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苏曼从来都是一个谨慎、多心的人。

    这一点她从小在福利院这样,所拥有的资源都需要靠自己去争取,而永远不可能得到公平待遇的生活所养成的习惯。在任何一件事发生的时候,她都会去先放大人性之恶的一面,去揣度一个人行动的底线,并做出一定的防备。

    哪怕这是个百分百的好人,苏曼也一直都改不了她这个几乎可以算作是缺点的习惯。

    像是此刻。

    在听完蔡校长略显为难,并希望她出面见一见这位知青的表述以后,苏曼第一反应的,就是这个女知青为什么要找自己,要说的内容是什么,这样做的目的又是想要达成什么。

    “苏主任,我看那位小同志是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应该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你说。所以,苏主任你……要不要出去见一见这位女知青?”

    面对蔡校长的询问,苏曼没有泄露半分自己内心所想,笑道:“既然这位女知青这么焦急地要见我,那必然是有紧急的事情需要我帮忙,肯定是要见一面的,只是……”

    她略显为难道:“只是蔡校长您也知道,我之前安排过来一起搬运试卷回公社办公室的同志还没有到,这些试卷也不能没有人盯着,我是必须要留在办公室,等我那两位同志过来才能离开这里,所以……可能要再麻烦蔡校长您多辛苦跑一趟,帮忙把那位女知青请到这里来,这样的话我也能继续等公社同事过来,也能听一听这位女知青要说的事情是什么。”

    “那我现在就去找那位女知青同志过来。”蔡校长的本意是想让苏曼带着那位执拗的女知青离开公社小学门口回公社去谈,以避免来往的人群对她站在他们学校门口所引发的好奇,而苏曼的提议也更符合蔡校长的意愿,反正只要别再在学校门口就行,上哪儿对话都一样。

    “那就麻烦蔡校长了。”苏曼根本就不想单枪匹马出去见那位知青,请蔡校长将人带进了学校的原因和目的,也是苏曼想要借着这次机会,和对方见上一面,看看这位女知青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要是这人是真的有啥重要的事情要说,或是遇着了啥妇联能够帮忙解决的困难的话,苏曼当然也会义不容辞。

    但如果对方是想要过来套近乎,或者是宛如《月光大道》选秀决赛时,那种靠卖惨而获得票数……咳,想借此自己的关系通过笔试,得到工作的话,苏曼也必然是不会给对方半点机会的。

    几分钟后。

    已经来回跑了好几趟,成功完成了今日锻炼目标的蔡校长气喘吁吁地领着一个看长相还算老实,但一抬头露出她那一双左顾右盼的眼神时,苏曼就觉得这人不像是她话里所说的那样,是个需要得到妇联帮助的人。

    但不能以第一印象来决定一个人的好坏,还是要通过交流与接触。

    苏曼压下自己对这位女知青过于活泛的眼神的怀疑,笑着朝对方走了过去,伸手道:“同志你好,我就是你要找的公社妇联主任,我是苏曼。”

    对方似乎是被苏曼才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和蔼可亲的态度给吓到了,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才快速握了握苏曼的手又松开,小声道:“苏、苏主任你好,我是1959届下乡插队在于家堡生产大队的知青,我叫、我叫做李素琴。”

    “素琴同志不用这么紧张,来,过来这边坐,有啥事儿也先喝口热水再说!”说着,苏曼走到了另一张空着的办公桌前,拉开了两把椅子,一把她坐了下去,一把则是留给李素琴坐的。

    “好,好的。谢谢苏主任。”李素琴在苏曼不容拒绝的眼神中,坐在了椅子上,却又只坐在了椅子三分之一的位置,整个人都表现得十分拘谨。

    她小心地打量着办公室的环境,在看到被密封在旁边办公桌上的那一沓熟悉的考试试卷时,李素琴的眼神就变了,变成了无法被压抑下去的,渴望。

    苏曼及时捕捉到了这一点,心里对李素琴非要见自己的目的,有了一个初步的概念。

    她说道:“素琴同志,听蔡校长说你找我有重要的事情,还必须要当面和我单独说……不知道你是遇到了啥困难,还是对这次招工考试有啥想法?现在办公室里就你和我两个人,有什么话你都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不用紧张害怕!”当然了,我想你也清楚,招工考试才刚刚结束,这些试卷还没有被运送去公社办公室那边,我今天的时间安排是真的很紧张,所以我希望素琴同志你可以言简意赅些。”

    李素琴被苏曼如此直白的表达说得有点懵,反应了好一会儿后,才不敢置信地说道:“是在这里说?!”

    “当然是在这里。”苏曼边说着,边观察着李素琴的神情变化,故意试探道,“素琴同志你等在学校门口不就是为了见我吗?这在哪里说不都是一样的嘛。”

    这怎么能叫一样?

    这根本就不一样!

    李素琴想到那个人对自己再三嘱咐的话,再看着苏曼明显不会跟自己走的架势,心里就猛地一突,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苏曼,又不免心里头多了几分犹豫。

    别看李素琴比苏曼大了近十岁,但在面对苏曼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贼心虚,还是对方真的气场太强大。总之,李素琴是坐立难安,总会有一种想逃跑的感觉。

    尤其是在想到,这位苏主任在才来到麦秆公社两个月的时间里,所做出来的那些事情,和在几个生产大队里几乎可以说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形象,与被称作是“铁娘子”的外号……

    李素琴是真的后悔自己胆大不要命,竟然敢真的听那个人的话,过来做出试图算计这位苏主任的行为。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苏曼见她半天不开口,反而一个劲儿冒冷汗的样子,更是用温柔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声音追问道:“素琴同志,你咋半天都不说,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苏主任我——”看着苏曼宛如洞悉了一切的眼神,李素琴在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巴就不停使唤地把她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了。

    听完李素琴交代出来的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苏曼沉默着,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是公社过来帮忙把试卷带回公社的同事们。

    苏曼起身,道:“你们来得正好,这位女知青同志遇到了一些麻烦,需要我帮忙去解决一下。这些试卷就辛苦你们带回公社了。”

    说着,苏曼拿起自己的挎包,示意李素琴跟自己走。

    李素琴:“???”

    ……

    “那个人说让你在今天中午十二点以前,给我带过来这里就算是完成任务,就能帮你安排工作?”

    “是、是这里没错,但苏主任我真的没想害你,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站在郭屯大队距离公社不算特别远,但有些偏僻的小路上,苏曼看着不停说着求情话的李素琴,基本上可以确定她这是被人当木仓使了。

    苏曼看着她快被吓得背过气儿的样子,摆了摆手,敷衍道:“我知道我知道,素琴同志你也只是一时被人蒙蔽,误入了歧途,现在幡然悔悟,重新做人也是可以的。只要等我抓住了找你算计我的人以后,你把事情的全过程再和公社书记,还有公安的同志说一遍就行,也算是将功补过,不至于给你也一起抓进去。”

    听见这话,李素琴的第一反应,是先看了看苏曼的小身板,心想,就苏主任你这样小细胳膊小细腿的样子,别说抓人了,能不被抓就不错了!

    只是出于“墙头草,两头倒”的心理,李素琴没有点破这一点,只小心翼翼地寻摸着方便自己逃跑的路线,心里头是苦得不得了。

    她心想,自己落在苏曼手里,也真是不知道是该高兴自己不用被送去见公安,还是该悲伤眼她看着就要到手的工作是彻底泡汤的事实。

    想着自己如今做的这里外不是人的事儿,李素琴就恨不得当场晕倒,或是给自己几嘴巴,为她这被猪油蒙了心的行为而感到后悔莫及。

    为此,李素琴是半真半假地痛哭流涕道:“苏、苏主任,我保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求组织再给我一次机会!”

    一心想着要给敢设计自己的人在今天一网打尽的苏曼也懒得辨别李素琴这番话的真假,只说道:“都好说都好说,只要你端正态度,别总想着走捷径,不劳而获的事情,平时多看点书,长长见识,也不用让人随便一糊弄就相信。如今,成了帮凶,可是没有回头路了。”

    看着李素琴被自己一句“帮凶”的话给吓得小脸煞白的样子,苏曼是打了一棒子又给了一甜枣道:“不过咋说你也是知青中的一员,我这好不容易才促成社员和知青之间的友好关系,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破坏了总体大局面。所以,还是那句话,要做一个正直的,对社会有意义的人。”

    说话间,苏曼左右走动着,看着不远处的小树林,总觉得这地方不像是打架斗殴的最佳位置,反而像是……

    苏曼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但还没等她抓住,树林子那头就窜出来了几个明显来者不善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必须要承认,我的状态真的出问题了。可能是前阵子为了全勤奖,我一直为了写够9k字而拼命写9k字所造成的结果就是,我焦虑症复发了。这本书我真的很喜欢,也是我目前唯一一本认真写了大纲、人设的书,所以哪怕数据不好,状态也不好,我也要把它写完,只是可能更新字数和时间上都不会太稳定,但是会保证日更的【敲黑板,不会坑!】。

    接受大家的不接受,但真的希望,我能有一天写出特别好看的一本书,到时候还想能要在评论区看到你们呀。不过这本书就让我先慢慢写,好好练习一下该怎样写出一本更好的书吧——

    PS:我约的封面明天就能出图啦,草稿我已经看过了,特别符合我的预期,希望等拿到图换上新封面的时候,大家也能喜欢,谢谢。

    第42章

    这几个陌生男人的突然出现,让苏曼终于明白算计自己的人目的何在的同时,也让毫无防备的李素琴被吓得惊叫不已,整个人已经吓得小脸煞白,人也不住往后退着。

    年纪已经不算小,又在乡下插队这么多年的李素琴立刻明白这几个一看就不是啥正经人的男人出现在这里,面对自己和苏曼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同志所代表的意义,也终于明白为啥苏曼会说自己让人当木仓使的话的意思了。

    闹了半天,那人根本就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表面上是只需要自己将苏曼带过来以后就能功成身退,实际上却是想要将自己也一起算计进来,毁了自己和苏曼的名声的同时,还能将罪魁祸首的身份嫁祸给自己或是这几个流氓地痞身上,而她在将自己摘出来以后,甚至都不用付出半点代价,就能实现她报复苏曼的目的……

    想到这,李素琴原本还有些飘摇不定的内心,在此刻彻底倒戈向了苏曼。

    但在看着仍站在原处,也不知道赶紧跑的苏曼,李素琴试图以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情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逃跑,决心要跑去人多的地方呼救,到时候带人过来解救她。

    然而……

    李素琴看着已经分成了两拨,一拨围住了苏曼,一拨围住了自己的人,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清白分分钟就要被毁。她双手抱臂,紧紧抱住自己,一脸防备地问道:“你们、你们可别想欺负人!旁边就是郭屯大队,我喊一嗓子,就会有人过来的!”

    围住她的几个二流子不屑地笑了笑,说道:“可别忘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们领头的大哥今年才刚20来岁,大姐你得三十了吧?真当我们没有职业操守,是个娘们就占便宜啊?”

    听到这话,李素琴气得差点没昏过去,连对几个陌生男人的恐惧都没了,说着就要往他们脸上挠。

    这个时候,从一开始看着从林子里钻出来,显然不是只为了路过的几个人走出来,到被他们包围在中间,明显处于敌强我弱状态的苏曼反倒是没有半点恐惧与躲闪,更没有将围着自己这几个人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下流表情当回事,反倒是认认真真地将这几个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笃定道:

    “你们不是麦秆公社的人。”

    这句话一说出口,让故作凶神恶煞的几个男人有些反应不及,只能在沉默了好几秒钟以后,才都心虚地说着:“谁说的,我们就是这个公社的人!”

    但显然,这样色厉内荏的反应是骗不了几乎和整个公社的人都有过碰面,且在记忆力方面颇有天赋的苏曼。

    苏曼紧盯着这几个人,没有深究这个话题,只十分平静地问道:“那好,既然是麦秆公社的人,那你们现在这是为什么在这里蹲守我们两个人,还不许我们离开?难道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

    为首的一个混子长相十分普通,但右脸颊上却又一道手指长的疤痕,这让他本来平平无奇的长相,多了几分凶狠。

    面对苏曼的问话,这位混子头头一口将自己叼在嘴里的野草根吐了出去,狰狞了一张脸,说道:“老子管你是谁,你只要知道,有人看你不顺眼,特意叫了哥们几个过来给你一个教训尝尝!你要是识时务的话,就快点把衣服脱了。放心,虽然你长得是挺带劲的,但就跟我兄弟刚说的似的,我们可不是那地痞流——”

    话还没说完,这位看起来十分凶神恶煞的混子头头就倒在了地上,并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到底是怎么倒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捂着裆/部满地打滚,疼到快要晕倒了。

    看着自家老大疼得仿佛已经灵魂出窍的样子,以及他手捂着的位置,在现场所有人的男性同胞们都不由得感到□□一凉,仿佛已经能感受到他的疼是怎样的疼了。

    所以,到底是谁!

    是谁这么狠心,给他们老大来了这么一下“断子绝孙脚”的?!又是谁,能在他们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对他们老大这么不客气?!

    这个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这个荒凉的小树林里响起:“是我踹的。”

    在场的人听到这句话后,瞬间觉得脊背发凉。

    同时,现场也仿佛是慢动作回放一般,所有人的视线都缓缓地,缓缓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了站在原地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位置的,身量纤细,弱不禁风的……苏曼?!

    被众人紧盯不放的苏曼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好长时间不踹人,没控制好力道。不过等我再踹几个,就肯定不会再失分寸了。保证不会让你们还能有像他这样还有力气在地上打滚的机会,是当场就能疼晕过娶的那种。”

    说着,苏曼活动了一下手脚,对已经被她这番话说得当场麻爪的其余混混,十分礼貌地问道:“所以,你们谁先来?”

    众人:“……”

    危险危险危险!!!

    ……

    作为一个拿着胎穿+穿书剧本的天选之女,苏曼拥有的,不光是上辈子的记忆、生活经验和对书中剧情的了解。她还拥有的,是比其他人多了那么一点点……点点的,力量。

    发现自己的力气可能是比同龄人要大一些的时候,是在她六岁那年,一个同村名叫二狗子的臭小子想要仗着抢走她奶给她的地瓜干时,当时苏曼虽然因为早产而显得十分孱弱,但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本来是想着给这小子推开,跑回家告状,可就是那么随手一推,二狗子就直接让她给推得翻了个跟头。

    想起当年二狗子被自己推到以后哭着跑回家告状,却没有一个人信他说的话时,所表现出来的崩溃模样,让向来热衷于扮猪吃老虎,当时还反咬了对方一口的苏曼不光没有觉得良心不安,反而每每使用起自己这身除了他,就再没人知道的力量时候,还会想起他哭出一脸大鼻涕泡时的样子。

    就好像此时此刻,这几位同样被自己揍到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全都紧紧挨在一起试图互相取暖的混混团伙的成员们,和在一旁没人可抱,只能自己抱自己的李素琴。

    当然了,苏曼是不会无差别打人,连李素琴都一起揍的。她这纯属是作为旁观者,外加险些就成了这群人帮凶,自己脑补过多,给吓的。

    此时,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样弧度微笑的苏曼笑盈盈地看着这几个瑟瑟发抖的二流子,看着他们明显已经生不起半点抵抗心思的样子,苏曼微笑道:“说说吧,你们是隔壁公社的人,还是隔壁县过来的,是谁让你们过来这里埋伏我的,给了什么好处?”

    几个混混讷讷道:“我们是隔壁县下边生产大队的人,找我们的人是个女的,叫啥不知道,但她给了我们二斤肉票,还有20块好处费,说只要我们过来这边等你主动上钩,再给你……”

    “再给我怎么样?”苏曼语气越发温柔地问。

    成功被吓得一哆嗦的混混连忙说道:“我们不敢,真的!我们几个都是一个大队从小长大的兄弟,平时在队里也就是招猫逗狗,干过最大胆的事儿就是偷了大队寡妇养的鸡,这回敢过来这趟也是那娘……那女同志给的太多了!我们是一时糊涂,真没想,也不敢干她交代的事儿。”

    “啊,原来你们只是一时糊涂啊!”苏曼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块大概半斤重,带有裂纹的石头块,掂在手里头,“那你们刚还让我快点把衣服脱了是要干啥啊?”

    被质问的混混看着因说这句话而被踹了一脚到现在还没缓过来的老大,简直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们、我们就是想装装样子给那人看,好让她觉得满意,到时候把答应好我们的钱和肉票给我们。大姐我们真的都是良民啊,干这事儿也是想拿到肉票买点肉吃,解解馋!”

    “看起来,这人跟你们也是空手套白狼啊。”苏曼说着,饶有趣味地看着站在一旁脸色已经快变成调色盘的李素琴,觉得这个对自己心怀恶意的人倒也是个人才。

    然而,苏曼这边话音刚落,还没等她继续说别的,就听见打远处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嘈杂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开口说道:“……我刚刚就是在这边听到了有人喊救命的声音,但我就一个人不敢去帮忙,就赶紧跑去大队喊乡亲们过来一起帮忙,咱们还是走快点吧,看看到底是发生了啥事儿!”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的熟悉感,和这人说着着急关心的话,却难掩兴奋得意的语气,本就对设计出如此恶毒却又过于草率的计划的幕后黑手有一定猜测的苏曼露忍不住感慨道:

    “原来是你想要整我……

    “不光要找人扒我衣服,还要找人过来围观啊……

    “真是难为你想出这么费劲的法子啊,秦招娣同志。”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我的读者宝贝们都太好了,好爱你们啵啵啵啵

    我会在这段时间里,努力调整好过度焦虑的状态,争取固定更新时间,再尽可能多更新的,爱你们!!!——

    PS:新封面已经换好啦,不过可能得刷新几遍才能看到,不知道大家觉得这个新封面好不好看~用的是我最喜欢的紫色~(渴望得到夸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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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头阵子,在于家堡大队和知青们发生冲突的事情结束以后,苏曼就一直忙着招工考试的工作,再加上最近公社和下边几个大队表现得都还算安分,在轮岗期间的大队长们工作也都做得不错,没整出啥幺蛾子的原因,苏曼也就一直没能腾出时间关注各大队的事情。

    不过此刻。

    看着这几个被秦招娣空手套白狼过来的邻县混混,还有自己所处的这一片属于郭屯大队的偏僻小树林子……苏曼就真是真是明白,啥叫“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自己还没去找麦队长和秦招娣的麻烦呢,这两个人就先迫不及待地算计起了自己了?当然,以苏曼对这两个人的智商评估来看,今天这事儿也有可能是这俩人互相算计,自己算是他们能够引对方入套的一个……必备项目?

    趁着秦招娣和被她带过来的人还没有过来,苏曼招呼着李素琴和眼前几个被自己揍得一身全是内伤的混混们,问道:“你们都说不知道找你们的人叫啥。但刚那一嗓子的声音你们都听到了吧?都觉得耳熟吗?”

    本来就为刚刚突然出来的嘈杂声,担心自己这让人当木仓使了的行为会彻底露馅,而紧张不已的李素琴听到苏曼这话,连忙静下心来仔细听了又听,连忙说道:“这个声音就是那个人的,我记得!”

    其他几个混混也跟着点头说道:“没错,找我们过来的人说话又尖又细,就是这个声音。”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和不停说着话的秦招娣所表现出来的越来越兴奋的情绪,苏曼点了点头,对几个人说道:“你们现在,都站去那边,等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们只要点头就可以,明白吗?”

    “那我们大哥……”对于苏曼的话,几个混混自然是不敢不从,只是最开始被苏曼踹飞出去的混混头子被疼昏过去以后,到现在还没醒,这脚步声越来越逼近,一听人就不少,这要是让人看见晕倒着一个人……没法解释啊。

    “就让他继续晕着吧,不碍事。”苏曼被就打算靠这位混混头子当做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说道,“不过那个位置有点不起眼,摆到我这边,最好能在过会儿人过来的时候,一打眼就看见他才好!”

    说着,苏曼还不忘对正想着该如何甩锅给秦招娣的李素琴嘱咐道:“你也是,等会儿啥也别说,听我说就行,等晕倒的这位同志挪好地方以后,你记得蹲他旁边,他要是半截醒过来的话,你就想办法让他别说话。”

    混混们:“……”

    大哥,对不住了!

    李素琴:“???”

    想办法让人别说话……

    捂住鼻子和嘴就行吧!

    混混头子:救命——

    ……

    自打秦招娣被苏曼撸去了妇女主任的职务,又被她知道了自己和麦大壮私情的事情以后,秦招娣的这颗心就从来没能放松下一刻,一直都处于胆战心惊的状态。

    这感觉就像是迟迟未能落下来的第二只靴子一样,被抓住把柄自觉心虚的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松对苏曼随时都能举报自己的警惕之心,一心想着该如何堵住她的嘴,或是抓住她的一个把柄,好让自己能够得以心安。

    和秦招娣有着一样想法的,还有她的姘夫麦大壮。

    当时两个人在已经撕破脸却又因为处于同样的境况,而不得不一致对外的情况下,麦大壮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找个人去做一些能败坏苏曼名声的事情,在过程中安排秦招娣当一个无意中发现的路人。

    到时候,他们两个人可以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由秦招娣负责“捉奸”,吓唬苏曼说要把事情宣扬出去,而这个时候,麦大壮则负责当好人,帮着苏曼和秦招娣说和,让她把这事儿隐瞒下来。

    这样既能给没有把柄制的苏曼造出一个可供他们拿捏的把柄出来,又能借着这件事情将苏曼拿捏在手中,利用她在公社里的位置,为他们继续谋福利。

    比如,恢复秦招娣妇女主任的职务。

    但这些都是麦大壮糊弄秦招娣的。

    在和苏曼谈话以后,麦大壮便打算将自己摘出来,并打算在原计划上进行改动,将败坏名声的对象改成秦招娣,捉奸的变成秦招娣男人,而自己则继续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和事佬。到时候,就又能对知晓这一切的苏曼有所交代,又能彻底甩开秦招娣这个总借着关系要挟自己的臭女人了。

    只是,将一切都设计好的麦大壮没想到在自己即将执行计划的时候,会发生邻县知青跳河自杀,和知青因此与社员之间产生的冲突,以及由此事引发的,公社对于各大队游手好闲分子的全面打击,以至于他连个混子都找不到,只能一直将计划搁浅至今。

    而令麦大壮更想不到的是,秦招娣会在这个时候按捺不住,擅自提前了计划,还找来外县的混子,并把地点安排在了自己现在所在的郭屯大队!

    麦大壮闻讯赶来的时候,苏曼、秦招娣、被秦招娣带来的社员们、不认识的女知青和一帮更陌生的混子们全都在小树林子。

    看着衣着整洁,显然没有被“败坏”名声的苏曼正站在众人最前面激昂地不知道说着啥的样子、秦招娣明显心虚站在人群最外围想要逃跑,却又被那几个混混怒视着围在中间而不能离开的崩溃表情、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陌生男人和在旁边看似是在为这人擦汗,实际上却死死捂着那人口鼻的女知青和围观群众们所流露出来的对苏曼崇拜的表情……

    麦大壮茫然了。

    这,这是个啥情况?!

    ……

    秦招娣看着站在人群最前面,正针对“春夏季中暑如何防止、救治”一主题进行即兴发挥演讲的苏曼那明媚温柔的样子,仍不住地冒着冷汗。

    此刻,她想到的不是别的,是她刚刚先于其他人冲进小树林子时,她当着自己、李素琴和那几个小混混面前,捏碎手里石头的样子。

    和在其他人也跟着进来以后,她立刻变脸,说自己是在送李素琴这位于家堡大队的女知青回大队的时候,遇到了这几个因伙伴中暑而求救的人的,说得好像是真事儿一样谎话时,连眼镜都没眨一下的样子。

    这样的反差在秦招娣心中留下了深深的恐怖印象。让她在五月上旬,这个最是和煦温暖的正午阳光中,没有感觉到半点温暖,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犯冷,不住打着哆嗦。

    实际上,在正面感受到苏曼不光有能力、心计,还有绝对武力以后,秦招娣只觉得眼前一黑,为自己招惹到像苏曼这样拼不过口才、比不过能力、斗不过手段……甚至连找来的混混都治不服的人而感到崩溃。

    所以,她到底是为啥要这么想不开,非要和连石头都能给捏碎的人作对呢!

    想到刚刚苏曼一边捏石头一边看着自己的神情,和此刻她站在人群前面讲话时没有半点区别的笑意盈盈的样子,秦招娣猛地打了个哆嗦。

    她意识到,如果自己没能这个时候跑走的话,那可能就再也无法从苏曼的手掌心中逃出去的。

    想到这,秦招娣四处张望着,一眼就看到了满目茫然的麦大壮,这让她眼前一亮,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供自己甩锅的机会!

    于是。

    在苏曼结束了临时科普讲座会,人群也随之都散去,小树林子里只剩下苏曼、李素琴、邻县混混们、她自己和磨磨蹭蹭着没有离开的麦大壮的时候,秦招娣抢先了一步,开口说道:“苏主任,我坦白我自首我举报——”

    “我举报这一切都是麦大壮指使我做的!因为他知道苏主任你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害怕会像于大海那样被送去县里批.斗,也怕会被下放农场接受劳动改造,所以他就想出了这个主意,让我去邻县找人祸害你,再让我带人过来抓……”

    秦招娣说到这里时顿了顿,小心打量了一番苏曼的神情后,才继续说道:“但我也是在看到他这时候过来以后才明白,找人捉奸的人都是我,最后倒成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是想当渔翁,我也是被他糊弄了啊!”

    说话间,秦招娣已是痛哭流涕,捶胸顿足。

    而一旁被抢了白的麦大壮,也是彻底被秦招娣揭穿了他最初的阴暗想法,将这一切的丑恶都摆在了此时此刻,摆在了苏曼这个险些被害的苦主面前。

    麦大壮气得两眼通红,目眦尽裂。

    要不是有苏曼示意的那几个混混的压制,他恐怕是已经扑到秦招娣跟前,给她撕个粉碎了。

    这真是好一派“狗咬狗”的现场直播,让一直对自己没能目睹赵大志和蒋副主任二人如此对峙场面而有所遗憾的苏曼恨不得当场叫好,为两个有了利益冲突的人互咬下对方“一嘴毛”的表现而感到满意。

    对于这样送上门的“业绩”,和主动为自己想要扶持女大队长的计划却苦于没有空余位置的行为,苏曼自然没有轻轻放过的想法。

    所以,公社一日游,了解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周末啦,周末快乐呀~

    日三虽然轻松了许多,但一章能写的内容好少啊,我这急脾气真是……还是得日万才行,必须得让咱小曼支棱起来!

    所以,一定要争取明天日万.GIF

    动起来!

    第44章

    在这个还没有柯南,那个被称为“小学生死神”走哪儿哪儿死人的角色存在的时代,苏曼这个走哪儿哪儿出事儿,干点啥事儿就遭人记恨的表现,也是让田庆丰深深感受到了自家下属所拥有的,和她解决事情能力一样优秀的,“谁跟她对上谁倒霉”的特质。

    尤其是对于那几个大队长,还有男同胞而言,苏曼简直是他们的克星。

    这才五月中旬,到麦秆公社工作了两个多月,六个大队长就已经被撸下去两个了,这还不算被苏曼批/斗过的家暴男,被她抓起来进行思想教育的大队二流子,和因做错事而被她一起毫不留情惩罚的妇女同志。

    想到早就已经去到农场进行掏粪等苦活累活脏活,力求通过劳动而得到思想改造的于大海、崔田氏,和已经蹲牢子每天干活拔草听课的崔福和崔立春……田庆丰甚至都想给苏曼发个锦旗,内容就写上“让所有犯罪分子闻风丧胆,惩恶扬善的先进个人标兵”这一句话,到时候不把锦旗给苏曼,而是交给各大队大队长,让他们引以为戒。

    不然的话,估计等不到秋收秋种的时候,麦秆公社下边这六个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就都得换成新面孔了。

    此时此刻,看着坐在自己左手边,面色红润有光泽,精神百倍劲头足的苏曼,和站在右边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混混们,田庆丰默默将自己想要问苏曼有没有受到惊吓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问道:“麦大壮和秦招娣两个人互相推诿,都说这件事情是对方的阴谋,和自己没关系。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想法,是打算怎么处理他们?还有这几个邻县人,和那位女知青,你都打算怎么办?”

    苏曼从把麦大壮和秦招娣交给公社民兵组织以后,就一直没有表达看法,只一心坐在位置上认真看着自己那已经写得有些起皱的计划本。一脸平静的样子,像是毫不在意自己险些就中了这两个人的计谋,差点被人欺负的事情。

    面对田庆丰的问话,苏曼连想都没想,直接说道:“对于他们俩我没啥可说的,该咋处理就咋处理吧,咱公社对这种事情的处理也是轻车熟路了,我都听田书记您的。”

    这个反应倒是叫田庆丰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以苏曼过往向来从不留情的处理手段来看,这一次她更是不会放过麦大壮和秦招娣这俩将主意打到她头上的人。可现在看来,她倒是真的不在意,还不如帮别人解决问题时,对待那些施暴者的情绪激动呢。

    “真都交给我处理?”田庆丰没有试探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这个事情和于大海的可不一样,还涉及到了邻县的人和知青,针对的对象也不是普通的社员,而是你这个妇联主任。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真不打算亲自处理?”

    “田书记,您这话说的可是会给人一种,我是一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的错觉,很容易造成误会的。”苏曼和田庆丰共事有一段时间,说话也随着相处起来越发随性起来。她知道田庆丰对和下属之间的相处没有啥□□的要求,便将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定义在了建议在尊重之上的自在。过度谄媚,或是讨好,也不会得意忘形,失了分寸。

    像是此刻。

    田庆丰对于苏曼点出自己言语表达中的不妥之处后,也没觉得她这样有啥问题,反而是在那几个将离开这里赶紧回家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混混绝望的目光中,点头道:“这话的确是会引起歧义,我会注意的。”

    混混们:“???”

    这真的是公社书记,这里的一把手吗?为啥你没有挨过她的揍也这么听她一个黄毛丫头的话啊!

    ……

    对于跟鹌鹑似的站在办公室角落的已经醒过来的混混头子和他身边的混混们,对于田庆丰和苏曼之间对话所表现出来的震惊,两个人是都没空搭理他们,继续说着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理方法。

    苏曼道:“他们两个人针对我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我知道他们俩乱搞男女关系的事情,他们就打算下手为强,找些人祸害我,就等于是他们也能攥住我的把柄,好起到一个互相威胁又被威胁的平衡关系。

    “虽然这两个人的行为的确是十分恶劣,但咱们公社已经有了于大海和崔福两次恶劣事情的发生,再闹出一起事儿来,县里头肯定会对咱们公社有意见的。所以他们俩的话,最好别惊动公安、县里,直接下放到咱这边环境最惨的农场就行了,至于具体怎么处理他们……”

    说到这里,苏曼略有有些为难道:“田书记您也知道,招工考试刚结束,那还有二百来份卷子需要我去处理。而且,麦大壮这次被抓走,郭屯大队那边就等于没了大队长,还得再赶紧安排一位临时大队长,并进行大队长评选工作才行,所以……”

    田庆丰明白苏曼话里隐含的意思,也知道她最近的确是有些风头太盛,引来了公社不少人的议论。想来,苏曼应该也是知道了这一点,才会半路转道说要去帮助解决知青的问题,办了一场招工考试来转移视线。

    但这也是田庆丰为啥会想要让苏曼和民兵组织一起负责处理麦大壮和秦招娣的原因。

    公社民兵组织里大多数都是公社和各大队的男社员组织的,对于女同志的看法多少是有些……这让他们对于苏曼这个才来到公社两个来月,就已经成为公社二把手,且做出了不少针对男同志事情的妇女主任产生了不少意见。

    田庆丰本意是想要让苏曼过去和这群人共事处理一下这件事,借助她这次险些遭难的经历,和这次犯错的人不光是有麦大壮这个男同志,还有秦招娣这个女同志的绝佳机会,来缓和一些双方的关系。

    只是就像苏曼话里所代表的隐含意思那样,她都已经转移视线,将工作重心放到了各大队知青身上,等于是退了一步,给民兵和公社的男同志们一个台阶下,那再让她主动和民兵那边一起处理这件事情,就的确是有些不妥,也容易打破眼下的平衡,让苏曼低民兵组织一头。

    想到这里,田庆丰彻底打消了念头,说道:“既然这样,那小苏你就继续忙活招工考试的事情吧。不过就像你说的,郭屯大队不能没有大队长,那这事就也交给你来负责吧,临时大队长和大队长评选事情都由你来。”

    “还有——”田庆丰说着,指了指那几个“鹌鹑”问道,“这几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虽然他们都是邻县的人,但也没必要上升到联系邻县领导,进行交涉的地步。对了,还有那个女知青。”

    “女知青我已经让她回生产大队了。她被秦招娣糊弄住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想要通过这次招工考试,好能够摆脱现在天天下地干活的日子。因此我觉得,对她而言最好的惩罚方法,应该就是让她因为这件事情而不能再参加任何招工考试,只能继续当知青,所以……”

    苏曼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对毫不所致,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李素琴最残忍的处理办法。同时,她又看向那几个“鹌鹑”,说道:“至于这几位邻县同志,也都交给我来处理吧,保证不会影响到我们两县的关系,还能让他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田庆丰点头:“可以,那就都交给你来负责,辛苦了!”

    苏曼微笑道:“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混混们:“……”

    吾命休矣!!!

    ……

    在带着这一群面露视死如归表情的“鹌鹑”们离开公社书记办公室的时候,苏曼和正巧过来办公室的公社民兵连长碰上了。

    晚期大男子主义患者的民兵连长皮笑肉不笑地同苏曼打了声招呼,并在她回以问好的时候,含沙射影道:“苏主任,作为负责公社妇联工作的唯一同志,我希望你能明白,何为分工。苏主任你如今年纪还小,还是要脚踏实地的好。”

    “当然,每个人都应该脚踏实地,尤其是应该像陈连长您好好学习。”苏曼笑着回答了对方,像是根本没听懂对方话的意思一样,认真说道,“陈连长今年得有48了吧?挺好,挺好的。”

    说完这话,苏曼没有给这位民兵连长反应的时间,直接带着身后这几个“鹌鹑”离开了。

    听着苏曼这莫名其妙的话,看着这几个生面孔朝自己看过来的同情目光,陈连长琢磨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他从田庆丰那里离开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苏曼这是骂自己年纪不小却官职小,说是脚踏实地,实际上就是原地踏步呢!

    陈连长:我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见!

    但实际上,田庆丰想要维持公社内部平衡关系,对苏曼和民兵组织之间矛盾的担忧,以及民兵组织这明显自作多情的不满态度,苏曼是全都不知情的。

    尤其是田庆丰脑补的,啥她不参与处理麦大壮和秦招娣的事情是主动退让,专注针对知青的招工考试是为了避其锋芒……屁!

    在带麦大壮和秦招娣回来公社以前,就给他们俩当场表演了一番啥叫“空手劈石”的苏曼对于两个煞白的脸色是早就没了处理他们的想法,也知道他们俩一定是会主动承认,还知道该说啥不该说啥。

    所以,她为啥要想不开去处理这种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啊。

    ——是负责郭屯大队大队长选拔,按照自己的想法确定大队长这样的实权不香吗?还是尽早完成招工考试相关事情,继妇女群体之后再把知青力量也尽收麾下不好吗?

    苏曼在带着几个被自己教训过的邻县混混们离开公社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刚刚陈连长站在的位置,毫不掩饰地对这几个人问道:“知道为什么我刚刚那么快离开那里吗?”

    混混们摇头:“不知道。”

    苏曼认真道:“因为不能靠近脑子不灵光的傻子,会变得不幸!”

    混混们:“!!!”

    这样简单的两句对话,在之后这几个混混回到邻县,渐渐传成了“不要靠近麦秆公社的人,会不幸!”。并在未来仍脚踏实地当着民兵连长的杨连长去到邻县进行学习的时候,让杨连长成为了被疏远的对象。当然了,同样曾经在麦秆公社工作的,说出这句话的罪魁祸首苏曼,也没能逃过自己坑自己的flag。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因为她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并且还只限于麦秆公社。

    ……

    “你们几个回去还是好好干活。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不管是当工人还是种庄稼,都只有勤劳才能让你们过上想要的生活。像我,我还是公社的妇联主任呢,不也还是得在目送你们离开以后,继续回去批卷子、忙工作嘛。”

    看着这几个继南家湾二狗子以后再次知道自己所拥有金手指的邻县混混们,苏曼在一拳打断一棵小树,表示这棵树算是自己送给他们来这一趟的践行礼物,得到了他们煞白得快要昏过去的脸色以后,她又从兜里掏出了二斤肉票,也一并塞到了他们手里,说道:“这个给你们。回去吃点肉,下地干活也能多点力气。”

    混混们:“!!!”

    说实话,这些混混们说是混混,但都是穷人家的孩子。邻县比花阳县要穷不少,因为没有工业厂子,所以哪怕这几个孩子所在的大队已经算是能吃饱饭的了,但相比较麦秆公社而言,也还是差点。他们干这种事儿也都真的是头一回,为了肉票和钱,想着改善改善家里伙食,才一时糊涂。

    这几个人几乎都是那种家里头有好几个兄弟姐妹,上头有哥哥姐姐下头有弟弟妹妹,最是中间的也最是不受重视的。也因为这样,才会吃不饱穿不暖,得不到父母兄弟关注的,这让他们没有得到过正确的来自父母的教育,才让他们不分黑白对错,只隐隐觉得这样做不太好,但想到能得到的钱和肉票,也还是咬牙来做了。

    而在这起中,除了领头的混混岁数大一点外,其他都是半个孩子,有几个还没苏曼岁数大。

    “你脸上这道疤是到底是咋来的?”苏曼在这几个人明显被自己的话和行为感动到,完全忘了自己对他们挥拳头的样子,有些受不了煽情地问着明显红了眼眶的混混头子。

    “是,让我爸打的。”他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疤,低声说道,“不过他现在不敢打我们了,我已经能打过他了。”

    听见这话,苏曼沉默片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心想说什么最后只化为一句:“虽然你们在邻县,但我也会时不时关注你们的。所以,不要再被骗过来做坏事了。有机会的话,我会再找你们的。”

    原本还十分感动的混混们,一听到苏曼说还会继续关注他们,甚至再找他们的话的时候,只觉得所有的感动都变成了惊悚了。

    这个说法,无异于是还会继续出下一部的恐怖电影结尾时,总会出现的类似于\"i will be back\"的字样。

    面对这番话,混混们当场扛着被砍断的小树就跑走了。

    想着以后可以找他们干活的苏曼:“???”

    好叭,既然你们没回答,那就当是同意了!!

    ——

    在招工考试结束后的第五天,苏曼就在加班加点的批改试卷中,将共计223份试卷都看完了。

    根据笔试成绩,和之前由调查问卷所汇总出来的知青信息,苏曼筛选出了她认为值得培养的人名单,只等着之后的面试和实操成绩出来以后,再决定来负责“扫盲班”的人选。

    相比较笔试考试,面试考试和实操考试要容易得多,只是相比较统一笔试考试而言,面试和实操需要花费的不是精力,而是时间。

    苏曼用了整整两天半的时间,才成功在每个人限制只有五分钟时间可以用来在面试中展现能力,和一天工作八小时的情况下,紧卡着时间面试完了这223个人。

    而在这之后,她又是马不停蹄地针对每个人所填写的调查问卷,和在之前笔试考试中所写出来的擅长与爱好,给了所有人一个准备的时间,并在又一个礼拜六日的时候,进行了更具有专业性的实操考试。

    喜欢看书的,擅长学习的,可以从公社小初中学校借一套教材备课,比拼讲课的能力;喜欢画画的,擅长美工的,则给了一个统一的主题,比拼当场绘制宣传画报的能力;还有擅长工科类的、热衷于生物学的、懂得土壤环境的、跟父母学过技术的……这些在苏曼看来都是可以展示出来,也是她十分欣赏的。

    因为不管在哪个国家,哪个时代,人才永远都是宝贵的资源,是让社会进步的不可或缺的存在。所以,苏曼愿意给这些被压抑在农村已经太久太久的知青们最多的选择,最大的自由,与最能展现自我的机会。

    ——只要他们勇敢,敢于表现。

    ——只要他们热爱,热爱学习。

    ——只要他们谦虚,愿意请教。

    ——只要他们忠诚,忠诚国家。

    只要他们能做到,苏曼就绝不言败。

    ……

    这一次的招工考试,从决定开始到宣传报名,到笔试、面试、实操考试的完成,再到苏曼根据这223名知青所具备、表现出来的能力,将他们划分到了各个小组,以帮自己实现整个公社我的大改革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份的事情了。

    206名知青,和17名来自各大队的社员里,合格通过三项考试的人,一共是102个人。其中,通过考试的知青有95个,社员是7个人。

    这个通过率不算低,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笔试成绩和实操成绩上表现得不够出彩,让苏曼对于他们的学习能力有所质疑。另一部分则是在面试中,由苏曼提出的对于同大队知青中人际交往问题中,几乎是被全员提名,侧面证实了品行存在一定问题的人。

    如果不是苏曼对这次考试的要求过于严苛的话,这个合格人数可能还能更多一些。

    不过合格率是合格率,苏曼可不是那种被人一吹说能力有多强就飘飘然到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的人。她清楚,以自己目前的能力来看,她还没有办法将这一百多人全部安排上岗到位,必须要分批来进行才可以。

    苏曼看着自己手写出来的人名单,对负责通知考试成绩的同事小汪说道:“先从这合格的102个人里面,选出擅长教学的人出来,以全科擅长为主,选30个人左右,到时候给每个大队安排五个人,主要负责被分配到的整个大队成年人的扫盲工作。”

    “只负责扫盲工作吗?”小汪忍不住问道,“咱们公社早几年也响应过上级号召进行过扫盲,但大队群众们学习的热情并不算高涨,效果也很一般。”

    “从前学习热情不高涨,是因为大家都觉得学这个没用,学来学去也只能回家种红薯。但现在不一样了,被选出来的这三十个人就是活例子,能让这些人在跟着学习的时候,就想到他们原本也跟自己一样是要下地干活的,可现在却只需要教他们念书就能不用干活还能得工分,轻轻松松的。这要是换做你,看见这个,心里头刺挠不刺挠?想不想也跟他们也一样?”

    小汪听完苏曼的解释,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要不得说是苏主任呢,就是厉害!”

    “先别顾着夸我,活儿还没安排完呢。小汪你这去一趟大队不容易,可不能光通知这几个人就完事儿。”

    “这我当然知道,所以苏主任您有啥事儿尽管安排,我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苏曼看了一眼越来越像小刘的小汪,继续说道:“不光是要挑这三十个人负责各大队扫盲班的工作,之前我记得有几个知青因为父母都是纺织厂或是服装厂的工人,所以也都有点手艺,还有那几个通过考试的社员们,也有擅长做衣服的,对吧?”

    小汪点头:“这个我也记得,有个知青在实操的时候还带了特意让爹妈给邮过来的家伙什,直接染起了布,最后出来的花样还挺好看的呢。”

    “那就把这些人也调动起来!”苏曼说着,将自己那本不过几个月就已经快要写满的本子拿了出来,翻到她之前画过的各大队地理建筑图那一页,认真说道,“各大队都有暂时废弃的平房可以用,你要调动起那些有手艺的人聚在一起,成立一个妇女培训基地。”

    “妇女培训基地?”小汪又不明白了,“苏主任,您是想要培训整个公社的妇女学习纺织,染织和制衣的技术?可是咱们县虽说没有制衣厂,但是是有纺织厂的,那里有专门干这个工人,就算是学会了,人家厂子也不会招她们当工人的。”

    苏曼笑道:“我当然知道县里面是有纺织厂的。我还知道,县里纺织厂的工人数量已经饱和了,但这些工人所能够完成的产量却远远达不到厂里头所要求的需求量,如今已经是一年比一年盈利少,县里领导对此都很不满意。”

    这个讯息是苏曼早在高中毕业后,迟迟没有找到工作的时候,为了能够尽快找到一份适合的工作,好能够让当时还不知道穿书事实,过上理想中的悠闲又有钱的生活时,所调查出来的。

    对于麦秆公社而言,花阳县是值得人向往的,全是工人的地方。但实际上,这里并非是工业县,又加上地处偏远的原因,各厂子所生产、制造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地区内自产自销,在全国的县级单位而言,经济发展基本上可以说是得从后往前数的那种,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厉害地方。

    除了苏刚山所在的机械厂是属于市机械厂的分厂,不用担心厂盈利和销售,香烟厂又向来闷声发大财以外,花阳县其他的厂子,包括纺织厂,基本上在这个特殊年代,在花阳县这个道路并不发达方便的地方,也都只能是勉强达到收支平衡。

    而这,也是苏曼打算以公社为单位,成立一个妇女培训基地的原因。

    妇女想要平等,想要真正拥有话语权,想要摆脱现在虽有她顶在前面的家暴男,真正改变男人想法,得到尊重的生活,就必须要先得到一份能挣钱的工作。

    有一句话说得好,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首先要有钱,才能有底气、有话语权,

    然后才能通过继续努力,得到地位和尊重。

    你说妇女在家里家外忙活累不累?

    肯定是累的。但这在男人看来,这就不叫累。

    为什么?因为他们内心没有对家庭妇女应有的尊重。

    苏曼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打破封建思想,让妇女从家庭中解放出来,能够凭借自己的双手获取金钱、平等和尊重。

    所以,她现在的想法很简单。

    第一,就是先扫盲,让大队的男女老少学知识,明事理,人人都要学习法律,知法懂法才能知耻,并对自己从前的行为有所顾虑与限制。

    第二,就是开展妇女培训基地的工作,啥样的技术都要拿出来共享,尤其是纺织相关的手艺是一定要学会的,这样才能方便苏曼到时候去和县里的纺织厂联系。哪怕是先做廉价劳动力,她也要让这些妇女同志们知道,她们不是白吃饱饭的,而是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赚到钱的。

    对了,在大队成年社员们进行全体扫盲的过程中,还得同时进行重建大队小学的事情。

    想要彻底改变麦秆公社整体落后思想的风气,靠这些只能通过约束与规范才能有所改变的成年人是不可能了,只能靠这些祖国的花骨朵们了。

    不光要教授他们知识,还要教他们做人的道理,与独立的意识。

    只有这样,才能从最原始的根子上改变这个公社。

    所谓,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基础教育是必须要从现在开始——

    苏曼在本子上认真写着:每个生产大队都必须要有一间供给孩子们读书的教室,与配套的桌椅板凳、课本和任课老师,力求每个孩子都能得到德智体美劳的全面学习与发展!

    想到这,苏曼又对小汪说道:“我记得在之前的调查问卷关于家属那一栏的填写内容里,有两个男知青的父亲是在砖厂工作?我记得一个叫赵磊,还有一个是叫周爱国吧。小汪你去各大队通知的时候,辛苦帮我找一下这两位知青,让他们过来公社一趟……”

    “还有,告诉其他那些考试合格但还没有被安排工作的知青们,公社对他们另有安排,让他们在学习方面不要松懈,告诉他们,等安排工作的时候,我要对他们的专业能力进行考核。”

    “明白,我立刻就出发去通知他们!”

    ——

    “……扫盲班会在六月份正式开始,到时候整个大队的人都必须要参加,三个月为一个阶段,到时候苏主任会安排考试,对所有人参加扫盲的社员们进行能力考评,这个将会作为决定明年劳模人选的考核内容。”

    小汪在各大队通知成绩和对部分知青安排的事儿,可以说是一石惊起千层浪,让几乎整个公社都像是滴落进热油的水一样,彻底喧腾起来了。

    知青们兴奋,社员们激动。

    早几年的时候,公社也组织过扫盲工作,但那个时候是负责扫盲的人不上心,照本宣科给从来没念过书的社员们说得是云里雾里的,让本就对学习知识没啥兴趣的社员们更是敷衍了事,学来学去,认识的字还不如《亮剑》里面的李云龙多。

    但现在不一样了,学会读书、识字的话,就能参加公社组织的招工考试,到时候就能被安排工作,不用下地干农活就能得到满工分的待遇,让社员们对那一百多个通过考试的知青眼红得不得了,也十分后悔自己没能在年轻时候好好学习,更没有送自家孩子去学习。

    如今一听说公社又要组织扫盲工作了,不用小汪动员,大伙儿就都兴奋不已,争着抢着说要参加扫盲班。不光如此,有那心细的还拉着小汪不撒手,说来说去都是在说自家孩子的教育问题。

    这让原本还苏曼过于理想的,要给每个生产大队里都重建小学的想法而感到不现实的小汪是彻底服气了,却不敢将苏曼的计划暴露出来,只能敷衍了几句“回去以后和苏主任汇报”这样不痛不痒的话后,继续朝着下一个生产大队走去了。

    在一个大队接一个大队都得到消息以后,也终于轮到了于家堡生产大队。

    三十来个知青中,有近一半的人通过了考试,而在这些人里,又有三个被选中参加扫盲班的工作。

    虽然这其中有一半的人都没能通过考试,但另外一半人的合格成绩,以及这三个人马上就能上岗工作的消息,也让没能成功上岸的知青们感到了振奋,看到了希望。

    让原本还没把这次招工考试当回事,只是出于对苏曼这个的的确确是办了不少实事的领导信任才参加考试的,和已经通过考试但却还没能被安排工作的知青们完全不需要小汪的提醒,就已经兴奋地投入到了新一轮的复习中了。

    而已经确定能够参加扫盲班的三个人,也同样没有松懈,更是认真地凑到一起,开始准备备课,想着等扫盲班正式开始以后,她们该咋样才能教会社员们更多的文字与知识。

    赵兰妮和陈秋苹也都通过了考试,不过她们已经都开始了为各自梦想不断奋进的学习之路,并越发坚定了她们的理想信念。所以,虽然她们也在学习,但相比较其他人都快要头悬梁锥刺股的冲劲儿,两个人还是稍显落后了一些。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苏曼也知道她们参加这次考试一是是为了支持,二是为了验证一下自己的能力,安排工作啥的,是不可能的。

    早就知道自己必然会落选的李素琴将众人为了这个消息而激动、向往与欣喜情绪都看在眼里,只觉得自己像是吃了黄连一样,嘴苦心也苦。

    她想,要是自己能在报名招工考试以后认真学习、准备,而不是一心只想走歪门邪道的话,是不是她也能成为这其中一员,哪怕第一次没能考上,也还是能将希望留给第二次的考试呢?

    但不管考几次,能不能考上,李素琴也觉得那样要比她现在这样,彻底上了苏曼的黑名单,再也没有机会去改变好。

    李素琴咬了咬嘴唇,走到赵兰妮身边,小声道:“兰妮子,这是我之前借你的十块钱,还给你……还有,对不起,我之前对你态度不好,希望你能原谅我。”

    看着手里被李素琴塞过来的十块钱,赵兰妮沉默了片刻,没说别的,只扬了扬手里的书,问道:“素琴姐你要看书吗?”

    李素琴:“……要,我要看书!”

    在这个距离恢复高考还有八年的1969年里,由苏曼所引发的“蝴蝶效应”,让麦秆公社这个人人皆知的贫穷落后的公社内部卷起了一波“看书”潮,让这些原本在恢复高考后无望录取的人们,成为了会在未来因录取人数众多而登上报纸的一张张笑脸。

    这像是一颗种子,被苏曼不经意洒落在了每个知青,和想要和知青一样能够通过考试的社员心中,只等待着在未来恢复高考的时候,一举突破泥土,成为一棵参天大树。

    ……

    公社,办公室。

    没能亲眼目睹各大队知青与社员们因为小汪的到来而狂欢不已,并更加信任、崇拜自己的苏曼正在办公室里等待着赵磊和周爱国的到来。

    常言道:要想富先修路。

    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也是苏曼深以为然的。

    但在这个大部分道路都还是泥土路,整个公社最好的一条路也只是一条石子路的现实情况下,修路这件事被苏曼放到了本子后半部分所要进行的计划中。这个事情至少她现在能够实现的。

    所以,修路的计划被搁浅,就得再想个别的又能改善生活,又能给公社创收的事情。

    而就在刚刚她和小汪说着要重建小学,并要在每个生产大队里都给孩子们一间可以学习的教室时,一直苦恼于不知道该如何改善整体生活,而不仅仅是针对妇女工作的苏曼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建砖窑,烧砖!

    花阳县没有砖厂,但它所在的葵花市里是有砖厂的,只是对于县城、公社和生产大队的人而言,市砖厂生产的红砖可不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能用得起的。

    至于为啥在用不起的情况下,不去想办法建砖窑,独立生产……只能说,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对于砖头,人们不光是用不起,更是不需要和不敢想。

    城里的工人们住的是厂子分配的筒子楼,或是早就盖成的,像是苏曼县城的家那样的小四合院,几乎没有需要用到砖的地方,这是不需要;而乡下的社员们别说砖房了,石头房都盖不起,住在都是自己搭建的最普通也最落后的泥土房,这是不敢想。

    但苏曼向来是一个敢想敢做的人,尤其是在花阳县连一个砖厂都没有的情况下,建砖窑这种绝对利大于弊的事情在她看来,是势在必行的!

    不过,建砖窑这种事情可不是光靠嘴皮子一碰就能完成的,都看过《平凡的世界》,那想要烧出好砖可不是随便垒个窑出来,就能通过努力完成的,是需要绝对的技术指导的。

    而在这个时候,来自五湖四海的知青们的能力就体现出来了。

    比如这个来自于南方城市的赵磊。

    也比如这个来自寒冷北方的周爱国。

    既然花阳县没有这样的技术,那她就利用外地知青来创造获取技术的办法。

    这两个人的父母都在他们各自的城市所城里的砖厂工作。苏曼想,哪怕自己手气再差,能找到的这两个仅有的和烧砖有关系的知青和他们的父母都不懂得烧砖技术,起码也算是一条能帮助自己找到技术师傅的途径。

    想到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苏曼想,这应该是她的砖窑……不是,是赵磊和周爱国到了。

    “请进——”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是你们日万的宝贝啦![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写到8K字的时候突然有点过敏,搞得我最后两千字都是一边挠一边写。本来还想着能在11点以前发出来的_(:з」∠)_哎,过敏体质真的伤不起,刚吃了一粒西替利嗪,准备睡觉去啦,晚安晚安~=3=~感谢在2021-08-20 22:13:33~2021-08-21 23:4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果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被苏曼挖掘出来的赵磊和周爱国,这两个有着能够帮助公社这边成立砖窑的家庭背景的同志,是同批被分配到田家庄公社的知青,两个人都已经在这里插队快两年,都不再是初来乍到时的愣头青了。

    但就第一印象而言,哪怕两个人极力克制,苏曼也还是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两个人似乎并不太友好的关系。

    尤其是在来自北方黑土地的周爱国开口自我介绍时那一嘴大碴子味儿,说着说着就表现出十分紧张,并忍不住开始挠头憨笑的样子时,赵磊那嘴撇撇的,白眼翻楞的,就差在脸上写着“瞧不上”三个字了。

    而等到来自南方人人都爱吃醉蟹的大城市的赵磊操着一口标准的吴语普通话,开口就着重介绍自己城市有多么多么好的时候,周爱国那张端正的国字脸上,也同样露出了极大的不满。

    苏曼看着这两个人毫不掩饰自己对对方的排斥情绪,却又因为当着自己的面儿而不敢暴露全部,只能暗搓搓搞点小动作的样子,心想,这俩人倒是都挺有趣,但也都挺不懂得掩饰自己内心想法的。

    对于这样的人,苏曼觉得这俩人要真是能对公社建砖窑起到关键作用的话,自己倒是可以培养培养他们。都是高中生,也都是工人子女,在这次招工考试中两个人似乎也是铆足了劲儿,成绩都比较优异,学习能力也强。

    只是,情绪外露这点得好好引导一下,好好培养一番的话,这俩人也愿意吃苦的话,没准儿这未来砖窑、砖厂的骨干人员,就是他俩了呢!

    不过,现在说那些还太早,当务之急是要先确定两个人究竟有没有办法帮助公社建设砖窑,成立砖厂的事情提供技术帮助。

    “咳咳!”苏曼假意咳嗽了一声以后,两个本就对自己会被特意叫过来,和传说中的苏主任见面的事情而感到费解的人都立刻停下了各自的小动作,站得笔杆条直地,等待着苏曼发号施令。

    在苏曼咳嗽了一声后,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拿出了一个厚厚的文件册的表现,两个知道自己通过了考试却没能成为第一批被分配去扫盲班进行扫盲工作的人都十分紧张,为苏曼叫他们过来的目的而感到忐忑。

    两个人心想,他们是真的啥都没干过,除了看彼此不顺眼以外,最多也就是私下里小打小闹互相使绊子,但也都极有分寸,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流血事件,对女知青也都注意分寸,对当地女社员更是保持距离,从来没干过出格的事情。

    所以,这位威名在外的苏主任特意将他们叫来公社办公室,到底是为啥呢?

    苏曼可不知道自己只不过为拿一下归档在册的调查问卷的工夫,这俩人就已经脑补出了这么多东西。她只一心翻着了两个人资料所在的那一页内容。

    看着分别被放在册子左右两边的资料,她想了想,直接开口道:“两位知青同志,你们在这次招工考试中的实操成绩拉低了你们的分数,使得你们两个人都没能被选上参加扫盲班。所以,我今天叫你们过来,也是想给你们一个比进扫盲班还要好的机会,就看你们能不能把握住了……”

    “是什么机会——”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着,又在脱口而出后觉得这样太过急切不够礼貌,便又通步调地停止了发问,并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心里暗骂了一句:“学人精!”

    “苏主任,能请问一下,侬讲得是什么机会么?”赵磊是个标准的南方奶油小生的长相,说起话来也是习惯咬文嚼字,虽然两年插队的生活让他原本白净的脸蛋变成了煤球蛋,看上去也和麦秆公社本地人没什么两样了,但一开口,还是能从他的口音中听出他的不同与骄傲。

    “当然可以。这本来就是有商有量的事情,是要建立在你们同意的情况下才能继续往下谈的事情。”苏曼说着,将手里摊开的本子翻转了一圈,示意两个人看,“这个是之前公社要求你们填写的调查问卷,在公社共计有206名的知青里,只有你们两个人身上,有我看重的点。”

    听到这话,两个本就互相瞧不上的人都低头看向对方的资料内容,心想像周家国(赵磊)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和自己有共同的点。

    周爱国虽长得五大三粗的,但却心细如尘,比起一个劲儿盯着他信息看来看去却看不到重点的赵磊,他只左右看了两眼,就立刻指出了相同点:“我们两个人的家庭关系这一栏中,关于父亲工作地点的这点是相同的,赵磊的父亲和我爸,他们都是在砖厂工作。”

    “这怎么能叫上一样?!”赵磊小声嘀咕道,“我爸爸可是在我们沪市最大的砖厂当技术师傅,他头阵子还写信说等明年就能升成八级工了,你爸爸不过是在你们县城的砖厂的工人,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的呀。”

    周爱国瞥了赵磊一眼,轻描淡写道:“我爸也是技术工,虽然砖厂是在县城,但我爸不用等明年,他现在就是八级工。”

    赵磊:“……”

    看着赵磊被周爱国的话,气得整张脸都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似地样子,苏曼忙弯起手肘撑着桌子,双手相握住地挡住了嘴角险些露出来的笑意。

    这两个人可真是互不相让,互相比拼还不够,还要拼爹?不过比起未来很久很久以后那一句会轰动全国的“我爸是李刚”式的拼爹,苏曼还是更喜欢这样拼实力。

    一个北方黑土地上的砖厂八级工。

    一个南方大都市里的砖厂七级工。

    这两个绝对拿得出手的爹,可真是让苏曼原本还担心自己会手气臭到连一个技术工都拼不出来的心情,一下子就放晴了。

    再看看两个人这互相瞧不上的相处模式,苏曼更是眼冒金光,思考起了该咋样利用这俩人对彼此所持有的偏见态度,来成为一个突破口,让这俩人愿意将各自的父亲喊来教技术。

    南方和北方的烧窑烧结砖的技术应该会有所差别,到时候自己可以利用两个人互相都不服气这一点,让这两个斗嘴都不会说啥难听话的单纯小知青,为“不蒸馒头争口气”这句话而越发不愿意输给对方。

    男子汉大丈夫,既然要比,就不能比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能比的,当然是要比谁烧出来的砖质量更好了!

    到时候,可以让他们把南北技术工请过来,亲自教技术,他们学技术。等到他们将各自父亲所擅长的南北方不同的烧砖技术学会,并学通学精以后,苏曼可以组织一场友谊赛,从中选出一个正技术工和副技术工出来。

    同时,还可以借此机会,让他们将南北不同的烧砖技术融会贯通,好让麦秆公社的砖厂,成为独一份的存在!

    想到未来麦秆公社烧出来的砖被送往全国各地的景象,苏曼再看向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时的目光,就越发热切了起来。

    这可都是宝贵的人才啊!

    是公社的“移动砖窑”!

    面对苏曼这灼灼的目光,赵磊和周爱国就是再迟钝,也感受到了不自在。心想,这苏主任人长得挺好看的,咋看我(们)的眼神就跟看猪肉似的呢?

    周爱国被看得有些受不住,黢黑的肤色都泛起了红,连忙开口问道:“苏主任,您找我……和赵知青过来,是因为我爸和他爸都是砖厂技术工?”

    苏曼点头:“公社目前有计划想要建砖窑,尝试看看能不能烧结砖出来,以帮助公社和大队社员们进行一些工商业方面的增产,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技术与人员,所以我在看到你们的资料后,就想要邀请你们加入公社砖窑的工作,到时候可以请……”

    赵磊听到这话眼前一亮,对于现在他而言,只要不干农活,干啥都行!可还没等他表态,苏曼和他就都听见周爱国开口说道:“可是我们两个人的老家距离麦秆公社都不算近。”

    不同于赵磊听到这话以后所表现出来的激动与跃跃欲试,周爱国在听到这番话后表现得十分理智,直接开口,礼貌地表示了自己委婉的拒绝:“从沪市过来这边需要多久我不知道,但要是从我们那旮瘩过来的话,坐火车起码得三天才行。而且烧砖不是一学就会的东西,真要想学的话,可就说不准得学多长时间才能学会,所以……”

    “所以,不需要你们请两位叔叔过来。”

    “???”

    完全没把周爱国的顾虑当回事的苏曼,笑着说出了一个让周爱国和赵磊都无法拒绝的条件:“只要你们愿意,并且保证可以将技术学会,带回来公社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开介绍信,让你们回家去学——”

    “我给你们两个人三个月的时间学习,要求就是要把从建砖窑到烧结砖的技术全部学会学精,只要能够达成这个要求,再回来公社,你们就不用再上工,而是能成为公社砖窑的技术骨干,也就是公社的工人。”

    苏曼说着,给了一颗甜枣又打了一棍子地说道:“当然,如果你们仍然不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转身,打开办公室的门,回去田家庄生产大队继续劳作。就像我最开始说的那样,你们俩的成绩是合格,但实操能力太差,想要被安排工作,我能给的就只有这一条路,只看你们愿不愿——”

    “我愿意!”

    在听到苏曼说能给自己开介绍信,让自己回家去学习的话以后,赵磊就已经激动得不得了了,哪儿可能会放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连忙说道:“苏主任,我们家不光我爸会烧砖,我爷爷也会,我爸的技术就是他教的!所以,我也保证能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学会这项技术!”

    赵磊是真的太想回家了,哪怕这次回去只有三个月,还是为了学技术回来建砖窑,烧砖,他也不愿意错过!

    但想回家看看爸妈亲人的又哪光他一个人,周爱国也想啊。

    只是刚刚已经委婉表示拒绝的他不知道该咋把话找补回来,也不知道苏曼在确定了赵磊能学回来技术以后,还愿不愿意再将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便只能踌躇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些啥,才能让自己也能回家去学习技术,顺便再看看父母兄弟们。

    “周知青也一起吧。”

    看出周爱国明显不知所措的样子,苏曼没有为难他,主动递了个台阶道:“正好,我也想看看到底是沪市的烧砖技术好,还是黑土地上的烧砖技术强。这可是对你们两个人的考验,三个月的时间,我可要看看你们俩谁学得更好,更厉害!”

    在成功将这两个年轻人的斗志点燃后,苏曼也没说别的,只安排两个人先回去大队收拾东西,等通知。等介绍信开好以后,公社这边会出钱帮他们买车票,具体时间听通知。

    “对了——”

    苏曼喊住两个人,嘱咐道:“这件事情暂时是不对外公开的,所以等等你们回去大队以后,别人要是问我找你们有什么事儿,你们又为什么收拾东西的话……”

    赵磊和周爱国难得默契,异口同声道:“我们就说是有了调动安排,要去其他生产大队!”

    ……

    实际上,苏曼作为公社妇联的主任,是有开介绍信的权利的。只是,介绍信好开,送知青去学烧砖技术的事情,却没那么简单。

    毕竟这是事关建砖窑和砖厂这样关乎整个公社和社员们的大事,她虽然已经把话说出去了,但也还是要和田庆丰说一声,由他亲自来开介绍信才行。

    而且,不光是要开介绍信,苏曼也得和田庆丰合计合计,看看是主动联系两家砖厂提出想要学技术的请求,给赵磊和周爱国过个明路,还是只借助两个人父亲的帮助,私下里学习。

    苏曼说服人听自己安排的口才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在面对也同样有着想要改变麦秆公社生来“穷命”的田庆丰时,她这“口吐莲花”的技能更是跟开了挂一样,基本上就没有失败的时候,只是在说服时间上的长短有所区别罢了。

    在就送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回各自老家学习烧砖技术这个问题上,苏曼对田庆丰进行了整整一个礼拜的“魔音灌耳”。

    讲事实、摆道理、列数据……

    总之,苏曼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车轱辘话轮番跟田庆丰说,一直说到他耳朵都快要起茧子,实在受不了也成功被洗脑了后,愿意联系两家砖厂提出学习请求,并写下介绍信后,苏曼这才算停。

    田庆丰在介绍信上盖好公章后,看着在一旁露出满意笑容的苏曼,啼笑皆非道:“小苏,我算是彻底服了你了,你天天说这么多话,嗓子不疼吗?还有,你今年是真的只有十九吧?上次你说你爸送你来的时候,正赶上知青闹事,我也没能和他见见。我可真是太想知道,这到底得是个啥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你这样的小姑娘?”

    听到这话,苏曼哈哈笑了两声:“问我爸可也是问不出来的,我这一脑袋的聪明才智,都是天生的!”

    “天生的?那我家赵兰妮可真是比不了了!”田庆丰笑着说道,“不过虽说她脑袋瓜没有你灵光,但体格还是随了我,跟部队那边训练了也有快一个月了,各项体能成绩都是优秀,我从前在部队的战友还怪我没早点给她送过来呢。”

    提起这个话题,苏曼也难逃“秀娃”地说道:“我妹子秋苹也是,跟赵姨在公社卫生所那边学得还不错,从前我还一直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可如今她连给人扎针都会了,头几天我去看她的时候,赵姨还跟我夸她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我家赵兰妮现在都快能负重跑了!”

    “我家陈秋苹已经背完药理书了!”

    “我家兰妮明年就能调去部队!”

    “我家秋苹明年也能留在公社!”

    “我家兰妮……”

    “我家秋苹……”

    “……”

    两个平时在外面都是说一不二的公社一把手和公社二把手,在激情炫耀了一番后,苏曼默默端起了自己最近随身携带的水壶,田庆丰也静静捧起了自己的大茶杯……

    说话太多嗓子哑?

    多喝热水,少生病!

    在两个人都捧着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后,办公室里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田庆丰捧着杯子,一改刚刚的轻松表情,严肃地问道:“小苏,你真的觉得建砖窑、开场这件事情能够顺利进行吗?你能保证这两个知青能够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学会烧砖这样的技术,给公社创收吗?”

    “我不能保证。”

    “那你还——”

    面对田庆丰对自己提出建砖窑的建议,如果不成也要自己承担后果所产生的担忧,苏曼没有说啥好听的话,而是直言不讳地说着,“人活一辈子,有哪件事是在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去做的呢?像是书记您,在被分配到麦秆公社以前,也不是能百分百肯定自己可以做好这个工作吧?”

    “说是这个道理,但这种事情是不能一概而论的!”田庆丰苦口婆心道,“我当不好书记的话,最多就是领导不让我当这个书记,我还能去干别的。可这个砖窑是需要从公社的集体财产中拿钱来搞的,这要是搞不好的话,别说你得赔钱给公社,连现在这个工作你都保不住,是要直接卷铺盖走人的!”

    “所以啊,现在我想要在公社建砖窑的事情,不还只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那两位知青知道嘛。”苏曼做事向来都稳妥,从来都不会冲动,对于这件事情,她是早就已经有了安排的。

    苏曼认真说道:“我会自己掏钱给他们买车票回家,不会动用公社的经费。等到三个月期满,这两位知青回来以前,我会亲自去接他们回来,对他们进行技术考察。并且我还会在接他们回来的时候,顺路考察一下辽市和沪市这两个南北城市对于砖厂的生产、经营模式。这些都是值得我们在建砖窑时去学习的经验。”

    田庆丰看着苏曼侃侃而谈时,明显是真心实意想要改变麦秆公社贫穷的现状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小苏,你的家在花阳县,根本不是麦秆公社,可为什么你会愿意留在这里,愿意改变这里呢?人不该是往高处走,你是真的想要驻扎在这里,当一辈子基层干部吗?”

    “基层干部又有什么不好的呢?”苏曼反问道。

    田庆丰道:“基层没有什么不好的,但这里生活艰苦,又没有啥发展前途,是不会有人愿意一辈子留在这里。”

    苏曼点头:“我当然知道相比较县里,基层永远都需要在这里的人吃苦在前,去供给城里的工人。我也知道,当初我刚来公社的时候,书记您和大伙儿都觉得我这是拿这里当跳板,未来还要回县里。这带你我必须承认,我的目标的确是不止麦秆公社,但是……”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后,才继续说道:“但是在县里,没有可供我大展身手的地方,也没有人会愿意让我这样一个黄毛丫头抢尽风头,甚至他们还会极力地排挤、打压我。所以,留在这里是我最好的选择。”

    这是苏曼在日常向田庆丰暗示自己在为麦秆公社无私奉献,不怕吃苦不怕受累的表现以外,第一次表达了她内心最真实的,也最具野心的想法。

    “虽然我知道这样怀有目的去做事是不符合大多数人甘于奉献一切的思想的,但我可以向书记您保证,我所做的一切在私心以外,绝对都是能真正帮助到社员们的,帮助麦秆公社更上一层楼……”

    苏曼轻轻说道:“我也想要看看,以我所拥有的能力去发展这个地方的话,我究竟能把这里建设成什么样子。”

    ……

    在那次的对话结束后,田庆丰对于苏曼的野心抱负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自己盖好章的介绍信给了苏曼,连同由他签字批准的两张去往一南和一北车票。

    很多时候,不说可能就是说了。

    苏曼记田庆丰的情,决心要加快速度,尽快做出成绩出来给田庆丰看,这样对于田庆丰在今年去县里进行年终汇报的工作也能起到作用。

    不过今天苏曼却难得没有在公社或是各大队办公,而是来到了车站,准备送赵磊和周爱国上火车。

    “今天是六月一号,等你们抵达目的地以后,我给你们一周用作回家休息、整顿的,和统这么长时间没见过面的亲人朋友会个面的时间,六月八号正式开始学习。我要求你们每天写一份学习总结出来,每三十天一归纳,以寄信的形式寄回到公社这边来,我会认真检查你们的学习进度,等到三个月期满的时候,我会亲自去接你们回来。所以,不要回到家以后过度放松,要记住你们回去的使命是什么。”

    苏曼一字一句地将自己之前就叮嘱过的事情再一次重复,对明显归家心切的赵磊和周爱国说道:“9月23号左右,我就会出发去接你们,希望到那个时候你们已经脱胎换骨,成为能够帮助麦秆公社建设砖窑、开办砖厂的技术同志。”

    听到这明显带有警告与期许含义的话,赵磊和周爱国自然都是拍着胸脯保证道:“保证完成任务,不让苏主任您失望!”

    伴随着火车的鸣笛声响起,苏曼目送着这列具有自己事业发展极为关键一步的火车离开。心里头,也说不好是在为未知的未来而忐忑不安,还是充满希望。

    在一路骑着自行车,从县火车站马不停蹄地朝着麦秆公社回去的路上,苏曼特意在家门口和苏刚山上班的机械厂门口绕了一圈,却没有进去,只是将自己来之前就买好的两罐麦乳精,自己写好的信封和陈秋苹托自己交给林芳的信交给了机械厂的传达室大爷,就离开了。

    ——她还要快点回去,参加各生产大队在今天起正式开始的扫盲班和妇女培训基地的剪彩活动呢。

    在这个阳光正好的六月,一切都朝着苏曼所希望的样子不断前进着,就像是此时此刻随着苏曼越蹬越快的自行车,所飞驰而过的,美好风景。

    ——

    公社,会议室。

    今天是扫盲班开展工作的第一周,但也仅仅是这一周的时间里,就让各大队这群几乎可以说是从来没有接受过教育的社员们丧失了对学习的劲头儿,没了最开始得到这一消息时所表现出来的激动与支持,全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起来。

    这让好不容易拥有了不用下地干活也能挣工分工作的知青们慌了,试图动员过这些社员,也狐假虎威借助苏曼的名号吓唬过他们,可他们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到最后人是又都回来了,但心却都没放在这里,学习进度算是彻底停滞不前了。

    这让各大队负责扫盲班工作的知青们想到之前苏曼在剪彩活动上,说每三个月还会对各大队社员进行知识比拼,和对他们这些扫盲班老师按季度进行能力考核的计划,全都为眼前的情况感到棘手。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几个大队的知青一碰头——

    便都主动将这一情况上报给了公社,准备寻求苏曼的帮助。

    苏曼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当机立断要求各大队暂停一天扫盲班的工作,并将负责这件事情的三十名知青全都喊到了公社来,打算和他们开个研讨会,一起探讨一下造成眼下情况的原因。

    “我今天特意空出了一整天的时间,不为别的,就为了给你们一个展示的机会——”

    面对三十个惴惴不安看着自己的知青,苏曼柔声安抚道:“这是我准备好的抽签罐,等会儿每个人都过来抽签,抽到数字几,就第几个站在前面准备上课。今天,我是你们的学生,而你们要做的,就是给我这个没有上过一天学的人,上一课。小黑板和教鞭我都准备好了,现在你们都过来抽签吧。”

    苏曼温柔的声音,没能让寻求帮助的知青们感到放松,反而愈发紧张了起来。

    他们轮流抽签?

    给苏主任上课?!

    上什么课?

    什么上课?

    课上什么?

    这好像是一场在未来会让无数人败于此处的教资面试现场。

    每个人有十分钟的时间进行试讲,而苏曼就是唯一的考官。

    在苏曼鼓励的笑容中,知青们全都磨磨蹭蹭,却又无法逃脱地走上前准备抽签,又在苏曼认真听课的神情中,尽可能不结巴地展示自己备课的内容。

    知青们按照顺序,依次完成了讲课。

    在三十个知青中,大多数的人选择试讲的内容,都是识字,或是简单的算数。讲课模式都差不多,标准的填鸭式教育,全程无表情,干巴巴地给苏曼讲解着这个字体的结构、发音、笔顺,让人听得有些想打瞌睡。

    从第一个知青站在会议室最前面,当着苏曼和另外29个在一旁连听带准备的知青,开始将他们所有人当做大白菜一样,没半点眼神交流地讲课开始,到这位知青讲到实在没得可讲后,也没半点要为下一堂课内容留下悬念与吸引,就直接结束的表现,苏曼就知道了。

    ——知道为啥自己前期渲染了那么长时间,得到了那么多社员们支持的扫盲班会变成如今人人避之不及,学习积极性断崖式下降的原因了。

    太枯燥!

    太无聊!

    太没趣!

    苏曼强打着精神,将三十个人几乎本上没啥区别的试讲都认真听完后,她起身走到了知青们刚刚讲课所站的位置,对站在自己对面的,这群无一不是面露忐忑不安的知青们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拿起了他们刚拿着的一个小木棍,敲了敲身后的板子。

    在将所有知青们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后,苏曼拿起粉笔,转身在小黑板上写下了一个漂亮又端正的,苏曼的苏字。

    迎着众人茫然的目光,她不紧不慢地围绕着自己的姓氏,开始编起了故事:“这个字的读音是苏,是我的姓。大家在称呼我为‘苏主任’的时候,直接就可以说出它的发音,但这个字不光是一个姓氏,还有很多关于它的故事……”

    上辈子为了赚生活费,给小学生、中学生、高中生,甚至是早教机构都当过培训老师的苏曼对于讲课这种事情,基本上可以说是手到擒来,都不用提前备课,准备什么,她就能信手拈来一个又一个围绕文字的知识点,并通过更能够被社员们接受的小故事,来进行演绎,帮助他们记忆。

    只一个苏字,苏曼就从原本还和华国关系密切,近几年却十分紧张,甚至还在头阵子发生过战争的邻国老大哥说起,到国内的城市,江南周边的苏市,说起了那里的风土人情和特产特色,再到不仅是社员知道,在场知青也都知道的,随处都能挖到的,紫苏叶子的苏。

    而随着这一个又一个故事的引出,刚刚还只是写上了一个“苏”字的黑板上面,就又多出了几个能和它一起引发联想的字。

    “……这就是今天我们要学习的内容,我希望大家都能够记住它们,并和没能来参加今天扫盲课的社员们和孩子们讲一讲你们听到,并学习到的几个故事。”

    苏曼说话间,转身又在黑板的空白位置上,随手写下了麦秆公社四个字,像是一个真正的扫盲班老师,在面对参加扫盲的社员们一样,认真布置着下一堂课要讲的内容,对已经听傻了眼的知青们说道:“这是我们下节课要学习的内容,也是我们作为麦秆公社的一员都要学习的故事。不过,这要等到你们将今天学到的内容记下并学会写这个字以后才能继续讲。”

    说着,她拿起教鞭再一次敲了敲小黑板,对已经彻底被自己的故事吸引进去,且意犹未尽,还想继续听下去的知青们说出了她从小在电匣子里听过的,绝对经典的一句话:“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知青们:“!!!”

    苏主任,永远的神!

    ……

    在结束了示范讲课后,苏曼才刚放下手里的教鞭,准备让这群还没能领会何为“教育魅力”的知青们进行学习、教研的时候,不算大的会议室里就响起了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和崇拜的夸赞声。

    看着面前这30个知青目光炯炯看着自己的崇拜眼神,苏曼莫名有点心里发毛。她心想,讲课是叫你们好好学习,不是教你们当迷弟迷妹啊喂!!!

    不过还好,知青们还算是有理智的。

    在这三十来人鼓掌鼓得手都红了以后,大伙儿也都明白苏曼刚突然走到前面给他们上起课是为啥了,就是为了给他们打了个样的同时,让他们知道了,为啥之前还对扫盲班的开班表现得十分积极的社员们现在不好好学习的原因,也算是给刚刚一直在说自己备课都十分努力,还小声抱怨是社员们不懂得进取的他们,留点脸面。

    知青们在惭愧的同时,也不忘激动地说道:“苏主任,你刚讲的可真好!我们听了您讲的课以后,可算是明白为啥大队里的社员们不乐意来参加扫盲班了……都是我们讲课不吸引人的问题,我们没能照顾到队里社员们都是没接受过教育的情况,也没能考虑到我们的上课模式太过枯燥,让社员们产生一定抵触心理的问题……”

    “既然知道问题所在,就要有所行动。”苏曼见知青们都面带悔意,自然愿意帮助他们学习更有趣的教学方式,让他们能够帮助更多社员学到知识。

    面对这些知青探索、向往的目光,苏曼不紧不慢地说道:“扫盲班的课程不算难,基本上都是简单的识字、书写和算数,这些都是可以通过不同的方式来进行的。像是识字,可以用我刚刚讲故事的办法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加深趣味性,让大家能够借助故事去记住这个字怎么写。你们不光可以讲故事,还可以通过绘画、朗诵、歌曲等等不同的形式,我希望你们利用你们所拥有的特长,去改变,去创新!”

    ——

    在通过苏曼亲身教学,彻底明白了何为“教学的魅力”以后,这三十个知青们就好像是开窍了一样,在暂停了一天的扫盲班课程以后,再重新组织社员们上课时表现出来的能力,几乎是在瞬间就俘虏了社员们的内心,让他们重新燃烧起对学习的热爱……

    好吧,并不是对学习识字的热爱。

    而是,对听知青们讲故事的兴趣。

    但就像是某句被引用的谚语一样:“不管黑猫白猫,能捉老鼠的就是好猫!”

    苏曼可不在意让社员们感兴趣的,到底是读书识字,还是听故事,反正只要他们能在扫盲班里多认识几个字,多学会一些知识,那她组织扫盲班的目的就已经是达成了。

    她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

    一是“读书可以明智”。她想要教会这些社员们一些能够约束他们行为的相关知识;

    二是“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她需要社员们为现在还是娇嫩的花骨朵的孩子们起到一个榜样,好让这些已经在队里头自由惯了的孩子们能在不久的将来重建大队小学的时候,表现出更多积极的态度。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这些社员们还有的需要学习呢。

    尤其是对于这样大规模的扫盲工作,一切都还是任重而道远!

    但不管怎么样,在确定知青们已经可以胜任扫盲班老师这一工作后,苏曼就没再将心思放在已经越发平稳着陆中的扫盲班工作方面,而是将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妇女培训基地的进度中,与对郭屯生产大队大队长的选拔上了……

    第46章

    农村的夜晚,四处都是静悄悄的,能听见的,仅仅是那些只会在夏天出现的知了,伴随着河边青蛙一起,一叫起来就会叫个不停的声音。

    昨天刚下过一场雨,让原本就不算好走的土路变得更加泥泞难行。苏曼推着自行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这条已经彻底从土路变泥路上,朝着公社的方向走去。

    现在已经是晚上快九点的时候了,苏曼在从县火车站送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上了车后,便马不停蹄地来到了郭屯大队,为选拔大队长的事情忙活了一下午,之后她又在社员们下工以后,将六个生产大队走了一圈,亲自看了看这几个大队所成立的妇女培训基地的组织成果和学习进度。

    对于各大队的社员而言,再重要的事情也没有伺候庄稼重要,这可是决定了年产量,和他们年底所分粮食量的关键,是绝对不能为任何事情所让步的。

    为此,扫盲班和培训基地的事情,就被挪到了在社员们下工,吃过晚饭后的时间来进行。

    现在,每个大队对于社员们茶余饭后到钻被窝之前的,这段从晚上六点到八点左右的时间安排成了社员们一起上扫盲班,和妇女同志参加女工培训课的时间。

    一、三、五,是扫盲班;

    二、四、六,是培训课。

    礼拜日是休息时间,知青、社员都休息。

    苏曼这趟过来的主要目的,除了要去郭屯大队确定即将进入最后投票环节的大队张选举的情况,和那几个其中还有两个女同志的候选人们见一面了解一下对方的能力与品行外,也是想要顺路看一看培训基地的工作进展如何,担心这里也会出现像扫盲班一样的情况。

    为此,有心想要出一整天外勤,将最近积攒的事情一次完成的苏曼特意给赵磊和周爱国买了礼拜二这天的车票,目的就是想要找一个既能够在郭屯礼拜日进行最后投票以前能过去一趟的,又能赶上各大队上培训课的时间。

    在今天花费了一整天时间,将所有的事情都依次解决以后,也就是苏曼在参观了田家庄大队的培训基地之后,她推着自行车从田家庄大队离开。

    河对面就是杨家店大队,之后再一路往前,她又路过了麦河沟,经过了崔口子和于家堡,顺着郭屯大队的小路,朝着公社的大路慢慢走去时,苏曼心中所想的,不是这路有多难走,而是想到了自己在游走了几个大队的培训基地的场景。

    在那一间间都不算很大的屋子里,只有满屋子蜡烛的光,和那一群求知好学的,像是海绵一样想要学到更多技术知识的妇女同志们眼中所露出来的希望的光,和她们对目前生活的满足,和充满希望的笑容。

    越发平等的待遇,和不断提高的生活,让这些吃了太多苦,受过太多累的妇女同志们深信“勤劳致富”这一生活准则,也坚信“越努力越幸运”的观点。

    被这些妇女同志寄予了深切希望的苏曼默默将她们的笑容记在心里,成为她在这个炎炎夏日的夜晚,所能够坚持前行的动力。

    苏曼想,想要这些妇女真正站起来,让她们能没有自己在背后撑腰也能挺直腰杆子,还是得先靠能赚到钱来撑。

    等到她们知道了挺起胸膛做人是啥样的感受,尝到了和男人肩膀一边齐的甜头儿,她们就一定不会愿意再回去过从前那样,总得手心朝上,跟男人讨生活的日子,也能真正、独立地生活下去了。

    走在路上,苏曼看着天边越发清晰的点点星光,自言自语道:“等再过一阵子,就去联系一下县里的厂子吧,看看能不能找到适合的活计,让她们能练练手艺……”

    ……

    在得知苏曼才刚给俩知青送回原籍学烧砖技术,这会儿就又要联系县里的厂子给妇女培训基地联系活计的想法后,田庆丰摸了摸自己越发朝着“地中海”发展的脑袋瓜,十动然拒道:“这个培训基地不是才刚开始不到一个月?我觉得如果想要联系工厂找活干,也要先提高我们的技术,打好基础再去发展……”

    “我觉得小苏你最近有些过于急切了,是需要稍微一下调整心态,放缓一下步调的。”田庆丰说着,指了指他刚撂下的电话,“正好,县妇联那边刚同志说要在下礼拜开大会,几个公社的妇联骨干都会去参加。咱麦秆公社比其他公社都要穷,妇联主任、骨干和成员就都只有你一个人,所以这次的县妇联大会就由你过去听听,看看是不是上头有啥指示文件。”

    “县里要开妇联大会?”苏曼忍不住蹙眉,“这县里的妇联工作正式开展才不过三个月,现在这时候又不是年不是节,咋突然就要开会?”

    田庆丰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电话里面只发了通知,本来是应该直接接到你办公室的,但那会儿你没在办公室,就转接到我这儿了,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苏曼想了想也是,反正等下礼拜去一趟县里就能知道了。

    她转而问道:“开会时间是在下礼拜几?我最近正好也想回一趟家,要是礼拜六日的话,我就直接过去县里,周一的时候再回来。要是工作日……我就得再跟书记您请一天假了。”

    田庆丰道:“通知的时间是礼拜五,你那天直接过去就行,开完会甭管是上午还是下午都不算你请假,回家好好休息一个周末,有啥事儿等礼拜一回来再说!”

    苏曼点头:“成,那我这两天先把郭屯大队大队长的事儿处理好,下礼拜五就直接去县里了。”

    ……

    郭屯生产大队的社员们,应该是整个麦秆公社所有社员中,封建陋习最少,也最勤劳的存在。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苏曼对这里的人都抱有极大的好感。这不仅仅是在其他几个大队的衬托下,所矬子里面拔高个儿,“拔”出来的好感度,而是因为他们善良、质朴又勤劳的性格。

    像是这一次对大队长的选拔,郭屯生产大队的社员们对当大队长这件事儿似乎都没有那么大的野心,选来选去的,不是今年刚被选上的劳模同志,就是去年的劳模、前年的劳模、大前年的劳模……总之,在他们看来,只要种地开荒的能力强,能带领他们继续劳动的,就是好领导!

    当然了,参加大队长选拔的人也不止是劳模,还有几个将苏曼作为崇拜对象的女同志报名参加了这一次的大队长选举。

    这几位女同志是真的将苏曼之前开批/斗大会时所讲的那条关于“妇女有同男子平等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的宪法内容记住了,并付诸于行动中了。

    虽然最后挺进“决赛”的五个人里面,只有两位女同志坚持走到了这一步,但在苏曼看来,有着这样勇敢行为的女同志,哪怕落败了,她也是好样的。

    像是此时此刻。

    站在郭屯生产大队临时搭建的选举台子上,代表公社过来见证新一任大队长诞生的苏曼在结束了社员和知青们投票的环节后,拿到了统计出来的,几位被选举人各自拥有的票数数目。

    “郭大志,374票……

    “赵福来,279票……

    “周麦收,427票……

    “赵春芳,509票……

    “郭喜凤,428票……

    “得票最高者是——

    “赵春芳同志!”

    作为见证新一任郭屯生产大队大队长诞生的唱票人,苏曼在念着社员投票的结果时,是真的有些意外,也十分惊喜了。

    她没有想到最后被选上的大队长,竟然真的如自己之前所希望的那样,是一位女同志,还是那位在上个月劳动节表彰活动上,因为被自己亲自颁发奖状,而表现得十分激动,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赵桂芳同志。

    苏曼心想,自己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在此之前,苏曼一直想要在大队长的位置上安排一位,和自己有着同样理想信念的女同志来担任这样的职务,好能够为自己建设基层的工作提供更多的帮助。

    她原本想要好好培养一下李梅花或是崔秀菊,让她们中的一个能够按照自己预期的那样,成为麦河沟大队的大队长。

    但可惜,这两个人对眼前所拥有的生活太过满足,像她们俩这样没有太多的野心抱负的人,是极难培养成才的,李梅花和崔秀菊能够成长为如今帮她监督各大队妇女培训基地的样子,就已经是顶了天了,苏曼也不想多苛求她们。

    只是,这人才实在难求,更是难以培养出来。想要找出几个好苗子,来帮自己分忧解难,实在是太难了。

    然而,就在苏曼已经有想要放弃扶持一个能和自己有所默契的大队长的想法,打算对现有的大队长们,进行一些思想理念上的后天“培养”的时候,赵春芳就这样,以绝对的票数优势,即将成为郭屯生产大队大队长的身份,出现在了苏曼面前。

    苏曼喜出望外,却没有将这样的情绪外露出来。

    就像是田庆丰说的那样,苏曼也觉得自己最近有些太过激进、迫切,步子也迈得有些大了,需要好好调整、沉淀一番了。

    所以,还是等她从县里开完会回来,听一听县妇联开会的目的,看看有没有新的发展方向以后,再和赵春芳这位大队长开启对话吧……

    苏曼这样想着,骑上了她那辆从不掉链子的自行车,脚一蹬,就朝着县城方向飞驰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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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从麦秆公社出发去花阳县,大概需要一个来小时的路程。当然,这个时间指的是以苏曼骑自行车的速度和她这几次往返于县城和公社所计算出来的一个不是十分精准的时间。

    按道理来说,这样长距离的路程,是应该在公社与县城之间配备班车的,但谁让花阳县穷,麦秆公社更穷呢。别说班车了,就是那种由省城里面淘汰下来的载人小卡车都没有。

    为此,苏曼在礼拜五这天,是早早就起来洗漱、收拾、吃晨饭,不到七点的时候,就骑着自行车朝着花阳县县政府出发了。

    在骑车看过这一路荒凉的土地时,苏曼心里头想着的,都是等到未来自己走到了一定高度,能够在县里头都说了算的时候,所要将这一大片在未来必然能够寸土寸金的土地,如何发展、建设的各种奇思妙想,和对现存在却还未发生、解决事情的思考。

    像是什么,等赵磊和周爱国学成回来后,砖窑要建在哪个可以给砖厂留出预定位置地方的勘察工作;自己该如何帮助妇女培训基地的同志们联系工作,联系以后该如何争取最大利益化的问题;以及在完成这些计划后,她又要朝着哪个方向发展等等的问题。

    苏曼的脑袋在飞快运行中。

    而人一旦陷入思考,时间就会变得飞快。

    在苏曼感觉自己没骑多长时间的时候,她人就已经来到了县政府的门口。

    这还是苏曼在三月份过来报道,并被分配到麦秆公社以后, 第一次正式过来县政府的办公楼这边,而不是去到那间分给妇联作为办公地点的小院子。

    看着眼前这栋十分符合当前时代特色的,红砖黑瓦的两层楼高房子,和写满了各种进步标语的围墙,苏曼这才算是终于有了一种“这里是1969年啊”的感觉。

    这一年,华国国内公债已全部还清,成为世界上没有内债、又没有外债的国家;

    这一年,华国和邻国“老大哥”的关系彻底朝着“冲突”“侵犯”“流血”等词语的方向走去;

    这一年,华国有了太多太多“第一次”的出现。第一艘万吨油轮、第一台十二万五千千瓦双水内冷气轮发电机组建成、第一条地下铁道、第一座旋转氧气转炉投入生产、第一套全自动长途电话设备诞生……

    还是这一年,同样有着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第一次”,还有马上就会被全世界得知的“阿波罗11号”——这代表着人类第一次成功的登月任务的的出现,以及那句经典的“这是个人迈出的一小步,但却是人类迈出的一大步”名言的出现。[1]

    以及更多更多事情的发生、很多人的去世和出生,都在这一年发生了。

    苏曼在推着自行车走到县政府大门的传达室窗口处,在看门大爷的要求下,填写着登记表的时候,她看着登记表上写着的[1969-6-30]的手写日期时,莫名有一种历史的波涛滚滚而来的感觉。

    但人生在世,身不由己之事太多太多了,苏曼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公社妇联主任,能影响到的,也不过所在的这一亩三分地。

    所以,还是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憧憬更美好的未来,做好自己吧!

    这样想着,她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苏曼”这个自己用了两辈子的名字。

    两个字静静落在如今这个小小的登记表,等待着被万千人得知的一天。

    那一天,一定不会太远。

    ……

    在登记好了以后,传达室大爷最先看见的,除了苏曼这漂亮大方又精气神十足的模样,就是她这一手好字。

    大爷一看苏曼写着她是来自麦秆公社妇联的,好心地说道:“小同志,你是麦秆公社派过来参加今天妇联学习会议的妇女干部?那你可得赶紧过去回忆是那边了,其他几个公社过来的人可都已经到了好半天了呢,现在就等着省里的领导过来呢!”

    这话说得苏曼有些疑惑,她问道:“大爷,这开会时间不是通知说在八点半吗?现在应该才刚八点不到,咋其他公社的同志都这么早就过来了呢?”

    大爷一摆手:“谁说的是八点半啊?我们传达室这边都知道,今天是省里妇联来领导过来开会,八点开始!”

    听到这话,苏曼借着传达室墙上的表看了一眼,已经7点55了,会议马上就要开了!

    五分钟的时间,让苏曼没有时间就自己收到的通知内容说的就是八点半的情况,来和看门大爷问清楚负责通知会议的人是谁的话题。

    第一次参加会议,苏曼不能允许自己迟到,更不能为此给看门大爷口中所说的“省里来的领导”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她必须得赶快去到会议室才行。

    在快速问清楚会议室的地点以后,苏曼先是和看门大爷道了一声谢,便一路小跑着过去了。等她掐着最后一分钟的时间赶到会议室的时候,里面的人的确是都已经占好了座位,正拿着笔记本准备会议开始后。好认真做记录呢。

    苏曼的到来,让早就已经到的女同志们全都将目光投向了她,像是在辨别她是和她们一样都是来参加会议的人,还是省里的领导。

    见此,苏曼尽可能平复着自己略有些急促的呼吸,露出了一个爽朗到甚至有些憨憨厚厚的笑容,却什么都没说,只走到一个被空出来的座椅上,从包里拿出了笔记本,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等待着领导过来。

    看见苏曼也坐在了她们中间以后,大伙儿也就知道她也是下边公社的妇联干部,就没了太多对她的好奇心。大伙儿全都继续着刚刚心不在焉的对话,一边密切关注着门口的动静,对随时可能来的省里领导表现出了十分的在意,像是都想要在领导过来会议室这边的第一时间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以获得省里领导的关注。

    众人这样的表现让苏曼有些在意,如果不是看门大爷说县政府只有一间大会议室,妇联会议就是在这里进行的话,她甚至以为自己是误入了选秀现场。

    这让苏曼不禁怀疑,是不是那个隐藏在背后的,故意将会议时间挪后半个小时告知自己的人,是不是在想要让她在会议上迟到,得到领导的不满以外,还隐瞒了她一些关于这次会议的重要信息。

    比如,来开会的省领导可能是个没有结婚的男同志?苏曼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在其中也看到了不少像是已婚的女同志后,默默pass掉了这个可能。

    那看起来,能让这一屋子的人都这么关注在意的事情,应该不是省领导的性别是啥,而是她过来的目的。

    或许,这次的会议不光是自己想象那样,只是简单来听个领导讲座会,应该还要她们逐一发言的同时,省领导可能还会从她们之中选一些好苗子出来,作为政府储备干部?

    所以,打电话去公社通知妇联开会的人,会是谁?这个人又为什么要故意给自己一个错误的时间,并隐瞒开会的真正目的呢?

    正在苏曼思索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两个不同步调的脚步声。

    紧接着,会议室的门就被突然到来的陈副主任狠狠用手拍了拍——

    陈副主任:“安静!你们是把会议室当成菜市场了吗?一个个都是什么样子,没有一点作为政府基层骨干的形象!今天叫你们过来是让你们认真学习妇联知识,和经验的,不是为了让你们聚在一块闲磕牙的!”

    苏曼坐在角落里,垂着头没有让这位之前曾和自己在报道分配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陈副主任看见自己,她想要试探一下,等一会儿会议开始的时候,这位曾经和蒋副主任狼狈为奸,将自己分配到麦秆公社的人是不是给公社打电话的人。

    然而还没等苏曼多观察,陈副主任在刚将会议室里的人都批评得不敢抬头后下一秒,就立刻转过身去,对后来一步的人谄媚地说道:“薛主席,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参加学习会议的人大多都是下面公社的干事,不懂规矩,乱糟糟的,让您见笑了。”

    “没关系,大家能凑在一起积极讨论的场景,是我愿意看到的,陈副主任不要为此太过苛责,这样反而会打击同志们的积极性。”

    薛主席?!

    正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听到了“薛主席”这个称呼,和对方回答的声音后,苏曼就迅速捕捉到了其中关键的熟悉感。

    苏曼在县政府认识的人不多,其中就包括那位在面试中表示过对自己欣赏,做主给她安排了工作的省妇联的薛主席。这让她不禁挺直了腰杆,和其他人一样,伸长了脖子不住地朝门外看过去。

    利落的短发,笔挺的工装,不算新却十分干净的皮鞋!

    ——这个人,真的就是薛主席!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关于1969所发生的的事件都搜索、引用于百度百科“1969”词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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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在看到薛主席,知道她是今天会议中被大伙儿所期待的领导后,苏曼的心情是又放松又紧张。

    放松是因为她知道薛主席是一位刚正不阿,又能力极强的领导,自己今天过来参加学习大会绝对是能够受益匪浅不说,还能借此机会和对方汇报自己的工作,让当初给了自己这个机会的薛主席听一听自己如今所取得的成绩。

    至于紧张……主要是苏曼觉得自己现在做得还不够好,许多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得到实现,对自己目前所能够说出来的成绩仍觉得不够满意,担心这样是很难成为打动薛主席帮助自己发展事业的筹码。

    而和苏曼有着同样紧张情绪的,还有在场其他过来参加学习会议的妇联干事们。

    刚刚才被陈副主任批评得有些不服气,但谁都不想当出头鸟,反驳陈副主任的大伙儿,在听到薛主席的话后,都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我们刚刚是在讨论各自公社妇联发展工作的情况,不是在闲磕牙,是在请教问题……”

    “对啊对啊,我们听说麦秆公社的妇联工作做得很好,正想着找麦秆公社的同志讨论呢!”

    说话的几个人隐藏在人群中,让本就拍马屁没拍成,反倒吃了个“软钉子”陈副主任愤恨不已,看向众人的眼神都像是带着刀子似的,犀利极了。

    陈副主任有心想要给这群狐假虎威的小娘皮们一个样儿瞧,却碍于身后薛主席和其他几位省妇联同志在场,也只能狠狠剜了她们一眼,显然是没有想要接着刚刚那几个人的话,深入说一说麦秆公社工作情况的意思,转而继续挂起了谄媚的笑容,将薛主席几人迎进了会议室。

    麦秆公社是离县城最远的公社之一,这让苏曼在正式上岗参加工作以后,只回了县城两次,而疏于对县城近况和县政府内部情况的了解与关注。

    今天这是她第三次回来县城,只说从进到县政府的大门,到此刻坐在会议室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苏曼就意识到了自己对麦秆公社外信息的匮乏。

    不说别的,只说刚刚那几个人提到的“听说了麦秆公社妇联工作做得好”的话,和陈副主任避而不谈的态度,苏曼就感到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了。

    在麦秆公社近四个月的时间里,苏曼几乎没有刻意收集过外界的讯息,而麦秆公社也没有传送进来任何关于其他公社、关于花阳县县政府的消息。

    但其他公社的人,和县妇联的干部,却都对麦秆公社的情况有所了解。

    这是一个让苏曼有所警觉的问题。

    ——自己竟然忽视了信息的重要性!

    突然意识到的问题,让苏曼明白,自己可能真的是太想要做出业绩,只一心钻在了如何基建的问题上,而忽略了自己是应该全方面发展,才能够全赢的局面。

    而这个时候,坐在苏曼旁边的几个人还在小声议论着什么“陈副主任家里有关系,想要在妇联赵主任快要退休的这时候积极表现,好能够当上正主任,正四处使劲儿,找关系”的话。

    苏曼侧耳听着,将这些人的话都记在了心里,并决定自己在今后埋头做事的同时,也一定要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确保自己能够及时收获讯息,从中分析出弊害,以保证自己绝对的安全。

    但不管怎么样,苏曼看着薛主席在给陈副主任一个“软钉子”后,径直走进会议室,身后还跟着另外几位脸生的,看起来也是省妇联干部的女同志的那一派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苏曼突然就想起自己上辈子所在公司的那位一直对自己都十分照顾,也十分看重的领导了。

    当时,苏曼正在经历着从毕业后到公司的职业生涯初期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年龄和能力不成正比,容貌又太过夺目的原因,苏曼所遭遇的,是在本质工作中表现得再优秀也只能给男领导的副手不说,还要被其他同事说自己就是想要出风头的冷嘲热讽,和日常被领导提溜到“酒桌文化”中遭受一群恶臭男各种明示暗示的“黄腔”,以及身边同事对她容貌、身材的指点,和人们在看到她和她所处职位后,无一不对她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一定是靠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才上位的恶意揣度……

    那时候也才不过二十来岁的苏曼并不像如今这样沉稳成熟,知道该如何应对工作以外的来自于社交的恶意,反而是深受那些言论的影响,觉得是自己长得太过妖媚才会造成他们的误会,便刻意将自己打扮得老气、古板起来,甚至还配了一副丑丑的眼镜。

    但哪怕是这样,苏曼也没能逃过那些风言风语,和想要占便宜的恶心目光与说是调侃玩笑实则是耍流氓的行为。

    直到她的策划案被当时的男上级冒用,却在公司会议中,面对领导们的询问而露了馅,以至于这位男上级不光被领导降了职,反而也给了当时已经快要穷途末路的苏曼一个被挖掘的机会。

    ——她被当时公司里唯一一位掌有实权的女领导挑中了……

    苏曼能成长为如今的样子,是真的全靠这位领导的带领与教导,让当时险些被言论所洗脑的自己重新回归到了正轨,也重新拥有了自我的思想,并成为了一个真正不受外界所影响的,绝对强大的职场女性。

    想到当年自己被那位女领导看重后,挖到自己手下工作后,要求自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赶紧摘掉那副眼镜,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和化妆品,给自己拾掇拾掇时,那嫌弃的目光,苏曼忍不住笑了笑。

    苏曼陷入回忆,忍不住抿嘴笑的时候,正是薛主席几个人走到会议室最前面进行自我介绍,准备和大伙儿朗读关于这一次会议纲要,和上面下达的妇联工作相关文件的时候。

    她这一笑没能让薛主席几个人发现,却叫一旁本就有些被刚刚薛主席那番话给说得下不来脸面的陈副主任看到了。

    陈副主任是见过苏曼。

    她知道苏曼在被自己和蒋副主任偷偷将她安排到麦秆公社以后,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样会受不了那样的贫苦环境,反而是深受当地公社领导的看重的事情不说,更是知道她还在前不久成为了麦秆公社的妇联主任,算是那里的二把手的事情。

    她还知道,苏曼如今在县领导那里都已经是挂了号的,当初麦秆公社的报告打上来以后,整个县政府都知道了苏曼的名字和她所做的业绩,都对这个年纪轻轻能力却不俗的同志寄予了深厚的期许。

    她更知道,苏曼是一个劲敌,一个对自己上位当妇联主任的劲敌!

    如今在县妇联担任一把的赵主任,本来就是快要退休的年纪,挪到这个位置上也不过是体恤老同志,为了让她能在退休的时候脸面能好看些,对外说出去,也起码是个主任级别。

    但也就这一两年的事儿,赵主任就该退休了,和陈副主任同一级别的人里面,比她能力高的没她背景强,比她背景墙的又看不上这个小职位。

    所以,在被安排到妇联当副主任的那天起,陈丽娟就将妇联主任这个位置视为己有,只等着赵主任从那位子上一退下来,她就是板上钉钉的县妇联主任。

    但苏曼这个后起之秀,却是让向来心眼比不过针眼大的陈丽娟有所防备,一直想要揪住些苏曼的错处或把柄,以减退县领导们对她的关注。可奈何天高皇帝远,麦秆公社虽然穷,但新上任的公社书记是个能人,那地方不是她能够伸手的。

    为此,陈丽娟也只能用点故意通知错误的开会消息给苏曼,好让她当场迟到,引起领导不满的小手段。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都把时间延迟半个小时了,苏曼却还是准时抵达了。

    看着苏曼那张没有一个男人见了不会心动的长相,和她噙着笑意的神情,陈丽娟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刚刚被薛主席“指点”的话,以为苏曼这是在笑话自己,恼羞成怒地站起来,厉声道:

    “坐在后排的那位女同志,省妇联领导站在前面自我介绍的内容里是有让你觉得好笑的吗?你是哪个公社的干部?站起来跟大伙儿说说你在笑什么呢!”

    苏曼没觉得陈副主任当众骂的是自己,还左右四处看呢,正看着已经有两三个怯生生站起来的女同志,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咋说自己刚刚为啥要笑的样子,打算小声给这几个人“递小抄”呢。

    这一幕,被一直紧盯着苏曼,也被她还在那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气得脑瓜仁疼的陈副主任看了个正着。

    陈副主任气得直拍桌子,点出了苏曼的大名怒喊道:“麦秆公社的苏曼同志,你为什么不站起来回答我?你简直无组织无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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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今天过来参加这次妇联学习大会的人,不光是有省妇联来的领导和县妇联的赵主任和陈副主任几个人,还有花阳县为了表示对省妇联来人的看重,而特意被安排过来听大会的县长秘书。

    此刻,省妇联的领导们看着陈副主任这说拍桌子就拍桌子,说给人扣帽子就扣帽子的行为是啥想法不知道,但县长秘书和县妇联的赵主任看着她此时此刻被怒火冲昏头的样子,却真的是不免为此恼火,觉得她这样实在丢人。

    而同样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来自各公社的基层干部们更是觉得她这样是实在没必要的。

    现在可是新时代了,讲究的是人人平等,高兴了想笑就笑,不高兴了笑哭就哭,又不是地主阶级剥削贫苦百姓,或是那种干啥都得看人脸子活着的封建时代。陈副主任说大了,也不过是县妇联一个权利不如派头大的副主任,当着这么多省领导的面前就如此多多逼逼的耍官威,拍桌子的样子,着实是有些难看的。

    被点名的苏曼,包括在苏曼之前站起来的几个人都不由得为陈丽娟如此跋扈的态度而感到被冒犯,主动站着的几个人全都不知道自己该坐下还是继续站着,更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该说点啥给自己这主动对号入座还没对上的丢脸行为找补一二,只觉得众人投过来的目光令人她们感到羞恼,而造成她们如此尴尬的罪魁祸首,就是陈副主任。

    这时候,苏曼站了起来,仍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语气却是半点不让地问道:“陈副主任,对于您点名道姓对我行为上的指责,我想我也是有为自己解释一二的权利,毕竟还有这么多省领导在,我不想让领导们对麦秆公社的其他同志有所误会,所以我想要问您一句——”

    “在这样全国人民一心向上,日子越过越红火的时代,我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一个是深受党的光辉照耀的党员,一一个为农村妇联事业积极贡献我一份力量的基层干部,我难道不能为这样美好的生活而永远面带笑容吗?”

    说着,苏曼看向已经在会议室前排位置,面向她们这群人方向坐好位置的省领导们,包括已经认出自己,正面露赞赏神情看着自己的薛主席,和站在领导席边缘位置,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的陈副主任,说道:“笑有很多种,有嘲讽的笑、鄙夷的笑、尴尬的笑……而我刚刚笑的含义,是激动的笑——为我能够代表麦秆公社,代表基层妇联,来参加这次学习大会而激动的笑,也为自己能够有机会见到这么多省领导而忍不住内心喜悦的笑!”

    苏曼的话里没有半句对陈副主任的职责,却又句句都是对她伸手指着自己扣帽子行为上的不满。顺便,她还不忘拍了一波省领导同志的马屁,成功得到了她们一个克制的笑容。

    实际上,对于陈副主任的这种行为,苏曼在上辈子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不少她这样爱在背后出阴招、下黑手的人,她清楚知道像这样的人都是属于那种能力不行,心眼子还贼多的那种小人。

    有一句话说的是“防君子不防小人”,说得就是像陈丽娟这样背地里做着真小人的事情,面上却还能维持伪君子冠冕堂皇样子的人。

    是的,在陈副主任刚刚的骚操作中,苏曼就算是再傻,也能猜出来,通知给自己错误开会时间的人,就是她,或者是她指使的。

    虽然苏曼还没能猜到她这样做的目的和能够获取到的好处是什么,但在以前职场厮杀的时候,苏曼碰到过的难缠的人可以说是数不胜数,比她还要恶毒百倍的人更是两只手数不过来,但不也就那样嘛。

    所谓一力降十会。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种耍阴招数的人大多都有着无数可被揪住的小辫子,很多都还没等苏曼出手,就先多行不义必自毙地职场狗带了。

    所以,对于这样的小人,还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领导,苏曼只需要以不变应万变就好了,反正麦秆公社也离得远,陈副主任手还没有那么长。苏曼暂时还不想去主动出击,她累了,她也实在没工夫。

    于是,在苏曼如此轻描淡写,没有半点反驳、职责陈副主任,却也更让她感到难受,感到脸疼的表述中,陈副主任伸出来的手指头都哆嗦起来了。

    但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一声:“说得好!”

    这句话是薛主席说出来的。

    本就对陈副主任过分谄媚的态度,和刚刚两次耍官威,对这群基层干部颐指气使的样子而感到不满的薛主席在说完这句话后说道:“让所有人民都露出幸福的笑容是我们作为干部所要毕生追求的事情!但在那之前,我希望的是每个基层干部都能先展现出笑容,我们要微笑服务人民,让人民一看到我们就会露出真诚的笑容——”

    薛主席的话等于是肯定了苏曼这一番话的内容。

    其他人见薛主席表态了,自然也不会落后,全都鼓起了掌,表达了各自对苏曼的欣赏。这样的表态,也等于是表达她们对陈副主任行为作风的不满。

    会议室里响彻的掌声,叫还没来得及将刚刚抬起来指着苏曼的手指头收回来的陈副主任臊红了一张脸,整个人是越发恨起苏曼的牙尖嘴利,同时又为自己太过冲动而引起了省领导们的不满情绪,忍不住在心中叫苦连篇。

    这下,她是里子面子全都丢,让苏曼看了笑话不说,自己也是彻底下不来台了!

    在陈副主任被尴尬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的时候,刚刚被她教训过的基层妇女女干事们却都是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心里头满是对陈丽娟这个有事没事就爱找事的人的戏谑嘲讽,和对苏曼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同志的佩服。

    这个时候,薛主席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的同时,开口说道:“我想,陈副主任也不是有心的,应该也只是想要这场会议能够更加严肃些,让大家在学习的时候也能够更加认真。所以,刚刚的事情就算掀过去了,我希望陈副主任你在今后的工作中,能够更加随和一些,不要随便拍桌子、骂人,这样好像从前地主老财般的作风,我不希望再在你的身上看到!现在,你和这几位小同志全都坐下吧,等开会结束以后,你再和她们道个歉,现在就不要耽误时间,我们要继续开会了。”

    薛主席这番话,看似是给了陈丽娟一个台阶下,但实际上这样做的结果,却是让本来只是尴尬的陈丽娟所想要在会议结束以后再想辙给苏曼和其他几个人穿小学的脸皮彻底撕下来了。

    彻底没了脸面的陈丽娟迫不得已地在薛主席的要求下坐回了位置上,在薛主席给众人诵读新的学习文件的时候,她全程都死死低着头,以能够将她眼底所流露出来的愤恨不满藏了起来。

    这样看上去,陈副主任像是真的变老实了一样。

    但只看她偶尔抬头看向苏曼时,那越发阴鸷的眼神就能够看出来,她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

    薛主席今年四十来岁,年轻时候也是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大概是因为年轻时为了解放而太过奔波劳累,她如今虽年纪不算大,但脸上却已经有了岁月风尘的痕迹,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是严肃又强势的,但曾经和薛主席有过交流的苏曼知道,她的内心是柔软的。

    在没了陈副主任的作妖后,薛主席和其他几位省妇联的领导们开始轮流朗读最新的工作指使。

    这是花阳县在这个敏感时期,紧跟省领导的脚步,逐渐恢复妇联工作中的第一次会议,内容主要是针对县城、各公社和生产大队妇女同志的帮扶、援助和调节工作的一些硬性指标内容。

    把文件读完以后,薛主席便抛开了死板的文件内容,严肃着一张脸,用能叫在场大伙儿都听见的声音说道:“今年是60年的最后一年,等今年过去以后,我们即将迎来崭新的七十年代。经历过战乱纷争的我们如今拥有了新时代的生活。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在仍有很多妇女同志伸手封建思想的压迫,正在遭受来自于那些旧思想余孽的残害!这些人就是我们每一个妇联工作者所要解救的对象,是我们要改变的现象!解救只是第一步,我们真正要做的,是解放这些深受压迫的妇女同志们的思想,让她们这种真正站起来!”

    说着,薛主席将视线看向坐在后排位置的苏曼,说道:“在这里,我要表扬麦秆公社的苏曼同志。据我了解,这个麦秆公社是几个公社里最偏僻也最穷的一个地方,甚至在最开始重建妇联班子的时候,只有苏曼这一位年轻的同志被分到了麦秆公社,而这个公社当时连妇联都没有。是她一个人挑大梁地将整个公社的妇联工作给盘活了不说,工作开展得也是很优秀,抓了几个典型出来,还组织了大队扫盲班,和妇女培训基地等工作,直接走到了所有公社的前面!麦秆公社就是所有公社妇联在组织妇联工作时要学习的榜样!”

    苏曼没想到远在省城妇联工作的薛主席会将自己近期的工作掌握得如此清楚,更没想到她会当众点名表扬自己所做的事情,将麦秆公社推到这样一个令人瞩目的位置上面。

    这让苏曼多少是有些脸红,也有些激动。

    她脸红主要是有些心虚。毕竟在一开始的时候,她跑去参加妇联的招聘会主要是想要能有个铁饭碗的工作,当时为了能被招上而说了不少当时没想过真的去做去实现的话,虽然那不能说是瞎话,但眼下在苏曼被当时听了自己那番话的薛主席夸奖的时候,她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不过,苏曼只心虚了那么一晃的工夫,就调整好了心态。就跟谎话说一百遍就能成真一样,苏曼在有了扎根基的想法,并付诸于行动以后,是不可避免地爱上了这个工作。因为她知道,这是能够造福百姓,帮助女性同胞的好事情。

    帮助女性提高社会地位,就等于是在帮助自己不说,还能够成就自己在这个时代的一番事业,苏曼又何乐而不为呢?

    苏曼这边还因为自己被当众表扬的事情暗自乐呵呢,那边的薛主席就已经开始和同坐在领导席这边的县长秘书说起了关于苏曼的事情。

    薛主席:“苏曼同志我和她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她当时能够以这样小的年纪就被录取,还是因为她当时和我承诺说她愿意扎根基层,为妇联事业贡献自己力量的话,当时我就很看好这位小同志,还和县妇联的同志说过要给她分配到一个能施展拳脚的地方,但没想到会是你们这里最穷的地方,不过现在看来,我还是没有看错苏曼同志的,她是个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能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

    能当县长秘书的人不可能听不懂薛主席话里对苏曼的看重,和言语中对他们县分配上必然存在黑箱操作的不满,这让清楚薛主席不光是省妇联一把主席,更是省军区领导爱人的县长秘书连忙赔笑道:“苏曼同志的能力我们县长也是十分欣赏,前不久就破例给她提拔成了麦秆公社的妇联主任,未来也一定会给这样有能力的同志提供更好的发展空间和适合她的位置!”

    话说到这份上,薛主席也没有深究,她毕竟不是花阳县的直属领导,今天帮苏曼提点的这一句,也只是为免得她日后会被今天就明显是在刁难她的陈副主任穿小鞋罢了。跟聪明人讲话,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两个人的对话并没有避开其他人,同在领导席位上坐着的陈丽娟自然也能听到。

    在听到县长秘书话里说的要给苏曼提供更好的位置时,陈丽娟就立刻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妇女主任的位置。她用力用指甲抠住手心,让自己不被其他人看出破绽,好能够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怒火。只是在抬头见,她的眼底还是沁出了几分难以掩藏的阴狠神情。

    而就在这个时候,结束了和薛主席对话的县长秘书有意给苏曼做脸,也顺便想看看她的能力如何,好能够在适当的时机里找个适合她的岗位,好把之前给她分配到麦秆公社的事情翻篇。

    同时,县长秘书也是有些好奇那位刚刚直接打脸陈丽娟的漂亮姑娘,是如何打动向来刚正不阿的薛主席的。要知道,这位薛主席可是向来不喜欢长相太过出众,会因此而影响工作的人。

    县长秘书四顾看了看,扬声说道:“既然麦秆公社今年的妇联工作做得这么出色,那么就请麦秆公社的同志上来给大家说说麦秆公社妇联工作的开展情况,做出来的成绩都是啥,也给其他公社的同志传授传授经验,大家都学习学习!”

    说着,县长秘书就十分给面子地带头鼓起了掌。

    掌声响起,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坐在后排的那个长相漂亮得不像是在基层搞妇女工作的干事,倒像是误入进来的文工团团花般的苏曼,都有些难掩嫉妒地想知道她凭啥能得到省领导和县长秘书的看重的同时,也都随着苏曼落落大方地起身瞅着前面走的动作,跟着摊开了笔记本,试图剽窃她的成功经验。

    看着苏曼那毫不怯场,没有半分推辞就站起来朝前排走过来的自信模样,薛主席就莫名想到了自己年轻时跟着丈夫一起干革/命时自己拉着乡亲们不撒手,死活要给他们做思想教育工作时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比这时候的苏曼要大一些,却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如今看来,苏曼倒是比那时候的她还要更沉稳一些,做得也更好。

    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

    这才是他们这群当初有勇气参加革/命的同志们所想要看到的样子。

    ——“流水不争先,争得是滔滔不绝。”

    看着苏曼,薛主席就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年轻时所发生的事情,所见过的人。那是包含了更多人为了革/命所奉献的青春时光。她还想起了那个曾经充满血/腥和枪林弹雨的年代,和在那个绝望年代里,仍不忘将希望的火种传给下一代的人们,和他们敢于牺牲的勇气与胸怀。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难得柔和了声音,对她说道:“苏曼同志,请到我这里来,这里是整个会议室里最中心的位置。你要站在这里讲,才能够让大家都看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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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薛主席将最中间的位置交给了苏曼,像是接力赛中的接力棒一样,苏曼站在这个位置上,只觉得肩膀沉甸甸的,像是多了一种使命感一样,让她的内心多了几分沉重却也意义非凡的的责任感。

    面对人群,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紧张,甚至都不免替她感到紧张的时候,苏曼却表现得十分沉稳镇定,全程脱稿,字字珠玑地,将自己在麦秆公社进行的工作、完成的进度、这样做的目的和接下来想要推进发展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样能在省领导、县领导和整个县的妇联干事面前讲话的机会实在难得,苏曼就算再怎么受到环境、时代的影响,多了几分奉献精神,也还是改不掉她遇事先衡量利弊的绝对利己主义思想。

    所以,趁着这次机会,苏曼自然是要大费心思在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成就说出来,同时又能不让人觉得自己这样的说法是太过功利世俗,以能够给众人留下深刻印象,让人们能够忽略她年龄上的不足,只记住她能力上的强悍。

    苏曼只说了五分钟左右,这是一个不算太长能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也不算太短不至于让大伙儿听着听着就觉得犯了的时间。

    在这五分钟时间里,苏曼将自己临时发挥的演讲内容分为了三个方面。

    一是先讲履历事件,言简意赅地讲述麦秆公社的整体风气,和李梅花、崔秀菊对于这样风气的反抗;二是讲事情发生后的解决过程和处理结果,以及这样做的目的和最终效果;三是思想总结——想要解救妇女就要先解放她们的思想、明白因地制宜的道理和借助国家法律的力量,帮助更多妇女同志脱离苦海。

    在成功通过崔秀菊和李秀梅的事件,将众人的好奇心都吸引过来以后,苏曼没有半点吊人胃口的想法,直接将现在已经蹲牢子的崔福和崔立春三人的结果说了出来,并以此引出了她最想要说的内容——“家务事”与“妇联事”的区别。

    苏曼从不觉得一个人在结婚生子了以后就等于丧失了独立人格,有名有姓有身份证的人,凭啥只因为结了婚,生了娃就连自己的名字和自由都要报剥夺,成了别人口中的谁的老婆,谁家的儿媳,谁家娃的“孩子妈”呢?

    但偏偏这样简单的道理,在此时此刻和在未来的彼时彼刻中,在遇到家暴妻子、虐待儿童的事件的时候,人人都好像是小说里被降了智一样,说来说去都是“都是一家人,算了”这样的话,或是“别人家的事儿咱外人咋插手管啊,最多也就是帮着协调协调”这样治标不治本,甚至会起反作用的事情。

    所以,极度厌恶将人身安全和家庭矛盾扯在一起的苏曼自然不能错过这个男女关系还处于一个自然又安全范围内的时间段,并利用自己的工作特点和职务权利,尽可能努力地改变多一些人对于这两件事的看法。

    小力量也是力量,小范围也是范围。

    就像是小学课本上那个在海岸边将鱼儿送回海里的小男孩那样,陷在浅水洼里的“鱼”有成百上千条,一个人力量是救不过来这么多条鱼的。但滴水穿石,铁杵磨针,在乎的不仅仅是这条鱼,还有更多相信妇联的“鱼”也都在乎。

    苏曼一个人救不过来,那整个县妇联的几十名同志呢?整个省城几百名的妇女干事呢?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能帮一个就帮一个吧。

    面对众人,苏曼高声说道:“我以为,想要真正落实妇联工作,解救深受封建思想迫害的妇女同志,不是光靠喊口号就可以实现的,而是要真正设身处地去想妇女同志的内心所想,思妇女同志们内心所思,调查了解她们的遭遇,根据不同情况给出不同的解决办法。像是我刚刚讲到的崔秀菊、李梅花两位同志的事情就是,她们遭遇了丈夫家暴,险些丧命。可能很多人会觉得这是家务事,因为打人的是她们俩的丈夫,这是两口子的事情,但在今天我要告诉大家,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是大错而特错的!

    “在我们每个人成为妻子,成为母亲这样的身份以前,我们首先是我们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哪怕是结婚生子,我们也都最先是国家的人民,是受国家保护的老百姓。所以,如果一位妇女遭受了她丈夫的殴打,一个孩童收到了父母的虐待,一个母亲遭遇了儿女的遗弃、抛弃、不孝,那么不管施暴的对象是丈夫、父母、子女,这件事都不能算是家务事了,而是□□裸的犯罪!

    “而对于这样知法犯法的男同志,我们是不能手下留情的,而是要借助公安同志的力量,和各公社、生产大队中的民兵组织的帮助,将他们绳之以法!因为我们妇联就是为了争取妇女解放而联合起来的各族各界妇女的群众组织,是在党的领导下的人民团体,我们是为了促进男女平等、解放女性全面发展才存在的,是受到国家、领导和人民支持认可而行动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或组织能够阻止我们为维护、为帮助弱势女性所开展的行动,因为这样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而对待敌人,就要像伟大的领导人说得那样,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去对待![1]

    “我们要让更多的妇女同志们知道家暴是一种错误的、不被允许的、需要被惩罚的犯罪的同时,还要让她们学会勇于举报这种犯罪,敢于反抗这种错误行为的自救手段,帮她们塑造勇气,成为一个真正站起来的,能顶半边天的人,也要让人们知道,在这个人人平等的新时代,我们的妇女同志们也已经紧跟时代的脚步,都已经挺胸抬头地站起来了!”

    苏曼的话让在场的人全都不自觉地开始拿笔记录起来她们觉得重要的内容。

    这句话十分在理,记!

    那句话感觉重要,记!

    这句很适合学习,记!

    那句简直是真理,记!

    总之,大家是都一边听一边埋头记录着苏曼所说的每句话,全然忘记了在刚刚苏曼还没有开始讲话时,她们对她的不看好,和以貌取人的对她从头到尾都指指点点的行为,更是忘记了仍站在台上绽放光芒的苏曼是和她们一样的公社小干事,已经彻底被苏曼在这一刻所表现出来的人格魅力给征服了。

    台上,为了能一口气用激情澎湃的声音说完这一番话,苏曼一张白净的脸都变得涨红了起来。

    台下,听她说完这一番话的领导、同事们也都激动得红头胀脸,手都因为鼓掌太过用力而被拍得通红。

    薛主席领头拍手叫好,对苏曼的欣赏与赞扬已经溢于言表。

    坐在下面的同志们也是掌声雷动,满脸写着对苏曼的佩服。

    看着这一幕,在场唯一一位的男同志,也就是原本还担心苏曼这个来自最穷公社的小干部在头一次上台的时候会怯场、结巴的县长秘书,在听完苏曼的脱稿演讲后,算是彻底明白为啥薛主席会对她另眼相看了。同时,他也忍不住庆幸,心道幸好县长和书记没过来,不然自己和这专门给领导写演讲稿子的秘书职位,也就没啥关系了。

    但不管咋说,苏曼的演讲无疑是成功的。

    在热烈的掌声中,薛主席在就苏曼的发言给出了几句总结的话后,这场学习大会就算是圆满落幕了。

    苏曼在过来开会的时候还是被动姗姗来迟,到了会议室时也无人问津的样子,在这会儿大家都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却已经成了“香饽饽”,被众人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直给陈副主任看得眼红。

    陈副主任有心想要上前借故给苏曼一个教训,却没想到本应该在午后继续前往下一个县城开会的薛主席却朝苏曼招手,将她喊了过去。

    想到薛主席在会上还说要自己给苏曼道歉的话,陈副主任再傻也不愿意赶在这个时候去碰钉子,只能狠狠地剜了苏曼一眼后,灰溜溜地离开了。

    “薛主席。”并不知道在无形中,薛主席又替自己解决了一个当下小麻烦的苏曼噙着笑意走到了她的面前,认真说道,“虽然我现在做得还不够好,但在面试时候您问我能不能做到的那些事情,我现在全都做到了。”

    看着苏曼这自信又期待表扬的样子,薛主席和蔼地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是的,你全都做到了,还都做得很好。”她说着,有些犹豫地问道,“所以,你愿意来省妇联过来帮我吗?”

    这个问题着实让苏曼有些意外,也有些心动。对于这个邀请,苏曼几乎可以想象自己在去了省妇联以后所能够得到的好处有多少,不用详细说详细想她就知道,那绝对是麦秆公社这里所不能提供的。

    但……

    在愣了片刻后,苏曼摇了摇头:“对不起薛主席,虽然我很想去省妇联和您共事,但我现在还不能离开麦秆公社。”

    她边说着,边从自己随身背着的挎包里拿出了那个常用的笔记本,将她之前就准备好的,本来是想要借开会的机会跟县妇联这边好好汇报一番自己成绩的工作报表……后面的计划书摊开来示意薛主席看看。

    苏曼道:“这是我接下来想要进行的工作,田书记……就是我们公社的领导已经同意,但我也想给您看看我的计划,说一说我想要开展这项新工作的原因……”

    “新计划?”

    “是的!”

    在苏曼期待的目光中,薛主席接过笔记本,认真阅读起上面的内容,在将大致的计划看完以后,她蹙眉道:“你这是,想要以公社为单位组建以妇联教育为主题的演出班子?”

    作者有话要说:

    新计划√

    终于周五啦!周六日两天给大家日万,啾咪啾咪~——

    [1]内容中关于妇联成立的相关内容,来自于百度百科“妇联”词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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