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从大门照进阴暗的祠堂,祠堂里原本跪着的三个人立马回头,脸上的神情激动又愤恨。
“侯爷,跪好!”站在三人左侧的金嬷嬷,手拿着戒尺提醒。
三人咬牙又跪正了。
细看之下,三人都是嘴唇干裂,发丝凌乱,脸色苍白无力。一晚上都跪着显然已经吃不消了。
尤其是白向晚,跪在最右侧,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倒下。
白婵心里憋笑,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心疼的模样,问道:“父亲叫我来有什么事?”
平阳侯转头朝着那嬷嬷道:“金嬷嬷,可否让我同小女单独说两句?”
金嬷嬷细小的三角眼看向白婵,点头同意。
她一出去,白向晚瞬间躺倒在蒲团上,周氏和平阳侯也毫无形象的坐到地上。
平阳侯歇了口气,朝白婵道:“你去和太子说说,让这些人回宫去,剩下两日我们自己罚跪就行了。”他语气并不是商量,而是不容反驳的命令。
白婵心里冷笑,面上为难道:“这些人都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只怕太子管不着,再说我同太子也不熟,冒然前去也见不着人。”
周氏心里有气,语气很不好的道:“这会说不熟了,方才在门口我可听那太监说太子殿下不准他们收银子。我看你是不想去说,巴不得我们几个跪死在这吧?”
白婵连忙摇头:“周小娘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想谁死也不能想父亲死,他就是侯府的天。这样吧,我去问问门口的公公,能不能让我见见太子殿下....”
她说完站在原地也不走,平阳侯催促道:“你还站着干嘛?”
白婵支吾道:“虽然太子不让他们收贿赂,但要免了你们三个刑法还是要打点的,父亲您看?”
祠堂里的烛光照在周氏脸上,要是腿方便,她真想打死这个不要脸的小贱货。金银首饰,店铺田产昨夜都搜了去,现在还想着要钱。
“昨晚抬到你院子去的银钱呢?”家里的银钱已经不多,绝对不能被这小贱人骗了去。
白婵惊讶的看着周氏:“周小娘,这个节骨眼你还敢用我娘的陪嫁?”
周氏侧头看向平阳侯。
“侯爷?”
平阳侯从胸口摸出几张银票,肃着脸道:“阿婵说的对,这些银票你拿去,快去快回。”这些年养尊处优,跪一晚上已经快要他的命了。
“侯爷!”周氏看着白婵手里的银票,咬牙又叫了声。
“闭嘴!”平阳侯这会儿很不想看见她,要不是她,他至于一起受罚?
周氏瞧他嫌弃的态度,脸就是一白。
侯爷怎么能怪她!佳慧公主的陪嫁他用得还少?
白婵拿了银票,粗略瞄了一眼,三百两。
不错,这是她私房钱了,要瞒着嫂嫂。
“父亲你且等着,我见着太子就回来。”在平阳侯期待的目光中,白婵脚步轻快的往外走,等在外头的金嬷嬷拿着戒尺走进来,厚重的祠堂门重新关上。
戒尺狠狠打在倒在地上的白向晚时,平阳侯,和周氏脸立刻又白了几分。
白婵出去后根本就忘记找太子一回事,白林松从白天等到夜晚都不见她出门,气得砸了手边的花瓶,亲自跑去苏合苑。
白婵在吃晚饭,晾了他一刻钟。白林松彻底爆发了,指着她鼻子骂道:“白婵,你当真这样绝情?拿了银子不办事,家里人也算计,你是人吗?”
白婵吃饱后,端着茶水慢悠悠的喝,不满道:“二哥说什么家里人?你真是冤枉我了,我从祠堂出来就要求见太子,但太子不想见我,我也没有办法。”
她一副无奈又无辜的表情。
乳娘和灯草秀兰都站在边上看着,祈湛连头也没抬。
天已经擦黑,豆大烛火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白林松气急却又无可奈何。
他只能放狠话:“白婵,别以为你能嘚瑟几时,迟早有你哭的时候。”
白婵看着他弯眼笑:“你要是死了,我肯定哭得最伤心!”
白林松:“...你,你!”狠话被绝杀!
把人气走后,白婵放下茶盏,站起身伸懒腰,笑呵呵的道:“今晚夜色真美!”
乳娘,灯草几个跟着笑了起来,正厅气氛正好。
一直没说话的祈湛抬头看她,突然问道:“拿了银子不办事?”
面对他询问的眼神,白婵伸懒腰的动作瞬间僵住。
僵持片刻后,她从怀里摸出那三百两,小声求道:“这不是我娘陪嫁,我能留着吗?”
“嫂嫂有了嫁妆,我也要攒些嫁妆。”
祈湛神色冷淡的朝她伸手:“长嫂如母,嫁妆我先替你放着,等有了中意的人我再给你。”
说得好听,中意的人要是你不中意,岂不是不给了!
白婵不情不愿的将银票塞到他手里。
祈湛手依旧伸着,白婵愣了片刻,立马会意,将怀里的钥匙也掏出来给他。
“嫂嫂,你是我亲嫂嫂!”
刚吃的饭不太消化,白婵拉着灯草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眼见着天又要下雨了,她才回去谁。
实在太生气了,她今天要自己睡。
外头疾风骤雨,树影摇晃。窗户被吹得吱嘎作响,祈湛侧躺在床上,黑暗里盯着房门,耳朵也支着。
然而除了风声雨声,窗户碰撞的吱嘎声,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有些烦躁,又躺了会儿,始终没听见白婵偷偷跑来的声音。
这些东西往后还不是她的,这就生气了!
不来就不来,他闭眼睡觉。
轰隆隆!
半夜一道道铁雷划破了夜空,院子里的树咔嚓一声断了。窗户直接被吹开,冷风不住的往厢房里灌。
这阵势实在有些吓人。
哒哒哒哒!廊下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砰!
门被用力撞开,又被关上。
黑暗里祈湛突然睁开眼,眸光清亮。
下一刻一团温暖撞进他怀里,抱着他瑟瑟发抖。
“嫂嫂,嫂嫂别怕,打雷了,别怕。”
祈湛愣了一下,伸手将怕得发抖的人抱进怀里,唇角不自觉的翘起来。
明明是自己怕,还要喊‘嫂嫂别怕’。
她手往他小腹上滑动,指尖带着外头的凉意,祈湛喉头微微发紧。
“宝宝也别怕。”
祈湛:“......”
方才有多柔情,现在就有多想掐死她。得想个办法让这孩子没了。他轻叹一声,双手往上移动,捂住她露在外头的耳朵。
白婵又低喃了几句,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外头的雨还在下,雷声已经渐渐停了。
祈湛睡意全无,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发。萧北的天气变幻莫测,比这还大还吓人的雷他都见过。初春的雷能将天幕撕开,能将牛羊劈得逃窜。他从来不怕,阿妩也不怕,在萧北怕打雷是会被军士笑死的。
若是她去萧北,岂不是经常被吓到!
骤雨初歇,天光熹微。
白婵再起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经常爬的歪脖子树被劈断了。她站在树下哀叹了半天,最后叹道:“树啊树啊,你怎么就倒下了,留我今后怎么办?”
灯草笑得前仰后合。
“二姑娘,你真有趣。”
乳娘喊来小厮将劈倒的树木抬走,白婵站在旁边看,边看边道:“乳娘,要不让木工把树做成扶梯摆在这吧?”
祈湛站在廊下冷笑:“放扶梯不怕招贼?”
乳娘也忙附和:“是啊,姑娘,放梯子招贼。”
大家都反对,白婵也就作罢。下次想翻墙,放个凳子也一样。
树还没抬走,就有小厮急急忙忙的跑来,说是平阳侯几个晕了过去。
白婵带着灯草往祠堂去时,大夫已经在里头了。
金嬷嬷见人晕倒允许他们休息一刻钟,却依旧坚持还有一天一夜要罚。
三个人缓过劲躺倒在地,见白婵过来,都有些激动。
“阿..阿婵,怎么样,太子怎么说?”平阳侯都快哭了。
路上还好好的白婵,眼眶瞬间红了,扑到平阳侯身边,哭道:“父亲,女儿没用,昨日求了太子一天,他总算答应不罚父亲了,但姐姐和周小娘是不能饶的。”
“太子说,她们二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了皇家的面子,不罚皇家过不去,皇后陛下那过不去。”
瘫软在平阳侯边上的周氏急了,丝毫不顾平日端庄的形象,哑着嗓子尖叫道:“侯爷,这个小贱人就是想看着我死,她就想我死,不行,我要出去,我不跪了,我不跪了!”
周氏有些疯魔,尝试着几次都没站起来,白林松急的过去搀扶,金嬷嬷站在一旁也不阻拦,板脸冷声道:“侯夫人要是走出这个门就是抗旨不遵,是要诛九族的。”
她这话犹如惊雷,周氏脚怎么都移不动了。
白向晚连忙爬过去拉平阳侯的手,哀求道:“父亲,我不能再跪了,再跪下去,这双腿就废了,父亲.....”
平阳侯有些犹豫,金嬷嬷看向他,平静的叙述:“侯爷是想诛九族,既然这样老奴就回宫禀明陛下。”
说着就要抬步,平阳侯吓得赶紧出声:“等,等一下。”他转头对着周氏母女道:“只剩一天一夜了,就委屈你们接着跪,侯府满门重要。”
跪的又不是他,一天一夜,说得轻巧!
“侯爷!”
“父亲!”
“父亲!”
周氏,白向晚,白林松同时看向平阳侯,一副失望至极的表情。
白婵在一旁看好戏,她倒要看看虚伪狠毒的平阳侯要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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