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由着秦君恩的步步紧逼, 让宋承治也不得不加快了自己处理事物的进程。
原是与人商议好了月底结清全部欠款,但因为实在是过于着急的缘故,所以不得不提前寻人带话去将此事给催上一催。
倒是所幸卖主也十分大方, 只听闻宋承治要求提前结款, 竟是连半句还价的话都没有,就爽快的答应说。
“若是七皇子有需要,在下提前来一趟荆州也无大碍。”
于是宋承治欢欢喜喜, 安排人准备一间酒肆, 备下了歌舞美人,点心茶酒, 于这厢静待人来。
花高价买下宋承治所出售粮食的人是幽州一名财力惊人的大户。
幽州富饶, 原也就是宋瑾修的封地,先帝倒是明面上也偏心的很, 知晓自己这小儿子无心皇位,便干脆将人给早早的封了王,封了地,只将后路备的充足, 生怕日后有个什么闪失,自己也护不住他。
宋承治倒也不是一次两次怨恨自己生来不如别人好命。
不过想来凭借自己的努力踩上最高的位置,那倒也是比某些人坐吃山空来的有能耐, 于是心下便也平衡了几分。
现下手里端着酒杯,宋承治只安心坐在这处等着。
不多时, 便听闻门外有人说笑的声音传来。
宋承治心下略有激动,他刚一站起身来,便有下人从门外伸手将房门给推开。
宋瑾修今日穿的是一件象牙白团花锦衣,发间束着白玉冠,由着天气转暖, 所以众人的衣衫都减薄了一些。
人穿的轻便了,精神头瞧着倒也是好了不少。
人手里拿着一把扇子,身旁还跟着一位华服男子紧随其后进了屋来。
宋承治原已站起了身子,但他瞧见宋瑾修,便忽的将这笑意凝在了脸上。
人张着嘴,但是那句‘十七皇叔’却是怎么也叫不出口。
宋瑾修身边的华服男子陪侍而入,请着宋瑾修坐下后才道,“原也是与皇家人做的生意,倒是正好将王爷也一并请来做个陪。”
宋承治还处于震惊之中,回不过神来,直到宋瑾修伸手示意他坐下,这人才战战兢兢的落了座。
“十七皇叔,您怎么来了?”
“啊,是这样的。”不等宋瑾修答话,那华服男子便率先说,“在下原就是幽州籍人士,这些年靠着不少晋王的庇护才能将生意做到如此这般,原是听闻王爷来了荆州,荆幽二地又靠着十分相近,想来倒是没有不来拜见一回的道理,正好又与七皇子有生意上的往来,于是干脆邀了人一并前来,有王爷作陪,这生意也好说好做。”
宋承治额间冒汗,他道,“十七皇叔身子不好,这般折腾来去,怕也是不合适吧。”
宋瑾修自顾自的倒了杯梅子酒来,他道,“托了承治的福,本王的身子骨倒是好了不少。”
宋承治一时语塞,又不好明目张胆的伸手擦汗,于是只好将手藏至衣袖底下紧紧握拳。
华服男子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这般小病小痛自然不能左右于您,这番见您气色倒也确实好了不少,想来应该是晋王妃照顾的周道,毕竟男女之间,这情义才最是养人。”
两人轻轻笑了声,倒显得宋承治夹在这中间有些格格不入了。
待宋瑾修笑完后,斜眼睨了那家伙一回,才又问,“不过你们做的是什么生意,听说是十万两黄金的买卖?”
宋承治闻言顿时大惊,他忙道,“不是,不是,就是些小买卖,倒是不劳十七皇叔费心了。”
“前段时日荆州雪灾,大雪封了山,拦了路,许多运粮食的商车都进出不得,我们幽州也受了不少影响,粮食短缺,家家户户出再高的价也买不到食物,知府大人着急,我也着急,这不四处打听之下,才总算找到了一位卖主。”
宋瑾修吃惊,“你在承治的手上买到了粮食?”
那华服男子还不知自己说错了话,便得意卖弄的与宋瑾修说。
“可不是,原是还打算再找不到解决的法子,便就要修书向王爷求助了,谁知道老天爷也助我,就在走投无路之际,竟是又找到了收粮食的门路。”
宋瑾修闻言,若有所思的盯了宋承治一眼。
那华服男子还在喋喋不休的说,“六万斤的粮食,虽是十万两黄金的叫价属实是过分贵了些,但这也没法子,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咬咬牙也还是买了,再说我们这些做生意的,钱财珠宝这些玩意儿都是赚不完,平时还是要多攒些福报,子子孙孙才能无穷无尽的富贵下去。“
“六万斤的粮食?”
宋瑾修念了一遍这数额,他道,“承治,荆州遭灾,本王给你批了多少东西下来?”
宋承治身子猛的一颤,他腿脚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而后抬起头来,视线略有几分闪躲的时候,额间的汗水便是止不住的流下一滴两滴来。
宋瑾修见人不回答,便自己言语两句。
“本王记得是十万两黄金,和十万两粮食对吧,粮食用来保人性命,而这财物是要用以供暖和被灾情损毁的房屋重建。”
宋承治仍是不敢言语,他虽是脑子里想了无数遍该说些什么来搪塞宋瑾修。
但是这般情况下,除了大脑一片空白外,他根本什么也都无法去思考。
华服男子听完宋瑾修的话便吃惊道,“朝廷给灾区批过救灾的粮食和银子?”
“这不对啊。”华服男子又道,“我在荆州幽州常州叙州等地都有生意,灾情一发,受影响最严重的便是这四个地方,不过除却荆州是彻底断粮之外,其他地方也仅仅只是短缺而已,果腹是足够,大吃大喝有些困难罢了。”
宋瑾修盯着宋承治,手里一杯梅子酒还半分未下肚。
这倒也不是什么高级的计谋,宋承治自己给自己设了个圈套,他将计就计罢了。
唯独让人想不通的是,那家伙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在明知幽州是他封地的前提下,竟然还敢与幽州人做生意,高价卖出这批朝堂用来救灾的粮食。
想来也是十万两黄金出价太高,蒙蔽了这人的双眼。
“承治。”宋瑾修轻轻唤他一声,“那六万斤的粮食,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宋承治一惊,知晓自己没了退路,也再找不出其他辩驳的言论,于是双膝一屈便‘扑通’跪在了这地上。
“十七皇叔饶命,小侄并非坏心,这番做来也是有原因的。”
“是什么原因?”宋瑾修问,“你倒是说来与我听听。”
“小侄是因为,小侄是因为”
宋承治心慌意乱,眼神乱飞,只在心里琢磨究竟要如何来圆这个慌。
宋瑾修拿手指敲了敲桌面,他问,“十万斤粮食,你卖了六万斤,也就是只剩了四万斤,你就只拿了这四万斤来救济灾民了?”
“四万斤也足以。”宋承治忙道,“皇叔你听我解释,小侄奉命一来荆州,发现灾情严重,但这粮库虽不充足,但是,但是,不不不,不是这样,荆州的粮库是充足的,但是因为肉类菜类不足,小侄这才想把部分粮食换成财物,然后购买其余物资再来贴补百姓。”
“七皇子弄错了吧。”华服男子道,“荆州缺的就是粮食,不过虽然少了六万斤,但这余下的四万斤却也绰绰有余了。”
宋承治不敢多言,他只结结巴巴的说,“这位公子,这位公子记错了吧。”
“那不可能记错的。”华服男子道,“在下手中产业无数,这些年靠着晋王和各位大人生意做的还算红火,当下灾情一出,在下就倾尽所能的来帮助各州县市,荆州最早一批救灾的物资,就是在下送过来的。”
宋瑾修道,“四万斤绰绰有余,可那牧野村却还受灾严重,致人死亡,这又是什么缘故?”
宋承治忙道,“牧野村那是被大雪压塌了房梁,人是被砸死的,不是饿死的。”
宋瑾修道,“所以那十万两救灾的钱财,你也中饱私囊了?”
宋承治,“”
宋承治却是百口莫辩,如今这证据摆的齐全,前来付款的男子都是宋瑾修身边的人,这很难不让人想到,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根本都是一个圈套。
幽州是他宋瑾修的地盘,而幽州荆州常州叙州也都与他晋王来往密切。
所以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也许就是一个提前挖好的陷阱,他宋瑾修,他秦君恩就站在这岸上看,就看他宋承治什么时候跟个傻子一样跳进去。
他拿那六万斤粮食有什么用,他拿那十万两黄金又有什么用?
有命拿,有命花吗?
有意扶持他是假,信任他是假,把他当做亲侄儿也是假,身子就连当初在青白山答应过的婚事,这叔叔也不过转头就把那秦家小姐给娶回家罢了。
宋承治一时有些气恼,即便是自己做错了事,他心里也满是怨恨。
都是有人害他的,这天底下所有人都是要害他的。
宋瑾修与那华服男子正坐在那处都还没来得及在说什么,突然身下一道黑影奋起。
华服男子一惊,便忙将宋瑾修往后推去一把,扬臂替人挡下一刀。
宋承治拿的是一把小匕首,刀柄刻着金花儿,原是用来防身的,不过今日想来就算自己不好过,那也得带着他宋瑾修一并去死。
这一刀扎的用力,直直把那华服男子的袖口都给割破了一个大大的口子,皮肉绽开,血腥味瞬间充盈了整间屋子。
见此乱象,那在台子上还跳着舞的姑娘们突然惊声尖叫,四下逃窜起来。
宋承治红了眼,他冲上前来一把推开那华服男子,只冲着宋瑾修的方向跑去。
那华服男子在身后喊道。
“来人,快来人,保护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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