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之后，他们看到了从楼梯口窜出来的林长枝。
田黛不怎么惊讶，苏衍却是不明白：“电梯坏了？”
林长枝先看一眼美艳绝伦的田黛,然后才冷静的回答苏衍：“没有,我就是想锻炼一下身体。”
苏衍：“……”
他狐疑的看着林长枝,林长枝却不看他,她走到田黛面前，眼睛看着田黛,话却是对苏衍说的：“不介绍一下你带来的客人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面带微笑,就是这个笑，让田黛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
苏衍哦了一声：“这是田黛，就是今天中午你遇到的画皮鬼,她想跟你道歉，所以跟我一起回来了。”
林长枝皮笑肉不笑的动作一顿,刷的一下，跟川剧变脸似的，林长枝换上一副竭力克制、但根本克制不住的惊恐表情。
田黛还以为自己又把人吓到一回,她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就看着林长枝的表情，一会儿一变,十分精彩。
害怕、纠结、愧疚、痛苦、丢脸,难以想象一个人在一分钟内能经历这么多情绪，田黛默默的看着她，不敢说话。
最后，林长枝揉了揉自己的脸,把表情定格到了沉痛二字上。
“对、对不起！”
田黛愣住。
林长枝低着头，继续忏悔：“我这个人特别冲动，而且特别怕鬼，但我怕的不是你，是、是电影里那种故意吓人的鬼，我当时是条件反射了，我不该这么做的，真的很对不起。”
抹了一把脸，林长枝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说：“那个，要是有时间，不如留下吃顿饭？画皮可以吃东西的吧？”
画皮不止可以吃东西，还吃的很欢。
食物可以拉近所有种族的距离，在晚饭的桌上，一群人坐在一起，听画皮讲她这些年奋斗的经历。
“我是在元文宗继位第四年的时候，从土里爬出来的。”
妖怪们认真的听，两个人类沉默的听。
“埋我的那个地方，可偏可偏了，幸亏我不用呼吸，一点一点的扒了足足两年，我才重见天日。直到现在，看见越狱题材的电影和电视剧，我都深有感触。”
“我记得我还有好多邻居呢，不过它们都是枯骨，没有爬出去的可能。没棺材，没墓碑，我想，我以前可能是个士兵，刚出来的时候，我肋骨上有好大一个断口，正常人不会这么死吧，所以啊，我应该是死在战场上了。”
林长枝想象了一下一个只披人皮的骨头架子从土里爬出来的场景，然后默默的决定再也不要想这种场景。
……
许莲听的星星眼都冒出来了，“为国捐躯！好棒棒！”
田黛笑笑，继续说道：“我爬出来的地方是一座山，在山上游荡了好几年，我偷偷跟踪砍柴人和猎户，学会说话以后我才下了山，到山下认识了当地的山民，我才知道，我爬出来的那座山，是著名的死人山，以前世道不太平，里面聚集了好多土匪，后来官兵来了，把土匪打掉，一个活口都没留，全都就地杀掉埋了。”
说到这，她呵呵一笑：“所以，我也有可能是土匪。”
众人：“…………”
别人都是一脸呆滞，林长枝只好肩负起不让客人感觉冷场的责任，她很给面子的吹捧：“不可能！你能变成画皮，得到重活一次的机会，那就证明，你肯定是个好人，不是说山上是土匪窝吗？也许，也许你是被土匪掳到山上的无辜群众，老天爷看你太可怜了，所以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歪着脑袋，田黛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不管啦，我以前是什么人不重要，只要我以后都是女鬼田黛，那就好了嘛。”
田黛着重强调了女字，林长枝心领神会，笑笑表示自己记下了，别人也差不多，没人会故意和田黛唱反调，除了不抬杠就不舒服的金万里。
“你骨相还是个男人，能骗过其他人的眼睛，是因为你化妆技术好，这么快就说自己性别女，早了点吧。”
田黛怔愣半晌，她放下筷子，睁着一双无辜又纯良的眼，她问其他人：“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我……不可以当女人吗？”
田黛本来就把自己化成了一个绝世美女，绝世美女咬着下唇，我见犹怜的问她可不可以做某件事，是个人就顶不住啊。
许莲：“可以，必须可以，别听他瞎说，他想当女人，还没这机会呢！这样，你比我大，我以后就叫你田黛姐姐啦。”
田黛从善如流的答应下来，乔妙琬在公司里一向没什么朋友，早前带过她的两个人，崔玉奴跟她不怎么合得来，吕非言又太忙了，基本没有回来的时候。
觉得田黛很亲切，她也凑过去，跟许莲一样，管田黛叫姐姐。
妖鬼不分家，她们相处的十分和谐，齐存微握着筷子，别人都快吃完了，他这第一口还没吃上。
别问，问就是后悔。
那么多人都提醒过他，连他自己，也提醒过自己。
不该问的不要问，结果他还是问了，然后，他就沦落到了看谁都怀疑人生的地步。
不止是这群同事，就连林长枝，他看她的时候，也是惊疑不定。
明明都是人类，怎么林长枝一副跟非人类混的更熟的样子，要不是性格没变，齐存微都要以为，是某种不可说的存在代替了林长枝。
田黛早些年的时候，化妆技术不太好，过的是白天干苦力，晚上风餐露宿的日子，后来化妆技术上来了，她就找那种有钱家庭，进去给人家的小姐当丫鬟，海大爷熬死了四十多个人类掌柜，而她，给十八个小姐当过陪嫁。
由于画皮的特殊性，她没法给自己使障眼法，一般情况下，当完小姐的陪嫁，她就可以功成身退，死遁换主家了。
这方法她一直用到了十年前，直到人类越来越卷，连保姆都要求大学文凭，她只好含泪下岗，转而在化妆界再就业。
然后，凭借着超绝的化妆本事，田黛保持着每半年就被挖角一次的频率，来到了现在任职的这家广告公司。
她平时都是给大明星，还有年薪超级高的模特化妆，苏衍竟然没捞到被她服务的机会，可见广告公司把她宝贝到了什么地步……
林长枝听的咋舌，本来她还动了把田黛挖到自己公司来的心思，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这个工资，她实在是出不起啊。
林长枝很有自知之明，像田黛这种顶级化妆师，年薪那都是七位数起步，林长枝自己领着低保，副总经理至今月薪才一万出点头，画百万雇一个化妆师，雇不起，真的雇不起。
林长枝心中顾忌很多，乔妙琬可没想的这么复杂，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摇着田黛的手臂，她撒娇道：“田黛姐姐，既然你都来了，那你就别走了呗，人类的公司有什么好，来林总的公司啊，这里可以赚功德，而且我房间是双人间，只有我一个人住，你可以跟我一起啊。”
发现田黛在犹豫，乔妙琬噼里啪啦的把待遇说了一遍：“我在公司领最低工资，一个月都有一千多的功德呢，你是化妆师，林总给技术人才都是特别大方的，门口的海大爷你知道吗？他一个月有八千功德！除了功德，我们包吃包住还包旅游，之前我跟公司艺人出去玩了一个月，可开心了。”
林长枝默，出去工作在你眼里就是玩？！
乔妙琬还在继续说：“我最近玩直播，只会开美颜，化妆品怎么用我都不知道，姐姐你来了，正好教教我啊，来嘛来嘛，姐姐你来嘛”
没有人可以拒绝一个撒娇的小狐狸，没有人。
田黛被她晃得迷迷糊糊，一个迷糊就答应了下来，林长枝差点仰天长笑，她悄悄给乔妙琬比了个大拇指，乔妙琬看见，得意的对她使了个眼色。
齐存微看着她和乔妙琬打哑谜，等林长枝低下头重新吃饭，齐存微问她：“功德？”
林长枝淡定的咽下去，“你也有。”
齐存微：“……我怎么不知道？”
林长枝：“你知道啊，还记得吗？三千的保险。”
齐存微：“…………”
他已经不知道是该惊恐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坑当中，还是欣慰林长枝从一开始就把他的福利都准备好了。
田黛要回去辞职，今天就没留下来。看时间长了，田黛的绝美脸就代替了林长枝见过的那张五官极淡的脸，就站在大门里面，一步都不多往外走，林长枝十分热情的对田黛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她，她才转过身。
许莲幸灾乐祸的看着她：“我都听说了，哎呀呀，这可怎么办，你以后要怎么出门啊。”
想起这个问题林长枝就头疼，她不禁问向另一边的苏衍：“你不是从妖洲带过来很多宝贝吗，就没有一个可以让我看不见那些东西的？”
苏衍想了想，“有一个。”
林长枝眼睛一亮：“什么？！”
苏衍：“雷蛇胆，妖怪吃了会暂时失明，神识感知能力更强，人类吃了会永久失明，人类没有神识，所以，也不会看到额外的东西。”
林长枝：“…………”
她面无表情的站了几秒，然后非常绝情的扭头就走。
陆曙和许莲同步目送着林长枝离开，然后又同步转过头。
许莲：“陆大夫，你看他还有救吗？”
陆曙：“我看是没希望了，拔管吧。”
苏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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