫,要是平日我还说一句你挺浪漫,敢情是给人送葬去的!
她心底狠狠吐槽了半晌,才不情愿地拿一块丝绸包了起来,不合时宜地说一句还蛮好看。
郁知丛用完膳食,又沐浴焚香换了身衣裳,直到日上三竿才坐上小轿出府。
而此时,尚书府报信的人已经入宫,左等右等等到下了朝才同尚书大人说上话,单单一句话让他觉得天都塌了。
夫妇二人年事已高,吏部尚书也直接晕倒在宝光殿前,来往同僚吓得赶紧让小太监唤御医。
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上至皇上下至扫地太监,全都知晓吏部尚书独子在府中被害,死得那叫一个凄惨。
朝中正二品大员的府邸,京都到底是何人如此猖狂?一时间倒引得人心惶惶。
皇上下了早朝,甚至龙袍都没来得及换下,听闻此事为表天子体恤臣民,亲自往吏部尚书下榻的偏殿探望。
既然是在宫中,二人谈话也不再顾忌,只留了几个心腹之人,其余全都赶了出去。
皇上站在床头,言语间颇有惋惜之意:“张卿,你认为此事,是何人所为?”
张尚书老泪纵横,他强撑着半坐起来,还秉持着礼节拱了拱手:“陛下,老臣鲜少与人交恶,便是有,也不敢大摇大摆入我府中杀人!”
“所以……”
“此事定是郁知丛那小儿所为!”张尚书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郁知丛斩之而后快。
皇上盯着他不语,望着窗外沉思半晌,随后才道:“没有把柄。”
“陛下,还要什么把柄?这京都除了他郁知丛还有谁敢?老臣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我儿死得冤枉啊!”
张尚书掀开被子,从床榻上颤颤巍巍下来,噗通一声跪倒在皇上的脚下:“陛下,他越发猖狂了。”
“那你说,该如何做?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要他命,最后折了夫人又赔兵,死了我多少杀手?他连皮肉伤都没受。”皇上越说越气,手指都在发抖。
“他还敢要挟朕,将那些杀手的尸体挂在城门口示众!”
张尚书接住他的话:“上次刺杀不成,便要杀我儿,若是下次……老臣不敢细想。“
皇上一甩衣袖:“哼,就凭他?他敢杀到宫中来不成!”
话音一落,屋内静了一瞬,门外尖细的嗓音响起:“陛下,侯爷入宫拜见。”
“侯爷?哪个侯爷?”
“回陛下的话,是郁侯爷。”
皇上表情再也收不住,伸手便将身旁那只花瓶打翻在地:“反了他了!还敢入宫。”
张尚书更是气得半死:“陛下,请为臣讨一个公道。”
皇上火冒三丈地冲了出去,伺候的李公公亦步亦趋冷汗直滴。
郁知丛坐于御书房,手下摆弄着棋子,甚至还想让郁青坐下跟他下一局。
沈白漪看他那副嚣张的模样都恨得牙痒痒,入了宫不主动去找皇上,还大摇大摆坐在御书房等皇上前来。
挑衅,绝对是挑衅来的。
郁知丛左手和右手下棋,愣是自己玩了一盏茶的功夫,沈白漪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接着有太监喊道:“皇上驾到!”
生怕谁没有听见似的,快把嗓子喊破的架势。
郁青单膝跪了下来,沈白漪也学着他的模样,并低下头降低存在感。
一双金丝龙纹的靴子从自己跟前走过,接着郁知丛像是才看见,不怎么规矩地开口:“臣见过陛下。”
他还坐在太师椅上。
皇上皮笑肉不笑,也不点明他大不敬一事:“怎么今日有功夫入宫?”
如同两个多日未见的好友,相互寒暄。
郁知丛扔掉了手中的棋子,指着一旁花瓶:“花园子开了些花,臣瞧着甚好,便摘了些给陛下送来。”
五颜六色花里胡哨,刺得人眼睛都发疼。
“阿弟有心了。”
好一个兄友弟恭。
沈白漪都能听出来,这话已经是在暴走的边缘,皇上这是被郁知丛压得喘不过气了。
“陛下,可要下一盘棋?”
“好。”皇上只觉胸口堵着一口气,怎么也吐不出来。
李公公见状赶紧倒了一杯茶水,却承受了怒火:“你安的什么心?是要烫死朕么?”
他抬脚便朝着李公公的小腿肚踢了过去,茶盏被稳稳端在手里,却洒了一地。
沈白漪如鲠在喉,她一直自诩和宫中太监一样,现在看来,好像待遇完全不同。
她跪得膝盖有些发麻,狗皇上没喊起身,这是在报复郁知丛不行礼。
李公公连连求饶,皇上本意也不是找他茬,便没再追究,只道:“倒些凉茶来,天热。”
郁知丛冷眼看着,闻此也不过只动了动眉头。皇上看他的右手掌被包得严严实实,也不讶异,连问也没问。
皇上着黑棋,郁知丛着白棋,两人在棋盘上厮杀得不可开交,双方咬得死死的,谁也不让谁。
“对了,今早吏部尚书的独子死在了府中,你可知?”皇上开始试探。
“不知。”
“他府中来人报信,张尚书还未踏出宝光殿的大门,便晕倒了门口,这会儿还在宫中。”
郁知丛哼笑一声,朝后仰了一仰:“京都每日要死多少人,怎么陛下对他这样上心。”
“此言差矣,张尚书在朝中颇有声望,又是老来得子,何人敢这样大胆,入府杀人?”皇上吃下郁知丛五子,嘴角微微扬起。
“陛下是在提醒我,五城兵马司现下归我指挥?”
上次郁知丛遇袭之后,挂了死尸向皇上隔空喊话,皇上也不甘示弱,直接将五城兵马司的交给他。
吏部尚书是朝廷大员,住在京都城南,怎么算也能和郁知丛挨点边。
“不是我说你,只是这次还得给张尚书一个交代。”皇上又吃下三子,表情渐渐舒缓了些。
“那我若是不肯给他交代,又当如何?”郁知丛落下白子,猝不及防吃掉皇上十子,他伸出手指慢慢捻着。
皇上神色变了又变,最终扔下黑子:“这棋不下也罢。”
棋子从棋盘滚落在地上,转了几圈落在沈白漪的眼前。
“五城兵马司掌管城内外百姓安危,此事你不管也得管,三日之内,将凶手抓监。”
郁知丛垂着眉头笑起来,只是这笑声令人不寒而栗,沈白漪在这三伏天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就是大佬交手?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暗地里却已经硝烟四起。
“好,谨遵陛下旨意。”这话在沈白漪听来十分不着调,且有些欠揍,她觉得按郁知丛的性子,皇上能忍他这么久,心胸肯定非常人所及。
郁知丛朝郁青和沈白漪招了招手:“起来吧,跪着给谁哭丧不成?”
沈白漪看郁青坦荡起身,也跟着站起来。
皇上觑了一眼沈白漪,眯了眯眼睛:“朕从未见过此人?”
郁知丛不置可否:“陛下,是臣的贴身护卫。”
“怎么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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