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刀裹挟着风声,直接向林辞镜身上砸去。
一个普通凡人扔的东西,身为魔尊的林辞镜无论怎样也应该能躲得过。
可他现在偏生被混乱的记忆所困扰着,头痛欲裂,压根不知道一把镰刀正冲着自己而来。
昆吾面色一惊,连忙将他向自己怀中一拽,这才避开那把来势突然的镰刀。
林辞镜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只觉得喉间一甜,紧接着便一口淤血喷在昆吾胸前。
“阿镜!”
昆吾的脸倏地苍白,双手颤抖地将他护在怀中,继而缓缓抬头,怒目而视眼前的渔民们。
他原本鸦羽般的发随着海风轻轻拂动着,倏地从发根处氤氲开一片莹白的光。
男人愣愣地看着他的黑发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银发,心中怕得很,匆忙后退几步:“妖怪......妖怪!”
昆吾的眸色暗红,声音中满是冷意:“就算是妖怪,我出手伤人了吗?”
蔺休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饶有兴味的笑,不动声色地慢慢向旁边挪了挪。
“你,你们和海盗是一伙儿的!”男人有些语无伦次,颤着手指向他,“你帮他们说话,你们害死我爹!”
“你可亲眼见过是他将你爹抓走的?”昆吾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转向他,“你可亲眼见过是他将你爹杀死的?”
男人被他问得愣了一下:“是,是......”
昆吾冷笑一声,抬起一只手,化掌为爪,居然隔空掐着脖子将那男人抓了起来:“我再问你一遍,是你亲眼看见的吗?”
男人仰着头呼吸不畅,脸涨成了猪肝色,“嗬嗬”地喘着粗气:“我......我没......”
林辞镜的头疼缓解了几分,蹙着眉拽了拽他的衣襟,低声道:“昆吾,别对凡人动手。”
昆吾眼中的红色更甚。
他深吸一口气,额上青筋跳了几下,这才慢慢松了手。
男人落在地上,捂着喉咙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阿蛮连忙伸手将他扶起来,一双眼毫不掩饰怒意地看向昆吾。
“既然并非你亲眼所见,”昆吾继续道,“那他杀害你们家人的谣言又是从何而来?”
渔民们面面相觑,低声议论了半晌后才有人小声道:“是村长告诉我们的。”
但立刻又有人道:“村长是不可能骗我们的!”
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本君让你说你爹姓甚名甚,你也没说,让本君如何替你将你爹找回来?”
阿蛮有些茫然地抬头:“替我将我爹找回来?”
蔺休叹息了一声,口中忽地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哨。
那艘被众人遗忘许久的船上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一道软梯从船上垂下,十几个人互相搀扶着爬了下来,还没站稳便向他们蹒跚跑来。
跑在最前面的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脸被晒得黝黑,此刻哭得泪流满面,大喊道:“阿蛮!”
阿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失声唤道:“爹爹!”
小渔村失踪的十五个出海的渔民,眼下不多不少全须全尾地站在众人面前。
一时间场面热闹得很。失联已久的家人们抱头痛哭,有几个女人孩子险些哭得昏了过去。
方才紊乱的内息已被林辞镜调理了大半。他想从昆吾怀里出来,却被人紧紧地抱住。
他戳了戳昆吾的胳膊:“我没事。”
刚刚如杀神降世的男人此刻将头埋在他颈肩处,深深吸了一口气,掩饰住声音中的失态:“阿镜,你让我抱一会儿,我怕。”
林辞镜被他的呼吸搅得有些心乱,失笑道:“你怕什么?刚刚不是挺......”
“我怕你出事。”
林辞镜正要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触及时却摸到了一片冰凉。
他方才......竟是这样担心自己吗?
一时间林辞镜竟有几分愧疚之情,刚要开口安慰他,却瞥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从简陋小屋的侧面闪过。
他手腕一抖,明黄色的符纸燃着赤色火焰,倏地追上了那道人影。
那人惨叫一声,声音之大甚至盖过了一众倾诉别离之苦的村民们。大家齐齐噤声,四下寻找着惨叫的来处。
林辞镜任昆吾牵着自己的手,慢慢走向那团着了火的黑影:“这么急着走吗?”
那人挣扎着抬起头,愤恨地看向林辞镜。
闻声而来的村民慢慢靠近,看见黑影真实容貌时不少人当即惊呼出声。
阿蛮不敢置信道:“爷,爷爷?”
林辞镜脸上带着笑:“哎,是个熟人。”
被火灼烧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当时迎接他们的那名老人。
“村民失踪除了你没人看见,海盗长什么样子也只有你知道,”林辞镜看着老人在火焰中扭曲,慢条斯理道,“本来你能一直将这个秘密保留下去,却不想遇见了爱管闲事的我们。”
“我们留下来帮你对付海盗的事让你有些慌张,在发现赶不走我们时只能将计就计,期盼着我们和所谓海盗同归于尽,如此便能让你继续保守你的小秘密,你说对吗?”
老人身上烧的火并非普通的火,而是直接入侵人的精神世界,可谓一种折磨逼供的办法。
这个符咒是无妄峰前几任尊主所创,后来感其过于恶毒,终究还是下了禁令,除历任尊主外,其他人不得使用这符咒。
老人的面容在火光中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他哀哀叫着,满地打滚:“我说,我说!”
林辞镜没有将火熄掉的想法,依旧冷眼旁观:“你说吧。”
“我,我遇见了一个人,他许诺我,只要我听他的话做事,就教我功法,让我得到成仙,再也不用受生老病死之苦,可以飞升极乐......我实在太想长生不死,鬼迷心窍地便答应了他......是我的错,我太贪心了......”
“他要你做什么?”
“他要我为他供奉身强力壮的活人,我便编造了海盗的事掩盖村民失踪的真相......我,我糊涂啊!”
蔺休不紧不慢地在众人身后补充道:“本君所辖的这方海域连年风调雨顺,连只鸟都不曾落进来淹死过,可那几日连着有人溺水,本君一时好奇才将他们救下,想着凑个整把人送回来。没想到居然看了好一场精彩的大戏,妙哉!妙哉!你们靠海吃海,享受着本君的福庇却又倒打一耙污蔑本君,可谓绝妙得无与伦比!”
老人呜咽着,头撞着地求道:“求求仙尊放我一马,我一时糊涂才酿此大错,我悔啊!”
林辞镜叹息一声,收了他身上的火。
老人颤抖着抬头,看向周围的村民。
村民们或怒目而视,或满面愁容,都静默着,无人说话。
林辞镜问道:“那与你做交易的人长什么样子?”
老人思索片刻后道:“那人一身黑袍,看不清脸,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和样貌,但他给了我一枚令牌,然后说......”
他在衣服口袋中摸索了半晌,掏出一枚令牌,颤着手刚要递出,动作却忽地一滞,口鼻处涌出大股大股的黑血,整个人摇晃了两下,轰然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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