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洗漱后，他下楼看了眼，楼下很安静，杜琳和路川都没有在家。
他出门买了个小面包，吃过后也不想呆在外面，而是回了家，毕竟书包里还有一书包的试卷等着他做。
高二的作业还真是不少，试卷也很难，每道题都得花上一些时间去解答。
路听白习惯先做完简单的，把最难的留在最后，其他科目的作业都做好后，只剩下了英语一门。
再次抬头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有些泛黄。
算算时间，他应该还来得及去买一本英语词典。
英语词典是每个学生必备的书籍，之前路听白也打算买，只是觉得没太大必要，所以一直没有买。
但今天忽然又想了。
英语词典很厚一本，路听白不知道具体价格，所以把抽屉里攒下的积蓄全都揣到了兜里。
书店离家有些远，他花了挺久一段时间才把词典买到手，快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隔着很远，他看到了屋内的灯光。
像是昨天一样。
路听白走路的速度都要快上一些，很快就到了家门口，他调整了一下呼吸，伸手过去推门。
门开了一道缝，又被里面的重物给推了回去。
没有打开。
他又推了一次，门开了一道缝。
里面的对话声也随之溢出。
“昨天你那么殷勤的做饭，是因为那个男人不要你了？”路川的声音很沉，带着浓厚的苦涩，问完又嘲笑一声，笑得有些讽刺，“我竟然还会觉得你忽然转性了。”
杜琳没有第一时间接话。
“是施舍吗？”
路川问的平静，却正是因为这种平静，才会让人觉得可怕。那感觉像是巨石投入了湖面，依旧被吞噬到没有一丝水花。
杜琳又开始怒骂，明明是她的错，她却不甘示弱，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路听白站在门外，忽然有些不理解。
他只是出门买了个词典而已，为什么忽然就变了样，还是说他的生活根本就一直都是这样。
他在门外站了很久，站到脚都有些麻木。
听着门内吵闹，然后打架，然后砸东西，屋内可以砸的东西不多，杜琳就去阁楼上，把他的东西全都扔下来泄愤。
又是砸又是吵。
烦人。
有东西从窗口飞了出来，有他的笔，书包，还有笔记本。
路听白看到了他试卷的碎片，纷纷扬扬掉了一地。
他看了眼手上的词典，心想幸好。
幸好没有把词典放在房间，这么重，砸到人肯定会受伤。
屋内的动静声小了些，路听白没再继续呆在门口，转身离开了当地。
路过垃圾桶的时候，他把手里的词典扔了进去，又绕到手机店花费积蓄买了个最便宜的智能手机。
他是有手机的，老人机，不但老而且还卡，打个电话能闪退好几次，他都很少用了。
买好手机后，他打通了陆扬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次才接通，对面很吵，陆扬的声音夹杂着音乐，从另一面传来：“喂，你是谁啊？”
“班长。”路听白说，“我是路听白。”
“路听白？”陆扬反问，“稍等，我这边有点吵。”
过了一会，音乐声小了些，陆扬的声音也清晰很多：“你要过来吗？”
“嗯。”路听白应声。
“好，我发定位……具体位置给你，你到了打电话给我，我下来接你。”
“好，谢谢。”
挂了电话后，路听白打了车，一直到上车，耳边都仿佛还是杜琳和路川的怒骂声。
他知道这种时候只要等他们吵完，再若无其事的回阁楼就好，他明明都知道，可他还是出了门。
车子很快发动起来，车流声盖过了他耳边的吵闹声，路听白看着窗外，一时间也没想明白为什么。
到了ktv后，他没有麻烦陆扬，按照对方发过来的包房号，直接走了进去。
包房里很吵，门的一开一关并没有吸引别人的注意，路听白进去后，走到了角落坐了下来。
陆扬坐的位置不远，注意到路听白后，特意走了过来，道：“你来了怎么不叫我？”
路听白看了他一眼：“没事，我能找到。”
“这不是能不能找到的问题，”陆扬顿了顿，倒了杯啤酒递给他，“能喝吗？”
路听白不想让自己显得太不合群，接过酒喝了一口。
“谢谢。”他说。
陆扬还想找话题，但又什么都没说出口，他喝了酒好像还是不合群。
路听白一口把酒喝完，看了眼周围。
同学们都穿着自己的衣服，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脸上尽是笑意，十七八岁原本就是最闹腾的年纪，在一群闹腾的人中间，他形只影单，仿佛像是局外人。
邓笑笑也在这堆人中间，他目光看过去的时候，邓笑笑也朝他看了一眼，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虽然只有一瞬，但路听白还是很清晰的察觉到对方眼里的鄙夷。
灯光很暗，路听白垂眸，把视线隐没在黑暗里。
他忽然没由来得开始烦闷，想立刻找个突破口，打一架或者怎样，把积压的情绪全部释放出来。
可是不行，完全不行，他不能这样做，在外人眼里，他现在顶多算是孤僻而已，如果这样做，会让人觉得他是疯子。
他想着想着，忽然间，脸上一凉。
路听白抬头看，沈妄站在了他身前，手里拿着一瓶水碰他的脸边，还是一瓶冰水。
他有些不明所以，疑惑看向了对方。
“怎么？”沈妄说，“我的水没别人送的甜？”
他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周围都仿佛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了这里。
又是那种满是打量和探究的眼神，路听白坐在沙发上，简直快要折磨得发疯。他不明白沈妄为什么忽然要说这种话，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情完全被搅合得一团糟。
他像是一座未喷发的火山，内地岩浆遍地，外在却不动声色，一点情绪都看不出。
沈妄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路听白接过了水，还乖巧的往旁边挪了挪，给对方让出了个空位。
在沈妄坐下的一瞬间，路听白又看到了邓笑笑的眼神，那眼神的鄙夷更甚，还带着几丝惊慌和不理解。
路听白忽然笑了声，刻意往沈妄身边靠近，在他耳边低语道：“能和我出去一趟吗？”
“行。”
沈妄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酒杯，跟在路听白背后出了门。
路听白一直走，一直走到过道最里才停下。
这儿是一个死角，周遭的包厢都没有使用，安静得像是单独开辟出来的小空间，这种地方，一般最适合私会。
路听白看着沈妄，忽然向前一步，抱住了他。
因为身高差，路听白的鼻尖堪堪到对方的肩颈，他只能把头埋在肩窝里，周遭满是对方身上的味道。
沈妄身上很好闻，带着些清淡的橘子香，有些甜又有些酸，不知道是洗衣液的味道，还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总之，在这杂乱的ktv里，显得格外的清新。
路听白又抱紧了些，片刻后声音才透着衣服传出来，有些闷。
“沈妄，你好高啊。”
沈妄皱眉，没有推开，而是问：“你这是做什么？”
“抱你啊。”路听白说了句。
沈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一时间没说话。
路听白过了一会又说：“我和你说过，离我远一点，你记得吗？”
“所以？”沈妄说。
“体育课送水那天的傍晚，我路过了教室，里面发生的一切我都听见了。”路听白说，“我听见邓笑笑说我太把自己当一回事，知道她扔了我买给她的牛奶，也看见了你为我出头。”
听见路听白的话，他有些意外。
“你今天为什么来？为什么要送水？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是因为你听见谣言，又想为我出头吗？”路听白说，“可是我都和你说过，要你离我远点了，不然就变成现在这样。”
“这和你抱我有什么关系？”
沈妄问他。
“邓笑笑喜欢的是你，你不知道？”路听白的声音有些低，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她看到自己最不屑一顾的人，和自己最喜欢的人抱在一起，这难道不是我对她最好的报答吗？”
沈妄看见了站在身后一脸错愕的邓笑笑。
过了一会，邓笑笑跑了。
“她走了。”
沈妄没答路听白的话，而是说。
路听白松开了他，沈妄再次看去的时候，路听白在笑。
先是很浅的笑，在目光相撞的那个瞬间，逐渐加深。
路听白的刘海被蹭到有些乱，眼睛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眼球澄澈，眼角微扬，干净到一眼能看到底。
他很少笑，至少在沈妄的记忆里，他并没有见过路听白笑起来的样子。
也根本不会想到他笑起来会是这么肆意，和平时那个总是畏畏缩缩的小哑巴完全不同。
“沈妄。”路听白叫他的名字，“你早就该及时止损。”
“所以，你是在利用我？”
沈妄问他。
“不可以吗？”
路听白问这话的时候，表情并没有发生太多变化，像只是提出自己的疑问，配上那双眼睛，显得无辜至极。
“你觉得呢。”
沈妄捏住路听白的下巴，迫使对方和自己对视。
路听白依旧是笑着的，丝毫没有怯场。
他们安静的对视了片刻，沈妄还是松了手，低声说：“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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