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桃河村当晚,一家人吃过晚饭,文靖安便“实话实说”了。


    “爹,娘,有件事我要跟你们坦白。”


    看到文靖安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陈三娘和文三贵并没有因为他是八岁的孩子而不放心上,反倒放下了各自手中的活计,认真倾听。


    “这件事关系我们家的安危,也关系到我的前程,所以在我说之前你们必须答应我,这事只能我们一家三口知道,即便是爷爷奶奶来问你们都不能说,对大伯母那种人更加要保密。”


    陈三娘和文三贵对视一眼,由陈三娘回道:“放心吧,爹娘不会拿你的前程当儿戏。”


    “你们等我一下。”


    文靖安回到自己房里,把那装着6两6钱粗盐的袋子取过来,放到饭桌上。


    “这是今天我从镇上换到的一袋粗盐,有六两多。”


    陈三娘和文三贵都是一惊,特别是陈三娘,其实今天在莲花镇时她已经注意到文靖安怀里有东西了,毕竟差不多半斤盐塞在怀里谁看不出来?只是陈三娘从来都尊重孩子的隐私,如果孩子不说她就不会多问,更不会直接去挖孩子的秘密,所以一路上她也没问,现在听文靖安说是6两粗盐,诧异可想而知。


    “你怎么换到这么多盐?这得半钱多银子了,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作为母亲,陈三娘当然也担心文靖安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文靖安对陈三娘和文三贵的反应早有预料,她们不吃惊反而奇怪了,所以尽量放轻松自己的语气,先说道:“我没有做不该做的事,这盐是通过正经办法换来的。”


    接着问陈三娘:“娘,你还记得上次和我进镇的时候,你买了二两粗盐吗?”


    陈三娘当然记得,问道:“分家的时候不是大伯母拿走了吗?”


    文靖安笑道:“是我趁乱拿走了,大伯母知道那是你用外婆给的私房钱买的,她也没脸来问。”


    陈三娘点了点头,随即疑惑道:“那二两盐和你这里的盐都是一样的,盐店怎么和你换?”


    文靖安:“这就是我要你们保密的事了。”


    接下来把用粗盐炼制成细盐,再用细盐到盐店去换成粗盐的过程大概说了一遍,特别强调了细盐和粗盐之间巨大的差价,听他说完之后,陈三娘和文三贵更加惊奇,他们虽然不懂里面的技术问题,却都感到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因此夫妻俩不约而同问文靖安:“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办法?”


    对文靖安来说,这就是最关键的回答了,在莲花镇决定要跟陈三娘和文三贵坦白的时候,他就开始想关于这个问题的说辞了。


    “娘,分家那天那么多东西可以拿,你知道为什么我偏偏拿那二两粗盐么?”


    陈三娘摇了摇头,文靖安道:“我病好那晚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白胡子老爷爷跟我说一定要把家里的盐带走,我原本也以为只是一个梦,直到后来阿娘你真的带我去镇上买了盐,回来第二天我们就分家,我这才把盐拿走……”


    文三贵实诚,先好奇道:“之后呢?”


    文靖安:“我拿了盐之后也不知道用来干什么,就把盐藏在床底下,直到爹你送我去私塾,我认了一些字之后,有一日中午放休,我在私塾书房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本写着炼盐秘方的古书,我想把那本书带回来给你们看,可后来发现那本书怎么都找不到了,我去问夫子,夫子说根本没有这本书……”


    这段话用小孩的口吻说出来,有种天然不加雕饰的神秘玄乎的味道。


    文靖安也是抓住了古人对神佛占卜之类的迷信这个痛点,才刻意编的这段话。


    外婆陈何氏不是一直到庙里给他祈福么?若是陈何氏在这里听了他这番话,想必直接会把那位“白胡子老爷爷”当做神仙,当场感谢老神仙眷顾自家小外孙了。


    文靖安接着道:“不过书里的方法我自己记下来了,上次放常假的时候,你们都不在家,我就自己按照书上的方法试了一下,后来发现果然管用,二两粗盐炼出了一两多的细盐,直到今天娘你带我去镇上,你去买东西的时候我自己跑到盐店去换,这才换了六两多的粗盐。”


    文靖安说得条理分明,陈三娘和文三贵又知他自小从不会撒谎,除了仍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之外,并没有怀疑文靖安在说假话。


    文靖安这么说也是无奈之举,总不能把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告诉陈三娘和文三贵吧?那样这对夫妇更加接受不了。


    因此他抓住机会,继续说道:“那些炼盐的东西就在我床底下,我们今晚可以试着把这袋粗盐炼成细盐,如果还能成功,那就是老天爷眷顾我们家。”


    文三贵看着陈三娘点了点头,他自然是相信文靖安的。


    文靖安也看着陈三娘,爷俩都等着她点头。


    陈三娘想了片刻,不再问其他的问题,慎重道:“我去把大门关了,你们先准备。”


    文靖安把桌面的盐袋拿上,和文三贵先回了房间。


    把原先准备好的过滤装置取出来,等陈三娘关好大门进来之后,把房间的门也锁好,万事俱备,文靖安便按照老流程开始第二次炼盐了。


    碾碎、注水、搅拌、过滤、二次过滤……


    这次有了陈三娘和文三贵帮忙,文靖安省事了很多,不用像上次那样耗费时间。


    到了最后一步煮盐析出的时候,陈三娘和文三贵既好奇又紧张。


    在她们看来,把那袋粗盐融在水里是极其冒险的事,如果不成功就白白浪费了6两粗盐,那可是够全家吃好几个月的盐,已经不是暴殄天物可以形容的了。


    随着锅里的盐水沸腾蒸发,陈三娘和文三贵的心也加剧了跳动。


    文靖安全神贯注盯着锅里的情况,不断搅动着沸腾的盐水。


    当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的水汽越来越浓,文靖安知道差不多了。


    “爹,火小一点。”


    文三贵依言而行,文靖安再等了片刻,等锅里最后的水分蒸发完全,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这次也很成功。”


    陈三娘和文三贵都迫不及待往过来看,这一看,文三贵只感到无比神奇,陈三娘则是完全被震撼到了。


    她以前在陈家当姑娘时是见过细盐的,她知道细盐的滋味和价格,看到锅底那白花花如积雪般的盐层,她心里已经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文靖安用筷子往锅里刮了一点,让文陈三娘和文三贵尝一下。


    夫妻俩各自试了一下……


    文三贵:“这、这真是神仙照顾我们家?!”


    陈三娘则抿了抿唇没说话,但心里的诧异跟文三贵差不多,对她们来说,文靖安这一番操作无异于神仙手段。


    待锅里凉下来,文靖安开始按照老流程把细盐都刮下来,装入原先的盐袋里。


    系好了小半袋细盐,文靖安这才说道:“大概就是这么做,按上次估算,这里有三两多细盐,去镇上盐店最少能换十八两粗盐,那就是一斤多了。”


    陈三娘和文三贵都知道一斤多的盐值多少钱,两人难掩激动,都不知道怎么和文靖安说才好。


    不过文靖安还是保持着高度的冷静。


    “爹,娘,虽然官府允许我们换盐,可我们这个办法说到底在占官家的便宜,要是传扬出去,我们家必定不得安生,所以我开始就要你们保密。”


    陈三娘和文三贵并非大伯母那种贪得无厌之人,她们懂得个中的利害关系,当即向文靖安表示:“这件事爹娘都照你说的办,绝不会害了咱们家。”


    文靖安正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了解了陈三娘和文三贵的人品才把炼盐之法告诉她们,如果原主的父母换成大伯母那种人,文靖安是打死也不会透露半个个字的。


    “除了保密,我们还要约定不能滥用这个办法,莲花镇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就算我们到隔壁镇、到县城去换盐,次数多了也会引起官家注意,所以我们得小心谨慎才能细水长流,按夫子的话来说就是不能急着一口吃成胖子。”


    陈三娘如此精细且识大体的一个人哪能不懂里面的道理,就算文靖安不说她也会让文靖安这么做,文三贵向来脚踏实地,绝非那种见钱眼开,老想着一步登天的人,况且在他眼里陈三娘和文靖安可比钱重要多了,两人自然认同文靖安的说法。


    为了完全消除陈三娘和文三贵的顾虑,文靖安继续说道:“换盐赚来的钱我们部分用来改善家里的生活,另一部分我会用来继续读书,我已经决定了,我不止要在村里念私塾,将来我还要到镇上、到县城、到府城去念书。”


    夫妇俩便同时松一口气,原先她们也担心文靖安年纪还小,得到如此便利的生财之道会变得不思进取,现在听文靖安这么说,她们双双放宽了心。


    这次跟陈三娘和文三贵坦白炼盐之法后,文靖安往后的生活便能宽裕许多了,至少不用再为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发愁,至于压在李童生那里的田契,还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中间多炼几次盐就能赎回来。


    现在家庭经济状况得到了初步解决,接下来文靖安就能全心全意投入到科举学习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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