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辞镜的身体尚在休息中,可精神却先一步紧绷了起来。
他翻了个身,脸颊却倏地擦过一片温热的柔软,骇得他他险些从床上弹了起来。
一只有力的手揽过林辞镜的腰,呼吸扑在耳边:“别动。”
“你闻没闻到一股味道?”林辞镜顾不得二人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悄声问道,“一股食物或者木板烧焦的味道。”
“闻到了。”
昆吾的手悄无声息地又扣紧了些:“从窗外传来的。”
林辞镜有些焦急:“那你为何......”
他话还未说完,自己便先禁了声。
蛛网般庞大的精神力终于四散到整片客栈的每一个角落,却没发现一个活人。
这间客栈白日的人声鼎沸似乎是假的,午夜一过便显出了原型。
林辞镜轻轻侧了侧脸,目光落在房梁上,愣了一下。
若是他没看错,那房梁塌了一半,另一半也残损得十分严重,像是被烧过一样。
“你也感觉到了?”林辞镜问。
昆吾垂下眼,低声回他:“而且屋外有人。”
他话音刚落,刺耳的鸟鸣声便撞进了林辞镜的耳膜。
这具身体敏感,却并不只是那方面敏感,就连视觉听觉和嗅觉都比常人灵敏很多,是而这道许多尖锐鸟鸣重叠起来的声音对林辞镜来说十分刺耳,几乎是听到的那一瞬间便让他头晕目眩,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
昆吾眸色一紧,手从他的腰际移上了耳朵,轻轻覆了上去。
林辞镜低/喘了几声,哑着嗓子道:“无妨。”
那群奇怪的鸟叫似乎只是从客栈经过,没多久窗外便又陷入一片寂静。林辞镜这才从昆吾怀里慢慢坐了起来,却发现入睡前好端端的“窗纸”没了。
眼下只剩下两个被烧得焦黑的大洞,像巨兽死不瞑目的眼睛,空洞地望向漆黑的夜空。
林辞镜低头向楼下看去,白天那些精致又好看的街边店铺此时全都无影无踪,只剩些断壁残垣,微微冒着几缕黑烟。
他沉着脸转身:“是幻术。”
昆吾走到窗边:“那今日我在农田里所见的一切便能解释了。”
“‘天火’是人为的灾难,而那人将整个安绥城焚烧殆尽后,又用幻术在废墟上重建了一座没被烧掉的城池,”林辞镜说,“他为何要这样做?”
昆吾沉默半晌,试探道:“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
“我?”
林辞镜刚想说不可能,可又忽然想起这本书原本的结局来。
在原著的结局里,无妄峰被包围是因为被一篇用春秋笔法写就的“檄文”所煽动。
虽然作者在这段情节上只是一笔带过,但这篇“檄文”却不得不让他格外留神。
如果按照现代来比拟,那这篇檄文就像是营销号撰写的软文,将原本无人在意的陈年旧事拿出来包装一下,便成功挑起正道人士和无妄峰的对立,从而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这一切还真有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林辞镜正琢磨如何将这幕后黑手揪出来,却又是一声突兀的鸟鸣。
这次鸟鸣的声音比先前还大,根本没给他一丝准备的时间。
林辞镜只觉耳膜像被刀割了似的,就连胸腔中的五脏六腑也跟着一齐震动起来。
他喉咙一甜,紧接着口鼻处便流出了什么温热的东西。
“阿镜!”
昆吾倏地攥紧他的胳膊,一只手颤抖地抬了起来便要将他唇边的血迹抹去,却被人不着痕迹地挡开。
林辞镜从怀中摸出一方手帕擦了擦,淡淡道:“没有大碍。”
“可......”
“它们回来了正好,”林辞镜忍着耳中针扎似的疼痛,“这说明之前白虎堂弟子传回无妄峰的消息没错,我们去救人。”
两人从客栈烧焦的窗口处跳下去,这才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了那样难听的鸟叫声。
黑色的夜空被火红遮蔽了一半,亮如白昼。秃鹫大小的数十只鸟盘旋在上空,带着火星的翅膀翻飞间,便是一簇又一簇的小火苗落在地上烧成一片。
两人躲在客栈墙后,林辞镜从怀中摸出那玻璃瓶拨开瓶塞,三只黑金色的蝴蝶慢慢张开翅膀从其中飞出,身形迎风招展,不一会儿便从拇指大小变作了巴掌大小。
它们似乎在原地辨别了一下方向,紧接着便扇动着翅膀飞向远方。
两人不敢耽搁,贴着客栈的墙慢慢挪动着,渐渐远离开怪鸟的视线范围内。
林辞镜还没来得及送一口气,心中却忽地警铃大作。他想也不想地向前一扑,抱着昆吾滚进一旁的碎瓦之中,下一刻,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便径直砸落在昆吾之前站着的地方。
烟灰蓦地呛入空中,刺激得林辞镜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可现状容不得他纠结这些细枝末节,伸手一抹腰间,那柄造型古朴的灵剑便握在了手中。
今夜的灵剑没有向先前一样哑火,在他手中微微震颤着,散出淡淡的金光。
那只发现他们的怪鸟似乎并不甘心自己到嘴的猎物就这么跑了,愤怒地啸叫一声,向地面俯冲而来。
林辞镜手中捏了个诀,灵剑光芒大盛,居然隐隐有盖过怪鸟火焰的趋势。怪鸟俯冲的动作微微一顿,紧接着一道如闪电般的剑气便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那把不过成人一臂长短的剑此刻迎风招展,在林辞镜背后化作一道虚影,隐隐有通天之势。
怪鸟躲闪不急,被那道天罚似的剑气直接砍在它脖颈处,鸟头被削飞了,落在一边滚了两下后自燃成了一堆灰烬。
没了头的怪鸟在空中痛苦地翻滚扭曲着身体,林辞镜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它,手中又捏了个诀,预备着若没死透便接着人补刀,但更骇人的一幕出现了——
那只怪鸟的断颈处蓦地烧起一捧妖红色的火焰,居然又凭空生出一只脑袋来。
林辞镜瞳孔惊得缩了下,忽地听见一道诡异的笑声从怪鸟背上传来:“老夫训这无相鹫已有十载光阴,第一次看见有人能生生凭剑气砍掉它一个脑袋,不愧是无妄峰尊主。”
林辞镜微微仰头,这才看见在鸟群赤色的羽翼下有一白袍老者,正踏着虚空向自己走来。
他冷笑一声,身上红衣在罡风中猎猎而动,佩剑横于身前,声音冰冷:“那本座便要好好领教下你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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