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死了。”安静中，裴矜淡声说。
周杳一怔，眼底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
——裴矜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
为了试探她？
周杳抬眸，片刻间眼底那抹复杂情绪变成了淡淡的，大方展示的惋惜，“是么？”
确实惋惜。
这倒不是装的。
无论是萧兰，还是秦姝、李戴敏，这些和陈灿灿日记本里记载的每一件事息息相关的人，周杳都不希望她们就这样轻而易举就死了。
她们应该活着才是。
活着才能接受事实的制裁。
尽管周杳知道七七八八，但依然避免不了问一句，“怎么死的？”
她知道这样的反应在裴矜看起来才是正常的。
裴矜直视她，一手兜口袋里，“你不知道？”
周杳坦荡地回视，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珠子，“裴队，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方便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吗。”
他的声音冷不丁传来。
周杳眼前出现一份档案，是多年前陈灿灿跟随母亲改嫁时的更名文件。
上面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
周灿更名为陈灿灿。
周杳心里某个地方漏了一拍，这东西怎么在他手上？
她呼吸微微一窒，然而大脑却像个齿轮一样极速地转动思考着。
裴矜正盯着自己看，周杳知道，凭借他超强的洞察力和天生敏锐的识人天赋，自己一个不当的微表情，一句语调不对的话都躲不过。
她脑子里过了很多东西。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他的怀疑到了哪个地步？
去拿这份文件应该要花一段时间，也就说早在许久之前，他手里就有陈灿灿的档案？
倐地，周杳眉梢轻挑。
不对。
周以司只有一个名义上的妹妹。
裴矜只是怀疑，根本不可能有证据。
只要裴矜没把她和那个马里兰大学帕克分校的q联系在一块，那么他怀疑什么又有什么所谓呢。
周杳笑了下，“裴队怀疑我杀了秦姝？”
裴矜知道当年陈灿灿与秦姝的恩怨，但是他办案不会歪到以为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少女做的。
而不知道是出于试探还是别的原因，他依然顺着着她的话说下去，声线低哑，“是你吗？”
“这是犯法的。”少女提醒他。
裴矜勾唇，“你不想杀她？”
周杳不假思索，坦然回答，“想啊，裴队应该知道我和她的恩怨。”
裴矜一怔，身体明显一顿。
这话什么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她在无形地承认自己是两年前的陈灿灿。
“但我只是回来上个学而已啊。”她扬起脸，一张素净却不失好看的脸对着裴矜，声音很轻，很轻地说。
“做错事情的又不是我。”她小小声说。
少女突然就服了软。
当她语气微微落寞地说出那句“只是回来上个学而已”时，裴矜心里突然地一下，不是那么舒服。
就好像一只在自己眼前张牙舞爪的猫，突然就泄了气认了输。
裴矜本以为她会抵死不认，不曾想这么干脆地就承认了，出乎意料的同时，也让他心里觉得不太爽快。
里头的水哗啦啦不要钱似地往外趟，背景音过于强烈而具有干扰性，两人一同朝那边看过去，对话到此为止，。
……
裴二公子哪里会修水管，但他学习能力不是盖的，现学先用，在互联网上简单搜索了一下，便把所需材料发给余剩，让余剩下去买了。
别墅的主卧本来就大，卫生间空间也大，浴缸和盥洗室连在一起，盥洗室遭殃后，浴室承担了连带责任，水哗啦啦地不要命往下流。
周杳觉得，她刚刚砸的洞，好像没那么大。
此时身后传来冷淡的声音，“站这发什么呆？”
周杳转身往后走了两步，恢复了平日的狡黠，皮笑肉不笑地勾唇，“裴队，麻烦你了。”
裴矜一只手微抬，另外一只手将衬衫袖口往上卷，简单干脆地扣了个口子，突然他的目光在水管上面的漏缝一顿，抬眸看向少女，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轻笑，“水管会漏这么大一个洞？”
他的语调微微上扬，语气让人捉摸不透。
周杳垂眸盯着那个洞片刻，抬眸对上裴矜，“大吗。”
就，还好吧。
裴矜漆黑的眼珠子盯着她几秒，才没什么事一般收回目光，“去把砂浆防水剂和水泥和了。”
周杳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没多久，裴矜放在外面的手机响起，就在周杳一米外的地方，她掠了一眼，看见来电显示是蒋伟明。
周杳眼睛微眯。
蒋伟明，裴矜手底的副队。
她若无其事地指了指，“手机响了。”
里面传来裴矜似乎没听见，周杳想了下，把他手机拾起拿过去，走进去递给他，“电话。”
裴矜转身，修长指节接过手机，眼睛狭促地眯了起来看了眼，接起电话放到耳边。
公事公办的口吻，淡漠的语气。
周杳识相地转身，将裴矜与电话的交谈声留在身后。
-
余剩按照裴矜说的去附近最近的五金店买的修水管材料，但是郊区没什么店铺，他来回就花费了半个小时。
出去时门虚掩着没关，余剩提了两桶材料回来，上了二楼，刚想开口喊，“少——”
爷字没出来，便被一道淡淡的目光呵住了。
余剩这才发现，那个叫周杳的少女躺在贵妃椅上，脑袋略歪，身上盖着张毛毯，而裴矜站在她旁边，手里放着毛毯一角。
他没看出错的话，自家这位是给人掖被角吧。
余剩觉得这场景活久见，甚至在心里吹了个口哨。
反观裴矜，好像没有什么不妥地走了过来，敛着眸，声音不自觉压低，“知道怎么修吗。”
余剩忙点头，“会，会。”
“行。”他说完朝浴室看一眼，示意他过去。
余剩进去后，裴矜朝周杳方向看一眼，单手抄袋，走出房间。
这别墅的布局和滨海湾其他房间布局一模一样，一楼进门是玄关，而后是下沉式客厅，沙发电视机，过道往前是旋转式楼梯，再就是开放式厨房和饭厅。
整个别墅开了昏黄色的吊顶暖光，裴矜平静的目光掠过周遭，走到厨房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厨房的窗敞开着，纱帘被外面的风吹得异动。
那横窗正好能通过一个人。
裴矜漆黑的眼珠子深了深，走过去，站在厨房的横窗往外投去目光。
外面连着后院，后院与隔壁别墅的后院相连。
也就是说……
倐地，裴矜手机铃响。
尽管隔着一层楼，这点声响不足以传到楼上去，裴矜还是不耽搁地很快接起电话。
他就站在窗边，外面的风有几分冷冽，透着横窗灌了进来，他抬手“刺啦”一声，关上了窗。
外头灯火渺茫，窗户倒映出裴矜好看的五官。
“裴队，经过一晚上的审讯，萧兰招了。”
裴矜抿了抿唇，冷淡道，“招什么了？”
“陈灿灿，□□娇。两年前那天，本应该上天台的人是萧兰，所以——\"
“陈灿灿是代替萧兰死的。”
…
..
.
夜晚的滨海湾深更露重，本就是郊区豪宅，户与户之间坐落得远，没什么人，显得更加寂寥无人了。
微风涤荡，吹动窗帘。
贵妃椅上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睛，入眼就是一片黑暗。
她缓了一会儿，打开手机，发现一不小心坐在贵妃椅上，又一不小心睡着，醒来就是凌晨了。
她光着脚下地，踩着柔软的鹅绒地毯去开关处开了灯，整间房间亮堂起来。
周杳走向卫浴间，一眼看过去水管已经修好了，就连原本积了水的地也干干净净，她微微怔了下，转身看向房间。
人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怎么没叫醒她。
周杳突然意识到，一向浅眠的自己怎么在裴矜面前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她垂下眼睫盯着木地板，倐地很轻很轻地笑了下。
偶像效应比心理咨询师那催眠入睡效果好多了。
她再次窝在沙发里，掏出一个手机。
——是她晚上在东城那边捡起来秦姝掉的手机。
手机还有百分之五十的点，打开后白色的亮光闪烁，周杳再次打开通讯记录，翻找到那串秦姝拨出去却没回应的号码。
周杳长长的眼睫微垂着，看了好几秒钟，莹白漂亮的指尖往下轻摁，摁了拨打键，而后将手机虚虚掩在耳边。
约莫等了十来秒，电话接通了。
这十来秒给周杳的感觉就仿佛是电话那头在犹豫，犹豫要不要接她的电话，最后挣扎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接通电话后，对面没有出声。
一时间，周围都很安静，就只剩下了外头簌簌作响的微小风声。
寂静黑暗中，周杳也不着急，十分有耐心地等对面开口。
过了大概有三十秒，电话那头通过变身器变音的冷金属声音传来，“q，是你吗？”
周杳怔住，眼神里划过一丝复杂。
她没说话，便听见那边继续用着刺耳的冷金属声线开口，“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杀害你妹妹的凶手，我帮你解决掉了。”
对面说完突然就开始哈哈大笑起来，清寂的夜里格外耸人。
周杳捏手机的手指微紧，好看的眉心慢慢蹙了起来，语气冷淡平静，“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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