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往外看的风景很美,即便是面带面纱有下人在,为了保护女子名声,皇子们简短的两句见面后依照礼仪往古琴那边去。


    三皇子正独自调着音弦,轻灵的单音回响让氛围舒缓没有一丝尴尬。


    张雅曼快步担忧的走过去,先是让清月把凌月扶起来收拾收拾就直接奔角落里的庶妹。


    极低的小声关切:“二妹妹,你没事吧。”


    张雅兰心里闪过心虚,面上后怕的摇摇头,在嫡姐的帮助下戴上面纱,整理一番裙子。


    凌月被收拾好后狠狠一甩胳膊,给了清月一记眼刀。刚才怎么就站在那看,好笑吧,真是表面上看着老实,心里一肚子坏水。


    定是因为小姐更信任自己,心里指不定多么嫉妒自己。


    等着,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一瞬间心里伤心极了,为了此次宫宴自己准备了那么久,明明知道高不可攀,可是这心根本不容自己控制。


    从两年前那马车外的一句安抚,就已着了魔。


    明明自己最先爱上的。


    无数个白天夜晚,都下定决心断了念想,只有小姐配得上,可是常常醒来泪满枕巾。


    相遇的次数一多突生了妄念,作为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本就是为伺候男主子,自己定会忠心耿耿只帮小姐固宠,在小姐身子不便时伺候。


    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帮小姐大忙,上哪找如自己般为小姐排忧解难的好丫鬟。


    张雅曼安慰着好妹妹,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见凌月走过来轻声抽涕就张口委屈道:“小姐。”


    见主子脸上心疼问:“怎么了?”心里得意,眼神委屈的瞟了一眼木楞站在那里的清月,“没什么,小姐千万别怪清月手劲大些,毕竟是天生的。”


    张雅曼心里突然一笑,是呀,多少次自己虽然这么听了,可是心里越想也越觉得清月不堪重用,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明明自己最喜欢的绸衣,只穿一次就被笨手笨脚的弄刮了丝。


    从那以后清月愧疚的没有再上前贴身伺候过,只是负责打水倒水擦地板等粗活。


    拿着一人的份银,做着六个人的事。


    只要留在自己身边,清月再苦再累都是每天开心笑意盈盈。


    我以前到底错过了多少,悔恨犹如毒蛇般紧紧缠绕着自己的心。


    这一辈子,发誓定不会在如此。


    凌月看如自己所猜想的一样,自己小姐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把清月直接叫道跟前呵斥,但是她心里就知道小姐已记在心上。


    自家小姐天资聪慧,心计不凡,但凡什么都喜欢放进心里不停琢磨。


    若是直接叫道跟前,就代表这事过去了,这才不是自己想要的,她想要的就是一点点的将其打入死地。


    让小姐只信赖自己。就算把一个清月赶走了,主母也会重新为小姐选择其他丫鬟,又得重新再费一番功夫。


    脑子里掠过这些心思,面上低头同小姐一样微笑着欣赏三皇子的琴音。


    真不愧备受瞩目的三皇子殿下,若是让其他小姐们知道,恐怕整个湖心亭都要被踩踏成平地。


    其实三皇子容貌未免太不食人间烟火了,就像冷冰冰的玉石,没有一丝人的波动,果然谁都不能同他比。


    紧了紧手帕,裙子下的大腿晃了晃,凌月暗暗吐气恢复常态。


    张雅曼随着琴音轻轻晃动手指,沉浸在意境里。


    一侧的张雅兰望着嫡姐如此模样,察觉到火热的视线,顿时把头更埋在胸前。


    四皇子不经意的转头,心下一痒,赶紧转了转大拇指上的黑玉扳指。


    傻丫头,不知道你一低头,脖颈更迷人吗?真想抱在怀里啃上一口,吸吮出无数盛开的花瓣。


    这样想着身下火热,平稳的走到栏杆前吹吹风。


    只有自己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就可以替母妃报仇,才可以毫无顾忌的宠爱她,把世间一切美好都献与她。


    在这个目标没有达成前,自己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张雅曼轻撇一丝缝隙的眼睛悠悠合上,她此刻心里甚至怀疑起两年前的那一出意外,还有当时那院子里闲聊的和尚。


    记得一边洒扫,一边怜悯又敬佩的谈论四皇子真是孝心可嘉,多年来为母妃上香风雨无阻。


    早有慧智的她立刻想到这个长相出众的四皇子可真是重情重义。


    莫得想到前一晚偷偷在书房听父亲与谋士聊太子一方又派人拉拢,拒绝拂袖而去,恐丞相府今后的道路。


    然如今得只忠于皇帝,可是皇权更迭后只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无有后路,那就造出一条后路,当时觉得自己甚是聪明,正好现成的救命之恩扯上了关系,做出情窦初开的爱慕姿态。


    每次进香特意挑一个日子与之相遇,小心的维护发展着朦胧的情意,为防止破绽连自己都演了进去。


    只是独自一个人想起四皇子时,平静无波的心跳提醒自己只是在独角戏。


    可是那又如何,只要达成自己的期望,扮演一辈子都可。


    即使上天注定了自己的命运,她也不信命!


    哪怕是死,也要把这些人统统一起拽进地狱。


    现在还不行,不要打草惊蛇,张雅曼。


    *


    赵非林一心三用,耳朵听着曲子,眼睛左右转。老八还在一旁呱唧呱唧的小声说四哥和张小姐一定是害羞了,瞧他们一个瞅着外面看景,一个在角落里闭目,肯定心里无比害羞,思考该说什么话·······


    五阿哥趣味的在一旁添油加醋,手上转着翡翠扳指,心里想促这一对成功,自己有多少好处。


    嗯,这么一算下来,好处多多啊,他可不信太子会没有波折的继位,自古皇位更迭,一向波澜起伏,谁也猜不准谁是最后的赢家。


    要广撒网,多捞鱼。


    人情这东西,越多越好。很有能力的四哥和万一能做皇后的张大小姐,绝佳潜力。


    “八弟,你插手岂不是大材小用,咱们一会装有事都离开,就剩下四哥和张大小姐在,不就行了。”


    五皇子赵非玉献计恭维,老八就恍然点点头,表示同意。


    “行,可以。老五,还是你诡计多谋啊。”压低的夸奖并没有让五皇子开心,心里骂道什么词都不会用,还在这里卖弄,明明是聪明才智。


    哎,若不是母妃出身一般,自家三哥更是对皇位是一点没有兴趣,自己完全可以胜任出谋划策一角啊。


    也只能在戏台子上过过瘾,可怜自己空有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不能开。@


    赵非林暗叹一口气,这大小姐不刚才睁开眼睛看看。


    他刚才瞧见那个女主含羞带怯的瞅了一眼男主,而男主更是下流的火热回以一记目光才走出去。


    这自以为是不过一刹那,但是他可是眼睛不带眨的发现了。


    可惜这又没有证据,还有身边这捣蛋的老八老五,啊,真是寿命都要缩短5年。


    真正爱一个人的目光就是不一样,瞧着粘呼呼的从来没有这么燃烧过。


    老四还是外表冷酷,内心火热型!真是万没想到。


    渣男,明明看向女配张大小姐的目光也是克制的含情脉脉,像是融化了的冰山,这没有意思,谁相信。


    所有人都乐见其成的看这一对郎才女貌在一起,只要自己要忙活着拆散,孤苦伶仃的。


    他现在真想抱头痛哭,痛惜呀。女配爱上男主,就是没有好下场,但这个事实只有自己知道。


    三阿哥一个自我完美的结束动作,然后琴音结束,睁开眼问:“我这一曲,如何?”


    老八和老五正补计划呢,一对视鼓掌大声夸赞:“好,真好听,高山流水莫不如是,好。”


    饶是早已有所料的三皇子都笑意凝固了一瞬,真想拿这把琴砸向这两头猪。


    低头看看琴,还是算了,俩人加起来还不够一根琴弦的价值。


    四皇子提着下摆走过来开口:“这曲子前面平静蜿蜒而流,后面奔腾狂怒入海,虽节选了一小段,但是我猜是名曲《凌河散》之一单篇吧。”


    满意于自己所言,又夸道:“真不愧是三哥,这曲子流传已久,已不知哪个朝代存下来的残篇,修复成如今模样,果然是无愧三哥盛名。”


    老三和老五直愣愣的瞪大眼睛,那他们刚才听了个什么。


    八竿子打不着,幸亏三哥脾气好。


    老八赵非炎还觉得美滋滋,从六哥那知道个高山流水的典故,这不是也扯上关系了,都是水。


    三皇子赵非瑞点点头,只是脸上神情还是没变化。


    张雅兰听着他倜倜而谈的声音就心里小鹿乱撞,眼睛不舍的偷偷看了好几眼。


    如此博学多才的他,越相处越另自己神魂颠倒,日日盼此刻,夜夜盼相见。


    何时自己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旁,仰慕的望着他。


    心里又苦又涩,嫡姐什么都有了,父母的宠爱、高贵的身份,自己只有他,为何还要与自己争!


    一瞬间觉得老天爷真是不公,若身份对调该有多好,向天下所有的女人昭告,这个男人只属于自己。


    张雅曼会弹琴但只是会弹,庶妹更是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精于女红和跳舞。


    即使再不想承认,这个凉薄狠毒的男人简直是皇家的金字招牌。


    强大,博学,才能,连骑射都出众,果然不愧是自己看中的男人。


    想笑想恨,又觉得自己果真是压对了宝,只是得到从没想过的结局。


    明明是三皇子的展现,刹那间就被四皇子抢夺一空。赵非瑞自己到不在意,只是把目光最后看向低着头没动静的六弟。


    “六弟,想什么呢,你来说说。”


    赵非林头也不抬有气无力的说:“想哭。”


    “噗”几声笑突兀的响起,然后又立刻安静。


    清月看着凌月眼睛里满是嘲讽,刚刚她的笑也是声音最大,最刺耳的。


    除了她,还有几位伺候皇子们的太监。


    老八张张嘴,先是狠狠瞪了一眼四哥身后的奴才,走到六哥的身旁,“六哥,我教你以后都用好字,这个不出错。”


    连老五都过来拍拍六弟的肩膀安慰没事,下次再用。


    凌乱的一击琴音,让众人都抬起头望着失神的老三。


    只见他霍然起身走到六哥前,用从未激动过的语气说:“六弟,果然你懂,我就知道咱们俩是伯牙与钟子期般。”@


    这一番可是把在场所有人惊吓住了,这眉彩飞扬的真是三皇子吗。


    开心的走了两步,三皇子才渐渐平息心情。


    只是看向六弟的眼神,更是透着青睐。


    张雅曼手指僵了半天也随着平静下的三皇子点了点,若说四皇子是听懂里面的变化,但六皇子是真正听懂了表达的感情和更深的心境。


    高下立判,可是她并没有减要让其死的念头。


    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是冰冷的。


    纵使三皇子失去唯一的知己,也不关她事。


    老八喃喃道:“想哭真对了?!”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般直接把六哥抱起来,“太好了,六哥,你真对了。”


    好不容易被放下,刚刚伤感也被甩飞了,现在只剩晕。


    赵非瑞点点头罕见的浅笑言:“当初第一创作之初,就是怀着悲痛的心情,不管这曲子如何盛名,可惜已经残破不存于世,当初创造的大家也不知姓名,所以悲痛如江河狂奔,最后汇集于大海。”


    “表面上是劝世人一生奋斗不止,其实内里是惋惜伤感。”


    这一番解释听下来,众人不由看向六皇子的眼神更是惊奇。


    这世间果真是无奇不有。


    赵非林心底苦笑,怪不得他刚才那么失态,原来都是三哥曲子做的怪。


    于是建议:“三哥,人生如此短暂,下次创作个振奋人心的。”


    三皇子从善如流的点点头,真考虑在内。


    张雅曼看着几位气质不同却杰而不凡的皇子们谈笑风生,感慨也就是现在,以后就会因那张位子下场凄惨。


    而其中的始作俑者就站在那里转着黑玉扳指,一本正经。


    赵非林看着老五和老八对视一眼,一个激灵趁着俩人没张口就道:“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赶紧走吧。”


    老八眼神控诉:六哥,不是说好了让四哥他们俩单独。


    赵非林装没看见,留下俩人感情更深,是绝对不行的。


    转身镇定说:“那张大小姐、张二小姐,我们就先离开了。”


    左手捂住八弟的嘴,右手一夹拖着离开。


    赵非风想将错就错,与张大小姐加深感情,让对自己更情根深种的念头落了空。


    都提议离开,若是自己贸然出口留下定会起疑,心底又记上一笔的紧随在后。


    张雅兰咬咬嘴唇,内心满是失落,但面上紧张惋惜的小声说:“姐姐,咱们下午再找个机会。到时候,妹妹为你望风。”


    张雅曼想笑,只怕是你这贱|人想私会吧,面上确是迷离期待:“希望吧。”


    旁边的凌月却插话:“小姐,会的。刚才不就碰巧呆了两刻钟,只是没说上话,小姐与四皇子是有缘分的。”


    张雅曼笑笑,点点头。


    看来这时候,虽然有自己的心思,但还是支持自己和四皇子在一起,那什么时候改变主意呢。


    赵雅兰瞥了一眼凌月,她直觉这丫头是图谋不轨,同样对爱人起了心思。


    手指按了下掌心来让自己冷静,自己再不配也是小姐,她呢,一个低贱的奴才。


    贱|人!


    *


    回到湖边,发现远处有几对正在朝这里走过来的男男女女。


    中间离的挺远,后面跟着下人,倒是挺守规矩的。


    女子虽都带着面纱,但是那浅笑却一阵阵的,时不时还拿手帕捂住嘴。


    春天到了,爱情的季节呀。


    放下手后使劲在老八身上擦擦有口水的手掌,这呜呜的整的跟绑架一样。


    瞅着老八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边,一阵恶寒,老八哎,你这才12岁呢,就算谈恋爱未免早了点。


    “老八,走了。”朝前拽也拽不动,前面的皇兄也驻足问:“到底怎么了,老八?”


    赵非炎抓抓头发:“我就是看那个穿着竹青逗女子笑的男子眼熟,但是说不上来什么时候见过。”


    说了等于没说。


    “说不定偷偷出去玩的时候见过呢,这宫里可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官,怎么可能见过这么年轻的。”赵非林看着老四不做声就怂怂的,给老八找理由。


    若说来这里个把月有什么改变,那就是同化很多,奴才们可以想打死就打死,即便没有做错事,也可以单纯的因为主子心情不好。


    弄的自己也谨小慎微多了,若说现在去跟老八打架,自己真干不出来了。


    或许被欺负到极致才反击吧,苟着把女配和男主拆散才是正事。


    哎,自己都觉得瞧不起自己。


    赵非炎心里一烦,他越想越觉得就是眼熟,可是就是想不起来,直接凶恶的看向身旁的奴才。


    奴才从主子第一眼就仔细瞪大眼瞧,察言观色就是他们的本能。


    突然低声惊呼:“这不是驸马爷吗?”


    “驸马?”赵非林蒙圈了,他知道这个名词,但是来到这里还是第一次听见。


    “日他娘,我就说眼熟吧。”老八说着就卷袖子,被奴才们立刻抱紧大腿和腰部,扯着嗓子喊:“主子,您可不能在这宫里打人啊。”


    五皇子被提醒也记起来了,“这还真是二公主的夫君呀。”


    赵非林瞧着老八不能动弹,粗声粗气:“都啥时候了,还不说个清楚,老五,你是想挨揍。”


    赵非玉心下蹦高,嘴上快速:“二公主的母妃就是钟粹宫的淑妃娘娘,两年前嫁与礼部尚书的嫡幼子,韩奕清。”


    赵非林很是不耐烦:“什么礼部,吏部,也不管他叫啥,我就问他既然尚公主,怎么还出现在这相亲的宴会。”


    老五添油加醋眼睛一转,“六哥我跟你说啊,这姓韩的可不是东西了,流连青楼,花名远扬”可还没说完,就见六哥脸红脖子粗,眼神冒火的撒开腿就冲过去。


    “哎,我还没说完呢,六哥。”


    赶紧追着过去,刚跑了两步返回头喊:“三哥,四哥,我去拦下他啊。”


    四皇子正抱着老八的胳膊不放,这奴才们只敢抱着下半身,又不敢伤了主子,三皇子站在那里看的津津有味,非但不插手还想去把古琴拿来,弹一首《破阵曲》。@


    一方心有顾忌一方不管不顾,尽管武力值是老四胜出,但是在这一场是老八冲破桎梏,撒开腿就开足马力往前追。


    “六哥,等等我,我来了。”扯开碍事的下摆。


    四皇子眼睁睁看着那边老六已经一记飞扑一拳就把人打倒在地,直接骑在上面,左右开弓。


    惨叫声清楚的传到这,又被一旁女子们的尖叫声压过。


    老五明面上扯着老六的胳膊,但是脚也没闲着。


    后来居上的老八跟上,把想帮忙的揍了个七零八落。


    “反了天了,要弄出大事来啊。”他狂呼无奈,宫里什么时候都是拼谋略算计,这整一出意外,他何曾遇见过。


    赵非林坐在姓韩的肚子上,左一拳右一拳只动脸:“让你娶了不对她好,让你三心二意,让你去青楼找别的女人。”


    连渣男都不如,起码渣男也就同时脚踏两条船。


    “好,六哥使劲揍,揍完了我再揍。”老八把手上的揍成个猪头,心里倍觉解气。


    张雅曼从湖心亭出来时就看着这乱作一团的场面,拉架的奴才,各府的公子们被一个个打倒在地哀嚎,贵女们跟小鸡似的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口中直呼:“打死人了,快来人啊。”


    呵,要是自己直接就砍了,真是聒噪。


    当然最瞩目的还是中间那个骑在一个人身上揍起劲的六皇子,一边打一边骂。


    庶妹和丫鬟紧紧靠在自己身上,一转头满脸惊恐。


    也对,没见过这么男子气概的场面。


    *


    -------坤宁宫


    太监跑的飞快传话给嬷嬷,嬷嬷问了两遍确定才转进宫,皇后看着满眼不耐却忍着的太子叹了口气,手里这么多画像都是“随便,母亲决定好就行,儿臣也满意。”


    没有一个看着就露出欢喜或不自在,真是愁煞她了。


    听完嬷嬷的报告,饶是皇后都一惊,“这问清楚了,小八不是都专门欺负兄弟,□□上吗。到底怎么回事?”


    一旁不耐的太子立刻难掩喜色起身,“母后,儿臣这就去看看。”


    皇后一扔画像:“快,去禀报贤妃,这次看她不掉下层肉。”


    嬷嬷欣喜道:“娘娘,这次八皇子可闯了大祸,各府公子都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把四皇子扯进来。”


    皇后嘴角露出一抹笑,没了老四太子地位会更稳当。


    虽然只是跳梁小丑,不过还是碾死更放心。


    -------乾清宫


    今日赏花宴惯例是小朝会,皇上与大臣们笑呵呵的谈论各家孩子们的亲事,手上办公也是次要的。


    “午时都陪朕一起吃饭。”


    “谢皇上。”


    气氛很好,魏公公在外面犹豫一瞬。


    惠帝一眼望见,眼神一凝,这奴才要是好消息直接就满脸堆笑的跪下报喜,一定有事发生了。


    威严低喝:“魏保。”


    魏保一个激灵的滑跪在万岁身前,“主子爷,八皇子又闯祸了。”


    惠帝闻言平静道:“小八啊,差不多好几日就闯祸。”


    魏保心下一松,面上掐媚的笑恭维:“什么都逃不过主子爷。”


    瞧着跟条狗似的大内总管魏保,众臣很是习惯。


    若是没有这个本事,怎么能在喜新厌旧的皇上呆了十几年。


    魏保知道只要自己一说是八皇子,那皇上的心思就会放松,再说来龙去脉就可不那么发怒。


    皇上表面上越平静,若真生气只会越波及。


    魏保不偏不倚的评述,但一听到牵涉到自家小儿子的韩尚书直接眼前一黑,身体一软,幸亏被旁边眼疾手快的李尚书一把搂住。


    “我的儿啊。”韩尚书心疼的哭喊:“求皇上做主啊。”


    本来以为八皇子揍哪个倒霉蛋,当个笑话听,可是万没想到是自己的儿子。


    重臣见韩尚书如此,立刻一同跪地求严惩,这今天揍了他儿子,明天岂不是揍自己儿子。


    即便朝堂上落井下石,但是这事上同仇敌忾。


    *


    赵非林和兄弟们老老实实的低头,跪成一排。


    上面是皇后和随后赶来的皇帝,此时御花园已经没有无关之人。


    赵非林想到被皇后带来的奴才阻止时,张小姐已经不在现场顿时心里就一松,也规规矩矩的从猪头上起身。


    太子本想开口,但是被母后一个眼色住了嘴,“皇上,这妾身也不知道发生何事,臣妾与太子正相看画像呢。”


    惠帝看魏保没动作,就知道是真相,但还是平淡的斥责了句:“皇后,即便如此,太子贵为兄弟之首,如此荒唐打斗岂能一句不知就了事。”


    皇后笑面如花,从善如流的点头:“是,皇上,太子这次的确该罚。”


    惠帝一听倒是轻拿轻放:“那就抄写10遍经书吧。”


    太子出列谢过父皇退下,心里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母后。


    “主子爷,那些受惊的各府小姐们已经问好情况送离宫外。”魏保走进禀告:“太医院的姜院正亲自给开了药方抓药,保证回去不会梦魇。”


    皇上点点头,贤妃此时用眼神暗示魏保,看到小手指微动,顿时心下松了一点点。


    韩尚书已经随被抬去太医院的嫡幼子而去,其夫人老蚌生珠,一向视为眼珠子。


    这件事恐怕得看伤势如何处理,贤妃心里恨不得把儿子脱屁|股揍上一顿,明面上还是气定神闲。


    皇上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更心疼韩尚书,他从自己为皇子时就已经是自己的心腹,不过是个女儿罢了,也怪这女儿没本事,日子过成了那个样子。


    天潢贵胄,身为金枝玉叶,既已享受了锦衣玉食自然就得承担该有的责任。


    “风儿,你说这次怎么罚老八?”


    站在一旁的四皇子后背一湿,他见势不妙离开的早。


    兄弟们都跪在那里,只有他和太子站在旁边观看。


    可是看来还是得牵扯进去,“启禀父皇,依律主犯重惩,从犯酌情。”


    皇后一听,心下就冷笑,可真是滴水不漏,这拿律法说事真是万全之策。


    但是这皇家就是天,怎能以律法办。


    皇上听了点点头,让其他人摸不清心里所想。


    在惠帝的脸上,永远看不到喜怒哀乐,总是一切都尽在掌握的平静。


    赵非林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一会后悔一会又不后悔,后悔的是当时脑子一抽,牵扯进八弟他们,不后悔又是自己打那个姓韩的时间太短了。


    打的他脑震荡才好,也不知道自己会被怎么处罚。


    老四就是老四,拦不住跑得快。


    没有好处的事一点不沾倒是不意外,但是老三和老五为什么呆在旁边一同受这个罪。


    他心里无比愧疚,又想想什么打板子各种下场,控制不住害怕的浑身冒汗。


    自己学打架就是怕疼,为了不被别人打,锄强扶弱的英雄梦。


    可是长大后,倒是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个平凡人。


    惠帝一个个扫过,多看了两眼中间的一位。魏保立刻上前:“主子爷,穿蔚蓝色的是六皇子殿下。”


    惠帝眼神一愣:“朕何曾有过六皇子?”


    皇后已有准备,身子一斜就贴耳说了个详细。


    惠帝的孩子现存活的就有十几位,更不算那些夭折没有入皇谱的,即使知道也没打算记住。


    皇后了然,生母身份那么低微就已注定。


    惠帝拿出袖子里的亮红色核桃把玩,往后一靠开口:“林儿,你有什么好说的。”


    语气自然熟稔,让人听了就觉得偏疼。


    低头的四皇子记在心里,难受的心脏一梗。


    赵非林蒙了,这是喊的自己?他是觉得肯定记不得自己,这喊的恍然以为惠帝一直偷偷关注着自己呢。


    哎,被打是一定的,还是硬气点吧。可是,他是真怕疼啊。


    惠帝瞅着颓然低头的少年,先是一颤好似奇怪叫他,然后直起腰抬头,眼神看着不远处的地上。


    坚定洪亮的说:“启禀,皇·····父皇,儿子怕疼,害怕被打板子,但是要是再遇见,儿臣还是会揍他。”


    差点咬着舌头,一秃噜嘴就是皇上,幸亏精神紧张反应快,艾玛,真该提前练好的。


    但是他也没想到会碰见啊,真人倒霉连喝水都塞牙缝。


    惠帝眨了一下眼,手里的核桃快了一瞬,这孩子怎么如此像自己。


    桀骜不驯,锋利如刀。


    坦然承认自己的弱点,很少有人有这个勇气。


    在没有关注的后宫里,他想应该是个自卑怯懦却又极为自尊心强烈的软弱孩子。


    该对自己充满了儒慕的眼神,又害怕又紧张的说不出口,最初他就已有对策,直接把他交给韩爱卿随便怎么处罚,总归是会留下一条命。


    若是没有分寸,也无碍,还省的就藩了。


    但是眼前这真是个惊喜,太子和风儿外表一个赛一个的要强,争做最完美的继任者,可是他们忘了------自己是这个天下的主宰!


    多番试探小三对大位真无念想,小五跳脱又算计太过、失了正道;本该寄予厚望的太子急躁无决断,被皇后宠废了。


    若是做太子有爱兄弟是合格的,可是耳根子太软,易听易信,一点主见都没有。


    小时候还聪慧机敏,怎么越长大越差呢。


    风儿的确是亏欠他良多,但是心眼小、城府颇深的他同样让自己就像是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那时候自己也不是父皇看重的皇子,皇兄们轮番较量最后便宜了自己。


    掌控这个天下的权利,朕活一日,儿子也不行!


    众人低头等待惠帝发怒,安静的可怕,连呼吸声都消失。


    老八三人心里一急,你这说说软化说不应该打不就行了,处罚还减轻些,怎么这么硬呢。


    赵非林脑子不受控制的出现那些恐怖的刑罚,咽了口唾沫。


    不知道自己这命玩完了,还有没有重来的机会。又觉得自己异想天开,望望旁边的老八、老三和老五,永别了。


    最最后悔的还是对张小姐的拯救没成功,不由恶狠狠的看向渣男。


    只等惠帝一开口定了自己死|刑就扑上去咬死他,就是死也要拉他做垫背。


    惠帝望着他阴鹜狠绝的眼神对向风儿,手上一停。


    刚才风儿把开口把罪责都归到了他身上,记恨上了。


    这个性格傻呼呼的孩子,或许可以做磨练风儿和太子的一把刀。


    出身也构不成威胁,还可以减缓朝堂上势同水火的两儿子势力。


    如此好处多多,显然比交给韩爱卿用处多,天平倾斜。


    惠帝:“哈哈,好。”


    皇帝开口一笑,恨不得把头颅塞进胸膛里的众人长呼一口气,快速跳动恢复刚才的缺氧。


    赵非风刚才骤然一寒的感觉此刻还残存,谁趁着刚才那么仇恨自己,想让自己死。


    排除下面跪着等候发落的兄弟,是皇后还是太子?


    呵,未免太小看自己了。只是不可否认的刚才冰冷的感觉,恐惧的无法动弹。


    惠帝起身留下一句:“禁足三日。”带着魏保离开了。


    赵非林行动比脑子又快一步的喊:“父皇,我想去看看二皇姐。”


    瞅着脚步一停,想抽自己一巴掌的赵非林还是说:“可以数罪并罚。”


    古代公主嫁人名义上下嫁,可是尚公主的都是游手好闲,没有希望在朝为官的无用男,真怕把气都撒在公主的身上。


    看多了2、30岁年纪轻轻就死亡的公主事迹,无法当做不知。


    自己虽然是男儿身,可是是女子心,他能感同身受的觉得疼惜。


    惠帝心里下了结论:妇人之仁,不堪大用。


    好用,还不用担心伤着,“回来禁闭一周。”撂下句带着魏保转身离去。


    魏保递个眼神给徒弟,口中喊着主子爷慢点。


    一盏茶后太子被皇后叫走,贤妃打量一番自己笑着欢迎去景阳宫玩就走了,还有第一次见保养最好的老三老五的母妃------德妃,也是同样如此。


    贤妃看着温柔,但是身上比德妃多了些傲气,出身定为不凡,而病弱一些的德妃虽笑容没有贤妃盛,却态度更显真诚。


    太子一走,四皇子跟着离去,他们要在父皇之后去往太医院表达一番歉意,争取韩尚书的支持。


    韩尚书可是帝党,好不容易态度有所转向自己,定然得趁热打铁。


    皇后和贤妃就是要回去亲自准备百年人参、燕窝、灵芝等名贵药材。


    赵非林看着等人一走,老八就“嗷”一下子满血复活,刚才耷拉的样子荡然无存。


    老三站在那里揉着腿看着六弟被两人晃来晃去,说着真厉害。


    “别晃了,想到一个不妥的事。”


    刚才真是想当然了,就算渣男死了,可是不知道他真面目的女配张小姐守一辈子怎么办。


    古代女子很是痴情的,一生只爱一个人。(当然个别除外,比如养面首那些。)


    若不嫁人,怎么能婚姻幸福,儿孙满堂。


    赵非林一拍大腿:“哎呀,我真是失策。只考虑其一,没想到其二。”


    老八点点头:“没错,六哥,以后你可不能像今日这般鲁莽了。不过,幸亏父皇喜欢你呢。”


    老三也是附和:“对呀,如此轻的惩罚真是没想到。”


    老五打量一圈,靠近脸肯定道:“六哥,一定是因为你的脸,轮廓鼻子嘴巴都不一样,但是你的丹凤眼跟父皇一模一样呢。”


    当初见到,就觉得要拉近关系,果然自己有先见之明。


    赵非林可不关心惠帝喜不喜欢自己,急忙问:“哎呀,咱们怎么出宫啊,还有去看皇姐的路。”


    老五顿时叉腰还没等说交给他,就被老八抢了先,“这五哥老是偷跑出宫看戏,京城内万事通呀。”


    八卦王啊,赵非林一喜:“五哥,靠你了啊。”


    赵非玉还是第一次听这么尊敬的喊自己五哥,浑身别扭:“干嘛,别这样,我可受不了。”


    赵非林更凑近了,“五哥,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真是太厉害了。”


    “少啰嗦,你真烦啊你,闭嘴。”


    老八惊奇,“五哥你明明就很开心,瞧你那手舞足蹈的,真装。”


    赵非玉顿时后退,“你怎么也喊,都不准喊。”


    看到一旁三皇子眼神温柔的笑,自己这个亲弟弟,就是觉得谁也猜不透小心思,活的真累。


    这样一闹,还顺眼些。


    “分工啊,老八你负责跟我一起强闯,老五你武力值差点负责领路,另外咱们去尚书府,里面得有个大自然吧,转晕了咋办?”


    老五正不服气说自己武力值低,一拍胸口:“这个我也懂,京城内所有的高官府邸我都明清。暗道是不全知道,但是怎么设计的我可是有工部的图纸。”


    赵非林和老八立刻惊呼,竖起大拇指。


    这简直才是出门必备。


    老三想想自己确是帮不上忙,哎,有了。


    “六弟,三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提供钱。”头一次觉得用处少的赵非玉歉意道:“我有很多金子、银子,也就只有铜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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