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绥城是坐落于大陆南北交界处的一座小城,却担当起南北贸易的重要作用。很多再北边担当乡镇城市过冬所用的蔬菜都是从安绥城运去的,所以“天火”的来袭不仅打乱了原本城中驻民的生,更严重威胁到了北方冬天的吃穿用度。
林辞镜本来已经做好看见一片民不聊生的准备,却在踏入城门的瞬间愣住了。
城中的大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不时有商贩叫卖东西的声音,显得热闹而繁华。
“这......”
林辞镜匆匆上前几步,便看见几辆装满了粮草的马车从身旁经过,稻草香扑到鼻子上,是丰收的味道。
丰收。
安绥城的田垄不是已经被天火毁了吗?这些粮食又是从哪来的?
他心头陡然升起疑惑,拍了拍赶车的人:“这位......兄台,你们的这些粮食是从哪运来的?”
赶车的汉子有些诧异地看向他。林辞镜微微抬头,露出被宽大帽檐遮挡的小半张脸。
事实证明长得好看还是有点用的。
那汉子本来还带着几分警惕,看见他的脸后似乎立刻放下了警戒,拍了拍身边的马:“你是外地来的吧?这都是咱城里自己种的。”
“今年城郊的田地收成很好吗?”林辞镜追问道,“没有什么天灾人祸......”
汉子立刻变了脸色,摆摆手:“去去去,你这不是咒我们么,哪有什么天灾人祸?该不会是隔壁白宁城的眼红咱们丰收,派来危言耸听扰乱人心搞破坏的吧?”
说完,他赶着马车调头便走。
林辞镜回头,看见昆吾手里捏着一把稻穗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林辞镜问道:“有什么蹊跷吗?”
昆吾摇摇头:“是正常稻穗的味道。”
“可不是说安绥城有天火?”林辞镜蹙眉望向街边的摊贩,“难道这些稻子是天火来前就割下来的吗?”
昆吾转身问一边粥铺的老板:“老板,今年安绥城收成如何?”
老板正满头大汗地给客人盛粥,闻言有些不耐烦道:“收成如何?和往年没别的不同。”
“没什么不同是......”
老板显然没什么功夫理他,又热火朝天地招呼起客人来。两人在粥铺点了份小菜,找了个地方坐下后,林辞镜将一直戴在头上的宽大草帽摘下,支起胳膊挡住半张脸,端着茶水抿了一口。
“你怎么看?”他问道。
昆吾沉吟半晌后答:“稻穗不像是假的稻穗,有没有可能是消息错了?”
林辞镜矢口否决:“绝不可能。”
昆吾挑眉,带着几分疑惑:“阿镜这么肯定?”
“无妄峰的弟子确实没回来过,”林辞镜不好说这段是书里的关键剧情,只能拼凑点现有的线索来佐证自己的发言,“他们冒死传回来的消息不可能有问题。”
昆吾点点头:“那无妄峰有什么可以联络到本门弟子的方法吗?”
林辞镜向四周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们的这个角落后,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瓶子。
瓶子不大,但却挤了三只黑色的蝴蝶。蝴蝶翅膀上有着金色的纹路,像一只半睁不睁的眼睛。
“这是......”
“白虎堂的追踪蝶,”林辞镜给他看了一眼后便小心地将蝴蝶收了回去,“无论生死都能找到,况且......”
他的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敲着,眯起原本就有些狭长的眼望向人群:“他们的魂灯还没灭呢,只是被关起来了而已。”
粥铺中人来人往,放眼看去是一片热闹与繁华,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幸福,可林辞镜看去时却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一会儿去城郊看看吧,”他把玩着手中的筷子,“去那边看看田地到底有没有被天火毁掉。”
安绥城的“城市”部分远不如“田垄”部分多,也就只有城中的一小块,剩下的全是开垦好的农田以及水井。
林辞镜站在一处土坡上向远处望去,入目的一片金灿灿的稻田。不时有农人赤着上身在田地里劳作,一派和谐安逸的秋收景象。
昆吾垂下眼:“真的没可能是情报错了吗?”
林辞镜缓缓摇头:“就算他们传回来的情报真的有误,那瀚音和尚又为何要在此处停留?”
说到瀚音和尚,他声音一顿:“你在城中见过瀚音吗?”
昆吾摇头:“未曾,我不知此人的样子。”
“一个道行高深的大师来城中讲学,就像去边远地区支教的老师一样,这些百姓应该欢迎才对,说不准都能现场搭个寺庙将那秃驴给供起来,”奔波一天后林辞镜有些疲乏,靠在一旁的树上,指尖抵着下巴慢慢分析,“但是从进城后到现在却没听见有人提起过瀚音大师,这不是很怪吗?”
“支教?”
林辞镜眨眨眼:“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瀚音到底来没来?若是来了为何没人提起过?”
昆吾见他在思索,自己从土坡上慢慢走了下去,拦住一个村民:“今年收成好吗?”
村民打量了下他的着装,迟疑道:“还成啊。”
“看着也是,”昆吾没因为他的态度不好而退缩,笑了下,“又是一个丰收年。”
村民满脸的戒备,嘴中不知嘟囔了什么,挥挥手臂便要让昆吾让开。
昆吾向一旁侧了侧身子,看他拿着一把镰刀将成熟的麦穗割下来,忽然道:“就你一个人忙吗?”
村民瞥了他一眼,点点头。
“太辛苦了,”昆吾说着便将裤脚挽了挽,“要我帮忙吗?”
说着,他出其不意地伸手去摸那柄镰刀,入手便是一片生铁特有的冰凉。
是真的镰刀。
村民脸色一变,骂骂咧咧地便要将他赶走。昆吾一边陪着不是一边后退着离开麦田,可刚要转身,却忽地愣住了。
一块本来生着麦穗的土地倏地褪去了金色,漆黑无比,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可等他再看去时,那片漆黑却消失了,金黄的麦穗继续于风中轻轻摇曳,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
晚上两人照旧下榻客栈。
这间客栈不比先前的小县城,客房紧俏得很,只余一个床稍微大一点的双人间供二人凑合一晚上。
昆吾从楼下拿了些点心提到房中,便看见林辞镜散了发坐在桌前,衣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一本客栈放在屋中的话本子。
昆吾将点心放下:“吃点吧。”
林辞镜“唔”了一声,顺手拈起一块塞进嘴里,却蹙起了眉。
“不好吃吗?”昆吾问道。
林辞镜摇头,又拈起一块咬了一口:“......厨房的火烧大了?怎么一股焦味?”
昆吾听了他这话,也拈起一块放入口中尝了尝:“我为何没尝出有焦味?”
“兴许是不合我口味吧,”林辞镜将咬了一半的点心放回盘子中,“无妨,不吃也没事。”
昆吾起身:“我下去让他们换几样回来。”
林辞镜仰头蹙眉,伸手敲了敲桌子:“坐下。”
他虽然平时没架子,但凡撂下脸来却无端多了几分威严。
昆吾没办法,只能将盘子放回原处坐了下来。
林辞镜将手中的话本合上:“你怎么想的?”
昆吾将今日在麦田中的发现告诉了他,末了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猜会不会是某种幻术将烧焦的土地藏了起来?”
“幻术?”
林辞镜摩挲着话本的封面:“何种幻术能影响这么大?”
昆吾摇头:“我也没听说过。”
“明日我们先在城内找找瀚音吧,”林辞镜说,“他比我们先来,若是没走的话,知道的应该比我们多。”
说着他掩上唇打了个哈欠。
这具身体的体质还是可以的,就是有点嗜睡,而且睡眠质量相当不好,非常容易梦中惊醒。
昆吾见状道:“阿镜累了?”
“有些,早点歇了吧。”
林辞镜说着便将外袍一脱,赤着足走到床边:“你睡里面我睡里面?”
“你睡里面吧,”昆吾说,“我在外面就行。”
林辞镜躺下后顺便将床头的烛台熄了,屋中一片黑暗。
今夜多云,连半分星月的光都没有。
今日实在是奔波劳碌,先是从县城来了安绥城,再是从城中心去了郊外,加上前一夜没睡好,又不是特别适应这具身体,导致林辞镜的精神确实相当不好。
他并非一个很习惯于与别人同睡的人,本以为怎么都会警惕地提防睡在身边的昆吾,可哪知等到那人在身边躺下时,睡意竟早已排山倒海般袭来。
和安眠药似的。
林辞镜将这反应归功于先前在无妄峰昆吾留宿的那个晚上,眼皮愈发沉重起来。
可当他刚要从浅眠进入深眠时,一股难闻的烧焦味忽地撞上了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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