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捉虫)
麦河沟生产大队。
崔福在忙了一上午的农活后,浑身疲惫又饥饿地回到了家中,想看看崔秀菊给自己做了啥中午饭吃。
刚走到院子里,崔福就扯着嗓门往里头喊:“秀菊?我打老远回来就没看见咱家烟囱冒烟儿,你不会是把饭早就做出来了吧?老子可不吃凉饭啊!”
这让跟他一起回来的邻居牛二忍不住笑道:“大崔,可别是你早上起来又拿你媳妇儿出气,给人打得去起不来炕了吧?没准儿你媳妇儿这会儿还在炕上躺着,根本没给你做中午饭呢!”
“给她十个胆儿她也不敢!”崔福向来以自己能娶到崔秀菊这样年轻漂亮又胆小,能任由自己作威作福的二婚妻子感到得意,在外向来是各种吹,“早上起来她就磨磨蹭蹭的,让我一脚给从炕上踹下去了,为这个我都没让她跟我一块下地,她还敢不给我做饭吃?”
“还是大崔你有本事啊,我家那娘们都已经让我给揍皮实了,自打有了儿子以后,那天天是不给我一个好脸子。这不,头几天还跟我要钱说要去县里赶集,让我给了一嘴巴子,现在也老实不少了。”
两个人看起来都十分憨厚的汉子,说起靠力气打媳妇儿的事情,却没有半点羞耻之心,反而以此为骄傲,像是谁多打一下自家的婆娘,让对方怕自己,就是能在大队里头让人高看一眼的事情。
没人告诉他们这是不对的,连被打疼打怕的女人们也都将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了。
这是一个坏到根子里的生产大队。
也是一个由思想落后造成的耳濡目染的后天坏种的培养皿。
然而,就在崔福走进院子,发现屋里头清锅冷灶不说,连婆娘都不见了人影后,正在他边跑出去打算去寻找崔秀菊去了哪里,又一边喊着四邻五舍说崔秀菊跑了,请他们帮忙一起找,并找着找着,就和同样发现自家婆娘不见了的崔立春碰见,并意识到李梅花和崔秀菊可能是一起,逃出大队的时候,由田庆丰联系的公安部门的同志们已经抵达麦河沟大队了。
……
因为轮岗,而不得已来到麦河沟大队任职的崔队长从上任以来就没有一天不是焦头烂额,为麦河沟生产大队这些社员和烂七八糟的破事儿而感到头疼的。
不说别的,就是麦队长那个和于大海一样好搞女人的狗东西,搞女人竟然搞到妇女主任身上了!而那娘们也是够可以的,见麦队长不在大队,没法给她拔创了,就又在从公社受了一肚子气回来以后,开始想方设法勾搭自己了。
崔队长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哭诉着公社里那位连他都知道有多厉害的妇联苏主任对她的种种态度,并话里话外要自己去给她出口气的意思,崔队长真是恨不得学着麦河沟大队男人们都爱打女人的不良“传统”,也给这个拎不清事儿的娘们一嘴巴。
如果说麦河沟生产大队专产家暴男,那崔口子生产大队可能就是“早期重男轻女,后期生女当宝”的真香又不解风情男生产组。
其中,作为大队头头的崔队长可谓是钢铁中的直男,直男中的钢铁。
面对仍在不住给他抛媚眼的妇女主任,他一拍桌子,怒道:“秦招娣你说这么半天到底是找我有啥事?!你要真有这么多话可说的话,不如我现在回我们崔口子大队给我媳妇儿接来听你唠?那公社小苏主任说你两句咋了?你一个生产大队的妇女主任,哪儿来得那么大志气敢跟直接管你的公社主任反着来?你那么大本事还过来找我干啥?你咋不直接上天呢!”
秦招娣:“……”
老娘眼睛都快抽筋儿,你就跟我说这个?!
然而,还没等秦招娣扭扭捏捏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呢,大队长办公室的门就被人猛地推开,并直接闯进来高喊道:“大队长,不好了!有穿制服,穿制服的公安过来咱大队了!”
头几天刚刚现场旁观了于大海被公安带走的崔队长:“……”
我他吗的是不是今年和其他生产大队犯冲?我就说我不来麦河沟大队!
正在崔队长不情不愿却又真担心这麦河沟出点啥事儿再赖在自己头上,而不得不小跑着去找据说已经进大队,看起来像是要抓人回去的公安同志。
心想着,自己咋说现在也是麦河沟大队的大队长,起码得问题清楚是什么情况,再说别的。
却还没走出去几步呢,他远远就看见了穿着制服的公安同志朝着自己所在的村口走了过来,像是已经完成了抓捕。
……
崔福和崔立春在碰上面,并知道对方也都在找媳妇儿后,也终于意识到,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严重许多。
“这俩娘们会不会跑回娘家了?”崔立春说着,又自我否定道,“不会。李梅花她爹早二年前就死了,就她妈一个老寡妇也是扛不住事儿的,她不可能回去。而且就算回去,她也肯定得带着孩子一起,她舍不下俩孩子。”
崔福也觉得回娘家这事儿不现实,那当初自己当着崔秀菊她爹妈还有弟弟面前抽她,那一家子的孬货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后来更是直接跟她断了联系,是绝对不可能还接受她这样的外嫁女人回娘家的。
“妈了个巴子的,要是让老子知道那臭娘们去了哪儿,让我给她逮回来的话,看我不给她抽死!”崔立春想着李梅花早上起来时说的那几句戳自己肺管子的话,火气又冒了出来,忍不住跟崔福嘀咕道,“崔哥,你说这俩娘们不会是有相好的,跟那相好的跑了吧?”
“屁!咱们大队这来来往往的人哪个不是眼熟的脸,谁不知道这俩娘们是有主的,敢带她们跑?!”崔福嘴上说着,心里头却也不免有些心虚。
崔福咋说也已经四十来岁了,那方面早就已经不行了。也因为这个,崔福才会在看着年轻貌美的崔秀菊在自己跟前晃荡,却又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便总忍不住心中的暴戾,也才会越来越爱通过殴打崔秀菊。
每每看到她痛苦哀嚎,跟自己面前求饶的样子,崔福心里头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
崔福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但他还是选择了自我放纵,甚至愈演愈烈,将殴打、虐待崔秀菊当成了一种乐趣,且不断沉迷其中。
像是此刻,面对崔立春的猜测,崔福就忍不住想:要是崔秀菊真的跟男人跑了,她会不会对外宣扬自己在那事儿上的问题?她又是不是会和对方,和更多人一起笑话自己?
要是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几个大队也包括麦河沟大队,被队里头的人也知道的话,那他岂不是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想到这,崔福的眼神里掺杂了几分狠戾。
他心想,不管崔秀菊是不是跟男人跑了,又有没有和其他人说自己的事情,等她回来,他都一定不会轻饶她!
崔福攥紧了拳头,对崔立春说道:“走,咱们找人把整个大队都找一遍,我就不信她们两个女人能在那么多人都忙着上工干活的出大队必经地逃出去!她们肯定就在大队哪个地方躲着呢!”
“崔哥你说得对,早上起来李梅花都没吃饭,哪儿有力气往外跑,俩人绝对还都在大队里头呢!”崔立春也十分认同对方的说法,说着就打算跟崔福一起去找人帮忙。
在崔福和崔立春两个人的眼里,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属品,就应该由他们全权把控,而不能做出半点违背他们意愿的事情。
也是因为这样对女人不屑一顾的态度,才会让这两个人在李梅花和崔秀菊做出了超出他们掌控的事情以后,仍沉浸在过于自我的想法中,而从来都没想过,女人也是会反抗的。
像是此刻,还气势汹汹打算去招呼队里的人帮忙一起找人的两个人还没走到目的地呢,就先被已经来到生产大队的公安同志们给围住了。
都是只敢在家里耍横,跟老婆孩子发狠的两个人,在看到穿着一身制服的公安同志的时候,还不知道他们是来抓自己的呢,就先吓软了腿。
两个人一边给公安同志让路,一边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心里猜测着公安同志来他们麦河沟大队的目的。
咋队里头还有公安同志过来呢,不会是谁犯事了吧?
是那些不安分的男女知青?还是被下放到牛棚接受劳动改造的“黑五类”?
正在两个人各有猜测,甚至抱着些许看热闹的心态,想着要不要也求助一下公安同志给自己找一下逃跑的婆娘在哪儿的时候,不用他们开口求助,为人民服务的公安同志们就停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你们俩就是,崔福和崔立春?”
“……”
面对公安同志上来就说出他们俩名字,且十分严肃的态度,崔福和崔立春两个人被吓得都快要尿裤子了,不知道是该点头承认,还是矢口否认。
相对年纪大一点,也更能稳住的崔福努力压制住自己面对穿这一身官皮的同志时的紧张,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公安同志,您找崔福和崔立春俩人,是有啥事啊?”
看着两个人贼眉鼠眼,又眼神游离,明显心虚的样子,见惯了这样人的公安也没客气,严声厉色地问道:“我找这俩人啥事儿跟你们有啥关系?你就说你们是不是吧!”
“我们,我们不是……”
就在崔福和崔立春矢口否认的档口,知道自家闺女不见的李梅花她娘用自己一双小脚踉跄着跑了过来,高声喊道:“他们就是崔福和崔立春!”
“公安同志,我闺女不见了,她是崔立春的媳妇儿,天天挨他的揍,我怀疑我闺女是让他给打死了!”说着,老太太跑了过来,说着就要给穿制服的公安同志跪下磕头,求他们给闺女找回来。
“大娘,您别这样……”几个公安连忙给李梅花她娘扶了起来,并说道,“大娘您别担心,李梅花同志现在就在公社妇联呢,我们这趟过来,就是为了把崔福和崔立春这两个有劲儿不朝地里使,就知道跟女人抡拳头的败类抓回去,接受劳动改造的!”
为首的公安同志一边说着安抚着老太太的情绪,一边摆手示意其他公安将听到这话以后便想要跑走的两个人围了起来,直接给他们按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在晚六点,白天写了一万字,晚上实在有点熬不住了,对不起——
认真看了大家的评论,其实我主要还是对自己不自信,觉得问题还是在于文笔,但这一点却不是能速成的,所以我会有一种好对不起大家又觉得自己好糟糕的感觉,真的很抱歉把负面情绪带给了读者朋友,对不起。
关于文案和文名,这两个真的是我的短板,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起一个能吸引人的名字和文案内容,文案是现在这一版已经是我想到的最佳版本了,至于文名的话……《对照组一心只想搞事业[六零]》这个咋样?不过改了名字的话,会不会大家就该搞混了,不认识这本了呢?
大家有啥好的建议吗?因为我真的是一个哪怕扑街也不想砍大纲匆忙完结继续下一本,就爱一条路走到黑的那种人,所以这本书我真的很想写好,但有的时候的确是性格问题造成会很在意数据……真的抱歉,又开始啰嗦起来了,但不管怎么样,真的谢谢大家的评论[鞠躬]
感谢在2021-08-08 17:27:08~2021-08-08 23:1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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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捉虫)
在崔福和崔立春各自都被两名公安控制住,又因为他们刚刚猛烈挣扎与想要逃跑的意图而被死死地扣住肩膀,按在地上的时候,跟着这几位公安同志一起过来,只是刚刚为了尽快把人找到而分开行动的苏曼,和另外几名公安,也都赶到了现场。
看着被按在地上狼狈不已的两个人,苏曼倒没有太多解气的情绪产生,反而是在为自己一路听见的,这些不同于上一次自己过来时还有所收敛的队里社员们的真实面目。
听着他们毫无顾忌的,说着自己是如何“教训”家中婆娘,甚至以此为骄傲的模样,苏曼深感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如今看来,她想要改变麦河沟大队,改变所有生产大队,甚至是公社整体风气的任务,仍旧是任重而道远。
正在苏曼站在不远处看着还在挣扎着、怒吼着,说要找大队长过来评理的崔福和崔立春,思索着自己刚刚冒出来的想法的可行性时,公社公安部门的同志见她过来,便朝苏曼喊道:“苏主任你来了?人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你看是直接带走还是……”
苏曼猛地回神,立刻回答道:“等生产大队的大队长过来,跟他说一声再带走吧。总归是由大队负责的社员,也不好直接把人带走,还是……”
没等苏曼的话说完,本就不甘心被以如此姿态被公安摁住,而不断挣扎试图号召整个大队的力量让自己得以脱身的崔福和崔立春两个人,听见苏曼和公安同志之间的对话,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开口骂道:“闹了半天,是你这个臭娘们找公安过来抓我们的?你个不要脸的小娘皮,我们可都是十八代贫农,根正苗红,我们犯了什么罪,凭啥这么对我们,还要给我们带走?!”
看着两个人一副比窦娥还冤,理直气壮地骂咧咧着,真以为自己号丧几句就能喊得四月飘飞雪的样子,苏曼是又觉得好笑又好气。
尤其是在看到不少被两个人高呼声引来的社员们全然没有理会旁边已经哭得快要昏过去的李梅花她娘嘴里头说的“就该抓他们坐牢,我闺女让打得都快要活不下去”的话,反而对崔福和崔立春有所同情,认为他们打自家婆娘没错,公安也不能随便抓人的样子,苏曼只觉得在他们身上看到一种“腐朽”……
一种自取灭亡的腐朽。
在众人议论纷纷中,苏曼向前走了一步,高声喊道:“我也是十八辈贫农,根正苗红的同志,可我怎么不知道,这都是十八辈贫农养出来的根正苗红的同志,可我不明白,凭啥都是根正苗红的同志,你们男同志就比我们女同志牛气?都是有一把子的好力气的男子汉,可这力气却偏偏都不在地里头使,一双拳头抡得是虎虎生风,却不是对着敌人使出来,而是对着自己的亲人,对着一群手无寸铁的女同志和孩子……我都替你们害臊!”
苏曼这一嗓门让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他们沉默不说话了,苏曼偏偏还就更要说。
她到崔福和崔立春面前,以一种绝对高高在上的姿态,只微微低头而没有弯下脊背半分地看着他们,直看得他们露出又愤怒又心虚的神情后,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量说:“你们俩刚问我们,凭什么抓你们?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因为你们,犯,罪,了!”
苏曼看向围在周围所有的男同志,看他们因自己的目光而有所躲闪的样子,高声道:“因为你们娶回家的媳妇儿不仅仅是你们的妻子,她们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殴打、辱骂的对象,不是你们口中所说的赔钱货——”
“她们,是国家的公民,是人民中的一员,是受国家和人民保护的妇女群众!”
“谁要是伤害了她们,侵犯了她们的自由,那谁就是在犯罪,谁就是罪犯!”
……
他们,是罪人?
在场几乎都打过媳妇孩子的男人在听到这话后,都下意识看向了崔福和崔立春。
看着他们俩被公安同志死死扣住肩膀,按在地上的,尊严全无也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在场的人都莫名打了个寒颤,有一种被按在那里的人是自己的感觉,全都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肩膀,确定自己没有被押住。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外挤进来一个长相刻薄的小老太太,说着就要朝苏曼冲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道:“我看看这是哪来的小娼妇,敢说我儿子是罪人——”
看着朝自己冲过来的老太太,苏曼没躲也没闪,只问了一句:“你是崔立春的母亲,崔田氏?好的,我们要带走的人齐了,王公安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然后,被叫做王公安的领头公安点了点头,随即一个大跨步挡在了苏曼的前头,将速度到位而刹车不及的老太太一手借力打力地拉住她的手臂,一手放到她的后背处,直接那么一推——
崔田氏原本朝着苏曼奔去的轨迹就这样被手动改变到了另外一个公安同志那里,并成为继崔福和崔立春以后,第三个被押住的人。
众人:!!!
看着堪称是麦河沟战斗力第一的婆婆崔田氏都让给摁住了,大伙儿更是不敢吱声,甚至有不少人都趁着刚刚崔田氏被摁住的时候,悄悄离开了人群,连热闹都不敢继续再看了。
“我说了,所有妄图伤害他人的人,就是在犯罪。”苏曼在众人畏惧的目光中,耸了耸肩膀道,“所以,崔田氏同志,你也要和公安同志们走一趟了。”
说着,在将自己早就想要当着这群愚昧无知,只会拿女人撒气的男人面前所说的话说完以后,苏曼更是毫不留情。
当着在场所有人,她看向因为自己这番话而明显对自己有所佩服的公安同志,故意说道:“公安同志,还请你们将这两位罪犯先带回去吧。我本来以为他们能有所悔悟,有所反思与忏悔,但目前看起来,他们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需要通过游街或是批/斗以及劳动改造这样的方式才能有所醒悟,所以……”
游街?
批/斗?!
劳动改造!!
如果说在这个特殊的时期里,公安所代表的权利会让平民百姓有些怵头,那么革委会所掌控的对人进行批/斗的力量,就足够让所有人都恐惧。
虽说麦秆公社因为地处偏远又相对落后贫穷,而没有发生过内部批/斗、游街的事情,但在后来他们这边接收了一批需要下方牛棚的“黑五类”,并需要按照上级指使让他们在几个大队进行轮流批/斗大会的事情发生以后,各个大队的男女老少们就可谓是闻“斗”丧胆,生怕自己哪天也成为台上面那些挂着大牌子,被迫深深低下头的人。
所以,苏曼这话一说,别说在场的人心里头都惊了一惊,连还在那边叫嚣着让人快给她和儿子放了的崔田氏也瞬间没声了。
所有人都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样,惊恐地看向好像只是说了“今天天气不错”这样寻常话而没有半点其他反应的苏曼,心里头是都真的怕了。
苏曼想要的,就是他们的怕。
但又不仅仅只是怕。
面对这样已经将“家暴”当做是传统的生产大队和这里的人,苏曼从知道这些人所做事情的时候,就从来没想过采取怀柔政策。
她从一开始想要做的,就是以绝对强硬的手段,借助国家对于妇女权益的政策和公安部门的协同,将这些人对女性所做的事情回馈给他们。
苏曼从来就不是圣母。
她就喜欢“以暴制暴”。
所以,虽然她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但批/斗大会却是一定要开下去的。而且,她不光要开,还要把周围几个生产大队的妇女主任和部分群众都招过来,开得热热闹闹的,让整个公社都知道!
所谓杀鸡儆猴,必然是要先“杀鸡”再“儆猴”才能达到最终效果。
崔福,买卖人口、包办婚姻、家暴妇女、限制人身自由;
崔立春,重男轻女、家暴妻女、协同母亲冷眼旁观饿死三个女儿;
崔田氏,封建糟粕、旧社会思想的余孽,折磨儿媳,虐待孙女儿,堪比地主做派。
这三只几乎将目前公社及下边几个生产大队所存在的情况全都包揽的“鸡”,自然是必须要“儆”给所有的“猴”看了。
只有让所有人都看清楚看仔细,知道他们是为什么会被批/斗,从前无所禁忌的人才能都知道怕。
也只有知道了怕了,人才能有所顾虑,懂得什么叫“三思而后行”。
不过很可惜的是,其他人还有机会。
崔福崔立春等人,却不会有任何机会了。
“……等我安排好批/斗大会的事情,可能还要麻烦几位同志再给他们带回来。”前一秒面对公安同志还如春风一般和煦的苏曼,在下一秒看向鬼哭狼嚎的批/斗三人组时,就变成了一脸宛如严冬的冷酷,说道,“不过现在,还是把他们带走吧。”
姗姗来迟只听到苏曼最后两句话的崔队长:“……”
我是谁?我在哪儿?咋就突然要开批/斗大会了呢!
——
对于基层妇联工作的开展,苏曼的计划有三个阶段。
一是建立威信,以强硬手段遏制住普遍存在于各生产大队的对妇女同志剥削压迫的情况;二是建立信任,以一系列行动来帮助妇女,冲洗联络起她们对妇联的信任、依赖和归属感,以得到支持,方便后面的工作;三是建立自信,通过号召妇女进行一些思想教育、妇联大会等活动,来帮助她们建立自信,扩展交际圈的同时,在交流中互相学习,以更好地生活,摆脱过去的阴影。
虽然苏曼现在才刚处于第一个阶段。
但目前看来,发展趋势良好,公社也支持。
所以,苏曼有信心,自己一定可以在短期内完成第一阶段的目标,并争取在一年时间内完成后两个阶段的计划,完成当初和省妇联薛主任所保证的承诺,真正达成“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最终目标。
不过还是那句话,欲速则不达。
就说眼下,苏曼还得提起精神,继续应付眼前的人和事儿。
比如,对刚刚所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的崔队长,和跟在他后面正一脸敌意看着自己的秦招娣。
……
麦河沟大队办公室。
看着明显想试探自己态度的崔队长,苏曼也是懒得和他虚与委蛇,直接说道:
“崔队长,我今天来麦河沟大队这里的目的很简单。一是协助公安同志将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抓捕回去;二是通知麦河沟大队罢免妇女主任秦招娣的事情,并由我暂时负责妇女工作的相关事宜,直到找到合适的人选为止;三是需要崔队长配合我一起召集其他生产大队的社员,过来完成对崔福三人的批/斗大会,同时也请在今后,配合妇联工作,以让我能够完成公社对基层妇女工作的深入与推广工作。”
苏曼这话一说出来,倒是叫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把事情来龙去脉都问清楚的崔队长不知道该咋继续往下说了。
甭管是把秦招娣这妇女主任的职位撸下去,还是苏曼作为公社妇联干事亲自上任还要求自己配合,这些事儿崔队长都不关心,反正这儿也不是他崔口子生产大队,需要自己放权的又是妇联工作,撤就撤,给就给呗。
他真正想知道的,是为啥公安会把那仨人抓走,而自己又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受到牵连影响。
“苏主任,这个咋说我现在也是麦河沟的大队长,这公安同志来这里抓人是不是……”
“本来想等等你,跟你说明一下情况,但我也是才知道这大队长办公室位置有点远,等来等去我怕等到天黑也等不到崔队长你人过来,所以……”苏曼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在她看来,既然要立威,那就得先从本就没有好好完成职务以内工作的大队长开始。
当然了,对于这位放权放得十分大方的崔队长,苏曼还是愿意给对方来个台阶下,主动说道:“抓人是他们自己的问题……疑似买卖人口、包办婚姻、婚内家暴、重男轻女和封建糟粕,这些都是归属于公社妇联和公安机关来处理的,只要崔队长能够协同我一起完成批/斗大会的事情,并积极支持妇女工作的话,那么就绝对不会和你有关系了。”
说着,苏曼还不忘补充一句:“还有秦招娣同志那边,也要辛苦崔队长去通知她已经不再是妇女主任,并且需要将办公室暂时交给我来办公的事情了。”
崔队长:“……”
面对苏曼这明晃晃的威胁,他除了点头以外,还能干什么呢?
就这样,在好不容易连吓唬带哄地给失去了妇女主任工作,连同所有福利待遇的秦招娣安抚好以后,崔队长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全力支持苏曼准备批/斗大会了。
……
在苏曼一边准备批/斗大会,忙得脚不沾地,一边又为充实的生活,和这次事情结束以后就能回家看大戏的计划而感到愉快的时候,已经蹲在公社公安看守所好几天的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的日子却是一天比一天苦。
被抓到公社看守所的当天,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三个人就在被迫做笔录,被要求坦白从宽抗拒的时候,从严从公安同志的口中得知了他们被抓的根本原因。
——是李梅花和崔秀菊的举报!
原来,在他们还笃定这两个女人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一定在大队哪处躲着的时候,李梅花和崔秀菊就已经一路逃到了公社求救,并在那个说他们是在犯罪的那个不好惹的公社女干事的帮助下,过来公安这里报警,要求和他们离婚。
得知真相以后,三个人气得是连坐在对面的公安同志都忘了,一心想着的都是一定要弄死这两个胆大妄为,竟然敢报警让公安抓自己男人的臭娘们。
而他们这样因愤怒而不顾场合,破口大骂,说得还都是极为难听的话的行为,所造成的结果就是——
他们三个人被关禁闭了。
不同于其他被关押在看守所的人能被允许看望,能集中看管,还管吃管喝。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这三个“崔”是真成了倒霉催的,三个人被关在了一个小单间里不说,还不许任何人探望,每天每人都只有一个纯糙面的窝窝头,还得接受劳动改造。
在又一天,三个人被安排去开荒锄地的时候,已经好几年没有下地干活,连家务活也一并使唤李梅花来做,而一直在家享清福的崔田氏是真的有些受不住了。
崔田氏有心想偷偷懒,可一旁都是监督他们进行劳动改造的公安。
向来是个“窝里横”的崔田氏不敢光明正大的偷懒,只能一边磨洋工,一边嘴里头骂咧咧道:“都是李梅花那个小娼妇,等我出去,见到她以后,看我不拿针线给她的嘴缝上,让她这辈子都说不出话,也让她再不能跑来公社告自己男人和婆婆的状!还有家里头那两个赔钱货也是,等我出去以后就都给她们发卖了,让李梅花知道,这就是她做错事所要付出的代价!”
听见崔田氏的话,知晓对方底细的崔福忍不住嘲讽道:“老太婆,你就别说大话了,你都已经成了封建糟粕,旧社会旧思想的余孽了,还想出去再迫害儿媳、孙女,怕不是想‘二进宫’?到时候再让人查出来你当年曾经给地主家小姐当过丫鬟,学了地方地主阶级的做派,别说以后了,你这次能出去就不错了!”
听见这话,崔田氏的眼珠子都给气红了,怒道:“崔福你别以为你就能落着好!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嘛,你头面一个媳妇儿就是让你给打死的!要不然你儿子为啥跟你分家,宁可上郭屯给别人当上门女婿去,也不跟你过?那就是知道你是个杀人犯!”
“你他娘的才是杀人犯呢!”崔福急赤白脸道,“要不是你们家儿媳妇李梅花撺掇我媳妇儿跑来告状,我们两口子的日子还过得好好的呢!”
“过个屁!崔秀菊要是继续跟你过下去,那也逃不了一个死!”
“死死死……老子现在就他妈先给你这个老不死的弄死——”
崔田氏和崔福一个薅头发,一个抡巴掌,说着就要打起来。崔立春自然不能让自己老娘受欺负,照着崔福的后脊背就开踹。
三个人当下就滚作一团,全都打红了眼。
负责看管他们接受劳动改造的同志废了好半天的力气才给他们仨分开,可这个时候三个人也都已经不可避免地,脸上都挂了彩。
“这可咋办,明天公社苏干事那边可还得托咱们给这仨人送去麦河沟大队开批/斗大会呢,这脸上都挂彩了,可别让群众误会咱们对他们使用私刑了?”
“没事,到时候就直接说他们这是‘狗咬狗’造成的呗,反正这仨人也都不是啥好东西!”
就这样,在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三个倒霉“崔”的,开始互殴起内讧的同时,一场针对他们无耻行为的批/斗大会也在六个大队妇女主任和部分社员,以及公社领导田庆丰等人的见证下,拉开了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已经改了,大家看看咋样?
文名的话想了几个,希望大家帮忙参考一下:①《六十年代基层女干部》;②《对照组一心只想搞事业》;③《强国,从基层开始!》……至于《穿书后,对照组她连夜扛着火车跑去搞事业线了》这个,我觉得太长了,所以还是放在文案开头吧[点烟]
大家觉得哪个更有吸引力,也更符合这本书的内容呢?可以在评论区写下你们喜欢的编号!
不过①的话,我还没有和编编确定这样的标题符不符合标准,如果不符合的话,可能还得再想一个_(:з」∠)_起名苦手,太难了……
感谢在2021-08-08 23:11:32~2021-08-09 16:1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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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捉虫)
麦河沟生产大队所处的地理位置,是恰好位于麦秆公社六个大队最中心的地方,而它之所以被称为“麦河沟”就是因为它所拥有的耕地种植的是小麦,而整个大队的南北两侧都被自西向东的两条分支河流夹击,并在于家堡汇集。
这样的地理位置造成了麦河沟由于出入需要绕开河流,而相比较其他几个生产大队而显得有些闭塞,这也造成了麦河沟生产大队内部过于守旧,仍受封建思想影响的原因。
但也是因为这样的整体风气,使得麦河沟生产大队的社员们在封闭闭塞的同时,也同样对政治权利具有相当高的忠诚度,和一定程度上的的畏惧。
所以,在知道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三人,因为打老婆孩子、折磨儿媳而被公安同志带走接受劳动改造,还要在麦河沟生产大队进行一场面对整个公社,公社书记和其他几个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以及妇女主任和社员都要过来参加的批/斗大会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麦河沟生产大队的社员们都陷入到了不可控制的恐惧与不安中。
从自己的父亲、爷爷那一辈就知道,也习惯了“打女人撒气,生儿子享福”这一行为概念的麦河沟大队社员们不明白,为啥崔福他们几个就只是跟自家婆娘、孩子动个手,崔田氏也不过是像队里头大部分的老太太那样,对待像李梅花这种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的女人多干点活而已,就都被抓走了。
这,这在大队里几乎是家家户户都觉得十分寻常的家务事,竟成了一种犯罪?!不光要被公安同志带走,还要接受劳动改造,更要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进行批/斗大会……
想起那天被公安同志毫不留情带走的崔福三人,麦河沟生产大队的人哪怕心里头是有些不服气公社和公安凭啥要管他们在家打媳妇这种家务事,也都还是不敢说啥,反而都不约而同地在批/斗大会还没开始这几天都下意识收敛了平日里想打媳妇儿就打的行为,开始夹起尾巴做人。
不过,麦河沟社员们此刻的伪装只是暂时的害怕,怕自己也被“杀鸡儆猴”的这把火给烧着罢了,等到事情告一段落以后,他们必然还会故态复萌,甚至还会将这段时间挤压的火气一并发出来。
像是此刻。
在他们如往常一样,为春耕而忙碌的此刻,不少人就凑到了一起小声议论着这件事。
“你说这秦招娣可也是真怂,咋就让崔口子的大队长给她撸下来了呢?也就是现在麦队长不知道,等……开始的时候,咱麦队长也肯定得过来,到时候看吧,秦招娣且得闹呢!”
“闹啥闹啊,现在暂时顶替她当妇女主任的那个小娘……咳,那个女同志可是公社的妇联主任,崔福他们几个就是她领公安过来给抓走的,批/斗大会也是她说办就得办的!你自己说,这位苏主任才过来几天,就已经在队里挨家挨户做调查,把咱们的底细和情况都查清楚了,这保不准,哪天咱队里头又该有谁让公安抓走了!”
“真明白为啥公社书记要同意让这么一个黄毛丫头当妇联主任,这两口子之间的家务事,咋就得让一个外人瞎叨叨呢!”
“你可快别瞎说花了,让苏主任听加了,再让公安给你抓走去吃牢饭!”
大伙儿纷纷议论着,颇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为他们今后都不能再随便打女人而不免惆怅。
这男人不打女人,女人不得翻天!
可男人打了女人,男人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哎,真是让人……
让人心里头憋屈!
结束了对话,男人们纷纷散去,继续埋头于春耕的工作中。
只是,在刚刚高谈阔论着对于女人如何如何不屑与贬低,而毫不顾忌周围同样在忙于农活的女同志的他们,没能注意到的,是那些已经被麦河沟那封建思想桎梏的女同志们因为苏曼的存在而不用再天天被挨打的轻松与感激,和对他们这些“窝里横”男人们言谈举止中,都充满了对宛如救世主一般的苏曼的嘲讽与下流的对话,所产生的不满和愤恨目光。
随着苏曼这几天的走访调查所摆明的态度,以及由崔福、崔立春等人的行为造成的令大队男同志都有所收敛的影响,麦河沟生产大队里,这些原本还像李梅花和崔秀菊一样,觉得被打几下骂几句,忍忍也就一辈子的妇女同志们,在察觉男同志的转变后,心里都像是埋下了一颗勇敢的种子,减弱了不少对家里男人的恐惧与不安,并开始为自己要过这样的生活心生反抗。
她们想,连大队里最没有底气也被打得最惨的李梅花和崔秀菊都能有破釜沉舟的勇气,自己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尤其是在已经有了这两个人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的经验,和苏曼这位真的敢想敢做,大刀阔斧想要改变妇女地位的人在,她们这群同样两手空空,只带着满身伤痕的人,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想到明天就要开始的批/斗大会,和会一起过来麦河沟大队的公社书记、干部,其他大队的大队长、妇女主任、社员们的到来,这些妇女同志们的眼神就变得坚定了起来。
就像苏主任说得那样。
人,要懂得自己争取!
……
在麦河沟生产大队的妇女们因苏曼的出现,和李梅花、崔秀菊勇敢的表现,而尝试着齐心合力,拧成一股可以彻底压制住那些动不动就打人的男同志的力量,以此来获取更多的生存空间与话语权的时候。
还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和表明的态度,已经开始展现其作用,甚至会在关键时刻达到出其不意效果的苏曼,还在忙着即将开始的批/斗大会的的相关安排。
其实所谓的批/斗大会,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仍旧拥有未来时代思想的苏曼对于这样几乎可以说是将人的尊严碾在脚底下踩,并还要在踩烂以后要这个人捡起来示意给所有人看的事情,是抱有一定抵触心态的。
尽管因为在66年到68年她还不能毕业的那两年时间里,苏曼曾在学校里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内心的感受已经从抵触变成了疲惫与麻木。
但麻木也只能是麻木,不代表接受,甚至是支持。
如果不是崔福这三个人行为太过过分,自己又的确需要在这个已经烂了根子的大队里立威的话,苏曼也不会采取这样的方式。
开始以前,苏曼当着负责押着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的同志,对其了内讧而互殴得脸上几乎都挂了彩的三个人说道:
“你们需要做的就是上台去说明自己做过的事情,并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忏悔。我不需要你们跪下不需要挂牌子也不需要群众进行吐口水辱骂等环节,只要你们站到上面,最好是能够痛哭流涕地号召前来参加大会的群众不要学习你们所做的事情。
“崔福你,是殴打家暴妇女、买卖人口、限制人身自由;崔立春和你母亲崔田氏在家暴以外,还有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和为此造成三个女儿被饿死的行为……
“所以,上台以后,请你们要记住自己,旧社会旧思想的余孽,是影响新社会发展,阻碍人们思想进步败类的身份,好好忏悔,不要逼我出手亲自帮你们。”
苏曼的话几乎是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但这话对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这三个在这几天了解了不少关于批/斗大会流程,和被批/斗对象会遭遇怎样事情的人而言,已经无异于是法外开恩了。
这大概是有点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表现,三个人在经历了被关禁闭后又因为内讧打架而被单独关起来整整一天,感受到了何为黑暗、恐惧、孤独的滋味以后。
崔福等人在再回到熟悉的麦河沟生产大队,哪怕面对的是把他们抓起来的苏曼,以及接下来要接受批/斗的处境,他们也无可避免地感到了内心的踏实与平静,和可能仅存于此刻的,惭愧与悔意。
“我们,我们一定会好好表现,绝对坦白从宽,有啥说啥的……”
“没错,我也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誓死不做人民的敌人!”
“梅花要是在这儿,我肯定给她跪下磕头认错,以后当个好婆婆呜呜呜……”
三个人一边跟苏曼保证自己等会儿一定好好表现,争取能够得到宽大处理,一边不是捶胸顿足,就是老泪纵横地开始悔恨起自己为啥好好的日子不过,以至于沦落到如今要当着几乎整个公社群众被批/斗的下场。
苏曼没有同情施暴者的好心,只双手抱着手臂,冷心冷眼地看着这三个人“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表现,像是在验证什么似的。
崔福仨人被苏曼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没等别人开口,自己就先止住了情绪,怯生生地看向都可以当他们闺女、孙女辈,却比谁都心狠、厉害又有能力的苏曼,像是在等着她发话。
“你们刚刚表现的那样就不错,但还不够。所以等一会儿上台以后,我要你们比刚刚还要再痛苦再悔悟,并且还要表现得更狼狈凄惨些。”
苏曼在三个人略显惊恐的目光中,缓缓说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这场批/斗大会达到我想要的目的。不然的话……我想你们是不会想要被送去县里,去那里体会一番真正的批/斗大会的感受。”
这话是真的崔福三人让被吓到了,连忙保证:“我……我们一定不会让你,让苏主任您,失望的!”
面对这三个人的反应,苏曼没有立刻回应,反而在心里重新复盘了一遍今天大会的流程。
虽说让这仨人痛哭流涕的要求是有些演绎性质的存在,但如果真要她为了达成目的,而做一个向别人吐口水的人……苏曼想,如果自己这样做,那么她积极奋斗妇女事业,争取解放麦河沟深受家暴痛苦的妇女的行为又算什么呢?
就算是以暴制暴,也不该是以这样……的方式。
恍惚了片刻,苏曼看了一眼天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准备等会儿上台,开始属于她作为主导者,和那三个倒霉“崔”的表演了。
这样想着,苏曼睁开眼在直勾勾盯着因自己刚刚闭目养神而越发紧张的崔福三个人看了一会儿后,她才慢吞吞地开口说道:
“但愿如此。”
——
被暂时用来开批/斗大会的地方,是麦河沟大队的打谷场,是平时大队社员上工时统一过来这里领农具、算工分、分粮食的,也是用来给新收下来的麦子进行脱壳、晾晒的地方。
现在正值春耕时节,没有麦子可晒,苏曼便安排人在这里现搭了一个台子,好方便崔福三个人站在台子上面,以免引起暴/乱。
这台子大概有半米来高,正好方便群众自带小板凳过来抬头看台上的人。
只是这样的设计,在别人看来是正正好的,在即将登台的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看来,却像是洪水猛兽一般,为等会儿自己就要站在台子上面,被下面那么多人看着也唾弃着的事情,而再一次后悔起来。
而此时,台下已经坐满了人。
田庆丰和几个公社一起过来的干部坐在最前头。在他们旁边坐着的,是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等会儿还要上台的苦主,崔秀菊和李梅花两个人,和等会儿还要上台的赵英姿大夫。
而不同于田庆丰处变不惊,看不出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批/斗活动有啥情绪变化的神情,坐在第二排的几个被请过来的生产大队长和妇女主任的脸色却都十分难看。
尤其是被迫在郭屯生产大队带头开了小一礼拜荒地,累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腰也都快直不起来的麦队长。
在得知自己大队是头一个被揪住小辫子,出了崔福这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还要上台挨批/斗的事情以后,麦队长的脸色那叫一个乌黑铁青。
更别说,他还知道了自己留在队里头的相好的,秦招娣被罢免的事情,和如今崔队长嘛事不管,任由苏曼这个多事的小娘皮在队里头“横行霸道”事儿,想到自己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大队,马上就要成为苏曼说一不二的地方,麦队长就彻底明白当初公社那边为啥要提出“轮岗”制度的目的了。
那就是为了夺权!
但现在想明白是早就晚了。
麦队长看着站在台子上面臊眉耷眼的那三个废物点心,心里是真恨不得冲上去先给他们几巴掌,让他们本就挂彩的脸彻底破相了才好!
但在看到站在台子旁边的苏曼,和坐在自己头面的田庆丰以后,麦队长也知道,他们这几个大队长真是大势已去了。要是没啥错处的话,估计还能继续当下去,只是权利不如从前那么大,可要是出了错……
认清现实的麦队长叹息道:“回去以后还是给郭屯再开三亩地的荒吧。”
……
在台下的大队长心思浮动,身边的妇女主任也都忐忑不安的情况中,批/斗大会正式开始了。
对于要面对台下那么老些乡亲们,上台忏悔的事情,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在极度抵触的同时,又不得不在身后公安同志的推搡下,和苏曼那好像能杀人的眼神中,不得不往上走。
一步,两步,三步……
在才走上台的时候,坐在太下边的麦河沟生产大队的妇女们就异口同声地喊道:“打倒崔福崔立春!打倒旧社会余孽!让殴打妇女的男人都滚出麦河沟,拒绝重男轻女、迫害妇女的行为!!!”
崔福&崔立春&崔田氏:“……”
是谁?!是谁组织这群妇女喊口号?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不同于知道这仨人干了啥事,清楚这场大会不是玩虚的,而是来真的的麦河沟大队社员。被临时招呼过来,心里头还惦记着地里活的,除了于家堡过来的懒胚子以外的,他大队社员们都没把所谓的批/斗当回事,只一心想着赶紧结束,他们好回去继续为今年的收成忙活。
然而,在看到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三个人被穿着制服的公安同志押上来,听到他们本队妇女喊着口号说要打到他们的话,看着她们毫不作假的愤怒表情时,大伙儿原本不以为然的态度,是都彻底消失了。
紧接着冒出来的,是几乎没有人能够克制住的,吃瓜的好奇!
原本安静的观众席一瞬间躁动了起来,大家无一不是议论纷纷,猜测着他们仨到底是咋回事,又为啥会有公安同志过来,又为啥会遭受他们大队的妇女如此排斥的行为。
听着麦河沟妇女们撕心裂肺喊着口号,却十分整齐的声音,苏曼虽意外她们会敢在这个档口喊出这样口号的行为,但对于她们团结一心,勇敢迈出第一步的行为,苏曼是真的有感到十分欣慰与看好的。
——这说明,自己的工作没有白干,努力没有白费。
然而,对于这一声高过一声的口号,崔队长却不像苏曼这么想。
被苏曼拉过来说要等会儿上台揭露崔福仨人所做出的种种事迹,并要他身为现任麦河沟大队长做出“大义灭亲”行为的崔队长,看着台下已经沸腾的情况,有些腿软地问苏曼:“苏主任,现在这情况……还用我上去吗?”
“怎么可能?”苏曼直接打破了崔队长的妄想,将早就准备好的扩音大喇叭塞到他的手上,说道,“还好崔队长主动提醒了我,不然的话我还真是忘了——”
“现在,就是你上场的时候了!”
……
在苏曼的注视下,自己坑自己的崔队长拿着扩音大喇叭,朝着台上走去。不过三个台阶的距离,他硬是走出了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但不管崔队长如何顾虑、担心自己这走上台拉开批/斗帷幕的行为,等于是得罪整个麦河沟生产大队的男社员,和坐在台下亲眼看着自己得罪人也得罪了的麦队长,他也只能迫于苏曼的压力,走上台前,开始准备讲话。
“公社的领导们,其他生产大队的同志们,以及麦河沟大队的社员们……”崔队长上台的演讲词是苏曼写的,内容就是将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三个人的所作所为,以极具夸张却又不脱离事情本质的方式说出来。
随着崔队长的发言,其他大队社员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也引发了他们对台上三个人所作所为的愤怒。
在群众的一声声对他们的批判声中,三个人的脊背彻底垮了下去,连同麦河沟生产大队里,那些也和崔福、崔立春做过同样殴打妇女事情的男社员们,以及和崔田氏一样有着严重重男轻女思想的老一辈人则全都为周遭的骂声而感到羞耻惭愧。
在这一刻,他们像是和崔福、崔福、崔田氏共情了。
他们感同身受,如芒刺背地捂住了脸,低下了头,垮下了腰杆。
看着台上已经痛哭流涕,诉说着他们如何如何后悔做出这样的事情,恳求大家给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可以重新弥补,并保证不会再犯错,却得到了更多不信任,和鄙夷目光的样子,坐在台下的李梅花和崔秀菊掩面痛哭。
她们做到了!
她们解脱了!
她们胜利了!
在这一刻,曾经在她们眼中看来,是那么强壮那么凶狠那么无法抵抗的人,此刻却是如此虚弱,如此渺小,如此遭人唾弃。
也是这一刻,李梅花和崔秀菊突然明白,原来,想要打败他们需要的不是多强的力量,只要一点点敢于改变的勇气就足够了。
仍旧是这一刻,在场所有的妇女同志们,都觉得她们浑身的伤痕像是不药自愈了一样,阳光是那么灿烂,春风是那么和煦。
微风中带来几丝雨后青草特有的味道。
她们的内心是前所未有的的放松快乐。
——
台下的妇女同志是满意了,台上的崔福等人可还痛哭流涕呢。
看着效果差不多了,苏曼也要开始下一流程了。
——请公安同志上台普法!
于是,在其他大队社员主要为他们三个人连自己的孩子都能狠下心伤害的行为而感到愤怒,一边又有不少人心虚又庆幸自己虽然也有跟家里婆娘掐架的行为,但起码没有打过那么狠,并打定主意回去以后一定要把控分寸的时候,公安厅同志上场了。
“妇女有同男人平等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
“妇女在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社会和家庭的生活方面享有同男子平等的权利……
“婚姻、家庭、母亲和儿童受国家的保护!”
因爱家爱妻爱子女而被选中上台讲话的王公安一字一句地念着法律所规定的,对于妇女权利和保护内容的最后,他迎着台下所有人的目光,认真说道:
“……鉴于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三人行为过于恶劣,造成了两位受害人身心都受到了严重的残害,且对社会影响较大的原因,经由县领导、县公安领导和公社领导三方决定:崔福和崔立春将被判入狱十年,且出狱后也不能返回原籍,需要继续在农场进行思想劳动改造;崔田氏被判五年,但由于她年纪过大,所以直接将交由地方农场接受劳动改造,五年以后根据其表现决定是否能够返回原籍。”
在听到王公安站在台上所说出的,对崔福三个人的当场宣判,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他们以为批/斗就已经算是惩罚了,却不想这才只是个开始。
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开口喊冤求饶的话也没说出来的时候,王公安已经一个招手,招呼着台下的其他公安同志将这仨人直接押走了。
众人:“!!!”
看着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三个人挣扎着,忏悔着,泪流满面着,却都被无情地压制着离开的身影,在场所有的,原本还心怀侥幸的男同志们全都立刻意识到,这一场批/斗大会,已经不仅仅是针对这三人的批/斗了,而是针对他们所有的,所有的男同志。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
在崔福等人被带走的同时,穿着一身能代表其身份的白大褂,已经在下面坐了许久的赵英姿终于上台了。
面对众人疑惑不解,不知道为啥前一刻还是公安站在台上告诉他们打老婆孩子是犯法行为,给他们所有人都敲响了警钟的下一刻,会上来一位大夫。
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
因为赵英姿说的话,不光会让他们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会让他们其中不少人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
“为啥屁股大的女人也生不出男娃?为啥别人家的婆娘怀一个就是男娃,我家婆娘却这么不争气连生几个都是女娃?生男生女究竟是土地的问题,还是种子的问题?迟迟没有儿子成了绝户,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让我们一起走近医学——[1]”
上台后,赵英姿第一时间先是在众人疑惑茫然的目光中说出了这样一番,由苏曼编写要求她一定要作为开场白说出来的,但也让台下的群众越听越不明白的话出来。
而在说完这一番开场以后,有着多年军医经验的赵英姿也正式开始了她的演讲主题。
向来对于男人重男轻女的思想和行为瞧不起,对麦河沟大队这群因为媳妇儿生闺女而不是鼻子不是脸,甚至还打人的行为更瞧不起的赵英姿开口就是一个大雷:
“生男生女不需要怀疑,就是男人的问题。因为根据医学研究和部分民间数据的分析,生男生女的根本原因,不在于女人,而是男人。
“而用农村的俗话来说,就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在每一次怀孕中,如果男同志提供给女同志的‘种’就是生女娃的‘种’,那么在这一次怀孕过程中,女同志就算是屁股再大,看起来再好生养,那生出来的,也绝对不可能是男娃!
“当然了,有儿有女的家庭也不要疑神疑鬼,因为每次怀孕提供的‘种子’都是不固定的,可能这一次是生闺女的种子,下一次就是生儿子的种子,所以生儿生女不在于女同志,而在于提供‘种子’的男同志。”
赵英姿用最白的大白话,说出了扎向在场所有男同志脆弱心灵的话:“所以,生不出儿子别怪女同志,而是要回过头找自己的毛病。反省一下,为啥别的男同志都能女同志种下生男娃的种子,就你不行呢?自己的问题哪来的自信去找女同志的麻烦,也哪来的脸面去要求女同志给你生男娃?再说了,整个大队都生男娃,那等这群男娃长大了,该娶媳妇儿了,队里头却连一个女娃都没有,那生男娃的意义何在?就是为了让他们长大以后打光棍子吗!”
在场的男同志们:“……”
总有一种生男娃就是给自己戴绿帽子的感觉。
……
在苏曼先是利用言语说出崔福等人的可耻行为,挑起众人的愤怒与心虚,后又安排公安同志上台用法律歼灭众人藏在心里的侥幸心理,引发他们目睹崔福等人被抓走所产生的恐惧以后,赵英姿就是苏曼安排的大招。
在未来时代里,有不少利用女性生来柔软善良内心,而故意打压打击对方自信,并达成自己卑鄙无耻甚至是恶毒目的的狗男人存在。
苏曼当时就知道一个因为这些被称为是“PUA男”的不断打压而险些自杀的例子,并为此特意了解过何为“PUA”,又该如何“PUA”别人和反“PUA”的内容。
如何打压女人她没学会,但如何打压男人的方法技巧她却学了不少。
像是此刻,她就是在“PUA”这些虽生活在朴实年代,但却无师自通不断利用长久以来,深受重男轻女思想,被骂作是“赔钱货”一路长大的女同志生来势弱的内心而打压她们,剥削她们,奴隶她们的男人们。
——你不是想要儿子吗?但你没有生儿子的“种子”,可你又想要生儿子,那要怎么办?那不如我去找有生儿子种子的男人给你生儿子?
——你说我这是给你戴绿帽子?可不是你想要儿子又生不出来儿子的嘛。
——算了算了,嫁给你这样连儿子生不出来的男人,我可真是倒霉!
——愿意跟你这样生不出儿子的男人过日子是我好心,你要是敢做啥对不起我的事儿,我看还有哪个女人会再嫁给你!
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曼看着台下因赵英姿的话而变得神情灰暗,甚至有目光躲闪的男同志们,笑得十分灿烂,并决定等事情结束以后,一定要好好培训一下各大队的妇女主任和妇女同志,让她们学会并掌握这一门由男性主导多年的,语言艺术。
在场男同志们:瑟瑟发抖.jpg
在场女同志们:跃跃越试.GIF
——
长达两个小时的批/斗终于结束了。
但结束的,只是批/斗,不是大会。
在赵英姿下台以后,苏曼第一次走上了这个由她安排人一手搭建的台子。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她先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并在所有男同志们以一副“罪魁祸首就是你”的目光中,说道:
“作为公社妇联主任,我有义务帮助麦秆公社每一位妇女同志解决她们所无法解决的问题。像是个别大队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导致男女比例不平等的情况、利用地理位置而知法犯法进行买卖人口的操作、家暴妇女儿童而不知悔改的封建思想……这些都是需要大家齐心协力,积极打击的犯罪行为。而对于做出这样行为的人,和在其位不谋其政,对受苦受难的妇女同志视若无睹的妇联干部,这些人都将是妇联的敌人,是全体妇女的敌人!”
这话说出来,坐在台下的妇女主任就都下意识低下了头,不敢抬头看向苏曼了。
虽然几个大队之间的联络不是很频繁,但在今天来到麦河沟大队以后,其他几个大队的妇女主任是不想知道也都知道秦招娣因为不好好工作而被台上的苏主任撸下去的事情了。
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秦招娣,可谁也都心虚,都盼着苏曼在说完这番话后能给她们一个重新整顿妇联的时间和机会,更希望这场让所有人都倍感不适与心虚,想要快点逃离的大会能够立刻结束。
但显然,苏曼不会给他们和她们这个机会。
苏曼先是扫视着台下已经坐立不安的各大队妇女主任们,在得到她们闪躲的目光后,她再一次将手里的扩音大喇叭放在嘴边,缓缓说道:“接下来,我想请于家堡、郭屯、崔口子、田家庄、杨家店几个生产大队的妇女主任同志上来和大伙儿讲讲她们在各自生产大队的工作——”
话音刚落,苏曼笑眯眯的样子,在几个妇女主任眼中好似魔鬼。
——她好像是课堂上面,开始提问的老师。
她们是两眼一抹黑,祈祷不要被叫到名字,却真的被叫到学生。
看着毫无准备的妇女主任僵硬着身体站起来,用宛如慢动作回放一样的速度朝台上走来的动作,毕竟也不是什么魔鬼的苏曼再一次开口,鼓励道:“希望几位同志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表现哦。”
妇女主任们:“……”
作者有话要说:
[1]改自《走近科学》开场白(这个我以前可爱看了,有一集是家中地砖冒血,结果发现是人为拿针管呲的_(:з」∠)_——
改名字啦改名字啦!宝贝们记得眼熟这个新名字,不要觉得陌生就取消收藏哦!爱你们啾咪啾咪~我要不要再约个封面[思考]
感谢在2021-08-09 16:10:10~2021-08-10 17:0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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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被迫上台的几个妇女主任是毫无准备,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些啥内容,又该咋说才能让苏曼满意,便只能努力回忆刚刚公安、大夫和苏曼在台上的话,照猫画虎又磕磕巴巴地说着有些不伦不类的内容。
“……作为生产大队妇女主任,我们一定会像苏主任所说的那样,积极打击犯罪行为,对大队里所发生的婚内家暴、买卖人口和重男轻女的思想进行调查了解,并不断学习苏主任铁面无私的精神,和说一不二的能力,力求还我们大队妇女一个平等的生活环境!”
一个说完下一个说,下一个说完再下一个。
总之,五个妇女主任站在台上的发言,就是车轱辘话来回说,说得是颠三倒四,所运用的词汇和成语也都是让人险些忘了它原本的意思是什么。
这样的发言要是放到公社,放到县里,被那里上过学念书识字的人听了,恐怕会笑掉大牙。
但作为人均识字不超过一筐,平均学历都是扫盲班的生产大队而言,他们不明白也分辨不出几个妇女主任在台上说话的内容有啥不适合不妥当的,大伙儿都只觉得她们的话说得挺靠谱,让各大队的女同志也都像是麦河沟大队的妇女一样激动,让男同志一样心虚。
看着几个人因为毫无准备而只能模仿自己刚刚言论的表态,和台下人的反响。
苏曼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正所谓,赶鸭子上架,赶一个也是赶,赶一群也是赶。
苏曼在通知其他大队过来参加批/斗大会消息的时候,特意点名要求各大队大队长和妇女主任务必到场,却又故意没告诉几个人她们还要上台讲话的原因,就是为了让她们在这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上台,这样才能让她们忙中则乱地说出自己想要她们表达的态度。
她要这群尸位素餐的妇女主任自己打自己的脸,并要她们亲口说出,她们会积极响应公社妇联的号召,听从自己的指挥,帮助妇女解决困难的话。
这样才能让她们骑虎难下。
像是现在这样。
几个妇女主任以为从台上讲话下来以后就能解脱,但看着拿她们几个当啥香饽饽,如狼似虎扑过来的大队女社员们,哪怕是平日里男人偷懒女人也躲闲的于家堡大队妇女主任和社员们,也都没能逃过在这场批/斗大会中,深受感染的躁动,也都想要跟麦河沟大队的女人们一样,翻身农奴做主人!
站在人群外,看着下了台以后被各自生产大队过来凑热闹的女社员围起来开始轮流诉苦的几个妇女主任的样子,和轮岗期间位于各个大队的大队长们愁苦地被男同志围住,不断在诉说着男性权威却又无可奈何的表现,都让苏曼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
她想,既然目的都已经达到了,那么这几天就先给她们一个放松的时间,顺便也利用这几天的时间看看她们到底能不能言行一致,当做是一次考验。
至于接下来,就请田庆丰以公社新书记的身份,在各大队社员面前亮个相,顺便为这一次的批/斗大会画上一个句号吧!
不同于那几位妇女主任,田庆丰可是早就知道苏曼举办这一次批/斗大会的目的,更知道这其中对自己说收拢公社及下边各大队权利的好处,自然是精心准备了一番演讲稿,站在台上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十分有派头地开始了他的演讲。
作为田庆丰背了好几天的演讲稿的撰写者,由于苏曼早就已经帮田庆丰演习了好几遍,在面对这么多父老乡亲们应该有的情绪和手臂动作的原因,所以她对于这个险些将她耳朵都磨出茧子的环节并不感兴趣。
为此,苏曼便在人群外随处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了下去,一心埋头想着自己要在礼拜五回县里之前,先给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也是自己如今最忠诚的拥趸,也就是崔秀菊和李梅花两个人抓空培训一下关于“反PUA”的内容。
好让她们在自己请假回家看苏刚山和赵桂枝的三天里,利用她们如今能够更贴近群众,也更受到肯定与支持的“勇敢的受害者”身份,面向麦河沟大队的妇女同志,为自己即将开始的下一阶段计划,打下一定的基础。
正在苏曼思索的时候,她身后突然传来田庆丰的声音:“看起来,关于向组织申请你作为公社妇联主任职务的报告要尽快提交上去了。”
苏曼猛地一回头,下意识说了一句:“田书记?按照演讲稿内容的长度来看,您不应该这么快就讲完啊,不会是又忘词了吧!”
田庆丰:“……”
我不要面子的吗?!
被揭老底儿的田庆丰先是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偷笑自己的妻子赵英姿,和故作无辜的苏曼,也只能无奈地抬手握拳放在嘴边假意咳嗽了两声后,直接将忘词的事情翻了一篇。
田庆丰先是看了一会儿台上崔队长维持秩序的慌乱,台下激昂的妇女同志们,和被自己安排过去帮忙疏散人群的公社干部们。
等自觉时间差不多足够他重新开始一个话题的时间到了,田庆丰便开始自顾自地说道:“报告我已经写完了,明天上午我会去县里汇报工作,到时候我会亲自和领导说一说你的情况,为你争取到公社妇联主任的头衔,好让你那一本本的计划书都能实现得更顺利一些。”
说着,田庆丰还不忘马后炮地感慨道:“之前小苏你和我说要开批/斗大会的时候,我还担心……但现在看起来,小苏同志你的能力要比我想象中更厉害!其实,我从看见你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千里马’!”
实际上在第一天还曾经质疑过苏曼一个人搞不定公社妇联,以为她是空降关系户不说,还调侃过她这个小同志说话不客气的田庆丰说话时的神态险些让苏曼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偏差。
但不管咋样,田庆丰这一番话说出来以后,苏曼也还是难得情绪外露地摒弃了自己习惯性的假笑,直接乐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
这样的笑,不仅仅是为田庆丰说要替自己争取公社妇女主任的位置,叫自己能够在才参加工作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升职加薪而高兴的情绪,更是为田庆丰言语中所明确表示的,将会全面支持那一本本计划的表态!
为此,苏曼十分高兴地对田庆丰说道:“田书记,为了不辜负您的信任,我提议!咱们现在就回去公社吧!我现在就帮您所写的报告进行润笔工作,还请您在明天出发去县里之前务必把报告书背下来!”
田庆丰:“……”
我坑我自己?大可不必!!
……
第二天清晨。
苏曼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就骑着自行车从公社朝麦河沟生产大队方向骑去,心里头可没有忘记自己昨天的计划,想着等会儿到了以后要先把李梅花和崔秀菊找来给她们做培训。
然而,还没等苏曼主动去找她们俩,在快到大队的时候,苏曼远远就看见了站在大队门口的崔秀菊和李梅花,像是已经在那儿等了好一会儿的样子。
“李同志,崔同志,你们俩这是?”苏曼在看到这两个人以后,连忙从车上下来,很是好奇她们这么早就在村口站着的原因。
两个人在看到苏曼以后,眼神里的光彩都增添了不少,只是开口时却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苏主任,我们在这里等您主要是想谢谢您。因为您不光帮我们脱离可苦海,让我们和那两个人渣离了婚,还帮我们争取到了离婚后的补贴,让我们还能留在队里头生活……”
听到这话,苏曼十分谦虚道:“你们不用这么客气,能帮你们解决问题,让你们能够重新开始新生活……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不是的!再没有一个人能像苏主任您这样愿意帮我们的人出现了。如果不是您一直过来大队了解情况的话,我们可能早就……”崔秀菊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她眼神中的感激与崇拜却是做不了假的。
曾经有过求助秦招娣,却被对方转头就告诉给崔福,差点被打死经历的崔秀菊在犹豫许久后,终于忍不住将本她们可以随时随地表达感谢却偏要早早蹲守在村口等苏曼的目的说了出来。
崔秀菊道:“苏主任,我和梅花姐今天特意过来这里等您的目的,其实不仅仅是想感谢您对我们的帮助,还是想替从昨天到今天一直跑来找我俩托关系,也想请您帮助的不少妇女同志问一句——”
“您会一直留在麦秆公社吗?”
“直到我们也成为像您这样勇敢的同志以前,您能一直留在公社做我们的榜样吗?”
听到这话,苏曼心里想道:自己要是在这个时候离开,那不是傻疯了是啥?白白把做出来的业绩给别人送作嫁衣不说,连这阵子忙前忙后所做的一切,都等于白忙活了嘛!
“我不能说我会一直留在麦秆公社,因为这是要听从上级领导安排的。但我可以保证的是,在没能彻底解决麦河沟生产大队和其他几个大队妇女工作问题以前,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苏曼说着,在看到李梅花和崔秀菊都不免放轻松的表情,忍不住问道:“只是,你们俩为什么会突然想问我这个问题?是有谁跟你们说了什么吗?”
早已经将苏曼视为最值得信任、崇拜,也是她们想要学习、追随对象的崔秀菊和李梅花互看了一眼,像是生怕苏曼会吃亏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将她们听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崔秀菊先开口,将自己昨天发现的事情说了出来。
“因为昨天在开批/斗大会,就是苏主任你上台讲话的那个时候,我无意中一回头,就看见了麦队长和秦招娣两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小声嘀咕着什么,边说边总朝着台上看过去,当时我就留了一个心眼,一直等到批/斗大会结束,我看他们俩趁着人多一块离开以后,便也拉着梅花姐跟了过去……”
说到这里,崔秀菊顿了顿,求助似的看向李梅花,像是为接下来所看到的事情难以启齿一样。
李梅花见此,接过话茬继续说道:“秀菊从前在队里头除了上工的时候出来,其他时候都不咋出门,所以她不知道秦招娣和麦队长俩人是相好的事儿,只以为秦招娣找麦队长是想跟他说苏主任你的坏话,便拉着我跟了上去,想抓他们俩一个现行。我们一路跟这俩人走到村东头的小树林,他们钻进去以后,我们俩就躲在外面,想听听他们俩说啥,结果……”
说到这里,李梅花也是臊得脸红得不行,尤其是在面对苏曼这个虽然解救了自己和崔秀菊,但也无法更改她今年才不到20岁的年纪,和没有结过婚的事实,更觉得难以开口。
见到两个人如此相似的反应,和刚刚李梅花话里对秦招娣和麦队长不正当关系的描述,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苏曼明白她们俩都没好意思说下去的,发生在这俩相好身上的事情是啥了。
也是,这麦队长轮岗都半个多月了,挺长时间没见面,干柴烈火也正常。
当然,话虽这么说,苏曼也还是为这俩人竟然敢在发生了于大海的事情,和刚刚开完批/斗大会,领导和社员都还没有散去的时候就这么……而为他们的胆量点赞。
所以,郭屯的开荒任务还是再加大一倍吧。
也算是帮助麦队长在劳动中发泄体力精力。
不过,故事讲到一半就停下来可不是啥道德的事情。
苏曼在沉默片刻后,开口问道:“那之后……麦队长和秦招娣是有说了什么吗?”
提起这个,崔秀菊和李梅花就恨恨地说道:“苏主任您不知道,秦招娣她本来就是靠麦队长才当上的大队妇女主任,也是因为她天天不干正事才被公社罢免的,可当着麦队长,她竟然说……说您对她是怀恨在心,故意报复!说要去县里举报您,不光说您根本不是公社的主任,还说……”
看着两个人欲言又止的样子,苏曼想了想以秦招娣的为人可能会说出来的话,试探道:“说我长成这样,肯定是和公社里的干部都有一腿?”
“……嗯。”
两个人先是轻点了点头,继而愤怒道:“所以我们在听到这番话以后,就等她和麦队长分开后找到了她,要她给道歉!可她不光没道歉,还说了、说了好多难听的话……”
“苏主任,我们,我们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崔秀菊很是担心地说着,“秦招娣说今天一早就要去县里告状,我们俩害怕给您惹麻烦,本来想去公社找您,但听说您最近都是早上来大队,晚上再回公社,所以我们俩天没亮就等在这里了,想着就算等不来您,也要把秦招娣拦下,不让她去县妇联那胡说!”
李梅花也跟着说道:“是啊,我们是怕秦招娣真跑去县里,和县里的领导胡说八道,到时候会对苏主任你造成影响,也怕县里的领导会因为这事儿,把您调走……”
听到这话,苏曼安抚道:“县里的领导咋可能会在没有任何证据,就凭对方一张嘴就相信呢。所以,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也不用担心我。至于秦招娣,她要是想去县妇联告状就让她去吧。”
“真的没关系吗?万一县妇联的同志不了解情况就……”
这个时候,没等两个人的话说完,苏曼就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李梅花和崔秀菊先别说话。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一个足够藏起一个人的树丛子,紧盯了一会儿后,苏曼故意抬高了音调道:“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不像秦招娣,她要是今天告不倒我,明天我还要去告她和麦队长乱搞男女关系呢!”
说完,苏曼在崔秀菊和李梅花两人不解的目光中,边拉着她们绕开那个树丛子朝队里头走,边继续说道:“你们俩的心意我明白,但对秦招娣那种人根本无需多废话。像她这样浑身的错处都跟筛子一样的人,举报她乱搞男女关系还算轻的呢,还有……算了,不说她了,今天你们俩要是不来找我的话,我也是要去找你们的……”
这话说出来,李梅花和崔秀菊的注意力就立刻被吸引了过去,表情十分严肃地,像是等待接受任务,随时能冲锋陷阵的士兵一样,等待着苏曼说要找她们的目的。
而等到她们一行人彻底走远,估摸着都快要走到队里头的妇女主任办公室以后,刚刚被苏曼盯了许久的树丛子里就钻出了一个人影。
——是秦招娣。
秦招娣从树丛子里钻出来以后,先是拍打了一番蹭在身上的树叶子。
在确保了身上再没有啥虫子、叶子后,并不知道苏曼早就已经发现她刚刚躲在树丛子里的秦招娣,望着苏曼几人离开的方向,阴恻恻地自言自语道:“俗话说得好啊,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既然叫苏主任你知道了我和老麦的关系,还当着李梅花和崔秀菊的面儿说什么,要是我去县里举报不成功,扳不倒你的话,就该是你扳道我的话,那你可就别怪我不能放过你了……”
如果说昨天被李梅花和崔秀菊听到的那番话仅仅是她私下里泄愤的表达,那么如今在听到苏曼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还要反过来整自己的话以后,秦招娣却是骑虎难下,必须要想办法把苏曼弄走了。
“你不仁我不义,咱们就各平本事,看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吧!”原本只是些心虚自己和麦队长的事,而从昨天就一直盯着李梅花和崔秀菊的行踪怕她们反咬自己一口的秦招娣说着,抬腿就准备先去一趟郭屯大队跟麦队长通个气以后,就直接去县妇联举报苏曼!
——
麦河沟生产大队。
在跟着苏曼一路来到大队妇女主任办公室,等待苏曼向她们发布任务的两个人,万万没想到自己没等来能回报苏曼,为她做点什么的任务,反而是先确定了她们的确是给苏曼惹了麻烦的话。
“苏主任您是说,刚刚咱们说话的时候,秦招娣就躲在不远处的树丛子里,把咱们说的话都听见了?!”
“是这样的。不过我估计她原本不是真想去县里举报我,就是嘴上说说过个瘾,至于她会躲在树丛子里,可能是怕你们俩把她和麦队长的关系说给别人,就想着跟你们两天,保证一下自己的安全。不过,我想秦招娣在听到你们俩将关于她和麦队长的事情都告诉我以后,她现在应该已经下定决心去县妇联举报造谣我了。”
话音刚落,看着崔秀菊和李梅花因自己这番话而如临大敌,并惭愧到低下头恨不得给自己跪下道歉的样子,苏曼觉得自己想要在短时间内培训她们俩成为自己左膀右臂的目标可能要破灭了。
苏曼觉得,自己首先得先培训一下这俩人,啥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以及如何提高自信自尊自爱的单独课程。
不然的话,这俩人别说成为自己左膀右臂了,就从像现在这样没咋着就自责惭愧到快要自己压死自己的样子,苏曼就实在受不了。
“你们不用自责。”苏曼没有说自己刚刚那番话是故意为之的,转而解释道,“她本来就因为失去妇女主任这一职务而一直对我心怀恶意,所以她去县妇联举报我的行为跟你们没有关系,反而是我要谢谢你们告诉我了这个消息,让我有所防备才对。”
苏曼的话虽然有安抚到两个人,却还是叫向来敏感的崔秀菊有些难过。
她忍不住问道:“苏主任,为啥秦招娣在她从前还是妇女主任的时候不愿意帮咱女人,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您过来解救我们,她又要在背后搞破坏呢?明明秦招娣也是和我们一样的女同志啊!”
面对这个问题,苏曼想了想,道:“或许是因为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通过男人所获得的,尝到甜头的人总是会缺少那么一点破釜沉舟的勇气。当然,也可能是在她成长的过程中没有人告诉过她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而她也没有经历过像你们这样因为男人而险些丧命的处境……在刀子没有割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人就不会知道这是会流血,是会疼的。”
苏曼的回答让崔秀菊和李梅花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也产生了一些从前从未有过的,但现在还有些模糊的想法。
但不管这想法是啥,两个人都知道,她们只要紧跟苏主任的脚步前行,就一定是对的!
李梅花问:“那要是县妇联那边真的信了秦招娣的话……”
苏曼回答:“不会有问题的,你们放心。”
对于李梅花和崔秀菊对自己的担忧,苏曼只说了几句安抚的话,没有和两个人解释太多。
尽管在知道秦招娣躲在树丛子里偷听时,苏曼所说的那几句话是有故意激对方的成分在,想借此机会把秦招娣这个的确是一直对自己心怀不满的□□给刨走。
但……
自己在李梅花和崔秀菊的心目中的形象太过完美善良,虽说苏曼觉得就算是她把自己向来擅长的“攻心”计说给两个人听,这俩人也绝对会相信自己,不觉得这样是有问题的……但她还是不教坏她们,也给自己留个绝对正面的形象吧。
想到这,苏曼便没有继续关于秦招娣的话题,转而说起自己这周五,也就是明天和后天大后天这三天要请假回县里的事情。
“这三天时间里我不会在公社不会来麦河沟大队,但妇联的工作不能停下来。所以,我今天找你们的目的也是要请你们帮我个忙,就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我们愿意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着,刚刚沮丧的情绪立刻被转移到了自己能够帮苏曼做事的激动上。
“那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们是有着积极思想,愿意为妇女事业做贡献的好同志!”
早就知道这两个人不会拒绝自己的苏曼笑了笑,将自己昨天准备好的表格递给她们,说道:“这,就是你们需要学习的内容,和要完成的任务。”
看着这张有着横线、竖线、文字的表格,不认字的崔秀菊和李梅花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头都不免有些心虚,担心自己会完成不好这任务。
但面对苏曼看向她们俩的信任目光,两个人却又不约而同地坚定了目光,双手接住了这一份表格。
她们,一定不会辜负苏主任的信任的!
……
正道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一边,身正不怕影子斜苏曼正一心教着李梅花和崔秀菊两人,关于自己昨天晚上连夜做出来的表格的用法,全然没有把秦招娣真可能被自己激得去县妇联举报她的事情放在心上,反而已经开始一心两用,边教导崔、李二人,边想着自己这趟回去县城以后,要跟她爸、她奶分享啥公社的趣事儿。
另一边,在好不容易走到郭屯生产大队,又等了好一会儿已经开始新一天开荒工作的麦队长空下来,有机会在和对方说一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被苏曼知道事情的秦招娣,却是先在麦队长这里吃了个闭门羹。
“……我觉得咱们还是得先下手为强,不能让苏曼那个小娘皮得逞!万一她真给咱俩的关系捅出去,那我以后可还咋在公社,在其他几个生产大队,还有咱麦河沟这里生活啊!”秦招娣说着,就忍不住往麦队长身上靠,很是小鸟依人的姿态,是从前麦队长最喜欢的模样。
然而。
“秦招娣同志,你这是干啥嘛,你要是站不稳的话就把腿岔开点,别往我身上靠啊!”
“???
看着麦队长一副“我们不熟”的样子,秦招娣险些以为自己是眼神出了问题找错了人,以为对方不是那个故意给自家男人派去公社学习,回头晚上钻自己被窝的男人。
瞬间就想明白对方这是啥意思的秦招娣尖着嗓子喊道:“麦大壮,你别告诉我,你这是要跟我划清界限?!你他娘的钻老娘裤兜的时候,可是一边说着让我岔开腿,一边让我给你解裤子,可没说过让我离你远点的话!”
“你小点声!”
“我小点声?你不就听我喊吗?”
秦招娣看出麦大壮这是听到苏曼这个把于大海拉去游街的人知道了他们俩的关系,想脱清干系甩了自己,好落得他一身清白的想法,更是高声喊道:“你个孬种,以为喊我两声同志,让我离你远点就能摘掉你胡搞乱搞男女关系的事儿?我呸!麦大壮我告诉你,给老娘逼急了,别说苏曼举报不举报你,我他娘的就先去革委会说你强/奸我良家妇女——”
这一嗓子,算是彻底让麦队长想要装傻充愣,撇清关系的想法破灭了。
他连忙捂住秦招娣还在不停说着的嘴,小声求饶道:“祖宗,我喊你一声祖宗,求你饶了我吧。我知道我刚想甩了你是我不对,但招娣你自己说,这些年我麦大壮对你咋样,要不是你自己不争气,这妇女主任的差事也不会让苏主任给你撸下来,你就算是举报谁,也不能举报我啊!”
“那你说现在咋办?”见麦队长服软了,秦招娣也没不依不饶,只问道,“现在已经不是我放不放过你的事儿了,是苏曼已经知道咱俩的事了,你要是想保住大队长的身份,你不应该问我,应问她现在肯不肯放过咱俩!”
听见这话,麦队长也有些发愁。
秦招娣终究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只觉得苏曼能当公社妇联主任,又给她说撸下去就撸下去全是仗着公社书记撑,而对她本身的能力全然不了解。
但麦队长可是亲眼目睹了苏曼一脚险些踹断于大海子孙根,后又给他整得直接被拉去县里批/斗游街,折磨得现在人快没了半条命的凶残表现,知道她先是设计自己和其他几个大队长进行轮岗,后又介入大队妇女工作,成功夺权的,已经成功的计划。
麦队长比谁都清楚苏曼是个啥样的人。
她绝对是不能被以貌取人,而是需要十分警惕防备的人。
所以,对待苏曼,贿赂讨好这条路,基本上可以直接放弃。
威逼利诱的话,她身后也的确是有田书记的撑腰,也放弃。
那么,既然已经有两条路都走不通,也暂时没办法避免对方随时会揭发自己和秦招娣关系的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能想到的常规办法都没办法用来对付苏曼的话,还能有啥非常规的法子能让苏曼闭嘴,或是让自己也抓到对方一个把柄,互相捏着短处又互相都有所顾虑,好让彼此都能够保持住一个互不干扰的平衡呢?
琢磨了一会儿后,麦队长小声问:“经过昨天的批/斗大会,眼下队里头是不是有不少男社员不满意咱这位苏主任呢?”
秦招娣点头道:“肯定的啊,从昨天大会结束以后,这队里头可就炸了窝了!虽面上看过去都因为担心自己也会想崔福几个人似的被公安抓走,但心里头咋可能服气嘛!”
听到这话,麦队长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极有可能实现且能够帮助自己摆脱眼前,随时可能被苏曼和秦招娣威胁的厨房的办法。
只是……
恶毒了点。
正在麦队长犹豫着要不要跟秦招娣说这个显然有些太过恶毒的法子的时候,秦招娣却因为他迟迟想不出办法而有些绷不住了。
“要是早知道你是个遇事就跑,没半点情分不说,还半点主意都没有的孬种废物,我还不如踏踏实实跟我男人好好过日子,也不至于还要提心吊胆,担心会被举报了,被押到街上游行不说,还得剃阴阳头!”
秦招娣说着,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挥着拳头往麦大壮身上砸,直给麦队长砸出了愤怒与不满。
麦大壮自觉对秦招娣不薄,可要不是她昨天说的那些话让崔秀菊和李梅花听见了,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她倒是怪起自己来了!
果然,最毒还是妇人心。
看着秦招娣这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原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这样做的麦队长是彻底没了对秦招娣的情谊,决定要连同这个没良心的娘们一起,和苏曼这个□□都一次性解决了。
“行了,别哭了,我已经想出办法来了。”
“真的?!”
面对秦招娣惊喜的样子,麦队长将自己内心的邪恶压了下去,虚情假意地说道:“我们可以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为了码字总是熬夜熬到凌晨一两点,身体有点吃不消,所以更新时间都暂时改到晚六点了,望请见谅。
顺便,求一波作者专栏收藏,先提前谢谢读者宝贝们啦!
感谢在2021-08-10 17:08:02~2021-08-11 17:1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圻圻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修)
在结束了一天对崔秀菊和李梅花的工作安排与指导后,苏曼在回去公社的时候,特意绕路去了一趟于家堡生产大队,打算问问陈秋苹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回去。
但在她朝着唯一一条通往公社,也路过于家堡生产大队和郭屯生产大队的路上走去的时候,苏曼却在半路上遇到了早上起来还偷听了她们三人对话,并极有可能会真去县里自投罗网举报自己的秦招娣。
看着她明显是从郭屯那边拐出来的行动轨迹,苏曼心里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主动停下车,问道:“秦同志?你这是打哪儿回来的啊,我今天在麦河沟的时候还纳闷咋一整天都没看见你呢,你这是……?”
在看到苏曼的一瞬间,秦招娣有那么一瞬间的惊恐。
但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想到苏曼并不知道自己在郭屯大队待了一整天的事儿,也更不可能知道自己和麦大壮已经准备好要设计她,以抓到她把柄互相威胁事情。
这个认知,让秦招娣再看向苏曼时的神情反而多了几分恶毒与得意。
但想到他们的计划,秦招娣便按捺住心里对苏曼的恶意,笑意盈盈地说道:“呦,是苏主任啊,您瞧我净顾着赶路了,没瞧见您过来。我这不是刚从公社回来嘛,本来想去买点肉回家给我家老赵补补最近忙着春耕累够呛的身体,可等到了公社以后好地方的肉都让人买走了,剩下的那瘦了吧唧的我也舍不得浪费票证,这不一耽误,就快五点了,想着赶紧回去弄饭。”
秦招娣假笑着又问:“您这是刚从麦河沟忙完工作打算回去?苏主任真是做事认真,辛苦辛苦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苏曼在将秦招娣刚刚神情上的变化尽收眼底后,面对对方明显带着图谋不轨的笑意,她也露出了一个同样虚假的笑容,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笑盈盈地盯着秦招娣看了好一会儿,直给对方看得目光躲闪,连头发丝儿都透着心虚的神情。
一直到秦招娣就快要绷不住表情的时候,苏曼才缓缓开口道:“是啊,刚从麦河沟出来,但想着天色还早,便打算去趟……郭屯生产大队,找麦队长,聊聊。”
听见这话,秦招娣心里一突,勉强笑道:“苏主任您最近的工作重心不一直都在我们麦河沟嘛,咋又突然要去郭屯啊,我们大队的妇女同志们,可还都等、都等着您的帮助,不是吗……”
“话虽是这么说,但秦同志你也知道,作为公社的妇联主任,我的职责可不光是要帮助麦河沟妇女同志,而是整个公社,包括麦河沟在内的六个生产大队,都是我工作职责的范围所在,我总得不偏不向,全都照顾到才行。不然的话,万一真要是有个别同志对我有所不满,跑去公社甚至县里告我的黑状,那可就……”
苏曼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秦招娣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秦招娣心想,怪不得麦大壮这狗男人最开始听我说要去县里举报苏曼的时候,不光说这样做没用,还想跟我撇清关系呢,实在是苏曼这小丫头片子实在太难缠了!所以,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啥,不然为啥会突然跟我说这些?她这脑子到底是咋长的,为啥她一开口,就总能让我觉得心惊胆战,像是啥事儿都瞒不住她一样呢?
饶是秦招娣再怎么猜测,又如何观察,她也无法从苏曼的表情中看出半点端倪,反而是越看心里越发毛,越后悔自己昨天为啥非要胡说八道,说了那些话!
如今,这些话让崔秀菊和李梅花听到了以后,不光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随时都可能被苏曼抓住和麦大壮关系的小辫子,还为此险些和麦大壮撕破脸不说,更要为了眼前的危机而冒险整人,和明显是已经有了小心思的麦大壮一起与虎谋皮。
秦招娣想到这里,都恨不得让时光倒退,回到昨天哪怕是拿布条给自己的嘴堵上,也比现在要和这样难斗的苏曼对上。
“那个,苏主任您说话可真有意思,现在整个公社包括六个生产大队的妇女同志,谁提起您不是竖大拇指啊,咋可能会有看您不顺眼,还要故意针对您,去平白无故告您黑状的人在啊,真要是有这样的人在,那不得让整个公社的女同志给这人吃了啊!”
秦招娣边说边观察苏曼的神情变化,见她刚刚说那话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没有半点表情变化以后,害怕自己越说越错秦招娣便不想继续这个说下去,开口道:“天色也不早了,苏主任您既然还要去郭屯大队,那我就不耽误您时间,先回去了。不过要我说啊,您要是没啥事的话,还是明天再去郭屯吧,虽说现在看着天还没黑,但……”
“那我就听秦同志的,明天再去郭屯生产大队。”苏曼在秦招娣的言行举止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直接说道,“那我就先回公社了,秦同志你也要注意安全。”
说着,苏曼踩上自行车的脚踏板,没给秦招娣半点反应的时间,扬长而去。
只留下一把扬在秦招娣脸上的泥土灰,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秦招娣:“……”
您礼貌吗?!
虽然但是。
站在原地一直看到苏曼直接经过郭屯大队没有半点停留,而是一直前行的身影,在视线里越发变小以后,秦招娣才抹了一把脸,使劲呸了呸卷进嘴里的泥土灰,转身离开了。
然而,秦招娣似乎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
在她离开后的第八分钟,本应该在这个时间里以刚刚的车速越发逼近公社,回去宿舍准备明天回花阳县探亲的苏曼,又慢悠悠地骑着车回来,并直接拐进了郭屯生产大队了。
……
郭屯生产大队。
苏曼坐在大队长办公室的椅子上,笑得十分纯良,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扎心:“麦队长,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过来打扰您,开荒一定很辛苦吧?等回头我去于家堡要是碰见郭队长的话,可一定得在他面前,好好夸夸您这位原本在麦河沟生产大队就十分优秀的大队长,如今为他们郭屯生产大队的开荒事业所做出来的贡献!”
面对苏曼话里有话的表达,才和秦招娣商量好怎么对付苏曼,顺便又胡搞乱搞了一次男女关系的麦队长,看着突然到来的苏曼心虚得不得了,根本顾不得对方话里对自己的嘲讽,只一心想试探她在这个时候过来这里的目的。
“苏主任您真是说笑了,开荒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我们这种庄稼人应该做的事情,根本不辛苦!”麦队长边说着,边小心打量着她的神情变化,说道,“不过,苏主任您今天过来郭屯这边,是有啥事儿要吩咐吗?”
“吩咐倒也算不上,主要是我今天在麦河沟大队听到了一些……关于麦队长你的流言蜚语,今天过来这趟也是想跟你这边了解一下情况。”
“关,关于我的?”麦队长十分紧张,害怕苏曼会在自己和秦招娣还没来得及实施计划以前,也就是在现在就给他们俩的事儿捅出去。
苏曼点头:“没错,是关于你一些……男女作风方面的问题。”
这话一说出来,麦队长心中就有了一种“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的感觉。
这一瞬间,他的心里想了无数种搪塞、对付、解决苏曼的办法,但在最后却又都归于沉默。
——他想要先按兵不动,看看主动过来说要和自己求证的苏曼会怎么表态。
办公室里出现了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局面。
直到一分钟过去以后,苏曼才郑重地抬头,对同样严阵以待的麦队长说道:“于大海那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一次发生,那样对我们基层干部的威望与声誉都会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会让群众失去对干部们的信任,也会让工作受到阻碍。”
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麦队长:“……”
就这?!
在听到苏曼这一番十分出人意料,却又的确在情理之中的话,麦队长突然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因为在听到苏曼所说话以后,麦队长就明白了她话里的真正含义,也让他彻底没了质疑苏曼所表达态度究竟是真是假的想法。
在他开始思索起自己一会儿该如何表态,能够让苏曼满意的同时,麦队长还得思考一下自己该如何解决掉秦招娣这个真正的定时/炸弹,让她不敢再威胁自己,或者是该怎么做,才能让人们不会相信她,也不会因为自己和她的关系而受到影响……
在思索着的时间里,麦队长也不免为自己和秦招娣这样的女人一起密谋苏曼的事情而感到惭愧,并在心里头升起了对苏曼的佩服。
同时,他也彻底明白,为啥苏曼能够以还不到20岁的年龄,和参加工作还没有一个月的资历,成为新任公社书记所倚重的对象的原因了。
——她对于政治权利,真的太有一套了。
松弛有度,恩威并施。
有能力有手腕有头脑。
她简直是天生就该吃这一碗饭的人!
……
苏曼并不知道麦队长在思索对策的同时,还在疯狂给自己吹彩虹屁的行为。
因为她此番过来的目的,其实也就是临时起意,主要原因就是秦招娣脱离她的猜测,不光没有冲动地去县里举报自己,反而是自掘坟墓地,跑来了郭屯大队这边找心眼子多得跟筛子似的麦队长来商量。
当然了,最关键的原因还是——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谨慎!
虽然苏曼拥有两辈子的记忆,和她丰富的职场经验,但这不代表她会因此而过于得意,或是小看任何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人。
就像是大型机械机器总是会先损坏在一颗小小螺丝钉上那样,历史经验告诉苏曼,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能错过任何有一个细节,或是人物的反常情绪。
毕竟,她可不想自己这边才刚刚开启在60年代的事业第一步的时候,就先被如秦招娣这样摆明心眼还没有针眼大的小人给绊倒。
故此,在回来路上碰到明显心虚,反应异常的秦招娣以后,苏曼在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和麦队长要整自己。或者说,她把自己故意说的话告诉了麦队长,甚至威胁了他。
所以,现在极有可能是麦队长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要借着秦招娣这个没那脑子的,拿她当木仓使唤,好能一并将她们两个人都解决掉,以保证他的“清白”。
而这,也是为什么苏曼会在虚晃一枪,让秦招娣以为自己已经回去公社以后,才过来找麦队长的原因。
——她要给麦队长一个他绝对相信自己不会举报他和秦招娣关系的态度,以此让麦队长在关键时刻杀个回马枪,只一心对付秦招娣。
因为她不能确定这两个人会想出怎样没有底线的,对付自己的办法,而自己又该如何对这样的未知针对而有所防备。
所以,在苏曼不愿意事情脱离自己的把控的情况下,她只能化被动等待,变成主动引导,故技重施地,将之前用在蒋副主任和赵大志身上的,俗称“狗咬狗”的法子再用在这俩人身上。
她倒是也想看看,在这个让蒋副主任和赵大志势均力敌,各显神通,一直到近期才有要分出胜负的法子,被放到一个心眼子多却能力不够的大队长,和能力心眼都不够,伸手封建思想荼毒却自私自利,惯会撒泼的前妇女主任身上的时候,是会产生如何的化学反应。
不过点到即止就好。
说太多反而容易暴露。
苏曼也没理会麦队长若有所思的样子,边起身边意有所指地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公社了,明天还要回县里探亲几天呢,所以在这几天时间里,我希望麦队长可以三思而后行,不要给咱们基层干部的形象抹黑啊……”
闻弦知雅意。
听着苏曼用了“咱们”这一说辞后,麦队长心神大定,更是一路将苏曼送出了大队后,才回到办公室。
坐在办公室里,麦队长开始认真琢磨起苏曼从过来郭屯大队以后,和自己所说的每句话,包括她刚刚离开时所说的她要回县里探亲,和要自己三思而后行的话。
半晌后。
夕阳的光照进办公室里,麦队长整个人所坐的位置都处于阴影中。
在这样光与暗的对比中,他自言自语道:“虽然你跟了我不少年,但我这些年来对你可也从来没吝啬过,是你自己不争气罢了。所以……也只能对不起你了,招娣。”
——
在祸水东引后,苏曼也没忘了顺路去于家堡找陈秋苹的事儿。
说起来,她最近因为先是解决崔秀菊、李梅花的事情,后来又忙着开批/斗大会,和麦河沟大队妇女工作的事情,还真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过来于家堡这边看陈秋苹和赵兰妮,也不知道俩人最近过得咋样了。
但因为某些原因,苏曼并不想惊动于家堡大队的人,也还是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和陈秋苹的关系,便在离开郭屯生产大队以后,没有走大路,而是绕了个小路,打算从小路骑到于家堡大队的后身,那里离知青点也更近。
在快到地方的时候,苏曼边推着自行车,边自言自语地嘀咕道:“也不知道秋苹那边能不能跟我一块回县城住几天,不过要是骑自行车回去的话,就得我俩倒换着来了,她应该会骑自行车吧……”
苏曼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不远处,距离知青点也就五六分钟路程的地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陈秋苹的声音……
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苏曼连忙加快了脚步,可还没等她走出去几步呢,她就听见陈秋苹用略显愤怒的声音说道:
“于同志,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不认识你,如果不是你总在我去小河沟洗衣服的时候故意靠近我,让其他知青误会你和我很熟的话,我今天根本不会在刘知青说有人找我的时候出来!还有,请你不要总做这种会让人误会的事情出来,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就要找大队长同志举报你骚扰我了!”
“可是我梦见过你,梦里面我们俩就是在小河沟认识的,你掉进河里我给你捞上来了,你嫁给了我,还给我生——”???!!!
苏曼原本还以为陈秋苹是遇到了村子里那种专盯女知青调戏的二流子,正打算冲过去给对方踹上一脚的时候,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大雷!
这TM的就是传说中的男主吧?
可是这男主不会是拿了重生剧本吧?!
听着这位传说中且疑似重生的男主越说越离谱,说着就要把剧情线说出来的话,苏曼是毫不留情,直接松开扶着自行车车把的手,一个冲刺冲了过去,照着正拉着陈秋苹胡说八道的男人就是一脚!
在这个疑似男主被苏曼一脚踹开老远的时候,早年也是系统文小说爱好者的苏曼自己分饰两角,在心里无声配音了一句:“叮,恭喜宿主完成‘不管是村里头的二流子,还是原书中风靡万千少女的男主角,都逃不过专属招数——断子绝孙脚’的任务。”
当然了,已经拿了穿书剧本的苏曼可不想再拿个绑定系统做任务的剧本,她还是更适合踏踏实实在基层,一心一意搞事业。
但前提是,她要先确定被自己踹飞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原书男主。
如果是的话,那他到底是重生了,还是在像他刚刚话里所说的那样,是在通过做梦的形式,觉醒对书中剧情的记忆?
这些都是需要一步一步来进行验证的。
为此,苏曼先是给被自己突然出现,并给了对方一脚的行动而吓到的陈秋苹一个眼神,后才对着被自己踢飞了好几步远的,正想挣扎着起来的男人喊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于家堡生产大队的社员们?!”
男人抬头正打算回骂几句不由分说上来就踹人的苏曼,却又在下一秒被她的长相惊艳到了,脱口而出道:“你是在我梦里头出现过的,那个和陈知青处处作对的漂亮女人!”
苏曼:“……”
破案了,是原男主查一鸣没错了。
看着查一鸣一副神神叨叨说话的样子,苏曼意识到,他这样通过梦境映射现实的情况,或许是书中的剧情力量所造成的,目的就是要将改变的剧情拉回来。
想到这里,苏曼觉得这个疑似剧情力量的玩意儿估计是想瞎了心。
它竟然想通过男主的觉醒,将因为自己介入而有所改变的女主,也就是陈秋苹拉回到这本以“旺夫”为主题的,精准扶贫男主全家的剧情里面?!
对此,苏曼面不改色心不跳,先是对还站在一旁不知道这是发生了啥的陈秋苹说:“这位知青同志请你先离开,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就可以,你先回去。”
陈秋苹有些犹豫,她担心留苏曼一个人在这儿会吃亏,可看着苏曼明显不想让自己卷进去的样子,她又觉得可能自己离开才能让苏曼放开手去解决……
在犹豫了一会儿后,陈秋苹走近了苏曼,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将自己一直攥在手里藏在身后的,一块半个拳头大小的石头塞到苏曼手里,小声道:“他要是敢动手动脚的话,小曼姐你就直接砸他脑袋!大妮说过,只要不砸中太阳穴,也别砸得太狠的话,就绝对死不了!”
苏曼看了看手里估摸着得有半斤沉的石头,又看了看用最无辜表情说着最狠台词的陈秋苹……行吧,小白兔变芭比金刚,也比精准扶贫,比国家政策还超生一胎的大龄产妇强。
然而,就在苏曼和陈秋苹交接着这块又能防身又能砍人的石头的时候,男主角他竟然,跑了?!
“不愧是男主,当初于大海挨了我一脚以后,可是直接让两位公安同志给架走的,他竟然还能跑……”苏曼看着连跑带颠离开的男主的背影,边喃喃自语着,边忍不住想起了书中对他的描写……
这就是传说中,处事不惊遇事不慌,霸总中行走的荷尔蒙制造机,风靡万千少女,令人心驰神往的人间美男子?
苏曼:是我不懂审美[点烟]
……
目送着传说中的男主离开,苏曼正准备把石头还给陈秋苹的时候,却又好像发现了什么,直接将手里这块有些许裂痕的石头放进随身背的包里,对还有所茫然的陈秋苹问道:“秋苹,刚刚那个男同志是谁?我咋听这人说话觉得他好像有点……”
真·演技冠军的苏曼说着,伸手指了指脑袋那里,显然是要将本应该和眼前的陈秋苹成为未来夫妻的男主角塑造成一个脑袋有毛病的形象。
看着苏曼的动作,陈秋苹噗嗤笑了一声,让原本愤怒紧张又有些后怕的心情一下子就消散了。
而在确定查一鸣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以后,陈秋苹更是长舒了一口气,忍不住骂道:“这个查一鸣真的是有毛病!”
“他叫查一鸣?”早就知道男主名字的苏曼假装不知道的样子。
“对,说是一鸣惊人的一鸣。”陈秋苹说着,边帮苏曼一起把刚放在地上的自行车浮起来,边和她一起朝着知青点走去。
在路上,陈秋苹又羞又愤地说道:“小曼姐你不知道,我本来在之前都不认识他的,是头几天上工的时候,他突然晕倒了,当时我和另外几个知青在他附近,就给他送去队里医生那里,回来也不知道咋回事,他突然就赖上我了,总跑来跟我说些有的没的,还说啥梦里边我俩是……是两口子的流氓话!”
想起原书中因为于家堡全员爱吃瓜访事儿,以至于将没有得到验证的流言蜚语传遍了整个大队,逼得陈秋苹嫁给男主的事儿,苏曼连忙问道:“那他现在天天缠着你这事儿都有谁知道?”
“平时上工的时候,我总躲在其他女知青身边,不让他靠近,所以队里头的人倒是还都不知道。但他在上工时候堵不着我,就总往知青点跑,这让不少知青都知道,还总爱调侃我……”说到这,陈秋苹也从最近一直被纠缠的愤怒与不满情绪中挣脱开来,意识到了不妥。
陈秋苹道:“小曼姐,他这样不会是想……”
苏曼点头:“估计是。于家堡这里的风气你待了有段时间应该也知道,一旦这种事情被队里的社员知道,或者说是被那位查一鸣同志故意宣扬出一些关于你俩关系的似是而非的内容的话,那你可就要成为他们茶余饭后提起来的话题了。”
这话一说出来,陈秋苹的脸倏地就变白了。
舆论的力量有多大,她原来不知道,可在经历了之前那场由陈红、陈老太和赵建军跑来家门口卖惨造谣的事情以后,陈秋苹就彻底明白,啥叫“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了。
尤其是在于家堡大队这样,人人都好访事,又都爱凑在一块对别人家的事儿指手画脚,评头论足的地方,陈秋苹几乎可以想象,一旦让这里的人听说了自己和查一鸣的事情,那么不管事情的真相是怎样。
——他们也一定不会放过可以议论女知青的机会,也绝对会在查一鸣的刻意为之下,把假的说成是真的,彻底败坏自己的名声。
陈秋苹越想越慌,求助地问向苏曼:“小曼姐,这咋办啊?他这要是还继续总故意纠缠我,当着其他知青的面说那些梦到我的流氓话的话……他这根本就是想害我啊!”
看着陈秋苹无助又忍不住愤恨的样子,苏曼知道,除非是一道雷劈到陈秋苹脑袋上,给她劈失忆或者是劈傻了,不然想要把剧情再扳回来,让她精准扶贫,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再保险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男主造个谣啥的,顺便再拾掇拾掇于家堡这种“小事传出门,大事全村知”的风气,
“别担心,有姐在呢,怕啥!”苏曼安抚陈秋苹道,“虽说咱们不能堵住他胡说八道的嘴,但如果他真的脑子出了问题,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话都是胡话呢?”
“姐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明天我打算回家一趟,算是探亲假,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苏曼的话题跳转太快,让陈秋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回家?”
“对,回县里。”
陈秋苹茫然了:“可是,我们刚刚不是,不是在说查一鸣的事儿吗?”
“是在说他,所以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先避开对方。”苏曼开口解释道,“因为我这几天要回县里,没办法总来于家堡这里,对于家堡大队的妇女工作也还没有展开,我担心这个查一鸣会趁着我不在的时候继续纠缠你,所以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你和我一起回去县里待几天再一起回来这样会更安全一些。”
听到这解释,陈秋苹明白了。
只是……
“只是大队那边有对探亲假的规定,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回去……”陈秋苹很是沮丧,也真的有些害怕在苏曼离开公社这几天,查一鸣会真的做出疯狂的举动,到时候自己身边除了赵兰妮可以依靠以外,基本上就等于是孤立无援了。也等于,是把自己和赵兰妮都置身于危险中。
对此,苏曼表示这都不是事儿。
“既然你也想跟我一起回去,那等会儿你就跟我一起回公社吧,等到明天早上就直接出发。”苏曼说着,就推着车朝着于家堡大队长办公室走去,打算去找郭队长给陈秋苹开个证明。
陈秋苹:“那,其他知青要是问我干啥去,咋办啊?”
“要是在你回知青办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们真的问你这是要干啥去的话,秋苹你就直接告诉他们,说查一鸣刚才突然口吐白沫像是抽风了,你找人给他送回去以后,怕他再来麻烦担责任,就跟知道这事儿的大队长申请回家躲一躲对方。记住,一定要说的跟真事一样,也一定要告诉其他知青小心查一鸣。”
苏曼再三强调道:“如果他们问,你就要告诉每个人查一鸣有病,说抽风就抽风的事情,让其他知青都知道这事才行!”
陈秋苹对苏曼的叮嘱有些不理解,但她最大的优点,也是最被苏曼喜欢肯定的一点,就是在面对信任的人说一些她不明白的事儿的时候,她从来都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先执行再请教,一点不耽误事儿。
像是此刻。
在苏曼再三嘱咐之下,陈秋苹的眼神是迷茫的,但行动力却是极强的,说着就已经在心里想好了等会儿面对知青们要说的话,顺便还整理好了她刚刚还愤怒的情绪,分分钟入戏就开始慌乱起来了。
看着陈秋苹“大惊失色”地朝着知青点跑去的背影,苏曼都由衷地感慨了一句“孺子可教也”的话,便也跟抬脚朝着大队长办公室走去了。
而就在陈秋苹真情实感外加比手画脚地跟其他知青描述着,她想象中的,关于查一鸣口吐白沫的抽风现场的时候,当事人查一鸣,则在被苏曼踹了一脚以后,还想用石头砸自己脑袋的行动没有开展以前,侥幸逃脱回到了家中,并准备开始做梦。
是的,做梦。
早在三天前,在上工的时候突然晕倒以后,查一鸣就是因为一场梦的出现,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从前的查一鸣了。
在梦里,查一鸣看见自己成了大富豪,有了四个儿子,和无数年轻貌美的情人,以及更多对自己有所崇拜甘愿献身的女孩子们在等待着自己的宠幸与关注。
向来讨人嫌,贪吃又贪玩的弟弟妹妹在梦里成为了认真好学的样子,不光考上了名牌大学,还在毕业以后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将赚到的钱又翻了几倍!
还有懒惰邋遢又刻薄的母亲也出现在了梦里。
梦里的她,不光成为了全国都称赞的“国民好婆婆”,还在60岁那年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二春,嫁给了一个同样有钱的老头,让家里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虽然在这个梦里出现了太多让查一鸣不明白的东西。
比如,为啥梦里头人人都可以做生意赚钱的情况。
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未来可以住上那样金碧辉煌的房子,受到那么多人的追捧,查一鸣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只一心在清醒以后,开始寻找那个在梦里的妻子,陈秋苹。
虽然在查一鸣看来,这个陈秋苹长得只能算是清秀,远不如梦里头他的那些情人年轻貌美又懂情趣。
但他知道,自己这一家子之所以能够过上那样的生活,可都是靠着她的“旺夫命”才能有的,所以哪怕梦里梦外的查一鸣都不是很喜欢陈秋苹,他也还是选择了她做自己的妻子。
只要一想到梦里要啥有啥的日子,查一鸣就恨不得立刻进入梦乡。
在即将睡着的时候,查一鸣又揉了揉自己刚刚被苏曼踹到的腰眼,忍不住说道:“这女人虽说踹人的劲儿是大了点,但长得可比梦里头的那些女人都好看,就是之前梦里头没咋注意她,等会儿做梦可一定得弄清楚她的身份!”
“对了,还得再研究研究梦里头的‘我’是咋给那个陈秋苹娶回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抱歉,今天没能在晚六点的时候发文,为弥补等更却没等到的读者宝贝们,评论区发66个红包,望请见谅呀~也请宝贝们能继续支持我,多多评论呀!
感谢在2021-08-11 17:13:11~2021-08-12 20:0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蒹葭苍苍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第二天清晨。
正在梦里亲眼目睹自己将落水的陈秋苹救上来以后,利用队里头社员好说闲话的风气,让他妈找人把这事儿传出去,逼得陈秋苹不得不嫁给自己的查一鸣还没来得及继续重温美梦的时候,在现实中仍旧有着刻薄声音的母亲于淑芬就一巴掌将他拍醒了。
“鸣子,赶紧起来上工吧!你这从昨天睡到现在,这就是队里头最懒的汉子也没有这样的时候,家里不开火不过日子了?从你上回晕倒了以后,你一天挣到的工分还没有我的多,再继续下去可又该跟‘三年饥荒’时候似的,勒紧肚皮过日子了!”
看着这些日子总想方设法偷懒不上工,不是躺床上睡懒觉,就是正在睡懒觉路上的儿子,和刚吃完晨饭就跑没影,也不说帮自己收拾收拾桌子碗筷的小儿子和小闺女,于淑芬心里头可是不痛快极了。
要知道,在丈夫去世以前,那家里家外的活计都是他一个人来干,于淑芬最多也就是在家烧个火做个饭,还得是在她男人忙活外头的活计,回不来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又得上工赚工分又得回家洗衣做饭刷碗叠被的时候。
而自打她男人去世以后,于淑芬虽说是不得不捡起这些活计为生活,但她辛辛苦苦上工挣分工地养活这仨孩子,可不是因为舍不得孩子们干这些苦活累活。
她这样,纯粹是因为她男人去世的时候,大儿子才刚16,小儿子和小闺女也才刚八九岁,于淑芬有心使唤他们,却又怕队里头的其他人说她这个寡妇拼死使唤半大孩子的闲话,又不敢再嫁人,便只能自己亲力亲为了。
这么多年的辛苦,于淑芬是盼天盼地盼着这仨追债鬼能快点长大点,好能替她分担这些从前都是他们那个死鬼亲爹干的事儿,让她也能腾腾轻,享享福的同时,顺便再趁着自己还不到四十岁的时候,找个不错的男人嫁了,继续过啥都不用干的日子。
只是如今,看着已经20岁还天天混日子的大儿子,于淑芬是真的有些绝望了。
想着自己这大早晨起来又是收拾屋子又是烧火做饭,忙活了一气以后本应该成为家里头顶梁柱的查一鸣竟然还美滋滋地睡着大觉,自己这叫了他半天,人是醒了,却还满脸不耐烦的样子,于淑芬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骂道:
“查一鸣你这一天天的心可是真大!二十来岁的年纪连个媳妇儿都说不上,都快要打光棍了不说,你弟弟妹妹一天天的也都快吃不饱饭了,你还有心思睡大觉呢?赶紧给我起来上工去!今天你要是挣不来八个工分的话,晚上就别给我吃饭!”
被吵醒的查一鸣看着与梦里温柔和善模样完全不同的母亲,心里头只觉得一阵腻歪。
但他转念又一想到梦里边,自己之所以能够娶到旺夫的陈秋苹当媳妇儿,还需要他妈配合自己去队里头传闲话的关键条件,查一鸣就只能忍下心头对于淑芬如此粗鄙的表现所产生的的不耐,含糊地应了对方一句“今天保证好好上工”的话以后,便准备去地里头“偶遇”陈秋苹了。
见儿子态度有所缓和后,于淑芬也恢复成了往日的态度,柔声道:“鸣子,妈也不是非要你下地干活受苦受累,可你想想,咱家自打你爸没了以后,这队里头的人就开始欺负你们年纪小,我又是个寡妇,啥苦活累活都派给咱们干不说,连那些从前总对你示好的丫头片子们也都瞧不起咱家,瞧不起你,妈这是心疼啊!”
于淑芬这话倒是没一句是假话。
这从古至今就是寡妇门前都是是非多,不光于淑芬平日里只要和谁家的老爷们走的近点就会被寒碜数落,就连查一鸣和他一对弟妹也都因此而没少受其他人的冷落与欺负。
尤其是查一鸣。
这别人家的小子可都是十七八就开始相看人家了,可查一鸣就因为死了亲爹,家里头也越发窘困,而迟迟没人给他说对象。
但在头几年他爸还没死的时候,他家里头的门槛儿可都快要被说媒的给踏破了!
这就是人心,这就是人情冷暖。
听着于淑芬的诉苦,本就因为这神奇的梦境而越发自负的查一鸣愤怒地攥紧了拳头,宛如每一本小说中龙傲天都会表现得那样,愤恨地说道:“莫欺少年穷!妈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这些人后悔,并为这些年对我,对你,对咱们家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
只是想通过卖惨让儿子把今天的工分都挣出来,好让自己可以躲躲清闲的于淑芬茫然地看着突然开口说着奇怪话的儿子,总觉得自己应该再带他去公社卫生所看看,是不是脑子出了啥问题。
于淑芬试探道:“那个鸣子,你是不是觉睡多了,有点头脑发昏了?还是说,你这是看二愣子家的儿子定了亲,心里头也想结婚了?”
“不,妈你不懂!”已经处于亢奋状态的查一鸣说着就翻身下了地,对于淑芬不屑地说道,“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能配得上我,而且为了咱家以后能够过上好日子,我虽然不情愿,但也必须要娶到陈知青才行!”
“陈知青……你想要娶知青当老婆?!”于淑芬在愕然之后,猛地反应过来,怒道,“我不同意!知青都是城里来的人,最是瞧不起咱们农村人不说,个个还都是手不能提肩部能抗的娇小姐,你要是娶了知青,岂不是给我请了个祖宗回来!?”
看着于淑芬狰狞的样子,查一鸣越发为现实中的于淑芬的愚昧而感到厌烦。
对此,他再没有了解释的想法,直接离开了家,准备去找陈秋苹了。
查一鸣觉得自己必须尽快像梦里那样娶到陈秋苹!
因为,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过上梦里的自己所过的那样美好的生活了。
——
知青点所在院门口。
“这位知青同志,我是于家堡大队的社员,我叫查一鸣。能请你把陈知青找出来吗?我刚在上工的时候没有看到她,有点担心她是不是……”向来靠着自己这张还不错的皮相在来到知青点寻求其他知青将陈秋苹喊出来,而从未得到过拒绝的查一鸣今天却惨遭滑铁卢。
只见这位他之前没接触过,但也见她和陈秋苹一起出入过的女知青在听完他的自我介绍以后,整个人都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连忙倒退了好几步,对查一鸣喊道:“你!你别靠近我!我不认识你的!还有,陈秋苹现在也不在知青点,你要是想找她的话,还是问别人吧!”
说完,这位女知青就像是在躲避什么脏东西似的,直接跑进了知青所在的小院子里,理都没在理身后被她这个态度给弄得有些发懵,也有些忍不住愤怒于对方不够尊重自己的查一鸣。
查一鸣看着女知青跑进屋的身影,忍不住在心里愤恨地想道:“果然,梦里的言论就是有道理的!女人都是拜金,只喜欢有钱的男人,尤其是像这种在未来会抛弃丈夫和孩子只为了回城的女知青们!”
正在查一鸣愤愤不平的时候,刚跑进屋的女知青又出来了,连带着此时正在知青小院里的所有男女知青一起,还没等他们说话呢,站在头面的几个知青就看见了院外正一脸狰狞看着往院内看的查一鸣。
“他不会真要抽风吧?昨天秋苹说他抽风抽到一半的时候还会口吐白沫……好恶心啊!”
“队里头的人,还有他家里人是不是都不知道他抽风啊,不然的话,咋还能任由他这满大队跑呢,这不是害人嘛!”
“他天天往咱知青小院跑,说是要找秋苹,但每次都会跟咱们其他人也聊天唠嗑,不会传染给咱们吧?还是他想成心当咱们面儿抽风,回头好跟咱们要钱看病!”
“……”
大伙儿议论纷纷着的同时,也都不免被查一鸣这个样子吓了一跳。
让不少昨天还不相信陈秋苹回来时跟他们绘声绘色说出的,关于查一鸣有抽风病事情的人,也都不得不相信,甚至是感激陈秋苹告诉他们这件事,让他们不至于也经历她那样直面抽风病发作现场的恐怖时间。
与此同时,大伙儿也都坚定了要让他远离知青,远离知青小院的想法。
面对查一鸣不肯离开的行为,为首的知青男队长壮着胆子,喊道:“查一鸣同志,这里是知青小院,是属于我们知青生活休息的地方,请你离开这里,并且以后也请你都不要再来这里!”
其他几个知青在知青队长开口说出了心声后,也都跟着应和道:“没错!请你不要再来我们知青小院了,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遭受了几乎全体知青驱逐的查一鸣自觉丢了脸面,却又不敢在自己如今还没有借着陈秋苹的旺夫命,成为厉害角色的当下,和这群城里来的,受知青办保护的知青们翻脸。
他只能一边在心里怒骂这群瞧不起自己的知青,并努力记住他们丑恶的嘴脸,想着等到自己成功以后,一定要给这群知青好看的同时,一边攥紧了拳头,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笑脸,故作委屈道:“我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你们,但我相信这一是个误会,希望你们能够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们不需要解释,我们只要你现在就离开!”
人群中,唯一知道真相的赵兰妮表现得比谁都愤怒,说话间就捡起一块石头攥在手心里,作势要丢向查一鸣说道:“查一鸣,如果你再不离开的话,我们可就要采取暴力手段,或者是直接找大队长过来评理了!”
见赵兰妮这样,其他知青也都有样学样地跟着举起了石头,一副“你不走我们就砸你”的样子,直勾勾地盯着查一鸣。
查一鸣:“……”
nmd,到底为什么!
面对这群知青突如其来的排斥与恶意,本就不甘受辱的查一鸣终于忍不住了,怒吼道:“你们以为是城里来的就很牛气吗?!还想用石头砸我?不用你们去找大队长,我现在就找他过来评理!别忘了,你们现在住的知青小院可还是我们大队社员给你们提供的,想要收回随时都可以收回!!”
撂下狠话后,查一鸣看着陆续放下石头,摆明了是要跟自己服软道歉的知青们,心里十分得意。却不成想,还没等他开口呢,这群知青就来势汹汹地打开了院门,越过他朝着大队办公室走去了。
“不是,你们——”
“我们去找大队长!”
负责知青的队长停下脚步,保持着和查一鸣半米距离,对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要向大队长举报你,举报你威胁知青,挑拨知青与社员亲密关系,且恶意骚扰我们女知青同志!”
说完,一群知青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奔向大队长办公室了。
这个主意,是几个知青在昨天从陈秋苹那里得知查一鸣给她叫出去以后却突然抽风口吐白沫,却还死死地拉着陈秋苹的手不放,似乎是想将自己抽风的毛病甩锅给陈秋苹的事情以后。
大伙儿考虑到于家堡生产大队社员们所表现出来的品行,和查一鸣疑似有病却总来知青小院明显图谋不轨的行为,所想出来的能够一劳永逸,不叫知青受到牵连的办法。
本来大伙儿也都不想做这么绝的事情,就像查一鸣说的那样,他们这群外来的知青,如今在生产大队里生活那完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现实处境,都是抱着能不能得罪人就别得罪的想法,夹着尾巴做人。
但谁让陈秋苹昨天才刚因为查一鸣的事儿而用了过年时才能用的探亲假回家避风头的今天,大伙儿就又在上工的时候,从于家堡本地社员口中听到隔壁县有个知青跳坑自杀的消息,而人人自危呢。
不明不白死在插队的生产大队的知青实在是太多了。
被生产大队里的二流子占便宜却不敢说的也太多了。
这让原本还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的于家堡知青们都像是受到惊吓而竖起刺的刺猬一样,彻底从保守忍让的风格变成了激进暴力。
既然忍让不能让他们过得更好,只会让人更欺负他们,那就不如“一力降十会”,利用群体的力量来抵抗外界的欺辱!
想到这,这群知青们更是加快了脚步,决心一定要“杀鸡儆猴”,借查一鸣的行为,告诫所有想要从他们这里占便宜的社员。
——他们,不是好欺负的!
……
就在知青们抱着“破釜沉舟,我不好谁也别想落着好”的想法,前往大队长办公室准备提出抗议的时候,早在头一天就离开知青点,和苏曼准备回县城家里的陈秋苹,此时已经和苏曼一起,坐在家里的大圆桌前,准备吃晚饭了。
“爸,你之前不说厂里边最近工作挺忙的嘛,咋今天还这么早就回来了?”苏曼边啃着碗里的猪骨头,边和已经有个月没见的苏刚山说着话。
“这不是知道你今天能回来,特意跟人倒得班嘛。”苏刚山看着才刚一个月没见,就瘦了不少的闺女,心疼得不得了,说着就又往她碗里夹了不少菜,还给她盛了碗赵桂枝特意炖的鸡汤。
苏刚山道:“小曼你多吃点肉,瞅瞅你这些日子瘦的,这哪像是去下边公社当干事,活像是去开荒一样。”
苏曼笑道:“嗐,我这都是为了工作!等忙过这一阵子就行了,到时候我再抽工夫多回来几趟,多吃几顿咱家里头的饭菜,就保证能再胖回来!”
“麦秆公社那么穷的地方,能有啥事儿给你忙得都瘦脱相了?要我说啊,还是你不好好吃饭的缘故!”
刚从厨房忙活完最后一道菜的赵桂枝出来,听见苏曼这话,忍不住吓唬道:“看你这样,我跟你爸可是心疼坏了,要是再这样下去,奶可也不回南家湾了,直接收拾包裹去麦秆公社,到那儿去天天盯着你!”
对此,苏曼开口道:“我可舍不得让奶你去麦秆公社盯着我去,那地方穷都还好说,主要是那地方的男同志都不咋地,个个都打老婆,要不我最近忙嘛,忙得就是解决这些事情!”
说着,她拍了拍胸脯道:“下个月我还回来,到时候保证还你们一个又白又胖的大曼子!”
这个时候,林芳也出来了,主动替苏曼解围道:“虽说小曼是看着瘦了点,但精神头看着可比之前在县里的时候好了不止一分两分,尤其是这身体感觉也比从前要健康,气色也红润了!”
“嘿嘿,还是林姨眼尖。”苏曼顺坡下驴道,“我这阵子天天骑着公社的自行车满生产大队跑,身体是真强壮了不少!”
“这个我证明!”陈秋苹举手说道,“回来这一道我和小曼姐倒换着骑车,我都有些喘了,小曼姐都还有余力呢。”
在这样的说说笑笑的调侃中,和各种轻松的话题里,一场团圆饭就这样结束了。
在这一顿饭里,苏曼也终于明白为啥自己在麦秆公社要那么拼命,那么努力了。
因为,她不再是没有任何归属的游魂,而是有了牵挂的家人和可以供她随时休息的家。
所以,在无法给她归属感的麦秆公社时,苏曼只能通过无休止的工作来填满她留给远在县里的家人的时间。
而现在。
在回到家的第一时间,苏曼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与惬意。
她不用去思考工作的计划与推进,不用担忧秦招娣和麦队长能够与自己所预料那样互掐,更不用再端着自己往日对外所露出来的习惯性的假笑与沉稳。
在这里,她不是领导、同事和更多人眼中,大刀阔斧推进妇女工作的苏主任。
在这里,她只要做好苏曼就好。
想到这里,苏曼忍不住将碗里的鸡汤一饮而尽。
“回家真好啊——”
……
当然了,在享受了一番回家后才能有的惬意与放松后,苏曼也没有忘记自己这趟回来的另一个目的——向苏刚山问清楚关于赵大志的事情。
于是,在第二天周末的时候,苏曼找到机会向放假的苏刚山问道:“爸,头阵子我听秋苹从林姨那听来,说机械厂最近突然忙碌的原因是一个级别不低的技术师傅犯了事,正在调查中?”
“咋突然问起这个?”苏刚山一边整理着院子里的自留地,一边说着,“是赵大志,不知道是谁写了匿名举报信给厂里,说他占公家的便宜,利用工作的便利偷偷将厂里的材料拿出去卖,就被厂里给暂时停职调查了。”
“那他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角的行为啊,这都多久的事儿了,厂里还没调查出结果呢?”
“早就调查出来了,只是他偷卖材料的数量兵不多,而且还都是卖给其他县的小作坊厂子,倒也不算投机倒把。而且,像这样的事儿,厂里头有不少人私下里都在偷偷做,其中还有厂长安排在厂里的亲戚啥的,可能是怕真给赵大志安上罪名后,他会破罐子破摔吧。再加上他父母都是厂里的老工人,还是有几分面子情的。”
这个回答让苏曼有些不满意,她心想,蒋副主任这力度不够啊,咋就只给了一封匿名信就不管后续了呢?
苏曼蹙眉道:“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苏刚山摇头:“咋可能呢,厂里面出了通告,勒令他把卖材料的上交,并收回了厂里分配给他的房子,降了级别和个工资,这以后想再熬出头,可就是难于上青天了。”
这样的惩罚措施不算特别严重,起码没有给他开除厂子,每个月和他爱人刘芳两口子加在一起挣的工资也能有大几十块钱。
可对于赵大志而言,失去了自己好不容易熬上去的工人级别,工资待遇直接缩水了三分之一这些也就算了。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全厂通报这件事而让他失去的尊严,和收回了厂里分的房子而只能和父母一起,五口子人只能无奈住在一间只有五十平米的筒子楼里的现状……以及,随着蒋副主任的深入调查,而跟着一起受到影响的,那位帮赵大志把匿名信送进去的,刘芳的舅舅。
“听你树茂叔的爱人,也就是你爱红婶子说,现在蒋副主任和那个刘舅舅已经斗得跟乌眼鸡似的,整个县政府都知道他俩之间的矛盾,上级领导好像是想给这俩人都一块调离花阳县……”
苏刚山说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直勾勾看向神情中明显带有解气情绪的闺女,不敢置信地问道:“小曼你这么关心这件事儿,是早就知道蒋副主任会调查出匿名信是赵大志写的这件事,知道这两拨人会掐起来?!”
“我可没这么说。”苏曼从不想让她爸和她奶知道这些事,也怕她们会觉得自己这样太过会算计,直接装傻道,“爸你可别冤枉人啊,我要是有这本事,就不至于被蒋副主任怀恨在心,给我从原本说好的去向阳公社的安排,变成麦秆公社了!”
“你说你被分去麦秆公社是蒋连平搞的鬼?!”听到这话,一听这话,苏刚山是再顾不得其他,一副说着就要找蒋副主任干仗的样子。
“哎呀爸你别生气,他给我分到麦秆公社我还得谢谢他呢!”
看着苏刚山分分钟就冲出去的表现,苏曼连忙按住处于极度愤怒中的他,解释道:“爸你听我说,我现在在麦秆公社真的特好,不光书记和同事对我都很友善,对我的工作也都很支持!这段时间里,我在麦秆公社已经是除了田书记以外的默认二把手了,这比去向阳公社跟他们那儿那个向来不许别人跟他分权的书记手底下干活可强多了!”
听见苏曼的话,苏刚山连忙问道:“真的?那麦秆公社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么好?你真没在那儿受排挤受欺负,手里头的活儿不是他们故意使唤你,故意让你忙活的吧?”
“真的真的真的!”在苏曼再三保证自己没有说谎的同时,她也难得地,想要和如今性子越发平和,也愿意表现出真实情感,而不是总端着架子,随时保持父亲尊严的苏刚山多说了几句关于自己的抱负。
苏曼道:“那里有我想要改变的很多很多,只有在那里,我才能够实现我一直以来的梦想。而我的梦想就是成就一番事业,而不是荒废我的年华,最后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人。”
“爸,我想要成为一个值得你们为我骄傲的人,也值得我为我自己骄傲的人。”
——
三天的时间匆匆过去,转眼就到了苏曼和陈秋苹该回去的时候了。
在准备离开前,苏曼看着苏刚山和赵桂枝给她们收拾出来的大包裹,还有林芳给收拾出来的换季衣裳,心里头倍感熨帖的同时,也不免生出了几分不舍。
尽管她随时都可以回来花阳县这边,但这之间的距离也还是不算近,总归不能像从前那样,天天见,无时无刻都相处在一起。
对此,苏曼也难得极为感性的,说出了她之前第一次离开家时都没有说过的谆谆嘱咐。
“爸你平时工作再忙也要好好吃饭,注意劳逸结合,平时不要为了我而剩下每个月的供应,我现在也有自己的供应了,平时也都是吃食堂,花不了多少的,不用担心我。
“还有奶你也是,也要保重好身体,最好就别回南家湾,留在县里吧,这样等我忙完这阵子以后,能常回来县里这边的时候,直接回家就行,不用再折腾去南家湾了。
“林姨你也是要多保重身体,秋苹插队的于家堡大队离公社很近,我平时为了工作也常会去那里,绝对会保证秋苹不受委屈不吃亏的,您就放心吧。”
苏曼边说着,边拎起行李,准备和同样不愿意离开的陈秋苹回去了。
然而。
苏曼看着帮自己把行李提出来以后,却完全没有要回屋架势的苏刚山和林芳,以及立在他们旁边的自行车,忍不住问道:“爸,林姨,你们这是……”
苏刚山将苏曼的行李挂在他平时上班时骑的自行车车把上,理所当然道:“我骑车,送你去麦秆公社!”
有着同样动作,只是扶着的是麦秆公社借给苏曼自行车的林芳同样说道:“没错,我们俩,送你们回去。”
苏曼&陈秋苹:“???”
……
苏曼万万没想到自己在成年以后,竟然还能有机会再体验一把啥叫“老父亲的车后座”的感觉。
说实话,挺舒服的。
就是风太大,有点糊脸。
看着坐在林芳车后座上的,同样因为风太大而偏过头和自己对视的陈秋苹,苏曼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彼此脸上统一浮现的“追忆童年”的表情。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甜蜜的负担”吧。
因为苏曼是真的没想到苏刚山和林芳会早在自己和陈秋苹回来的第一天,就商量好在她们俩回去的时候,一定要亲自送她们过去的打算。
并且,他们俩已经先斩后奏,全都和单位请好了假,打定主意要在麦秆公社停留至少一天的时间,以确定一下她们各自生活的环境,和当地人对她们的态度,彻底放心以后再回去的,不可动摇的想法。
这样的主意,一定不会是苏刚山或是林芳想出来的。
本就十分了解苏刚山的苏曼同样在之前共同生活的相处中对林芳有所了解,她知道这两个人都不会是能想出来这样主意的人,那么直接排除法一一排除,就只有赵桂枝这一位嫌疑人老同志了。
但恶趣味十足的苏曼偏偏不点名这一点,反而开始回想着出发时,苏刚山在和自己说起这个计划的全步骤时色厉内荏的样子,有些想逗一逗苏刚山。
为此,苏曼强忍着笑意,故意问道:“爸,这主意是你和林姨谁想出来的啊?”
苏刚山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是我和林芳同志一起想出来的。”
苏曼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并立刻在苏刚山松了一口气的下一秒说道:“明白了,这个是我奶想出来的主意。”
说谎不到一分钟就被拆穿的苏刚山:“……”
但不管是谁的主意,苏曼倒是都没有被冒犯或是不喜的感觉,反而有些跃跃欲试,希望能快点抵达麦秆公社,到时候将自己在麦秆公社所正在开拓的事业与进步,都展示给苏刚山看。
苏曼想要让苏刚山知道。
他的女儿,就是最棒的。
……
然而,即将抵达麦秆公社的四个人,在已经商量好在他们抵达以后,先由苏刚山和苏曼一起,陪同林芳和陈秋苹先去一趟于家堡生产大队,将陈秋苹送回知青小院的决定时。
苏曼,包括陈秋苹和苏刚山、林芳都不知道,在她们离开还没有回来的这三天时间里,于家堡生产大队,已经在苏曼的间接作用下,引发出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由于家堡生产大队除陈秋苹外所有知青所联合其他几个生产大队,就“知青在插队期间所受待遇与生命尊重”问题而组成的抗议,已经叫几个生产大队包括公社,都乱成一锅粥。
而与此同时,跟着一起行动起来的,还有想要浑水摸鱼,借此机会将秦招娣这颗定时/炸弹彻底“引爆”,好能够保证自己的“清白”,并以此作为递给苏曼的“投名状”的麦大壮麦队长。
在苏曼这个拿了穿书剧本的对照组,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并决心要改变命运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成为了那只“蝴蝶”
——“那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的蝴蝶。[1]”
但和那只蝴蝶不同的是,苏曼既是推倒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引发所有连锁效应的人,也是能够于混乱之中力挽狂澜的人。
或许,对她而言,混乱远比规则要更适合,更能够帮助她重新推翻,并重新建立起一切,包括新的新的规则。
……
“爸,林姨,于家堡生产大队就在不远处,不过你们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该咋走,我和秋苹比较熟悉这段路,所以接下来就由我骑一辆车载秋苹,爸你和林姨骑一辆车跟在我俩的后面,大概只需要半个小时左右,我们就能到于家堡大队了!”
并不知道一个对她,对她们的考验已经开始,而真正决定了她是否能够改变所谓的命运的节点就在前方的苏曼已经骑上了自行车,并载着同样不知道终点处是对于命运走向起着决定性结果的女主陈秋苹,一起朝着“混乱”的方向出发了。
等待她们的,究竟会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1]来自百度词条“蝴蝶效应”
第37章 (修)
苏曼一行人在抵达麦秆公社以后,先去了一趟她在公社的宿舍,将一部分行李放好,并由苏刚山以绝对机械精准的目光和标准将整个宿舍的环境和门窗检查了一遍,确定安全以后,四个人才又一起出发去的于家堡生产大队。
在这个周末下午的时间段里,公社宿舍和办公大楼都是十分安静的,除了传达室负责值班的大爷以外,也就只有苏曼这个长期居住在公社宿舍的同志。
“曼啊,你们田书记不也是从外地调过来的同志吗?他不住在宿舍的话,是在哪儿住啊?”从苏曼那边了解了不少关于公社同志领导情况的苏刚山在骑车驮着林静跟着驮着陈秋苹的苏曼朝着于家堡走去的路上,忍不住问道。
“田书记啊,他因为他爱人是公社卫生所的大夫,不愿意两口子分开住,所以他就在公社附近租了一间房住。平时他也就是午休的时候会在公社宿舍休息,大部分时间不是回家,就是去卫生所那陪赵大夫值夜班。”
一听说这书记爱人也在公社,两口子感情听起来还挺不错,苏刚山忍不住点头,十分放心地说道:“那你们公社书记人还挺顾家的,这样的领导好,有人情味儿。”
“可不是嘛,我们田书记可听他爱人的话了,两口子都是从部队转业过来,赵大夫从前还是上过战场的军医呢!”苏曼说着,心里头就忍不住冒出了一个可以让坐在自己车后座的女主角离狗男主更远点,更改变剧情的法子。只是现在这个时间不太适合说这个,她也还得再琢磨琢磨。
这时候,一直坐在后座观察地理环境,顺便在心里头记路线,好方便自己下次过来能不用麻烦苏曼领路的林芳看着不远处,明显有炊烟升起的地方,问道:“小曼,前面是不是就是于家堡了?”
苏曼看了一眼林芳指的地方,摇了摇头:“那边是郭屯生产大队,是离公社最近的地方,于家堡还得再拐个弯才能到呢。”
说着,一行四个人就骑车经过了郭屯生产大队。
林芳看着被自己甩在身后的地方,有些遗憾:“当初要是给苹苹分配到这个大队就好了,离公社更近些不说,光看着地里头都快忙完的春耕活计也能知道,这个大队里的人一定都很勤劳。”
“林姨你也懂得种地?”
“也是最近也了解了一些。”
听见这话,苏曼放缓了骑车的速度,对林芳在关于陈秋苹问题上的敏锐反应表示肯定:“郭屯生产大队的确是几个大队里面难得没有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社员也都专心劳作,没那么多花花肠子的地方。”
不过……他们就是太专注劳动,仿佛觉醒了神农血脉一样,天天只想开荒,真要分配到这里,倒是不用担心像于家堡那样,干活时候还得区别对待。因为在郭屯大队,大家都得干一样的活儿,也都是一样的辛苦。
想到这,苏曼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略显违和的念头。
她几次回头看向刚刚已经骑过的郭屯大队,等再有几分钟就能到于家堡大队的时候,苏曼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所察觉到的违和感是从何而来的。
——刚刚看到的,郭屯大队的耕地里,竟然没有人在上工?!
现在才只是下午三点多,向来都是准时准点五点半才下工的郭屯大队的社员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就收工回家呢?!
苏曼在察觉到不对后,并没有声张,只是注视着前方道路的神情稍稍凝重了几分,心里面也不断猜测、判断着造成郭屯大队提早下工的原因会是什么。
是麦队长对秦招娣出手,两个人正式开撕了?
还是在这三天,又发生了啥自己不知道的事儿?
这样想着,苏曼就忍不住加快了骑车的速度,打算先给陈秋苹送回于家堡大队以后,顺便先找一趟郭队长,和他那儿探探口风,看看这三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曼啊,前面是不是就是于家堡大队了?咋打远看起来,人还挺多的,比刚才的郭屯大队要热闹不少啊!”一路跟在苏曼自行车后面,也是边骑车边认路的苏刚山和林芳,在拐了一个弯以后出现在前方不远处的村落,都意识到这里就是于家堡生产大队。
只是他们的随口一说,在苏曼听来,却等于是肯定了她刚刚的猜测。
该风风火火上工,齐心合力开荒的郭屯生产大队是安静得反常;而该是态度散漫磨洋工,想方设法偷懒耍滑的于家堡生产大队反而热闹了起来……这样的反差显然是不正常的表现。
“会是什么事儿呢……”苏曼忍不住小声地自言自语说了一句。
要知道,在请假回县城之前,她就已经把属于自己工作范围内的,该处理、解决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以后,才带着陈秋苹一起回家探亲。
而在离开前,她所做的唯一一个是临时决定,就是在去找陈秋苹的时候,遇到书中男主查一鸣时采取的措施。
在发现查一鸣正在通过梦境,渐渐觉醒对于剧情发展的记忆,并想要以此套路陈秋苹,并重新把剧情线扳回来的时候,苏曼便当机立断,决定给这位在原书中如何叱咤风云的男主角扣上一顶“羊癫疯”的帽子,让人只要一提起他,想到的就是他会抽风,彻底断绝他想要借助舆论娶陈秋苹的这种“强买强卖”的行为!
所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苏曼这就叫“以舆论还舆论”。
可问题是,她就只是在三天前放了一个引子,以知青和大队社员的关系,应该不会有这么强的传播力,连带着郭屯生产大队都受影响才对啊。
在终于来到于家堡生产大队的门口,可以解答内心疑惑的苏曼刻意放慢了骑车的速度,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在抵达知青小院的过程中,遇上队里头的社员,打探到一些消息。
并试图从喧嚣的风中窥见几分距离她们一行人不远,并已经能够隐隐看见人头攒动弄的打谷场飘来的声音。
然而,在骑了好几分钟也没有遇到一个人的时候,苏曼隐隐从喧嚣的风中听见了几分嘈杂的声音,而随着她越骑越靠近大队中心位置,并越发清晰地可以看见远处打谷场那人头攒动的人群时,苏曼意识到,这绝不是仅靠于家堡大队的人就能有的阵仗!
对此,苏曼是真的茫然了。
要知道,她放出去的这个“引子”在她的估测中,现在应该只是扎根在所有知青的印象里,让他们对分分钟就会“抽风”甚至还会碰瓷儿的查一鸣有所防备的同时,也让他们不会联想到陈秋苹和他之间会有什么暧昧关系,也不会再帮总去知青小院的他喊陈秋苹出来的阶段。
苏曼咋想也不觉得就光是知青小院那几十号知青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出来。
除非……
不,是只能。
苏曼想,只能是在自己回家这三天里,公社和几个大队是真的出了她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
事实上,在苏曼回到家的第一天时,一切的事情都还都在她的掌控中,有序的发生着。
像是被苏曼安排了工作的崔秀菊和李梅花;像是得到苏曼言语引导思索着如何“甩锅”给秦招娣的麦队长;像是还不知道自己的“同盟”已经倒戈,还在想着如何搞到苏曼把柄的秦招娣……还有,成功将这些平静打破的,惹到了知青而被举报到郭大队长那里的查一鸣。
在礼拜五下午,查一鸣惹怒了当时先是从陈秋苹那里得知他有抽风病,故意找他们知青讹钱说要看病的事情,并同时得知了隔壁县的女知青跳河自杀事情的知青们,并被众人找到了大队长那里去。
郭队长对这些手不能提肩部能抗的知青们没啥好感但也没有恶意,只是对他们表述中,得知在他看来向来是干活不积极,思想肯定也有问题的查一鸣,竟然是个有抽风病还老满大队乱跑,还总跑去知青小院的病人以后,郭队长当机立断,和知青们做出了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他随便乱跑出去吓人的承诺。
本来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但谁想到查一鸣不甘心,在知道陈秋苹回了县里躲自己的事情以后,是直接和他妈于淑芬一起提前了在原书中的“舆论战”,将他和陈秋苹之间的关系说得是十分暧昧,大队人人皆知,想要趁陈秋苹不在大队,没办法澄清的时间里,直接砸实他们俩的关系,逼她就范。
一开始,知青们没有关注这方面的问题,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邻县女知青跳河自杀的事情上,并在得知这位女知青是因为被插队所在地方的一个二流子各种骚扰,拒绝多次后,惹怒了二流子被他联合其他人一起……的真相后,所有知青都愤怒了。
这或许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感同生受。
也可能是这个年代赋予大多数年轻人的正义使然。
在得知那个生产大队还想要隐瞒这件事的真相,包庇那几个混蛋流氓的时候,麦秆公社的知青们都为这位女知青感到心伤痛苦,也为自己的未来倍感前途黑暗。
而就在这个时候,查一鸣、于淑芬和于家堡大队睁眼说瞎话,妄图通过流言蜚语逼迫陈秋苹就范的行为,也彻底激怒了所有知道邻县女知青自杀事件的知青们。
为此,于家堡生产大队的知青还为此开了一个小型会议。
知青甲:“如果我们做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如果我们眼睁睁看着陈秋苹同志被他们如此污蔑而不勇敢站出来的话,那么等到有一天我们也遭遇了类似事情的时候,又有谁会站出来替我们说话呢?”
知青乙:“我们必须要团结起来,保护知青点每一位知青的安全和名誉!”
在知青甲乙表态后,赵兰妮直接越过知青丙,说道:“我提议,联合其他几个生产大队的知青们写联名信,一起交到公社领导的手里去,让他们重视我们的存在,不让悲剧再发生!”
其他人:“同意!!!”
于是,在赵兰妮的有意引导下,和大部分知青为避免此时冷眼旁观,未来被冷眼旁观的处境而选择支持的情况下,知青联盟就这样组成了。
至于为什么好好的联盟会变成如今这杂乱的情况……
只能说剧情真的太狗了。
查一鸣这个男主也很狗。
哪怕没了一些关键剧情,查一鸣竟然也还是和吴志成这个未来会成为男主左膀右臂的男配角认识,并成了“狗友”,并从他的口中知道了“知青联盟”的事情。
于是,查一鸣煽动了于家堡大队的社员,引发了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暴动。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公社书记田庆丰会在这个时间过来。
才刚回来的苏曼在自己没能得知事情全过程的时候,已经当机立断让苏刚山带着林芳和陈秋苹绕过打谷场,骑车走小道先去知青小院把行李放下,以避免真的有啥大事儿发生给他们打个措手不及的情况出现。
苏曼一边朝着打谷场走去,一边也对自己才回家不到三天就可能出现的情况而各种猜测分析,并思索着相应的处理方案。
而与此同时。
本来是想趁公社放假没啥事儿,各大队还要忙活春耕春种不能休息的情况,借着下乡慰问考察各大队耕种的由头,实际上却是想借机来看看当知青的闺女过得咋样的田庆丰,和同样抱着这样想法过来各大队说是要了解大队卫生所情况的赵英姿,此时全都处于极度的,不可控制的愤怒之中。
——
打谷场上。
面对被自己叫过来的各大队大队长和自发组织起来的各大队数百名知青们,田庆丰怒吼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是想要造反吗?!还是说,你们都想把事情闹大,像是隔壁县发生的事情那样,闹到革委会那里去,把你们全都带走挂牌子批/斗吗!”
说着,田庆丰又看向不知道是打着什么主意而将郭屯大部分社员也都一起带过来的麦队长,问道:“要解决知青的事情你一个人过来就行,把社员带过来干啥?是今年的春耕都忙活完了,还是打算饿肚子,年底没粮食可分?!”
本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计划能够顺利完成,才带着社员一起过来的麦队长一听这话,连忙说道:“我是担心知青们会把事情闹大,所以才带着社员们一起过来,看看有啥能帮得上忙的……我这就让他们回去!”
田庆丰看了麦队长一眼,没搭理他,只边喘着粗气,边看向不远处,因被人用石头砸晕过去,此刻正被赵兰妮抱在怀里,却迟迟没有醒过来的赵兰妮,和其他几个同样因受到社员攻击而受了不同程度伤的知青们,倍感担忧。
同时,也对伤害了知青而不知悔改的社员们,尤其是拿石头砸了赵兰妮的,那个叫查一鸣的男同志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怒。
“上礼拜,在麦河沟大队,公社才组织了一场针对做出了恶意伤害他人行为的坏分子的批.斗大会,并且还请了公社的公安同志对大家进行了关于这类事情的国发普及和处罚结果,这是对全体社员的一个提醒,一个警告。
“两天前,邻县被爆出有一名女知青,因为遭遇了当地二流子的骚扰,甚至是行为上的迫害,而跳河自杀的事情,一封血书被送到邻县领导的手中,连省里面都下达了必须从彻查的命令,这是领导对知青的保护与对犯罪行为必严惩不贷的信号。
“结果,在今天,在于家堡大队,就发生了知青因被阻止出村而引发暴动,以及社员当众伤害知青的行为……作为公社书记,我想问问你们几个生产大队长,你们是想干啥?还有于家堡的社员们,是谁给你们的权利限制知青的自由,又是谁给你们的权利让你们敢对知青动武的?!”
在众人因田庆丰的愤怒而终于害怕、恐惧和心虚的神情中,田庆丰没有半点留情,直接对不过是趁着放假这两天回郭屯大队那边,想说看看媳妇儿孩子和开荒情况,结果就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已经吓到慌神的郭队长说道:“你去大队长办公室,联系公社公安部门,让他们派人过来,把所有砸伤了知青的社员全都带走!”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慌了。
尤其是刚才借着暴动时,对知青动手的社员们,更是不知所措,求助似的看向其他人,却都得到了闪躲的目光。
而在这个时候,想要将功补过的郭队长已经准备去办公室打电话,联系公安同志过来了。
于是,簇拥的人群开始有了分歧。
动手推搡过,甚至是打了知青的社员们忙着去拦郭队长,他们的家人则都跑到田庆丰身边试图求情。其他也跟着凑热闹的社员则是有心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被刚刚还被他们围攻的知青们拦下。
场面一下子就又暴动了起来。
……
苏曼过来的时候,正听见田庆丰在劝解不愿放过一个大队社员的知青们。
田庆丰:“我知道,你们背井离乡来到农村插队本就是不容易的事情,是需要更多关怀与照顾的。也知道你们联合起来想要去公社、去县里为邻县那位跳河去世的女知青伸冤,也是为了自己和更多知青能够得到政府的保护。但是!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不要太过冲动。”
“我们想要好好说,可是他们拦着我们不许去公社,还要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一个男知青说着,指着躺在不远处被砸晕过去,正在接受赵英姿治疗的赵兰妮说道,“他们还对我们进行了暴力行为,赵知青就是被查一鸣用石头给砸晕过去的!”
听见这话,苏曼脚步顿了顿,下意识看向那位男知青手指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脑袋被砸破但已经不流血,只是还晕乎乎的赵兰妮正躺在赵英姿怀里的虚弱样子。
这让从外围一路抓着人问情况,并一点点突破走进内围,想要帮田庆丰一起尽快把眼前的暴动压下去的苏曼停下了脚步。
她四顾看了看,在看到那边堆放着的杂物,并走过去确定这堆东西还算稳固,能够承担自己重量以后,苏曼拿着自己来时顺路从大队长办公室那里拿来的扩音大喇叭,腿一个使劲儿,就站到了上面。
高于人群的苏曼没含糊,直接拧开喇叭的开关,用最大声量对混乱的人群喊道:“现在!所有人听我命令!各队大队长和社员站在我左手边的位置,各大队的知青同志站到我右手边的位置!倒计时,所有人立刻行动!”
面对这样宛如无头苍蝇一样的人群,最有效能够遏制住他们这样毫无意义行为的办法,就是绝对的命令。
苏曼这一嗓门像是按下了“暂停+快进”键一样,让乱作一团的社员和知青们在被她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的同时,也下意识地按照她用着不可违背语气所说的命令,开始行动了起来。
只一分钟。
刚刚还掐得跟乌眼鸡似的人群就立刻散开,并重组成了两个队伍。
既不属于知青,也不属于社员的田庆丰成了光杆司令。
虽然这让他显得有些孤零零地站在两拨队伍的中间,但不得不说,苏曼这一嗓门来得是真的太及时了。饶是在部队里喊过号子的田庆丰,面对这群已经“杀”红了眼睛的社员和知青,也是早就把嗓子给喊哑了,书记的身份也都不如大喇嘛顶用了。
苏曼站在台上,看着按照自己的命令分开的社员和知青,以及他们仍不服气的样子,以及站在人群中,一直担心会出现暴力事件的田庆丰松了一口气的表现,她举起手里的大喇嘛,说道:
“站在我左手边的社员同志们,我要求你们立刻回到各自的大队,继续你们的劳作工作。其中,对知青使用过暴力的社员请自觉留下,偷偷离开不代表可以不受惩罚,主动留下认错还有机会弥补!至于各大队长,请你们跟随郭队长一起,去到大队办公室等待一会儿开会。
“站在我右手边的,来自各大队的知青同志们,请立刻以大队为单位,选出一名代表和郭队长以及其他几个大队长一起去到办公室等待开会。其他知青随各大队社员回到大队继续你们的工作。同时,安排人员将受伤的知青暂时安置在于家堡的知青小院里去,由公社卫生所的赵大夫统一安排……
“所有人,按照我的要求,立刻行动,离开打谷场!”
大概是因为之前那场批.斗大会,苏曼表现得太过出众,给各大队的大队长和社员们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在她这边才刚刚说完的时候,几乎是所有人都没有任何质疑,或者说是不敢有质疑的,全都按照她的指挥行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苏曼从那堆杂物上面跳下来,对田庆丰说道:“田书记,我才刚回来,对事情的具体情况还不够了解。所以,这个大喇叭还是交给您,等会儿给大队长和知青代表开会的事情还是得您来。”
苏曼说着,将手里的大喇叭交给田庆丰:“而且,我这次回来是我爸送回来的,他一直不放心我,就想说这趟过来跟公社这边待两天,了解了解情况,人现在还在知青点那边等着我过去呢。所以,我还得再跟您请几天假,让我能带我爸在公社转转,好能放心我。”
田庆丰在接过苏曼手里的大喇叭后,心情有些复杂。
实话讲,没有任何一个当领导的人会愿意自己被下属抢了自己的风头,哪怕是一心只想为人民奉献自己力量的田庆丰也多少会有些为苏曼刚刚将自己没能解决的事情解决,让没有听自己话的人乖乖听从的表现而心生芥蒂。
倒不是嫉妒,只是为自己的能力还不如一个不到20岁的小姑娘强,而感到那么一点点的……不自在。
——为苏曼如此坦荡的态度。
也为自己,刚刚狭隘的心胸。
看着田庆丰明显有些赧然的样子,苏曼只当作没看到。
对于于家堡这次社员和知青发生的冲突,苏曼不是不贪权,而是从始至终她就没想把这种麻烦事儿揽在自己身上,尤其是在她听说了隔壁县发生的事情以后,她就更不愿意招惹是非了。
当然了,这并非是漠然。
而是以苏曼现在的资历,她如果贸然将妇联以外的权利揽到手中,那么不说对于田庆丰是一种不尊重,就是县里面的领导也绝对不会轻易允许自己这样。
所以,苏曼现在能做的,就是坚持自己从妇联工作出发的路线,继续完成她的计划,发展基层妇联事业,从根本上杜绝这样频繁发生在各生产大队里,发生在女同志身上的悲剧。
至于现在,苏曼觉得自己还是得赶紧去安抚一下才刚来到于家堡大队就遭遇了这样冲突的苏刚山和林芳,还有没能参与这次活动的陈秋苹,以及被查一鸣砸破了头的赵兰妮。
只是……
苏曼想到刚刚被赵英姿抱在怀里的赵兰妮,以及之前还在公社时,田庆丰对赵兰妮的诡异态度……
这让她忍不住试探地问向田庆丰:“田书记,那位被砸伤的赵兰妮同志……”
“她,是我女儿。”
“??!”
苏曼没想到自己曾经有过的,却又自己否定的猜测竟然成真了。
她看着田庆丰说话间,神情里带着几分心疼的同时,却带着几分惆怅的样子,还没来得探究,田庆丰就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并说道:“小苏你也不用故意装作和兰妮不熟,我知道你和那位陈秋苹知青的关系,她当初去公社找于大海麻烦的原因我也知道,至于你和兰妮早就认识的事儿,我更是知道。”
“那田书记您知道我和大妮儿是咋认识的吗?”苏曼尴尬笑了笑,却又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田庆丰摇头:“这个我还真是不知道。”
苏曼想了想,没有隐瞒田庆丰关于赵兰妮和吴志成的事情。
“我和大妮儿能够认识,是因为她当时撞破了一个叫吴志成的男知青和于大海的女儿有着亲密关系的事情,而被对方推进了大队东头的河里,那天是我来报到的第二天,就是在我骑着自行车满大队做调研的时候,我刚好看见,给她救上来的……”
“!!!”
面对田庆丰意外、震惊和愤怒的反应,苏曼没有继续陈述当天发生的过程,只说道:“那个吴志成和砸伤大妮的社员查一鸣关系不错,我怀疑他们俩是在故意针对大妮,但这只是我的猜测。”
田庆丰沉默片刻后,看似神情有所放松,可紧攥着的拳头却已经青筋暴露。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脸感激地对苏曼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真的谢谢你,小苏同志——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些,更谢谢你救了大妮。”
说完,田庆丰也没有继续任何话题,只是拿着大喇叭,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大队办公室走去了。
看着通身气质都有所变化,宛如在线“复仇者”一样的田庆丰的背影,苏曼觉得不管是男主查一鸣,还是作为他事业左膀右臂的吴志成,似乎都不需要自己出手解决了。
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苏曼自言自语道:“这样也好,我还是去看看大妮儿吧。”
……
“老田同志跟你说我俩的关系了?”躺在知青点床上的赵兰妮头上还裹着纱布,面对苏曼的问题,她反问了一句后,又冒出来了一句,“不过我不是随我妈姓,而是随我舅。当然了,我舅和我妈是亲兄弟,的确也都是要一个赵。”
“不过我还是更习惯叫他老田同志,就跟我平时总爱喊我……妈,喊她叫赵大夫一样。”
面对苏曼,赵兰妮没有任何保留和隐瞒地解释着自己和爸妈的关系:“我出生的时候全国还没有彻底解放,当时形势还挺严峻的,我妈为了以防万一,就把刚出生的我托付给了我舅舅,当时怕我跟我爸姓的话会引起其他人的议论,也怕形势问题会……就让我随了我舅的姓,对我宣称我和我表哥是龙凤胎。后来他们可能也是怕贸然跟我说这些话会刺激我,所以一直到我高中毕业该去下乡插队了,他们也彻底安顿下来的时候,我才知道……”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赵兰妮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说:“然后,我就他们一块过来这儿来当知青了。”
赵兰妮三言两语地解释清楚了自己为啥不和田庆丰一个姓的原因,却没说在自己成长过程中,突然被告知爸妈不是亲爸妈,而是舅舅舅妈,哥哥不是亲哥哥,而是表哥时的心情,和她不得不和十几年没见过也从未知道的亲生爸妈一起离开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家,来到这里以后,她真实的内心想法。
苏曼什么都没有问,也没有说。
她只是默默看向窗外,任由窗外的风风吹进来,吹动她们两个人的发梢,像是能把她们心中的忧伤也一起吹走那样。
把烦恼通通都吹进风里吧。
但别忘了,要把快乐装好。
——
你永远不要质疑一个从部队转业而来,自带杀伐决断的领导的能力。
打苏曼从县城家里头销假回来,带着苏刚山和林芳一起将整个公社,包括下边各个大队都逛了一圈,再到目送他们离开麦秆公社,回去花阳县的三天时间里。
田庆丰没有像苏曼一样,借助公安的权威与力量,利用批/斗大会的影响与威慑,仅凭着公社书记的权柄,就将参与了这次冲突的所有人,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比如,各大队长应该作为其大队下社员和知青之间关系的粘合剂,未能做到这一点的大队长需要亲自带头,和知青保持良好关系的同时,也必须要约束各大队男性社员对女知青应保有一定距离感与尊重。以及各大队知青点的队长也应该约束男知青与当地女社员之间绝对纯洁的关系;
再比如,在发生冲突过程中,有过对知青使用暴力的社员,需要在被伤害的知青痊愈以前,负责对方的生产工作。尤其是于家堡生产大队的全体社员,由于他们荒废劳作,而过于关注他人生活的行为,公社则要求他们全员每人每天都要挣够至少8工分,保证春耕春种的顺利发展。
再再比如,将部分知青进行插队地点对调。吴志成就是头一个被调走于家堡,并被调去郭屯大队的知青。等待他的,应该是无休止的开荒之路。
在在完成了对于这场冲突的处理以后,自觉失职的郭队长战战兢兢地前来问田庆丰该如何处理主导了这次冲突事件的查一鸣的时候,田庆丰沉吟片刻后,表示:“你说查一鸣啊,他有抽风病的事实已经由公社卫生所开具了证明,这样的人做出伤害知青的事情也可以适当减轻他的罪责……”
田庆丰说着,一脸正义地对还有两个月多月才能到下一个轮岗大队的郭队长说道,“就让于家堡大队的所有人对他进行保护性看押吧。上工的时候需要特别关照,在保证生产工作积极的情况下,其余时间不得随意外出。毕竟,我们也要保证其他社员的人身安全,万一这位查一鸣同志突然发疯,甚至做出破坏集体财产的事情……”
听出田庆丰弦外之音的郭队长立刻表示:“我回去以后就召开大队全员会,并组织社员自发轮班,对他进行看管……不,是保护性看押。”
话音刚落,前来找田庆丰汇报工作的苏曼就听到了这句“保护性看押”的话,心里不禁想要给田庆丰点一个大大的赞!
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
苏曼心想,这下子连男主都成了经公社卫生所赵大夫亲自盖章认证的“抽风病”患者,轻易都出不了屋门了,别说剧情已经彻底发展不下去了,就说自己这个传闻中处处都有却连个名字都没有的对照组,也算是能彻底踏实下来,重新出发继续搞事业了!
这样想着,在郭队长离开后,苏曼便抱着自己从崔秀菊和李梅花手里拿回来的,在三天里已经完成了自己留下的任务——那一沓原本还只是简单的横竖条纹和少量内容和更多空白的,但如今已经被或清秀或飘逸或干净的字迹填满的表格——走进了公社书记的办公室。
看着刚刚面对郭队长时还满面笑容,此刻见了自己就猛然变得苦大仇深的田庆丰的“苦瓜脸”,苏曼只当做没看到地将这一沓填好的表格放到了办公桌上,十分核善。
田庆丰:“……”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别光笑不说话啊!
……
实际上,在苏曼抱着这一沓还不知道是啥的东西走进办公室,并露出了一个标准却又让人熟悉的笑容时,田庆丰就知道,她这是又有了新计划,还是需要自己同意、支持的计划。
只是……
田庆丰看着被苏曼放下的表格,和她每次找自己时都如出一辙的笑容,只觉得一阵头昏脑涨。
但……
面对苏曼为让自己同意而展现出来的新招数,田庆丰是防不胜防,只能挤出一个笑脸,试图装傻充愣:“小苏啊,我这等会还有个会要开,不如……”
话没说完,察觉到田庆丰想要借“开会”名头,间接拒绝自己的苏曼,是一改刚刚的沉默寡言,开口就不给田庆丰半点逃跑、拒绝机会地说道:
“田书记,这是我将各大队知青现有问题,和普遍存在的,造成妇女工作开展缓慢的问题,相结合以后——所做出来的一份,两全其美的计划书,我把它命名为……”
无法拒绝的田庆丰:“……”
谢邀,虽然很高兴能有苏曼这样能力出众,思想积极,愿意扎根基层,帮助基层省的下属……但是,小苏同志不光是执行能力强,写计划的速度也强!总觉得在我任职期间,她写的计划书能绕麦秆公社十圈……所以,能不能让我歇一歇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读者宝贝们是都去过七夕了咩?不然为啥昨天的评论那么少[沉思]
好叭,虽然文中的感情线还没有开始,但奶酪在这里要祝大家七夕快乐!
同时,也祝我们都快乐,不只是七夕。
感谢在2021-08-13 17:44:58~2021-08-14 14:2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人丙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修)
在又一个计划得到田庆丰的点头支持后,苏曼是没有半点耽搁,就开始准备投身新计划中了。
这一次,苏曼可不是独立行动,像是之前那样一趟一趟往各大队跑,而是终于有点公社干事的气质,直接动员了几乎整个公社内部所有会写字的文职干事一起参与进来,拉着他们一起忙活。
因为,对于这个书中架空的六十年代有没有复印机这件事,苏曼是真的不知道,但她可以确定的是,麦秆公社绝对是没有复印机的。
所以,在准备工作的环节,如果苏曼不找帮手帮忙,只靠自己一个人的话,那么可能真的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完成。
工程量真的是很大很大……
很大!
但还好,公社虽然穷,但人不少,也都很热心肠。
一听说苏曼有事需要他们帮忙,众人是连个磕巴都没打地就都过来了。
故此,苏曼也是十分感动,毫不犹豫地在组织了公社干事过来帮忙以后,直接在第一时间就交代了任务和分工。
众人:“……”
算了,你是工作狂我们都知道!
面对众人,苏曼表示:
“我把这个表格称为‘调查问卷’,它的作用就是能够帮助我们更加了解知青个人情况的一个辅助工具。需要每个知青人手一份发放、填写、收回和统计在册。所以,我们现在所需要完成的工作,就是绘制调查问卷的内容,将足够知青数目的问卷绘制完成以后,再进行统一发放、收回,之后再按照他们的性别、学历和擅长的技能进行分类登记。
“同时,为了提高我们的个工作效率,尽快完成初期工作,我决定按照小组分类,由小周、小刘、小李、小汪分别担任小组长,其余人按照每组两到三个人的要求平均到四个小组中。一组专门负责绘制问卷表格,一组专门负责填写问卷中的前缀内容,以及每个知青的名字,一组专门负责盖章并按照前一组写好的名字分好各自所属的大队,一组则负责提前将花名册做出来,以便之后登记。”
苏曼说着,拿出了她专门去后勤部申请的纸张,和红色墨水,对已经清楚各自分工内容的同事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工作吧!”
就这样,在苏曼的号召、带领下,整个公社的人员可以说是为了计划全员出动。
参与这项工作的同志们,宛如工厂里的流水线工人一样,整整忙活了一礼拜才终于将麦秆公社目前登记在册的。
将除了已经填写完调查问卷的麦河沟大队的27名知青以外的,179名知青所每个人都需要填写的调查问卷全部完成。
看着苏曼不再是孤军奋战而是越发融入公社这个大集体的表现,和他们一起努力完成的工作成果,同样也帮忙画了几天表格的田庆丰忍不住问道:“工作完成得很好,但小苏你打算怎么将这些问卷派发出去呢?让咱们公社的同志过去一一派发可不现实,咱们这里可只有两辆自行车,这事儿你是知道的,可要是没有秩序、规则地发放,可也是很容易出现欺上瞒下的行为啊。”
提前完成准备工作,而心情十分好的苏曼难得开了个玩笑,道:“当然,我不光知道咱们公社只有两辆自行车,而且我还知道,我一直长期骑的那辆是要更好骑一些的。至于怎么分发,这的确是个问题。”
田庆丰沉默片刻后,道:“……我就说为啥我每次去县里汇报工作的时候,骑的那辆自行车总爱掉链子呢。”
“所以我们啥时候也跟县里申请一下自行车?”苏曼顺杆爬地说道,“其实我这辆车也总爱掉链子,我觉得要是能给咱们公社换两辆八成新的自行车,我们的工作效率也能提高很多!”
“……我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但还是等下次吧。”田庆丰说着,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了一份公文,继续说道,“因为我前不久刚刚和县领导那里提出的一个申请已经得到了好的回复,做人还是要见好就收,循序渐进嘛。”
看着田庆丰这神神秘秘的样子,苏曼没太多好奇,只调侃道:“是什么申请?不会是县里要给咱们公社提高工资待遇的好的回复吧?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会计张姐那边可能会痛并快乐着,为自己能够涨工资,却又要忙着重新做工资单而发愁。”
“那可能要让她失望。”
田庆丰说着,将公文上下倒了一下位置,放在了办公桌上往前一推:“我想,这需要你亲自来看。”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苏曼心有所感,难得表现出了几分不敢置信的样子,往前探了探身子,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她一字一句地念道:“同意苏曼同志担任麦秆公社妇联主任,全权负责公社及以下生产大队妇女工作……”
苏曼只念了这一句,就忍不住惊喜道:“县里的领导竟然同意了?!”
田庆丰看着苏曼此刻流露出的,更像是她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情绪表现,忍不住笑道:“从现在开始,苏曼同志你就是名副其实的麦秆公社的妇联主任,苏主任了。所以,关于自行车的申请还是等你去县里汇报工作的时候一并打报告吧!”
说着,田庆丰又忍不住赞赏道:“你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位才刚参加工作不到两个月的资历,以距离满19岁还有好一阵子的年纪成为基层干部的女同志,更是我知道的,在新入职的所有人里,晋升最快的同志。”
“这全靠国家的培养,和田书记您的栽培与支持。”苏曼喝水不忘挖井人地说道,“所以,为了感谢公社和田书记您,我一定会更加努力工作,争取——”
“可千万别再写计划书了!”田庆丰连忙打断苏曼表忠心的话,随手拿起一个文件,委婉轰人道,“苏主任你还是快回你办公室想想咋给知青统一发放表格的事儿吧!”
苏曼:“……”
您礼貌吗?!
被田庆丰委婉地轰出书记办公室的苏曼在回去自己办公室的路上,默默决定自己一定要争取年底计划翻倍,全都交给田庆丰让他同意,以回报他如此“委婉”的态度。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被彻底坚定下来的时候,苏曼就看到自己办公室门口站着两个人,是后勤部的同志。
苏曼以为这两个人找自己有事,走近了却发现两个人手里还拿着工具箱,这让她有些疑惑:
“李干事,你们这是……”
“苏主任您回来了?”见苏曼回来,两个人用比往日更加热情的态度解释道,“田书记说您现在已经是主任级别的公社干部了,让我们俩过来给您在办公室门口挂上主任的牌子,顺便再看看里头有啥需要换新的东西,给您都备齐了!”
苏曼:“是田书记让你们来的?”
“可不是,上午安排我们过来,但那时候东西没准备齐呢,我们就说下午再来。”两个人说着,又问苏曼,“苏主任您回来的正好,等会儿我们还得给您换个新的办公桌,现在桌上的东西得需要您先收一下……”
“啊,我这就进去收拾……真是辛苦你们了。”
苏曼听到这个,说着就绕过两个人进了办公室准备收拾东西。只是在进去以前,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即将被钉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的“妇联主任”的代表着级别的牌子。
饶是在上辈子还是社畜的苏曼,在公司里有过比这更好更高位子的办公室和名牌,此刻却也是必不可免又莫名其妙地,在心中涌现出了些许激动。
这样情绪,并不全是为了升职加薪,更像是一种被肯定的喜悦。
或许是因为苏曼如今所做的事情,已经不再是像从前那样,单纯只为了生存和更好的生活,而是变得有追求,像是由她内心出发的那一句“为人民服务”的话,和付诸于行动时所经历的那些人、那些事所引起的感动……这些都让原本在最开始还抱着一定利益相关目的苏曼,变得更加纯粹了。
苏曼并不排斥自己如今的改变。
不过……
“嗯,看在换了办公桌的份上,计划书什么的……当然是该写还得写。不过,可以酌情…稍微…适当……减那么一点点。”
只是,别看苏曼这样说着,她嘴角上扬的角度却一直都没有改变。
……
新计划准备工作,也就是调查问卷的制作环节已经全部完成,这就代表着苏曼要开始进行下一步安排了。
——向各个大队的所有知青统一发放调查问卷,并收回。
不过就像是田庆丰说的那样,知青分布在六个生产大队,光是从公社骑车到最老远的田家庄和杨家店一个来回就得一个多小时,更别说还得挨个大队停下来去分发调查问卷,并要保证每个知青都拿到问卷,并逐一收回所需要的时间。
要是光靠苏曼一个人来做,那估计就又得再一个礼拜的时间才能完成。
这还不包括将由知青们填好的问卷拿回去以后的分类、归档工作。
但要说继续请公社里的同事帮忙的话,公社又只有两辆自行车,让大伙儿分组负责各大队知青的想法也根本不现实。
所以……
苏曼觉得,自己还是得继续常薅一薅熟悉的“羊毛”才行。
就这样,在正式成为妇女主任以后,苏曼是没有半点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想法,做人做事也仍旧是亲力亲为,十分低调不说,更是连没有半点成为公社中除书记以外,名副其实的“二把手”的自觉性都没有。
这不,才刚成为苏主任的第二天,苏曼就又骑上自己常骑的那辆不爱掉链子的自行车,悠哒悠哒地准备去找各大队的大队长们“叙叙旧”了。
各大队大队长:“……”
专薅我们几个?
达咩咩咩!!!
——
苏曼准备的问卷调查内容很简单,主要目的就是了解这些知青的学历、能力、兴趣和家世。
学历是衡量知青们学习能力的一部分标准,能力则是对他们擅长或是爱好的方向进行了解,兴趣是要结合他们的学习能力来看看能否进行针对性的培训,家世背景主要是为了针对这些知青父母的个工作情况,以备在未来发展计划中,有需要用到的时候,能够让他们为子女是否能够转成基层工人贡献一份力量。
当然了,这些只是通过文字的了解,也只是苏曼在正式实施对这些知青安排的计划前,对他们考察的第一步。
之后还需要进行统一的考试、对周围人印象的了解、个人品行的测试和针对性的培训。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有些早,苏曼现在需要的,是先保证各生产大队的知青们能每个人都拿到这份问卷调查,而不会发生生产大队刻意隐瞒,故意让这些知青错过填写问卷机会的情况出现。
坐在于家堡生产大队的办公室椅子上,苏曼笑意盈盈地和坐在自己对面,显然有些为自己又一次过来而有些不知所的郭队长抛出了糖衣炮弹。
苏曼道:“郭队长,你可是咱们麦秆公社几个生产大队长里,我和田书记都十分看重的老同志。尤其是你做事一丝不苟的态度,和工作积极的表现,都是公社欣赏的优点。”
郭队长:“……那个苏主任,我就是个庄稼汉,能当上大队长也是全靠公社的栽培与信任。所以,您、您有啥话就直说吧,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就保证完成任务,绝对不会让上礼拜发生在于家堡大队的事情重新发生!”
很明显,在苏曼上岗第一天开始,就注定她留给各大队大队长和社员们的印象,不会再是“以貌取人”了。
所以,她的“糖衣炮弹”也基本上是迷惑不了任何人。
而任何人在知道她的钢铁手腕以后,也不会被她迷惑。
对此,本想在正式成为妇联主任以后,走一走“亲民”路线,表现一番“怀柔”政策的苏曼,在明显察觉到郭队长面对自己时的畏惧态度以后,心里突然就有些挫败感。
啧。
霸王花就霸王花吧,还省事儿了呢。
在确定了自己这辈子也还是没办法成为一个“温柔”上级的事实以后,苏曼的表情没变,通身的气质却都随着她挺直的腰杆跟着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这让本就紧张的郭队长更是提前迎来了“热暑”,两边的鬓角都跟着流下了汗珠。
“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请郭队长帮一个忙,将这一共179份的调查问卷,按照上面已经写好的名字,统一分发给五个生产大队的知青。”苏曼说着,将自己装在挎包里的那厚厚一沓的,用红色墨水写好的调查问卷放到郭队长面前的办公桌上。
面对郭队长仍有所迟疑的态度,苏曼没有和对方兜圈子,直接说道:“这份调查问卷对公社妇联,甚至是整个公社都具有极大的用途,是必须要保证每个知青亲自填写,并及时收回的。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来找郭队长你的原因。因为在几个大队长里,你是在我看来,最可靠也最可信的人,更是能够完全按照我的要求,完成这项工作的人。”
听到这话,郭队长知道自己是不能推脱这份工作了,只能开口问道:“苏主任您既然这么信任我,那我也肯定是要好好完成这项工作的,只是……”
苏曼:“有什么疑惑,或是顾虑,都可以直接说出来。相比较现在答应我,背地里再阳奉阴违,将整个公社干事忙了一整周才完成的调查问卷四散扬飞相比较起来,我还是更喜欢直来直往。”
“……三个问题。”
郭队长在被苏曼过于直白的话搞得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说道:“第一个问题,六个生产大队为什么只需要给其中五个大队的知青发这个调查问题,被漏下的是哪个大队?第二个问题,我是只需要负责于家堡大队的知青,还是其他五个大队的知青都由我一人负责?第三个问题,如果需要我都负责,其他大队的大队长不配合,我能对他们做什么?”
所谓大智若愚,说的应该就是郭队长这类人。
别看郭队长是几个大队长里最安分守己,一心只想种地,没有半点花花肠子,黑历史也几乎没有的人,但这样的表现,恰恰说明他是个聪明人。
因为知道自己之所以能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摇身一变成了在队里说一不二的大队长,靠的就是踏实本分,和能够带领其他社员一起埋头苦干,为国家生产粮食的领头作用。
所以明白这一切的郭队长才会多年以来都专注于带领郭屯大队的社员一心开荒、种地、搞生产,从不搞歪门邪道,也从不贪权揽事儿。
但在真的能够有机遇、有机会和必须要完成的工作任务的时候,他也绝对是能保证圆满完成的聪明人。
苏曼最欣赏的,就是这种拎得清,又没有太多野心的人。
就像她说的那样,找郭队长来完成这项工作,而不是将工作分摊给各个大队长的原因,也是因为她知道,郭队长一个人就能将任务完成得比另外几个酒囊饭袋加起来还要强
“麦河沟大队那边的知青,在上周我离开公社的那几天就已经填写完调查问卷了,所以他们不在这个范围里。剩下的五个生产大队,包括于家堡这里,则都要由郭队长你一个人负责,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找什么人,只要你在三天之内能够将这些调查问卷发到每个知青的手里,并在他们填写完成后一份不落地收回来就行。”
苏曼的态度很明显,就是给郭队长在完成这项工作上的绝对权力。
只要完成,只看结果。
而从不需要知道过程。
郭队长明白了她话里意思的同时,也明白这个差事对于自己无异于是一份烫手的山芋和难得的机会。
烫手的,是完成过程的困难,和必然会得罪其他还没能释怀上礼拜知青闹事儿的大队长。
难得的,是代表公社的苏曼对自己的看重,只要能够顺利完成,不说更上一层楼,起码他这个因受于大海事件而一同被牵连、迁怒,而极有可能会失去的大队长位置,是能在目前的位置上继续稳当下去了。
所以,只看郭队长怎么选择,怎么处理了。
在回答了对方那三个问题以后,苏曼将原本放在办公桌上更靠近自己这边的那沓调查问卷推向了郭队长方向,说道:“今天是礼拜一,礼拜三下午,我会再过来于家堡这里找郭队长,希望那个时候你已经完成了这项任务。”
说完,她起身,以一副百分百放心对方,看好对方的样子,没有半点担心地离开了。
离开前,苏曼还不忘语气轻快地,对满脸沉重的郭队长说了一句:
“三天后见。
“祝顺利。”
……
在这个架空的穿书世界里,也仍旧是逃不开每个华国人都知道的四大名句。
“来都来了”
“人都死了”
“大过年的”
“孩子还小”
这是放在哪里都合适,咋说咋宽容,咋听咋来气的经典名句,也是最原始的,还没有变成经典八句时的最初版本。
而此时此刻,十分适用于苏曼的一句,应该就是“来都来了”。
——来都来于家堡生产大队了,不去看看陈秋苹和赵兰妮咋说也都过不去。
于是,在离开了大队办公地点以后,苏曼推着自行车,朝着知青小院走去了。
只是在前往目的地之前,苏曼先特意先绕去上工的耕地上看了一眼,打算看看如今的于家堡大队社员们是在做什么。
田埂处。
看着正被两个壮汉社员左右包围,站在中间显得格外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男主查一鸣同志无能狂怒的样子,苏曼觉得这样下去,他就算是没有抽风病也总有一天会被憋出抽风病的样子,所以——
所以,苏曼十分没有同情心地,笑了。
要知道,眼前的查一鸣已经不是原书中那个未来会叱咤风云的男主角了。
他已经成为了一个为了能够将梦里描绘出来的美好画面实现,而利用于家堡大队社员热衷于说别人短处,散播流言蜚语的不良嗜好,想要借此污蔑陈秋苹的名声,让她嫁给自己,却没想到自己先被反噬,成了整个于家堡大队,人人皆知的“抽风”病人。
每天又要上工劳作又要被限制人身自由,可谓是自作自受。
而同样的,因为习惯了说些连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话,并散播出去而丝毫不知悔改的于家堡大队的社员们,如今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既没了公社给的待遇,还被要求提高生产量,并为那些被他们伤害的知青们挣工分,每天的日子都变得苦兮兮的,再没了敢偷懒耍滑的人。
这可能就是人常说的,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苏曼带着笑意,将众人埋头苦干,只为了追赶之前因懒惰而落下的春耕工作时的样子尽收眼底。她是多么希望这个时候能有个照相机拿在手里,好能够将这一幕拍下来,留作纪念啊。
不过,能看到就挺开心的。
为此,苏曼还故意推着自行车在所有社员,包括查一鸣面前走了一圈,只为了能看到更多的,他们在看到自己时,那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当然了,苏曼的恶趣味并没有持续太久,尤其是在被男主的视线紧紧锁定的过程中,她还算是有那么一点点自己还处于书中世界的自觉性。
生怕自己多待一会儿就又被通过做梦知道了部分剧情的普信男主角,自作多情地,把自己此时此刻的表现,强行解释为对他有意思。
想到剧情里所写到的,那个不光是给女主下绊子,还在看见男女主在一起也嫉妒得不得了,并在抢了赵建军那个小垃圾还不算,还想要抢男主这个大垃圾的真·对照组的所做所做……
苏曼想,虽然剧情已经因自己直接或间接的介入,而变成七零八碎了,但在这样有男主出现在的施肥地点,她还是不要久留了。
反正热闹也都看完了,男主的惨样儿也欣赏够了。
她还是别浪费时间,赶紧去知青小院看看赵兰妮,就回去公社吧。
想到这里,准备离开的苏曼,在路过记分员的时候,还是默默暗示对方一番要提高生产效率,通过“更早上工,更晚下工”来弥补头阵子落下的劳作的话。
在得到对方一个领悟的眼神以后,做好事不留名的苏曼就继续朝着知青小院走去了。
将苏曼暗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社员们和查一鸣:“……”
你好毒!
——
苏曼在离开田埂,继续朝着知青小院走去以前,朝知青们被安排在和社员距离不近的地点劳作看了一眼。
距离问题,她远远看见了和社员们穿着不同的模糊的身影,没办法确定陈秋苹有没有上工,索性直接去了知青小院。
反正不管陈秋苹在不在,身为病号的赵兰妮都肯定在,有啥话跟她说完以后,再由她转达给陈秋苹也是一样的。
在经历了上周的冲突以后,知青小院包括周围都变得安静了许多,社员们几乎将这里视为禁地一般,能不来就不来。
这让一直都不愿意让旁人知道自己和陈秋苹关系的苏曼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只借口说是要代表公社去慰问受伤知青,就能够直接去知青小院,对里面因伤而只能休息的知青们,她也是一样的说法。
不过在之前的冲突中,真正受伤的女知青只有赵兰妮一个,这倒是方便了苏曼和她说会儿话。
通过调查和查一鸣的坦白,关于赵兰妮被砸伤的真相,也的确是如苏曼所猜测的那样,是真的被刻意针对所造成的的。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故意杀人不成的吴志成怕赵兰妮会说出真相,便又想故技重施,趁乱给她来一下子,算是警告。
不过,在田庆丰和赵英姿的介入以后,查一鸣是成了“抽风病”患者,吴志成则被暂时调去了郭屯大队。不过按照苏曼对田庆丰的观察,这恐怕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等待吴志成的未来,应该就是被设计犯错,再被送去到农场接受改造,和当初和他相好的于大海的闺女再结前缘了。
想到这,苏曼也不想让还不知道具体情况的赵兰妮为此事分神,更没兴趣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充当赵兰妮和田庆丰、赵英姿之间的粘合剂,帮他们促进父女感情……这种事情,还是要赵兰妮自己释怀,要田庆丰和赵英姿有所行动才行。
坐在大通铺上,苏曼啥都没说,只是将自己挎包里的药拿了出来,说道:“大妮,这是赵姨知道我要来于家堡大队以后,托我给你送来的药。她那边暂时离不开人,只能让我帮忙。她说这里面还有能帮你去掉疤痕的药,是她自己调制的,等你这伤口处的结痂掉了以后,就能抹这个药了。”
赵兰妮伤得不算重,只是被砸到的位置有些靠近额头,伤口一半隐藏在头发里,一半被留在了鬓角的皮肤上。
这年头,虽没有未来时代那样注重样貌,但对于小姑娘而言,留疤也总归是个会让人心情不愉快的事情。所以,苏曼在知道赵英姿已经准备好了去疤药以后,便提前拿了过来,想要劝向来对这方面表现得大咧咧的赵兰妮上点心。
对此,赵兰妮虽然有些嫌这药膏黏糊糊的,抹在脸上别别扭扭的,但也知道做出这药膏的赵英姿,和不住嘱咐自己该怎么用量的苏曼是为自己好,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赵兰妮:“等这结痂一掉,我保证一天三回,一次不落地抹!”
“那我可记住你这话了,回头等你能抹药了,就找秋苹监督你!”说着,苏曼又道,“秋苹最近咋样了?我来的时候还看见那个老骚扰她的查一鸣了呢,队里头是有安排人一直盯着他吧?”
“没再见他来过了。”赵兰妮道,“我也问过秋苹,她说查一鸣倒是有几回想避开盯着他的人过来找她,但都被拦下了。”
苏曼点头:“那就好,咋说也是有抽风病的人,还是离远点好。回头我还得再好好嘱咐嘱咐秋苹,离他家里头的人也远点。”
赵兰妮深以为然:“可不是,他有时候给人感觉真跟撒癔症似的,神神叨叨的,还是离远点好。”说着,赵兰妮又道,“不过秋苹得等会儿才能回来,小曼你要不等会儿再回去?”
“没事,我过几天还得过来呢,到时候再看她也一样。”
苏曼说着,忍不住问赵兰妮:“虽说现在查一鸣被看管起来了,吴志成也被安排去了郭屯大队,但我还是觉得你们俩在这里插队不咋安全,所以……我想问问大妮你和秋苹,你们俩对未来有啥设想或安排吗?毕竟你们现在作为知青,想要回城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你们要是有想法的话,我兴许也能帮帮忙,给你们安排个去处。”
“对未来的设想?”
这是赵兰妮第一次听到有人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
对未来,她会有什么设想,又能有什么设想呢?
继续留在于家堡大队当知青,年复一年日复一年的这样生活着,等啥时候能够回城了,或是到了年纪该成家立业了,就由父母、亲戚安排着说媒,找个和自己一样该结婚的人结婚,生个孩子,延续上一辈人的生活?
这是她的设想吗?
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在不断重演父母辈的生活,再将这样的生活带给孩子,让子女也在未来继续重复自己这安稳却又麻木的日子……这样好像大部分人都过着一样的这样的生活是她想要过的未来吗?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可,不这样过日子,她又能过怎样的生活呢?
苏曼并不知道赵兰妮因自己的一句话,已经陷入了茫然的思考中。
她只是想要帮一帮自己的朋友。
帮一帮好不容易摆脱了当四胎高龄产妇的女主陈秋苹,也帮一帮本来不应该真实存在于剧情中,而是该亡于那条小河沟的赵兰妮。
苏曼轻声道:“帮你们回城我肯定是做不到的,但如果只是离开于家堡大队的话,我现在就有一个机会能帮你们。”
赵兰妮:“小曼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赵兰妮的疑惑,苏曼边思索着具体的操作,边斟酌着说道:“我一直觉得知青们在大队不是只能通过干不擅长的地里活来响应领导的号召,你们也是可以有其他支援农村建设的方式。所以我想要改变知青的生活,并借助知青的力量来进一步建设基层,所以……”
赵兰妮接着她的话说:“所以,你想要给知青们换一种能在农村生活下去的方式?”
苏曼没有否认:“是的,但这会很难。因为我想要改变的不止是知青的生存模式,还有很多很多……所以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直到我实现我的梦想,就像是我刚刚问你,你和秋苹有没有梦想一样,我刚刚说的,就是我的梦想。”
这样的话,如果是出自一个男同志的口中,应该会获得无数称赞的声音,与支持的目光。但如果说这话的人是位女同志,那么她得到的,应该就是不理解、不支持、不看好,甚至是谴责的目光与声音。
因为人们会觉得女同志的任务就是坚守后方,做留守在家庭,安分守己的妻子,当一个温柔贤惠,懂得教育的母亲,和成为一个被丈夫称赞,被公婆夸奖,却也一事无成的妇女就足够了。
而在这样的思想洗脑中,无数的女同志也的确这样做了。
但这里的“无数”并不包括苏曼。
此刻,看着赵兰妮明显意外,但没有不赞同的神情,苏曼难得有心想要多说几句:
“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梦想,和是男同志还是女同志没有关系。大妮,你和秋苹是我仅有的两个朋友,所以我愿意和你们分享我的梦想,也希望你们能和我一样,有属于自己的梦想。”
“我们,也可以吗?”赵兰妮喃喃道。
在赵兰妮的记忆中,被她喊了快二十年的母亲,也是如今的舅妈,就是一位相夫教子,温柔和气的女人。
住在附近的邻居、舅舅的同事、表哥的同学朋友等等这些在他们家庭以外的人,对舅妈的言行举止都十分推崇,对能娶到舅妈这样妻子的舅舅也是十分羡慕。
曾经,赵兰妮一直将这样的舅妈当做榜样,想要成为也如此温柔娴静的人,哪怕她天生向往自由,爱笑爱闹爱谈天说地爱交朋友,可为了成为这样的人,赵兰妮几乎是将所有的天性都收敛起来,小心翼翼地将真实的自己藏起来。
可直到她看到了赵英姿,看到了苏曼,看到了外面广阔的天地时,赵兰妮就莫名想起了,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飒爽英姿的母亲时,舅妈看向母亲那一身军装,和利落的短发时,所露出的艳羡的神情。
这个几乎将半生的真实内心都藏起来,只为了将一切都奉献给家庭,奉献给舅舅的女人,最后得到的,似乎只是那些宛如牢笼一样,将她越勒越紧的无用的夸奖,和那些不知道为何,要将她所做的功劳化作羡慕,全都给了舅舅的目光。
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多么悲哀的人生。
从前也曾为舅妈永远保持微笑的嘴角弧度而迷惑,想要在未来也成为这样能让丈夫、孩子为自己感到骄傲,得到他人羡慕的赵兰妮,在这一刻彻底清醒。
她不想——
她不愿——
她不能——
也不要过这样的生活。
……
三天的时间匆匆过去。
在苏曼结束了礼拜一和赵兰妮的那次无果的谈话后,她又一次来到了于家堡生产大队。
一是为将调查问卷拿回来,以完成自己后续的工作推进;二就是再去一趟知青小院,确定一下赵兰妮和陈秋苹的想法,看看她们的最后选择。
大队长办公室。
“苏主任,一共179份调查问卷,全都在这里。”
郭队长在苏曼到来后,提都没提自己为了完成这项任务所付出的辛苦与遭遇的刁难,只是将各大队各用一个文件袋装好的回执交给了苏曼,说道:“这些知青们虽然不清楚填写这个有什么用,但一听说是苏主任你安排的,便都积极填写了,保证真实。”
苏曼看着这被分好的五个文件袋,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郭队长办事就是让人放心,不光是这件事办得好,连轮岗在于家堡大队,面对这群社员们,郭队长也都能把他们从懒汉带领成如今勤劳的样子。看起来,以后再有这样的差事,我还是得再来找郭队长啊。”
“只要是能够为咱们麦秆公社做贡献的事情,我一定义不容辞!”虽然并不是很想再做这样麻烦又得罪人的差事,但郭队长也还是选择相信苏曼这个比自家孩子岁数还小,却已经算是自己领导的话,认真表明了态度。
有意想要在大队长这个岗位中培养自己亲信的苏曼看着郭队长诚恳的样子,突然问道:“郭队长,要是有一天有两件事需要你选择的话,你是想要留在郭屯大队做一个现在还不能说的事情呢,还是留在于家堡大队进行开荒工作呢?”
“……我,还是想要留在郭屯大队。”
“为什么?明明于家堡比郭屯更好。”
苏曼所点出的事实,不是没叫郭队长犹豫过。
但他还是回答道:“虽然于家堡大队土地肥沃,比郭屯大队要富裕,但我生来就是郭屯大队的人,那里有我的老婆孩子,有我的爹妈,还有更多一直为郭屯大队开荒工作付出,期盼着有朝一日郭屯大队也能越过越好的社员们。我,我舍不得离开那里。”
这个回答让苏曼有些意外。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郭队长,颇有深意地说道:“我想,你的愿望会实现的。而且,就在不远的以后。”
面对郭队长不解的神情,苏曼没有再解释,只拿着那几个文件袋,离开了办公室。
……
离开办公室后,苏曼并没有去知青小院,反而是在骑车绕到了于家堡后身的小道儿后,推着自行车来到了那条险些淹死赵兰妮的小河沟附近。
这时,早就等在那里的赵兰妮和陈秋苹听见了有人走过来的动静,想着应该是苏曼来了,便闪身从一棵大树后面走了出来。
瞧见来的人真是苏曼,两个人同时打了声招呼:“小曼/小曼姐。”
苏曼:“等久了吧?我这刚跟郭队长多说了两句话,紧赶慢赶才过来。”
这次在这里的会面,是苏曼在三天前那次过来于家堡大队,在知青小院和赵兰妮结束对话前定好的,再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目的,就是想要给赵兰妮和陈秋苹这两个暂时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接受自己提出的,可以帮她们离开于家堡大队的提议,和她们如果选择接受以后,两个人在离开这里以后,又想要去哪里的想法。
看着两个人都有些紧张的样子,苏曼没有直接问她们的决定,而是问道:“调查问卷你们应该都已经填过了吧?院子里的知青们对此都有什么想法,你们俩有没有和其他人就此事交流过各自的想法呢?”
“填好了,也都有交流。”两个人点了点头,说道,“他们有的担心这是公社那边想要对之前挑起冲突的事情秋后算账,也有的觉得这是一个好现象,对这件事是小曼(姐)你这个妇联主任发起的调查,十分看好。”
听到这个回答,苏曼先是笑了笑,为自己在知青圈子里能够得到他们的认同,而不免有些愉快。
但很快,她就收敛了这个笑意。
在将自行车停放好后,苏曼先是看了看神情中仍有些忐忑不安的陈秋苹,又看了看明显已经有了决定的,一脸坚定的赵兰妮,语气严肃地问道:“既然你们已经填好了问卷,也和其他知青进行过交流,今天更是准时赴约和我见面了。那是不是说明,你们已经做出了决定?”
“那就和我说说吧。
“说说,你们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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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临近五月份的天,空气中已经带着几分浮躁的闷热,微弱的风轻轻吹动树梢,让原本安静的环境多了几分扰人的树叶沙沙响。
才刚结束和郭队长对话,就前来赴约的苏曼静静地站在于家堡大队这处极为安静的河边,像是在聆听树叶碰撞所发出的声音。
半晌后。
她看着神情几经变换,迟迟都没有开口的赵兰妮和陈秋苹,心里倒说不上有啥失望,只觉得或许还是自己太拔苗助长,应该再给她们两个人再多些的时间思考。
毕竟,这是关乎她们各自未来的重要决定。
——三天的时间,的确是有些短了。
就在苏曼打算开口说算了吧,等你们彻底想清楚的时候,再来找我的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赵兰妮突然说道:“我,我想去当兵。”
话匣子一旦被打开,在将最难开口的第一句话说出来以后,那再继续往下说就不是什么难事儿了。
面对苏曼被自己刚刚那句话所震惊的样子,赵兰妮认真解释道:“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的确在第一次看到他们……看到我的亲生父母时,看着他们的一身军装的样子,有过向往。虽然我不知道进部队以后会怎么样,但我想要试试看,看我能不能将这个梦想实现。”
在因赵兰妮说想要进军营的想法而产生了那么一瞬意外的情绪后,苏曼很快调整好了状态,并对她的决定和对此的解释,而感到那么一点点不该出现在平辈人之间的欣慰,和同样一点点的担忧。
“当兵会很辛苦,随时也都会有生命危险。”苏曼想着未来可能会出现的周边战役,心里有些复杂,更是纠结着自己是该肯定赵兰妮的决定,还是该阻止她。
“我知道。”
赵兰妮十分坦荡地说着,没有表现出半点畏惧、退缩地笑道:“但是老田同志和赵大夫已经都知道我的想法了,他们很支持我的决定。”
“大妮,你……”
此时此刻,苏曼茫然了。
她不知道自己鼓动赵兰妮和陈秋苹为挣脱命运而像自己一样追逐梦想的行为到底是对是错。但看着赵兰妮脸上的坚决,苏曼却是再不能说出半句劝说她再深思熟虑,好好想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再做决定的话。
看出苏曼明显对自己有所担忧的样子,赵兰妮大喘气地说道:“但他们也像小曼你一样,担心我会受不了军营的生活,也怕我会受伤。所以,他们托了咱们花阳县所在不远处的军团里认识的人,让我先进行为期一年的训练。”
苏曼:“那要怎么训练,是要搬到军团那边,还是先留在于家堡这里?还有,等你完成训练以后,你是要直接参军,还是……”
赵兰妮:“军团离咱们这边也不算远,所以从下个月开始,我每个礼拜六日去那边待两天就行。他们说了,如果我在训练结束的时候,没能符合参军标准的话,我就还继续留在于家堡大队当知青。我要是能通过考试的话,可能会去念军校吧。”
她说着,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道:“到时候我要是能念军校的话,回来就该是我罩着你们啦。而且,哪怕是我最后没能如愿以偿进军营,读军校,跟着锻炼一年也肯定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说让砸脑袋就脑袋了,挺好!”
看着赵兰妮已经打定主意不回头的坚决样子,苏曼便也抛开了自己刚刚的纠结与犹豫,看向明显正担忧自己态度是否会不看好的赵兰妮,认真说道:“大妮,真高兴你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梦想,我祝你可以如愿以偿。”
“谢,谢谢你,小曼。”赵兰妮为这一句话险些落泪,“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但我想,比起谢谢,我更想祝福你能够实现你那天和我说过的,你的梦想。”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苏曼说着,看向兀自在一旁表现得比她们俩当事人还激动的陈秋苹,问道:“秋苹你呢?你是打算继续留在于家堡大队,还是……?”
突然被点到名,陈秋苹愣了一会儿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我想学医。”
这又是一个令苏曼感到意外的回答。
她忍不住问道:“秋苹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学医?以后是想要考医院当大夫,还是单纯把这当做是兴趣爱好?”
“不是兴趣爱好,是真的想要认真学。”陈秋苹认真道,“之前我看到大妮被砸伤,赵大夫给她治疗时的样子,就觉得赵大夫很厉害,是我很向往的样子。而在大妮说想要当兵,说赵大夫从前是军医的时候,我就……”
说到这里,陈秋苹顿了顿,看了一眼苏曼的神情后,才又说道:“大妮在知道这件事后,就答应帮我去问赵大夫,不过现在还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对于陈秋苹想要学医的想法,苏曼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她要是愿意学医也挺好的。真要是学好学精的话,那绝对是走遍天下都不愁的技术。
尤其是以陈秋苹和赵兰妮的关系,既然赵兰妮已经应下了要帮陈秋苹去找赵英姿带徒弟的事情,那赵英姿不光会同意,也肯定是会倾囊相授的。
想到这,苏曼那满腹着的,原本还担心这俩人会不愿意离开于家堡,怕剧情会因此又重新绕回来的心情,也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说道:“秋苹你这个想法我觉得很好,赵大夫之前还和我说过,想找一个学徒跟着卫生所那边去帮忙,秋苹你做事仔细,又是个好脾气,最适合学医了!”
说着,她又看向赵兰妮,伸手拉住两个人的手说道:“这下好了,你们一个是未来能去读军校的军人,一个是就要跟军医学习医术白衣天使,以后我这个小基层干部,可就得靠你们保护了!”
苏曼的话,和她所表达的态度,让原本还担心她会为她们先斩后奏的行为而怀有芥蒂的赵兰妮和陈秋苹都跟着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赵兰妮的性格向来更活泼一些,听到苏曼对自己和陈秋苹的支持后,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情也消失殆尽,转而又开始好奇起苏曼的事儿了。
她忍不住问道:“说起来,小曼你这个妇联主任发给我们每个知青填写的调查问卷,到底是为了啥呀,知青小院的人为这事儿讨论了好久呢!”
提到这个话题,陈秋苹也有些好奇:“是啊小曼姐,那调查问卷里需要填的内容可真多,我们当初凑在一起填的时候,都好奇为啥要填这些东西,更好奇填这个是要做什么的。”
面对两个人的好奇,苏曼也没有故意吊她们俩胃口的想法,直接说道:“填表只是第一步,我真正要做的,是最大限度的让每个知青都能尽可能将自己所拥有的能力发挥出来,让每个人都能拥有适合的工作,和能够让他们发光发亮的机会。”
这一番话,在赵兰妮和陈秋苹听来,几乎是等于吹牛皮吹过头,分分钟就能牛皮上天的那种。
可偏偏这样基本上可以说,是个人听了就觉得不可能实现的话,却是出自苏曼的口中。
如果是出于情感,两个人觉得苏曼不会说谎,她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说了就一定能够实现。
但理智在线的话,她们又觉得这个想法真的很难实现,尤其是对于目前还只是一个公社妇联主任的苏曼而言,她的主要工作任务就是基层妇女工作,跟知青什么的,根本不挨边啊!
“那,小曼姐你打算咋进行下一步啊?”
“下一步啊……”
没能注意到陈秋苹和赵兰妮很是纠结的表情,只听到陈秋苹这一句问话的苏曼想了想,说道:“下一步就要开始招工考试了。”
陈秋苹和赵兰妮异口同声道:“招工考试?考啥,考谁,考什么工?”
苏曼没有说考什么,只道:“考知识课,考知青,考他们在下乡以后对于原本读书时学到知识的记忆,考他们最真实的实力。”
听到这个,两个人更是被说得两眼迷茫成了蚊香眼:“这,是所有人都能参加的考试吗?整个公社的知青可是有快200人呢,到时候能选出几个来呢?”
“知青一共有206人,录取的标准主要是看表现看成绩看能力。换句话说,就是优胜劣汰,择优录取。”苏曼说道,“当然了,想要给所有知青都有放光彩的机会,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一次考试,之后还会有更多机会的。”
“那是不是我们也能参加?”赵兰妮对这个招工考试很好奇,倒不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主要是想看看考试内容会是什么,顺便也看看自己能考出个啥样成绩。
“可以啊,到时候我会安排各大队通知报名时间的,只要报名的知青就都能参加考试。”说着,苏曼看了一眼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公社把收回来的调查问卷拿回去存档,你们俩也赶紧回去吧。”
“嗯嗯,小曼你回去骑车慢点啊!”
“放心,你们俩也注意安全,记得里查一鸣都远点!”
在目送着苏曼骑车离开后,赵兰妮便拉着陈秋苹的手朝知青小院回去了。
路上,她忍不住和陈秋苹念咕道:“秋苹,我觉得小曼可真厉害,明明长得那么好看,说话也温柔,可办起事儿来却是风风火火,感觉永远都那么有冲劲儿,还特别能让人觉得打心眼儿里就愿意信服,愿意相信她。”
陈秋苹点头:“是啊,小曼姐在县里的时候就特别厉害,本来我知道她被分到麦秆公社的时候还有点生气,为县里竟然给她分到这样的穷乡僻壤工作感到不值。但现在看来,这里才是能让小曼姐展示她真正实力的舞台!”
“我也觉得是,像县里那样有那么多领导,还特讲究资历、年纪的地方,小曼在那儿肯定是要束手束脚的,根本没办法像在这里似的,大显身手。”早就已经在相处过程中,渐渐转化为继陈秋苹之后的,苏曼二号粉丝的赵兰妮也是十分信服苏曼的能力,十分认同陈秋苹的话。
只是……
赵兰妮有些担忧道:“虽然我觉得小曼说想要给所有知青一个能发光发热的岗位的想法非常好,但我总觉得想要做成这件事情是很难的。要是做成的话,那知青们肯定会支持她继续下一个梦想,但如果不成的话……”
“不成的话,会怎样?”同样对苏曼的想法不抱太大希望,但又没有政治敏锐度的陈秋苹十分担心地问着。
“咋说呢……”
赵兰妮犹豫道:“我担心她这样大张旗鼓地进行招工考试,最后却没办法将所有知青都安排好工作的行动,会被那些没能得到工作的知青的埋怨不说,还有大队里的人恐怕也会对小曼帮知青不帮社员的‘偏袒’感到不满,这样的话,是一定会对她的工作,和已经累计出来的生育造成影响的。”
陈秋苹一听这个,心里更是担忧了起来:“那大妮你刚还说要参加这次招工考试?我们不应该去参加考试,而是应该阻止她才对!”
“可是秋苹,我觉得越是这样,我们就越要参加考试才行。”赵兰妮给出了一个不同方向的回答,“因为我们就是知青中的一员,如果小曼失败了,那么我们作为参加过考试的知青,作为同样没有考上的人,我们起码能够把控好于家堡大队这些知青们对她的态度。”
“大妮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当做小曼姐在知青群体里的耳目?帮她随时掌握知青的动态,和他们对招工考试的看法?”陈秋苹有些迟疑道,“可这样的话,要是被知青点的其他知青知道……总觉得,有点鬼鬼祟祟,不够光明磊落的样子。”
对此,赵兰妮认真说道:“秋苹,我们的眼界要放得长远,不能只看眼前!你想想,古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今有大妮秋苹与小曼逐梦,咱们三个人就像是小曼说的那样,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而朋友就应该两肋插刀!”
“那,我们回去以后要做什么?”陈秋苹没有直接表态,可开口说出来的话,却也已经等于是认同了赵兰妮的说法。
赵兰妮想了想,道:“回去……我们回去以后就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等啥时候招工考试的通知来了,咱们就跟着一起去报名,参参加考试,先看看情况!”
陈秋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等会儿回去,他们要是问咱俩干啥去了,我就说……说我们是去公社拿药去了。”
在苏曼的帮助下,拥有了自己的梦想,明白了梦想是有多么重要,知道追逐梦想是需要经历多少难关险阻的两个人知道,相比较她们的梦想,苏曼的逐梦之路要艰难得更多。
所以,哪怕苏曼没有寻求帮助,甚至是还不需要帮助的此时此刻,出于彼此关系的亲密,与对朋友的关心,赵兰妮和陈秋苹也仍旧是想要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来帮助苏曼这个帮助她们寻找到了梦想的朋友。
这或许,就是赵桂枝一直所希望的,苏曼能够拥有的,人与人之间最珍贵的情谊。
——
自华国成立以后,在1949年12月的时候,国家将每年的5月1日定位法定的劳动节,全国放假一天,包括所有人的领导干部、工厂工人、基层社员等所有的劳动人民,都因热爱劳动的思想,坚持劳动的行为,而享受着这一由国家安排的假期。
在这个“工人领导一切”的时代,劳动节几乎是可以和春节媲美的节日,是一个举国欢庆的节日。人们会在这一天好好享受假期,和家人、朋友一起欢聚,去到公园、广场、电影院等在这个特殊的十年中也仍没有被完全禁止的地方去庆祝。
哪怕是位处最偏僻的麦秆公社,和其所属的六个生产大队,也都在为这个节日而兴高采烈地庆祝了起了这个属于他们劳动人民的节日。
而明天,就是五一劳动节。
麦秆公社,办公室。
苏曼拿着记录了工作内容的本子,认真向田庆丰汇报着在明天劳动节将要进行,并完成的工作:“各大队的劳模人选都报上来了,后勤部那边也已经准备好了颁发给劳动模范们的奖状和搪瓷杯子。到时候我们可以举办一场表彰大会,并借此机会,将已经知道了招工考试消息的知青和社员们聚集在一起,这样也能省去各大队报名再上报的麻烦,能让他们直接过来现场报名。”
田庆丰听到一半,忍不住说道:“各大队的劳模都有几个?我看过往年的记录,好像一直都是每个大队一个名额。那如果说六个生产大队,几千个社员里面只选了六个人来当劳模的话,还用特意开表彰大会吗?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一些?”
“但今年的劳模评选并没有按照往年的标准进行。要知道,今年可是田书记您上任的第一年,前一任书记是怎么下台的大伙儿都清楚,自然不能按照他指定的标准来。并且,因为您把这项工作全权交给我来负责,所以在今年的评选中,每个大队都需要选出男女各一名的劳模代表。”
苏曼笑容不变,说道:“也就是说,咱们公社一定有十二位劳动模范需要得到表彰。”
“那,表彰大会应该开在哪里呢?”田庆丰对苏曼将劳模代表的人数翻倍成12个人的行为没有啥异议,他也觉得劳模应该有男有女,但不能男女混合争一个名额,毕竟在体力方面,男同志还是有天然优势的,从前那样的劳模选择标准的确是有失公允的。
“位置我已经选好了,就在位于六个大队最中间位置的,麦河沟生产大队的河边,这是最方便六个大队的社员来往的地方。”苏曼说着,将自己手里的本子往后翻了两页,翻到了有她绘制的地理图的那一页,示意田庆丰看。
田庆丰看着本子上一目了然的位置图,点头道:“既然小苏你都已经安排好了,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吧。到时候,就由你来给女劳模们发奖状和奖品!”
这句话让苏曼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更为真实的笑容。
她笑着说道:“那明天我可要换身漂亮点的衣服,也让来参加表彰大会的同志们,见识一下我们妇女的风采!”
……
公社要举办劳模表彰大会,要求各大队队长、社员、知青全部参加的消息是早在头一天就放出去的,得到消息的各大队社员们对此是十分期待。
虽然劳模不是他们,但他们大队也是有被选上当劳模的人。
这种“一人出彩,全队有光”的事情,哪儿能不积极呢!
而在这其中,表现得最为激动的,应该就是那六个被选中的女劳模了。
六个女劳模们虽说从前没见过,但作为有史以来第一届被评选为劳动模范的人,几个人在来到麦河沟大队前边的小河,等着一会大会开始的时候,不用招呼,六个女同志就自发坐在一起。
几个人像是认识了许久的老朋友一样,说着对自己能被选中当劳模的激动,和对一会儿要上台,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讲话的紧张。
“大芳你帮我看看,这身衣服行不?我听说给咱们发奖状的,是妇联的苏主任,我有点怕我上台以后会露怯……”说话这个是麦河沟大队的人,名叫铁花。她喊着的,则是郭屯大队的劳模赵春芳。
赵春芳端详了一会儿铁花,点头道:“这身衣服好,一点补丁都没有,保证不会在苏主任面前露怯的!”
铁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这身衣服也是特意找我们队的女知青借来的,她们也都特崇拜苏主任,一听说我被选中当劳模,能上台跟苏主任站在一块以后,就主动借了我一身衣服。”
“那你们队知青可还真不错!”
“是啊,人都可好了!”
赵春芳认同道:“其实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这些城里来的知青们也不像从前咱对城里人想得那样瞧不起咱们农村人,反而人都挺好的。就是从前的领导都不像是苏主任那样,愿意帮咱们妇女,帮队里头的社员,和知青们说和,要不也不能发生头阵子在于家堡的那场冲突。”
说着,她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位置的那群知青,忍不住感慨道,“说起来,苏主任可真是个好领导,不光替咱们女同志争取到了这么多机会,还让咱也能当劳模,对其他社员们,还有这些外来的知青也都照顾极了。听说,这次表彰大会会来这么多人,就是因为苏主任之前说要组织的那场招工考试,也要在今天现场报名呢!”
铁花也道:“我也听说苏主任要在社员和知青里头招人给工作这事儿了。不过可惜了,要求都得是初中学历,甚至是高中学历呢,我家男人连小学都没读完,打从知道招工的消息以后,就天天在家说以后一定要供我家那俩孩子读书,免得像他这样,明明有机会,却输在学历上。”
赵春芳道:“可不是,要是有机会,我也想多认识几个字呢。”
两个人正说着呢,伴随着一阵锣鼓声,表彰大会就这样,正式开始了。
在田庆丰这位公社书记上台讲话,并完成了给六位男劳模颁发了奖状和奖品的工作以后,穿着一身靛蓝色新工装,头发是梳着十分整齐对称的双马尾麻花辫子的苏曼闪亮登场了。
在这个朴素的年代,苏曼的长相几乎可以说是自带滤镜,但不管她站在台上说话的语气有多么温柔,台下这群早就见识过她厉害的男同志们,也都不敢生出半点亵渎的想法,反而下意识坐直了身体,以示自己对她尊重,与畏惧。
站在台上,苏曼如她昨天所说的那样,打扮得十分光彩照人。
面对众人,她用温柔又不是力量的声音,说着开场白:
“作为公社妇联主任,我今天站在这里,不光是为了给我们善良勇敢又有力量的女劳模同志们颁奖,对她们不输于男同志的劳动表现进行表彰,更是代表了所有麦秆公社的妇女同志——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够正视妇女所拥有的力量,就像是我们的女劳模一样,她们是真正用实际行动响应、落实了大领导的号召,证明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的人。
“而我同样相信,在未来还会出现更多像这几位妇女同志一样的,有着根据高更伟大追求的妇女同志出现,并做出更多我们现在没有做到的事情!”
苏曼即兴发挥的开场白的内容不算很多,只需要两分钟的时间就能说完。
在结束了开场白以后,她需要做的,就是为已经陆续走上台的,并因她这番话而表现得十分激动的六位女劳模们发奖状和奖品。
和男劳模们颁奖的流程一样,只是苏曼多给了这些女劳模们一个拥抱,外加一句鼓励的祝福。
女劳模脸上激动、欣喜的笑容,和苏曼温柔大方的言行举止,以及她们真诚拥抱的画面,深深印刻在了台下所有女同志的心上。
她们也想要成为站在台上得到苏主任称赞的人,也想要得到这样一个能让人充满力量与自信的拥抱,和永远肯定的目光与鼓励的言语。
她们,想要成为像苏主任这样——
年轻富有朝气,温柔又不失力量,自信也满是包容的人。
在几乎所有妇女同志激动又热烈的掌声中,这一场表彰大会,成为了继批/斗大会以后,又一次唤醒了女性被传统封建所禁锢的,想要打破一切陈规旧矩的思想,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会。
而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在所有劳模都已经得到了奖状与奖品,重新回到台下后,苏曼却没有从台上走下去。
因为接下来,就是她将这个只谈爱情不讲发展的书中世界,改变成一个需要全面基础建设,在场每个人都要参与进来的时刻。
是苏曼真正意义上,朝着自己建设基层事业的,第一步。
——招工考试的现场报名。
在表彰大会开始前,赵春芳和铁花两个人没能继续的对话,再一次,随着苏曼站在台上,说着报名要求和现场报名流程的内容中,重新说下去了。
而在她们说着后悔没能好好念书,而导致不能报名,参加考试的时候,在场所有的,因为学历资格不够而不能报名参加招工考试的社员们也都在懊恼。
每个人都在后悔从前村里头组织扫盲班的时候,自己为啥不好好多学几个字,多看几本书,也都在后悔为啥村子里放着几乎都是初中、高中学历的知青不好好跟他们请教,以至于现在几乎所有的知青都有资格报名,而他们却都只能眼巴巴看着——
看着他们兴高采烈地去排队……
看着他们领到报名表,四处借笔……
看着他们拿到笔,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这样的场景,让几乎每个大队都没几个人有资格报名参加考试的社员们都忍不住喃喃道:“要是当初大队小学还没被停课的时候,我能明白学历的重要,也让我家孩子去那里念小学,再让他去公社念高中的话,他现在就也能像这些城里来的知青一样,有资格参加考试,不用继续当泥腿子了……”
但,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就是没有如果。
苏曼站在台上,先是看了看自己左手边正高兴地排队领报名表的知青们的兴奋,又看了看自己右手边这群为年少不知读书好,如今后悔也来不及的社员们的懊丧……
将台下所有人的神色变化都尽收眼底的苏曼知道。
马上,就是可以收网的时候了。
——
招工考试的时间被定在5月8日。
这个时间,让已经报名,确定参加考试的知青们在兴奋之余,也不免都有些紧张。
只有一周的准备时间。
考试的内容,和考试通过后能得到的工作性质,他们一概不知。
但参加考试的人有多少,每个人却都清楚得不得了。
——206个知青,和17个来自各大队的,拥有初/高中学历的社员。
加起来,一共是223个人。
那会录取多少人呢?
——未知数目。
这样的认识,让不少插队多年的老知青们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因为他们已经离开城市,来到农村插队太多年了,从青葱少年到如今雾霭沉沉,曾经的热血青年,如今已满手都是老茧。
学习过的知识也早已经随着多年来的劳作而被封尘遗忘。
他们,像是被时代抛弃的人。
他们,也都渴望能够得到这份工作。
渴望会促使欲/望滋生。
欲/望则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随着时间的推进,在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两天的时候,一位从赵兰妮和陈秋苹被分配到于家堡生产大队,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时,就对她们俩十分关照的老知青李素琴有所行动地找到了赵兰妮。
李素琴看着赵兰妮的额头上仍还有着浅浅一道疤痕时,突然说道:“赵兰妮同志,之前你受伤的时候,苏主任不是有来看过你几次吗?她来这几次的时候,有没有和你说过关于这次招工考试的事情啊?”
“素琴姐,你这话是啥意思啊?”赵兰妮眼神复杂地看着李素琴,不懂装懂地说道,“人家苏主任可是公社妇联的领导,过来看我就只是为了工作,说不了几句话就得回去公社忙活,咋可能会跟我说关于招工考试的事儿呢!”
李素琴没有理会赵兰妮,自顾自地说道:“我看苏主任这人的年纪和你也差不多,看起来也挺面善的,只言片语中,也总能透露点招工考试的消息吧?兰妮子,你刚来的时候,我也没少照顾你吧,你可不能在得了内部消息以后,瞒着姐啊。”
听到这话,赵兰妮也没客气,直接说道:“素琴姐你是一直都挺照顾我的,但我平时有点啥好东西,可也没少给你啊……说起来,素琴姐你之前还跟我借了两块钱呢,我之前也没好意思要,可现在我觉得素琴姐你挺闲得慌的,不如把钱先还给我,咱再继续唠?”
这话一说出来,李素琴的脸瞬间就变得铁青。
但既然她已经抹下脸面过来找赵兰妮,并和她说了这些本不应该说的话了,那她就不能和赵兰妮撕破脸,只能强忍着心里头的愤恨,继续说道:
“兰妮子,欠你的钱我肯定还你,可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从五几年就插队了,家里头对我也是没多少感情,从来没贴补过我不说,更是没有半点想辙给我弄回城的想法。可我今年都28了,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去城里,所以这回的招工考试,对我真的太重要了……”
“这个招工考试,对所有人而言都很重要。但素琴姐,我帮不了你,真的。”赵兰妮不为所动地说着,却也是真的没说半点谎话,她是真的不知道考试的内容,也不知道最后会招多少人。
看着李素琴明显已经钻进死胡同,认定自己是故意不帮她的样子,赵兰妮叹了一口气。
但面对一直以来都十分和气、善良的李素琴,赵兰妮哪怕知道自己是在做无用功,也还是开口劝道:“素琴姐,你要是还念着咱们这段时间处出来的情分,你就听我的一句劝——踏踏实实看书比走歪门邪道要强得多,从前连招工考试都没有的日子,不也都熬过来了嘛。如今已经有了考试的机会,那就算是这次没成功,未来也一定还能有机会的。”
但显然,李素琴没能将赵兰妮的劝说听进去。
多年的劳作,贫苦的生活,一年大过一年的岁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离开这里,回到城里的未知——这些宛如巨石一样的存在,让招工考试的出现,成为了李素琴几近崩溃的世界里的,唯一的希望。
李素琴不是没想过好好准备,靠自己的真实实力通过考试,但她只有初中学历,这些年也几乎没有碰过课本,早就将学过的知识几乎全都忘记了。
她看着其他人一边看书一边讨论时的自信,看着自己如何也看不明白书上内容的窘迫,只觉得希望渺茫。
思来想去,李素琴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想要通过招工考试的可能,似乎就只有旁门邪道这一条路,可这条路却也没有那么容易。
是要放弃,还是听从赵兰妮的劝导,继续苦守着希望,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李素琴在失眠了整整一夜后,还是没能从死胡同里走出来。
——她必须要得到这个机会。
只有这样,她才能摆脱现在的生活。
可是,她要怎么做才能通过考试呢?
李素琴在从赵兰妮这里碰了壁之后,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只一心想着歪门邪道,甚至如果不是她没有钱的话,她都想要去贿赂苏曼。
而就在招工考试近在眼前,还没有想出办法的李素琴都快要放弃的这个时候,一个人出现在她身边,向她递出了不知道是代表希望的橄榄枝,还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人说道:“你是不是很想要通过招工考试?我可以帮你,只要你能按照我说的,去做——”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卡文,更新时间有点不固定,但还是会保证绝不断更的,望请见谅。
写得太晚,可能会有虫,明天会认真修文+捉虫的_(:з」∠)_
PS:在下一章更新以前的2分评论都有红包,谢谢。
第40章 (修)
苏曼安排的这场考试是她结合了在未来时代十分流行的笔试+面试的模式,却又不单单只是这样。
她的想法是以笔试为第一轮,面试为第二轮,实操为第三轮。
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了筛人,而是要全员都参加完三轮考试以后,再根据他们这三轮中的总体表现,进行第一批知青的工作安排。
因为在苏曼看来,想要人尽其用,就一定要通过一场又一场的考试,来考量这些知青方方面面的情况。不光是考验他们的知识储备、业务能力,也要对道德品行、思想境界方面进行考察、了解,并通过这样全方面的考核,以确保对方是值得被选择的。
而其中,面试和实操的考试方式都比较简单,主要难的,应该就是第一轮的笔试。
这年头,复印机在国内可算是极为新鲜的设备,能够生产的厂子少,用的人更少,尤其是是像麦秆公社这样位于犄角旮旯的穷地方,别说向上申请配套设备了,就是翻遍整个公社也找不出来第二个像苏曼一样还知道这样的高科技产品长啥样子的人。
之前那206份的调查问卷,能通过手写来,是因为上面字少,不需要费多大功夫。可要是让公社这加起来还没有20个的同事在七天时间里,全靠手写去完成一共206份,且内容几乎包揽了小学到高中课本知识内容的招工考试试卷,那简直真是要了人命了。
先不说这个数量能不能完成,就说着一整张试卷的内容得写多少字吧,简直是数量和质量的双重考验!
所以,从做出通过笔试来进行第一轮招工考试的决定时,苏曼就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安排这206名知青该如何进行统一考试,怎么保证考试不会出现有人作弊的办法,以及考试试卷的问题。
……
公社小学。
在考试前一天,终于借到考试场地的苏曼认真地感谢着对面的老人家,说道:“蔡校长,真是太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了,腾出来的几间教室我们保证会在考试结束以后,给您变回原样,保证不会损坏咱们公社小学的桌椅设备的。”
蔡校长听到这个,连连摆手:“哪里哪里,苏主任对于妇女事业所付出的努力,连我们学校里的女老师们都在说,一听到是您要用我们学校的教室来进行招工考试的消息,大伙儿可是都积极得不得了,已经都将教室按照您所说的那样布置好了。”
“那真是太感谢各位老师们的帮助,明天的监考也要辛苦各位老师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们也希望麦秆公社的知识青年可以真正成为靠知识来改变命运,也永远积极向前的青年!”
说着,蔡校长忍不住问道:“只是苏主任,这考试的试卷内容和试卷本身……”
“啊,这个您不用担心,不需要学校这边来负责,我已经都准备好了。”苏曼说着,拍了拍自己随身背着的挎包,说道,“试卷内容我已经编好所有题目了,到时候公社这边提供人手一份的试卷纸一张,等考试开始以后,把我特地用大字体写出来的大试卷贴在黑板上,让这群知青们自己抄写题目再填写就行了。”
“这个想法可真是……真是太好了!平时我们小学考试的时候,都是要全体老师一起加班加点手写试卷,每次都是辛苦得不得了。但今天苏主任你的话,倒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好办法。”蔡校长忍不住称赞道,“这样抄写试卷的方式,既能避免考题泄露,学生们作弊,又能减轻老师们的负担,还能锻炼孩子们抄书的经验,和对考试题目的进一步了解,真是两全其美啊!”
听见这话,苏曼心想,这位蔡校长可真不愧是教育人士,只是一个为了省事儿的考试办法,就能然他说出这么多好处来,可真是将语言的艺术发挥到了极致啊!
想着,苏曼笑道:“我也是考虑到人数太多,手写试卷工程量太大的问题,所以才会想出这个办法。本来是为了能让自己和同事们都腾腾轻,如今听了蔡校长的话,倒是给这个办法的诞生增加了不少教育意义。”
“主要还是苏主任你心思巧妙啊。”
“哪里哪里,跟蔡校长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
互吹了一波彩虹屁后,苏曼看了一眼校长办公室墙上挂着的表,见时候不早了,便起身说道:“关于明天招工考试的事情,还要麻烦蔡校长和其他老师们多费心,明天我也回过来,再有什么事情,我们就明天再聊吧,我就不打扰蔡校长了。”
蔡校长:“苏主任客气了,对于您提出来的考场安排和监考要求,我们公社小学这边一定会认真完成的。”
……
第二天,招工考试如期而至。
整个麦秆公社共计206名知青,外加17名来自各大队的社员,共计223名考生,也都从各自所在的生产大队出发了。他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作为招工考试考场的,公社小学。
路上,知青们三五成群地结伴在一起,边走边说着一会儿到了公社小学以后会面对的可能,和在招工考试的笔试环节中,考试的内容会是什么,难度又会不会很高的话题。
大家的心里都充满了对这场招工考试的期待与紧张。
每个人都希望笔试的考试题目会是自己擅长的,或是这段时间有所准备的内容,也都希望自己能够在这二百多人里脱颖而出,成为能够被选中的赢家。
当然,这里的“每个人”并不包括赵兰妮和陈秋苹。
她们两个早就已经坚定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也清楚这场招工考试只是一个开始,未来还会有很多更多的机会出现,提供给在场这些有真本事,或是愿意付出辛苦汗水的人。
在所有人都在紧张忐忑的时候,两个人为了随大流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多少就有些敷衍,并流于表面了。
对于赵兰妮和陈秋苹这样很容易被人发现的,不够真诚的表现,李素琴是第一个发现的人。而这样的发现,也是让她原本还有些心虚、胆怯的情绪,变成了愤怒。
李素琴愤恨地看着难掩轻松神情的赵兰妮,和向来和她关系最好,总是形影不离的陈秋苹,只觉得内心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灼着她的心脏。
这样的烧灼让李素琴本就不平静的内心在这个名为“嫉妒”的火焰的燃烧中,彻底沸腾了起来,像是火山爆发一样——嫉妒使她面目全非。
走在人群最后面的李素琴看着前面不知道说了什么而越发笑容灿烂的两个人,略显神经质地自言自语道:“赵兰妮你笑得这么开心,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让我怎么相信你和我说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也帮不了的话……你不是不知道,也不是帮不了,你就是根本不想帮我!”
李素琴说着,又放低了声音,喃喃道:“但没关系,你帮我有人帮我,不就是……”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
想到那个人作为帮自己通过考试所要自己去做的事情,李素琴仍旧有些……不,她不能再飘忽不定了!李素琴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有所决断的同时,眼神也还不住地看向赵兰妮和陈秋苹。
在不断的自我洗脑、对通过考试以后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赵兰妮有所愤恨不满的情绪的刺激下,李素琴原本还有些犹豫害怕的神情,都随着她内心的变化而跟着,变成了阴鸷与决绝。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要怪,就怪你的不公平吧!”
……
站在公社小学二楼的办公室窗前。
看着陆续进到学校,并按照自己提前写好的考场分班人名单上的内容,有序地朝着各自所被分配到的考场地点走去的知青们和社员们,看着他们朝气蓬勃,充满希望的样子,苏曼只觉得自己这一身,原本因为这阵子一直忙来忙去的疲惫都消减了许多。
对一个事业狂而言,最好的能量补充剂,应该就是得到支持,得到响应,得到好的结果。
苏曼从小到大就要强,两辈子加起来的倔强,和她本来就不服输的性格,都变成了这辈子想要扎根在基层,想要干一番大事业的执着。
而现在,看着这些人走进考场的脚步,苏曼就好像看到了自己正在一步步脚踏实地前进着的事业。
就是不知道这些人会考得怎么样,能不能符合自己的要求。
想到这,作为监考老师中的一员,苏曼也没有继续浪费时间在窗边这里只为了看已经没了考生的学校空院子,走出了办公室,准备开始认真监考这些考生了……
学生时代没少因总爱提前交卷这个习惯,而被监考老师站在桌旁边盯着的苏曼,在今天可是过足了监考紧盯人的瘾,几乎每间考场教室她都走了一遍,并在几个“幸运儿”身边都站了至少三分钟。
但别说,被苏曼盯上的几个考生试卷题目答得还都不错,就是心理素质还有待提高。不过是被自己盯了那么一会儿,几个人就都不约而同地总写错字,总要修改。
对此,苏曼表示,等这些知青们正式上岗以后,她一定要先好好培训一下他们这方面的能力。
……
在考试快要结束的时候,苏曼又回到了楼上的办公室,准备再观察一下这群考生在考完以后离开的状态,好看看和他们刚来时会有什么不同。
随着一声铃响,考试结束了。
看着众人结伴离开的身影,和收上来的字迹全然不同的试卷,苏曼自言自语地说道:“各大队扫盲班的教师班底马上就能凑齐了,之后就就该准备培训基地和公社表演队的事情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忙,苏曼就忍不住有些头痛。
要知道,在上辈子的时候,她是已经熬出头当了公司里的中高层领导,不说有多厉害,起码干点啥事儿也都不用亲力亲为,哪儿像现在这样,啥事儿都得自己来啊!
想到这,苏曼忍不住喃喃道:“也不知道这些人里面有没有擅长写剧本的,或者是擅长人情交际,能给我当个全能助理的人。这样的话,我也能多些帮我分担工作的人,好腾出手继续其他的计划了……”
咋想也想不明白为啥自己都穿书了,也还要当社畜的苏曼叹了一口气,准备等着公社的同事过来跟自己一起把这些卷子带回公社去,然后继续自己这个全能型社畜,啥啥都得会,也要会批卷子的工作的时候,蔡校长走了进来。
面对苏曼的疑惑,他表示:“苏主任,学校门口有个今天过来参加考试的女知青说有很重要的事要找妇联主任说,还一定要在今天,和你当面说才行。我刚劝了她半天,想说苏主任你这边还有事情要忙,暂时没时间见她,可她是说啥都不肯定走。”
说到这里,蔡校长有些为难地问苏曼:“苏主任您看,这人是过来找您的,可却堵在公社小学的门口不走。您看这事儿,是要怎么办……”
“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当面说,还非得是今天?”
“是啊,这位女同志从考完试,其他人都离开的时候,就一直等在门口,说来说去就是一定要在今天见到苏主任你,不然就不离开!”
这个说法让苏曼有些费解,心想各大队如今对知青的态度虽不算客气,但双方现在也都是井水不犯河水,鲜少有人会再去刻意为难知青,而知青们的插队生活也有所好转,几乎是没有啥可需要找自己这个妇女主任才能解决的事情了。
所以,这个女知青是谁?她又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找自己?
而她口中所说的,这个一定要和自己当面谈的重要事情,又会是什么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这一章更新,容我捋一捋大纲,明天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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