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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闹事

    ◎我们娶她便是◎

    等安顿好卫琼叶睡下, 卫琼枝才让他们放了芳姨娘,芳姨娘方才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此刻回过神也怕卫琼枝追究, 也是一阵后怕。

    但话已经出了口, 芳姨娘也只能强撑着, 吸了吸鼻子道:“你是郡主,既要揽下这麻烦,你去解决便是, 往后琼叶要是有个不好的了,也是你给她负责, 我都不管了!”

    说着便连忙一扭腰往外面去了。

    姚黄过来道:“郡主,我们该回去了。”

    “我今夜歇在这里, 找个人去王府说一声。”

    “王妃不会允许姑娘夜不归宿的,更何况是这种事。”

    但卫琼枝没有再说什么, 只让人把人这里收拾出来, 姚黄没有办法, 只好出门去找人回王府一趟。

    出去却看见裴衍舟还在外面,姚黄想了想, 便过去同裴衍舟道:“姑娘今晚要睡在这儿,只怕王妃那里……”

    方才里头的争吵声, 裴衍舟也听了个大概,但这种事情他却不好说什么,更不好出面, 卫琼枝是个什么打算, 他也猜出了个大概, 今夜要她回去是不可能的。

    裴衍舟便道:“只说是她卫家的妹妹病了, 有我在这里, 不会出什么事。”

    姚黄拿了准话,这才敢让人回王府去禀报,不一会儿后,王妃听了果然不放心,便另拨了许多人过来,但终究没说什么,也没强行让卫琼枝回去住。

    一夜到了天明,卫琼枝陪着琼叶几乎没有合眼,睡不住天才蒙蒙亮时便起了身,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姚黄魏紫已经另找好了一间空房用来给她梳洗打扮,连夜也已有衣物首饰从王府送了过来,面面俱到,洗漱一番之后,卫琼枝看着镜中的自己才仿佛精神了一些。

    姚黄挑了一支双蝶穿花碧玺簪给卫琼枝插上,与魏紫两人对视一眼,轻声劝道:“姑娘,一夜过去了,有什么气也该消了,王妃也定是一夜没歇好,咱们这就回去罢,免得王妃挂心。”

    卫琼枝没有说话。

    魏紫胆子大些,便接着道:“昨日那姨娘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姑娘是德宁郡主,与那卫家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怎样都是管不到的。我们也知道姑娘重情义,多送些吃的用的过来也就是了,再给琼叶姑娘备上一份嫁妆,改日她嫁出去,谁不说体面,谁不高看她一眼?既是她亲姐姐说的要这么办,倒不好去阻拦了,一则是没有道理,二则也怕日后落个埋怨。”

    “备好马车,我一会儿要去林府。”卫琼枝一边往耳垂上挂完耳坠,一边道。

    姚黄魏紫哑了声,她们苦口婆心地说话,原来卫琼枝是一句都没听进去,这要是让郡主去了林府,回头庆王和王妃一定是会怪罪下来的。

    若换了个聪明些的,也该看出里面的利弊,这种棘手的事别人躲了还来不及 ,哪有自己往上撞的。

    好半晌不见她们有动静,卫琼枝也慢慢回过味来,起身道:“我也不连累你们,我自己去就是了。”

    姚黄魏紫一时愣住,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出了房门。

    卫琼枝也不顾下人们的阻拦,径直要往外面去,斜里伸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她光看手就知道是谁,便“啪”一下打了上去,但脚步到底被拦住。

    裴衍舟仿佛一点都不痛,只上前来走到她面前,虚拦了一把她的手,低声道:“我陪你去。”

    “我自己会去,用不着你们。”卫琼枝道。

    “你一走,王妃饶不了他们,”裴衍舟想了想道,“我陪你出去,他们便能装作不知道,都推到我身上便是。”

    卫琼枝听到这里,这才转过身去。

    她不怕自己被庆王妃责怪,但这些下人们才是无妄之灾,她不能只为了自己而拖累了他们,若是让裴衍舟陪着自己一起出去,他们到时候只说不知道她和裴衍舟去做什么,也没让他们跟着,最后就算怪也只能怪裴衍舟替她隐瞒。

    姚黄跑上来给卫琼枝戴上幂篱,卫琼枝道:“你们都在这里等着,之后王妃问起,都只咬死了说不知道我和他出去干嘛的,也不敢问,明白了吗?”

    姚黄犹豫着点了点头,眼看着卫琼枝跟着裴衍舟出了门。

    眼下只有两个人,卫琼枝也不认识林府到底在何处,便只好跟在裴衍舟后头走,她心头藏着一股火,竟连轿子也不愿坐。

    大约走了有两炷香的时间,裴衍舟才在一处拐角的地方停下,对卫琼枝道:“前面就是林府。”

    卫琼枝探出头去一看,果然看见不远处高高的匾额上挂着“林府”两个字,她道:“你不用过去,我自己就可以了。”

    裴衍舟肯定不方便出现在林府,她还是懂的,也不会强人所难,本来她就做好了自己一个人面对的准备。

    然而裴衍舟怎么可能放她一个人过去,只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跟在卫琼枝后面就一同过去了。

    早起还没有什么人,林府的门房也懒洋洋的,看着卫琼枝只以为是路过,接着却看见了她身后的裴衍舟,看样子是往林家来的,正要进去报信,却不料之前一直忽略的卫琼枝已经到了跟前。

    “唉,你是谁,你干嘛?”门房嚷嚷着就要动手拦她,却被裴衍舟挡住。

    卫琼枝上去就用手狠狠拍打着林家的大门,引得原本就不多的路人都纷纷驻足来看,里面的人也都被惊动了,开了偏门来看,还没开口问,卫琼枝已道:“让你们家主事的出来见我,我来给我妹妹讨个说法。”

    这些奴仆们不知道这是卫琼枝,自然不当一回事,但又碍于一旁的裴衍舟,也看出二人关系非比一般,便只能往里面报进去。

    然而里头的人却一听就知不好,眼下能说什么替妹妹讨公道的,除了卫琼枝还会有谁,原本以为卫芳儿愿意把妹妹许过来,这事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了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去。

    好在林承雍自事发起便已经躲了出去,林夫人赶紧让人悄悄地再去报一回信,自己便往外面迎客。

    一时林府的其他几位夫人都心道这事麻烦了,不是自家事便都不愿出面,只有林夫人一人去应对。

    林夫人到了待客的厅堂中,见除了自己连个正经的主子都没有,心下吃了黄莲一般的难受。

    她先一眼看到的便是站在那里的卫琼枝,卫琼枝已经把幂篱拿下,林夫人因着女儿的事先看她相貌,只见她杏脸桃腮,眉如远黛,如一朵海棠春睡去,说不出的娇艳鲜妍,身段盈盈,一截杨柳般的腰扎得细细的,稍稍一用力就能折断一般,却一点都不显得轻佻放浪,反而是风流天成。

    林娴卿败在她手下,林夫人此时才觉得一点都不冤。

    但随即林夫人便看见了跟在卫琼枝身后的裴衍舟,当即便气得面色铁青,又不好骂出来,一口气憋在心头。

    裴衍舟害得林娴卿只能去宫里做女官,他原该一辈子避着林府走,如今却还陪着这个女人前来,天下怎有这样的道理?

    那边卫琼枝已经问道:“你就是林承雍的母亲?”

    林夫人脸上的笑怎么都挤不出来,只能对着她匆匆欠了欠身子:“回郡主的话,正是。”

    “你儿子现在何处?”卫琼枝又问。

    林夫人早知来者不善,一路上倒是已经想好了该什么应对,忙道:“他有事忙去了,眼下不在府上。他有哪里做的郡主不满意的,郡主说便是,我们一定让他改。”

    “不用改,”卫琼枝低头笑了笑,“先与我去见官便是。”

    林夫人道:“她姐姐已经把她许给了我们,郡主是否该去打听清楚再说?”

    “别人怎么说的我不管,我是不会把我妹妹许给你儿子这样的人的。”卫琼枝油盐不进。

    “郡主,您看这事儿闹的,”林夫人看她也明白果真是来者不善,碰到了硬茬,便只能耐下声气,继续道,“这都是小孩子不懂事,我说他若是喜欢琼叶,早说便是,我又不是不同意他纳到家里来,如今倒弄得大家都脸上不好看,我也打过骂过了,郡主就饶了他这一回。”

    林夫人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算,她向来很有些计较,虽不比女儿林娴卿,但也一向不差。卫琼枝一大早巴巴地找上门来,不过就是为了她那个假妹妹,如今她已是郡主了,或许对假妹妹的情分倒是没变多少的,但琼叶已经有了身孕,便是卫琼枝也没办法,不还是得照着卫芳儿的行事去做,她眼下来闹,想必是不满足于妹妹只做了林承雍的妾,想要更多的。

    林承雍尚未娶妻,但亲事已经是说好了的,如果卫琼枝执意如此,那也免不了就按她的意思去做,把琼叶明媒正娶娶进门。

    “林夫人,我没工夫和你东拉西扯,”卫琼枝道,“若林承雍在,便让他出来见我,我和他一同去见了官,若他真的不在,我便自己去告官,到时候官府捉人的动静更大,宣扬出去难看的也是林府。”

    林夫人咬了咬牙,道:“郡主的意思,不就是想让我们娶了卫琼叶吗?好,我答应下了,我们娶她便是!”

    第72章 看轻

    ◎不会再让琼叶重蹈覆辙◎

    卫琼枝不料林夫人心里竟是这样想的, 等听她说出来便是心头火气,再也压抑不住,抬手便掀翻了手边案几上的茶盏。

    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碎片砸到林夫人脚边, 林夫人吓得差点叫出来。

    修剪圆润的指甲深深嵌入指腹, 直把指腹掐得发白,卫琼枝站在这里,彷徨却忽然向她涌来。

    她永远都和他们这些人说不清楚。

    即使她已经成为了郡主, 林夫人表面上再害怕再恭敬,却仍是对她们有着与生俱来的看轻, 这是他们这些上等人一直以来对待底下的人刻入骨髓里的蔑视。

    她明明是为了琼叶来要个说法的,在林夫人眼中却成了讨价还价, 不如他们的人,永远都不配得到一个公道。

    就像当年的她一样, 谁又在乎她想要的是什么呢?

    当日她那样无力, 如今便不会再让琼叶重蹈覆辙。

    卫琼枝定定地看向林夫人, 一字一句道:“看来林夫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 那我告诉你,琼叶不会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不论妻还是妾,我都不会让琼叶嫁给他!”

    “你……你说什么?”林夫人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都退让到这般地步了, 你还不满意?”

    “我一定要让林承雍去见官。”

    林夫人发觉卫琼枝竟是来真的, 失声道:“不, 你不过是仗着自己是郡主, 可卫琼叶已经怀了身孕,她若是不嫁进林府,你要她怎么办?”

    “我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为了琼叶卖身都可以,”卫琼枝一步一步逼近林夫人,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张扬,“她是我的妹妹,就算我不是郡主,我也一样会护住她。”

    林夫人用帕子捂住半张脸,心里的一丝希望终于被面前的卫琼枝打破,跌坐在地上。

    怎么会如此?她竟然真的是来抓林承雍的!

    林夫人终究是关心儿子的安危,她上去抱住卫琼枝的腿,道:“郡主,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我求求你饶了他这一回,他日后一定会对你妹妹好,不会再做那种混事。我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入了宫没指望了,郡主你大人有大量,你就看在我女儿让了你的份上,饶过我儿子行不行?”

    她死死地抱着卫琼枝的腿,不让她动弹,卫琼枝挣了两下没挣脱,便冷笑道:“我何时让你女儿让我了!”

    林夫人只觉心下悲凉,也无一人相帮,好好的家儿子女儿都要散了,本就不愿见到卫琼枝,可她偏偏还要找上门来。

    一时又有人来扯她,林夫人定睛一看才看见是裴衍舟,于是头脑一发昏,竟什么都顾不上了,不敢指着卫琼枝,便指着裴衍舟,骂道:“你害得我好好一个女儿却要入宫去伺候人,如今竟还有脸上门?就算是承雍害了卫琼叶,他只是为了给他妹妹出一口气,他有今天都是你们害的,卫琼叶也是你们害的……”

    卫琼枝闻言再不愿好好和她说话,一脚便把林夫人踹开,恨得狠了待再要去踢,却被裴衍舟从身后抱住。

    卫琼枝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就算把林夫人打死又有什么用,她说什么她根本不用在乎,只要把林承雍抓住才是正经。

    卫琼枝道:“我从来都没有害过林娴卿,他觉得是我害了林娴卿,有本事便冲着我来,动不了我却去害琼叶,我死也不会放过他。”

    裴衍舟眼看林夫人已经崩溃,这里场面控制不住,便让下人去禀报给林家当家的人,很快林家大老爷便使人递了口信过来。

    “因德宁郡主在所以不便前来,林家多有得罪,还望郡主见谅。林承雍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实属为林家抹黑,林家也容不得他,他前几日已经躲了出去,就在城西永义坊,求郡主捉了他再报官,也是给林家留一点面子。”

    听到林家大老爷直接牺牲了林承雍,林夫人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卫琼枝淡淡地看了地上的林夫人一眼,马上便收回了目光。

    裴衍舟问她:“先去永义坊?”

    卫琼枝点了点头。

    眼下去报官只怕来不及,万一林承雍提前听到风声肯定会跑,到时就难找了。

    裴衍舟出来时带了随从,便打算先自己带着人去永义坊找人,再派几个人送卫琼枝回去。

    卫琼枝却要跟着去永义坊。

    裴衍舟没有劝她。

    他明白如果卫琼叶的事不处理妥善,卫琼枝怕是一直不会心安。她很疼爱卫琼叶,如今望着卫琼叶,又像是望着当初那个无助的自己。

    等卫琼枝和裴衍舟跟着林府一个家丁赶到永义坊一处住宅时,这里却已经人去楼空。

    林承雍明显是一早就知道了消息,所以匆匆逃了出去。

    裴衍舟当即便命人去官府报官,但这里也不耽搁,问了附近几个人,便很快知晓林承雍是从城西的城门往城外去的。

    事不宜迟,卫琼枝便和裴衍舟又一同往城外去。

    今日的日头有点大,金色的光线奋力从树荫的缝隙中钻出来,明晃晃地照在地上。

    出了城之后,一时便找不到林承雍会往哪里逃跑了。

    裴衍舟先沿着大路走了一阵,对卫琼枝道:“林承雍是富贵公子,他的脚力不好,跑不了多远,他或许会在哪里躲着。”

    林承雍在离开林家之前应该是带了不少财物的,但他一直不事生产,出去也根本没什么自己活下去的能力,这样的人怕是不会真的离开很远,多半是等着风头过去,或是根本以为就算捉住了也不会怎么样。

    卫琼枝想了想,道:“那我们往小路上去看看吧。”

    小路鲜少有人走,比大路要难走得多,没走多远便看见附近有房舍院落,只是零零散散的。

    估摸着林承雍应该就躲在哪里。

    裴衍舟找了一个在路边田地里劳作的农夫,问他可有看见什么陌生人来到这附近,农夫当即便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屋子。

    “就是刚刚看见有个人进去的,还给了主人家一些钱。”

    裴衍舟便让随从先上去探路,自己带着卫琼枝跟在后面,他倒是没事,不过是一个林承雍,随便擒就擒住了,但卫琼枝跟着,还要顾着她一些。

    卫琼枝却心急,步子走得极快。

    走在最前面的随从一脚便踢开了屋门,只见一个身影慌张地往后面躲去。

    裴衍舟一眼便瞧出来此人果然是林承雍。

    待他和卫琼枝上前,林承雍已经被拿住,他只见到裴衍舟便啐了一口,也猜出他身后的女子大抵就是卫琼枝,骂道:“裴衍舟,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妹妹没嫁成你,你也不用这般翻脸不认人,帮着这个女人就算了,竟还来抓我!”

    裴衍舟等他骂完,也不想和他废话,正要命人堵住他的嘴,林承雍竟又接着道:“呸,什么郡主,谁不知道你以前只是一个娼妇一样的玩意儿,如今也敢和我妹妹比了,你永远都比不上我妹妹!”

    如果方才面对林夫人时卫琼枝尚且还有满腔怒火,但眼下走了这一路,她也已经慢慢开始平静下来了。

    她不让随从塞住林承雍的嘴,只是自己上去平静地对他道:“你骂我我也少不了什么,但是你不应该害我的妹妹。”

    “卫琼叶……年纪小的滋味就是不错,可惜还是太嫩了……”林承雍呵呵笑起来,他长着一张白净面皮,本也算得上好看,此刻却是阴寒可怖,“你说得对,只恨我不能弄了你,你比卫琼叶那个丫头可秾丽许多,一看就是被调/教好了的,真是可惜……”

    卫琼枝抬手便一巴掌劈在林承雍脸上,她这辈子还没有打过什么人,也知道打人不能打脸,但是面对林承雍她实在忍不住,林承雍也已经不能算个人了。

    他可以有很多种报复她的方式,却偏偏挑了最下流最龌龊的一种。

    “先把他带出去,”裴衍舟对卫琼枝道,“官府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然而话音才刚落,他眼风却扫到窗外寒光一闪。

    不对,难道是林家又来人救林承雍了?

    来不及细想,裴衍舟立即便把卫琼枝往自己身侧一带,一手护住她,一手把佩剑拔了出来。

    此时已经有人破窗而入,一个个都是黑衣劲装,看不见脸,手起刀落便上来抢夺林承雍。

    因对方人多,裴衍舟的随从方才已有被分散出去的,几招过后便略有不敌,被黑衣人砍断了林承雍身上捆着的绳索,林承雍便立刻逃窜到了后面去。

    裴衍舟本想上前去帮忙,然而那边却有黑衣人朝他和卫琼枝而来,裴衍舟顿感不妙,忙挥剑抵挡。

    林家没这个胆子此时再来救林承雍,就算是林家的人,救出林承雍便是,不可能再来动他和卫琼枝。

    卫琼枝也发现了眼前的变故,她没问裴衍舟这些人到底是谁,却一直死死地盯着林承雍,生怕被他跑了。

    背后有厉风朝她袭来,卫琼枝来不及回头,前面的裴衍舟已经转身一剑刺去,温热的献血从剑身滴落,血腥味也从卫琼枝的身侧传来。

    裴衍舟还没问她伤了哪里没有,卫琼枝却一指前面:“他要跑了!”

    第73章 扭伤

    ◎我背你◎

    裴衍舟闻言还未反应过来, 卫琼枝竟然已经从他身前蹿了出去,那边撕打的人甚至也没有注意到她,便她一把抓住了林承雍。

    林承雍没想到卫琼枝的胆子这么大, 这样混乱的情况下还敢来抓自己, 要是她再慢一步, 自己这会儿已经逃脱了。

    但卫琼枝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弱女子,林承雍见已经有人来救自己,心下更是得意, 握住卫琼枝的手腕便要甩下来,顺便还不忘摸了两下她的手背。

    卫琼枝一阵恶寒, 而这时裴衍舟已经跟了过来,一剑刺穿了林承雍的手掌。

    林承雍吃痛大叫起来, 大声咒骂着裴衍舟和卫琼枝。

    裴衍舟的剑才收回一半,黑衣人一时摆脱了纠缠过来, 却是趁着这档口朝着卫琼枝而去。

    刀光剑影中卫琼枝自然躲无可躲, 眼看着正中心口便要砍过来, 卫琼枝来不及躲闪,可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

    原来是情急之下裴衍舟一个侧身便替她挡了一刀, 那刀正砍在他的手臂上,登时鲜血淋漓。

    裴衍舟好像完全没有在意伤口, 他又替卫琼枝用剑挡住了几下来自那边的攻击,那几个黑衣人却仍旧不依不饶,若是时间长了必定吃亏, 更何况还有一个卫琼枝在。

    裴衍舟一边护着, 一边对那边捂着手便要继续逃窜的林承雍道:“你最好想想清楚, 杀了我没事, 但这些人若是把郡主杀了, 庆王绝对不会放过林家,想想你的母亲和妹妹。”

    林承雍原本还得意竟有人来救自己了,但裴衍舟的话明显给他了当头一击。

    这些人除了救自己之外,还朝着裴衍舟和卫琼枝去,他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嘛,但卫琼枝是绝对动不得的,到时候出了事庆王第一个怪的就是他和林家,就算他侥幸逃过一劫也无法再回家去,林家也会如裴衍舟所说的那样在庆王的怒火下完蛋。

    卫琼枝要是能动,他直接像当年一样派几个人把她弄死就行了,何苦要绕一个圈子去整她的妹妹,还是个假妹妹。

    就在林承雍迟疑之间,裴衍舟已经再度捉住了他,而他竟也没再挣扎。

    黑衣人们见林承雍被裴衍舟捉了,这边裴衍舟的随从在最初的不设防之后也渐渐开始占了上风,再不多时想必官府的人也要到了,此时再从裴衍舟手上抢人已经很难,于是便互相对视一眼,抛下了林承雍快速撤去了。

    果然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官府的人就到了,当即便把林承雍扣下带走。

    他走前还不忘恶狠狠瞪了裴衍舟和卫琼枝,卫琼枝看着他离开之后,才冷冷道:“他倒是想着他的母亲和妹妹。”

    如果不是裴衍舟的话使林承雍动摇,方才未必就能如此轻易再把他抓住,若让他逃到黑衣人那方去,黑衣人先是救下他,腾出手便会来收拾裴衍舟和卫琼枝。

    只是一时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既会救林承雍,又要杀裴衍舟和卫琼枝,若说是非杀了他们不可,却也没有真当回事,裴衍舟抓了林承雍之后他们就走了,实在是令人不解。

    林家或者林娴卿是绝对没有这个胆量和能力的。

    裴衍舟只得先将此事放过一边,等回去之后再行查探,手臂上的伤对于裴衍舟来说只是皮外伤,只是看着可怖一些,稍稍处理过手臂上的伤之后,他就对卫琼枝道:“走吧。”

    卫琼枝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摇了摇头,道:“你去回去告诉我父亲一声,让他派人来这里接我。”

    裴衍舟打量了她一眼,问:“你怎么了?”

    卫琼枝只好道:“我的脚刚刚扭伤了。”

    一开始她跑过去抓着林承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伤到的,当时没注意,这会儿才觉得疼,她本来想撑过去算了,但悄悄自己走了几步发现脚不能落地了。

    这里离城里还有不少的路,她应该是走不到的。

    裴衍舟走上前蹲下/身子去查看,卫琼枝往后缩了缩,他已经掀开卫琼枝的裙摆,倒是没脱她的鞋子,只是用手捏了一下,道:“肿了。”

    “你还是快去让我父亲找人过来接我吧,”卫琼枝找了一把方才打斗中没被打坏的凳子坐下,没好气道,“再耽误耽误天色就完了。”

    裴衍舟立刻道:“我背你。”

    卫琼枝没说话,也没动弹。

    裴衍舟转过身去,把后背对着卫琼枝,道:“他们有可能会折返,你真的要继续留在这里?”

    卫琼枝道:“你背不了。”

    “不可能。”裴衍舟想也不想直接回答道。

    卫琼枝指了指他扎起来的手臂,裴衍舟道:“不碍事。”

    这点伤莫说是一个卫琼枝,就是两三个卫琼枝他也照样扛得动。

    继续磨蹭下去也没有意思,况且卫琼枝还真的怕那些人会回来,她便站了起来,前面裴衍舟稍稍弯了弯腰,她就顺着攀了上去。

    幂篱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卫琼枝便拿下披帛挡在脸上,以防被人看见。

    裴衍舟背着她,只感觉耳边酥酥麻麻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拂过,然后才看清一样东西飘到了他的面前,原来是披帛。

    他忽然便想起来,两年前他也曾背过她一回,那时天上还下着雨,他背着她在山路上走,两个人就这么淋着雨,她也傻乎乎的,根本不知道用什么东西遮挡一下。

    裴衍舟不由笑了笑,如今倒知道用披帛挡脸了。

    卫琼枝没听见他在笑,只是闷闷地趴在裴衍舟的背上,又拘束又别扭,反正很不好受。

    她自然也止不住地想起了那时,裴衍舟也是这么把她背在背上的,那日的雨快把人淋晕了,浑身上下又湿又冷,她还怀着身孕,和那时比起来,眼下的不好受又仿佛都能接受了。

    两个人一时一句话都没有,只是忙着往城里赶,卫琼枝不知为何倒也不是很怕,或许是因为裴衍舟带着的随从们算是很能干,方才一番缠斗都没人对方讨到好,而且官府押送林承雍的人就在前面,那些人应该不敢再来动手。

    隔了一阵子,卫琼枝忍不住问道:“方才那些是什么人?”

    又香又柔的气息缓缓吐在裴衍舟的耳侧与脖颈之间,这下带得他的心里都开始酥酥麻麻起来。

    裴衍舟定了定心神,道:“不知道,但应该不会是林家的人,等回去再说。”

    他本想着止住话头就算了,然而卫琼枝却继续问道:“会不会是林娴卿?”

    她早前从没与林娴卿接触过,觉得林娴卿应该是一位大家闺秀,端庄淑雅又娴静得体,虽则见了面林娴卿倒也是这般,很是进退有度,但卫琼枝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凭着自己的直觉告诉她,卫琼枝觉得林娴卿不是那么简单。

    而且她的哥哥林承雍是这样的人,同父同母一样教养的林娴卿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但仅仅也就是心里想想,除了在这里和裴衍舟提一句,她回去之后也不会胡乱说话,毕竟冤枉人的话不能胡说,万一不是林娴卿,那就是害了人家。

    裴衍舟的耳边热热的,她一说话便有气息缠绕上来,吹得他身上直发烫。

    “她没那么大能耐,也不敢杀了我们。”裴衍舟努力使自己只思考当下在说的话。

    但与此同时裴衍舟也想起一个人。

    他想了想,便同卫琼枝说道:“有可能是蒋端玉。”

    除了蒋端玉之外,裴衍舟也不是没有另外的仇家,但他仇家毕竟不多,能见缝插针到这种份上的大抵也只有蒋端玉。

    “他们还要救下林承雍,那林娴卿和蒋端玉……”卫琼枝听后倒也没多大惊讶,只是喃喃起来,“蒋端玉不可能突然出手帮她,那么他们之前定然已经有过联系,林娴卿为何要与他为伍……”

    听了前面那句,裴衍舟刚心道卫琼枝已经变聪明了,但后一句又令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卫琼枝终究还是太纯粹了,倒并非是她笨。

    裴衍舟道:“无非是因利而聚,若不是还有皇后在,蒋端玉几乎在宫里可以一手遮天,他自然能许林娴卿她想要的东西。”

    卫琼枝一时安静下来,不说话了,片刻后才道:“林娴卿那么聪明伶俐,明明凭着自己也能得到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去依附他人呢?”

    “皇后可以不用与蒋端玉为伍,那你看蒋端玉是怎么对她的?”裴衍舟耐心道,“有时候在宫里也由不得她自己想怎么样,更何况依附了蒋端玉,对于她来说或许好处更多,若今日出手的真的是蒋端玉,他不就帮她救哥哥了吗?”

    闻言,卫琼枝轻轻地叹了一声气。

    快走到城门的时候,庆王得到消息派出来接卫琼枝的人也到了,卫琼枝拍了拍裴衍舟的肩膀,他才把她放了下来。

    一位面色严肃的嬷嬷带着姚黄魏紫过来搀扶住卫琼枝,卫琼枝认出这个是庆王妃的左膀右臂,她的态度基本就代表着庆王妃的态度,她昨夜留宿在外就罢了,有裴衍舟和那么多下人在,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是跑到林家去和林夫人吵了一架之后又跑到了城外,绝对是已经触了庆王妃的逆鳞。

    回去之后免不了被训斥一番,估计近日都不可能再被放出来了。

    卫琼枝想到一事,又推开紧紧箍着她的嬷嬷,走到裴衍舟面前。

    裴衍舟没想到她又会走过来,一时有些惊喜,没想到卫琼枝却道:“我这几日出不来了,琼叶的事你帮我去和卫芳儿说一声,让她一定要处理好,她知道该怎么办。你告诉她若是没办好,我饶不了她。”

    裴衍舟应了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卫琼枝已经转身离去。

    他终究也想不出自己到底要说什么,只好眼睁睁看着她被扶上了马车,最后越行越远。

    作者有话说:

    推一下基友的新预收《嫁给活死人以后》鹿燃

    《嫁给活死人以后》

    江国公府小公爷江观云不久前意外重伤昏迷,郎中断言他这辈子再也醒不过来。昔日前途无量、龙章凤姿的有为青年转眼成了旁人口中的“活死人”。

    ……

    唐薏是翰林家早年丢失的女儿,在乡野过了十余年,一朝归家便被迫去给江观云冲喜。

    听闻江府门庭显赫,家财如山,原本想着夫君是个摆设,既不用生子受罪,又不用伺候男人,这辈子一眼望到头的安宁富贵,也不算惨,可嫁过来才知只是表面光鲜,实则家主无能,恶仆通贼,连她也被算计。

    为了守财不受气,唐薏屡出奇招,恶人不胜其烦,就在构陷她不贞拉她去沉塘时,那活死人竟然醒了,毫不犹豫将唐薏护下。

    包括唐薏在内所有人都以为江观云昏迷时没有意识,实则他虽不能说不能动,可脑子清醒,耳可听音,这段时日府中腌臜与唐薏所为他一清二楚。

    恶人败北被处置后江府重归宁静,亲近者喜出望外,唯独唐薏坐立难安,尴尬无措。

    是夜,江观云拦在抱着被子要躲去厢房的人,“怎的今天不给我讲话本子?”

    “也不趴在我身上为非作歹了?”

    “明日可还带我去晒太阳?”

    唐薏目光闪躲却看见他心口处被自己昨夜咬出的齿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旁人都以为,江观云醒来后第一件事就会休了那个不守规矩,行为粗鄙的村姑。

    可后来,人们发现,她可是江观云的心尖子,谁也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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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牢狱

    ◎我真的很害怕◎

    牢狱之中, 林承雍刚被审讯后放回来。

    因他所犯之事清晰,林承雍也知道自己早被人提前打了招呼,再反抗也是无济于事, 便将事情和盘托出, 很快审完之后便又把他放了回去。

    只是放不放回去也是一个样, 反正都是在牢里。

    林承雍不知道自己会被怎么判,凭他的家世背景,奸污良家女子不会判得很重, 况且一早便说过要去聘了卫琼叶过来做妾,根本就无可指摘。

    但卫琼枝横插了一脚, 他不仅被关了进来,这事也变得棘手至极。

    卫琼枝铁了心既抓住了他, 便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林承雍狠狠地想着,早知道如此便提前先给卫琼叶灌一剂虎狼药下去, 卫琼叶不怀孕便不会东窗事发, 卫琼枝根本就不会知道。

    她会让他受杖刑, 还是流放?

    真是可笑,又不是放任卫琼叶不管, 甚至林夫人还出面了,卫琼枝何苦抓着不放?

    如果不是卫琼枝, 他眼下就不会被关在这里,妹妹也不会进宫,此时想必已经嫁给了裴衍舟, 二人琴瑟相合, 孩子都有了。

    “哥哥。”林承雍忽然听见有人叫他。

    他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但又唯恐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人走到跟前, 他才确认真的是妹妹来看自己了。

    林娴卿让人打开了牢门,自己进来坐到了林承雍身边。

    林承雍拦了一下她:“地上脏。”

    林娴卿抬头已经是满眼的泪水,她握住哥哥的手,小声哭道:“哥哥怎么这么糊涂呢?”

    一时林承雍重重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我知道哥哥是为了给我出气,但也不能莽撞呀!”林娴卿很快便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我自然有我自己的计较,眼下哥哥这可怎么办?”

    林承雍道:“是宋绫欺人太甚,我与母亲都已准备让卫琼叶进门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林娴卿拿了一张干净的帕子出来,先是细细地给哥哥擦去脸上污渍,然后才道:“哥哥先少说几句吧,我来之前已经去看过母亲,母亲如今卧病在床。”

    “娘她怎么样了?”林承雍忙问。

    林娴卿摇摇头:“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被气得不清,她闹到我们林府,母亲又岂是她的对手?”

    “可恨我林家竟然没有一个能担得起事的,由得母亲被她如此欺侮,”林承雍咬牙,“若是我能出去,定要先杀了这娼妇才罢休!”

    林娴卿方才已经收干了的泪,在听到林承雍的话后又一下子汹涌而出。

    自家妹妹一向不是爱哭哭啼啼的人,林承雍看出不对劲:“怎么了?”

    “没事……”林娴卿才说了两个字,竟又哭了起来。

    “你实话告诉哥哥,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宋绫还来为难你了?”

    林娴卿哽咽道:“我在宫里倒没事,与她井水不犯河水的。但……我方才打听到消息,她竟是要哥哥死的。”

    闻言,林承雍当即便如同被雷劈了一般,他犯的事根本就够不上死,难道她连律例都不依了?

    “不……她不能,就算她是德宁郡主她也不能……

    林娴卿握着哥哥的手哭得肝肠寸断,又压低了声音与林承雍道:“哥哥以为来救你的那些人是谁?我就知道她不会放过哥哥,那是我求了蒋大人才有的,可既没把哥哥救出来,哥哥是为了我才如此的,我恨不得立时就陪着哥哥去死!”

    林娴卿与哥哥林承雍的兄妹之情甚笃,一听说哥哥那边出了事,她提前就去求了蒋端玉,想让蒋端玉捞哥哥一把,但蒋端玉为人端正,林承雍真犯了事却不会为了他去法外开恩,又不是什么要紧的角色,却答应了林娴卿可以另想办法,于是这才有了派人去救林承雍一事。

    但事后林娴卿才知道,在救林承雍的同时,蒋端玉竟还趁机让他们对裴衍舟和卫琼枝动手,虽然只是顺带着,最后没有成功也就算了,但她得知后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那两个人真的有什么差池,这口锅便很有可能落到林家头上,她好歹是为蒋端玉做事的,蒋端玉竟一点都没有顾及到她。

    还有卫琼枝,林娴卿心思细腻,早就看出了蒋端玉对卫琼枝不对劲,她只不愿往坏处去想,要是卫琼枝真的被蒋端玉弄到了手,日后她岂会有好日子过?蒋端玉莫不是会如同裴衍舟一般,被卫琼枝给哄了去,她怎能容得了她为蒋端玉办事?

    蒋端玉这次保不齐是要顺便杀了裴衍舟,再劫走卫琼枝占为己有。

    林娴卿一边在哀叹没有救出哥哥,一边又不住地庆幸起来。

    林承雍不知妹妹心里诸多的想法,半晌后问道:“你怎么会和蒋端玉扯上关系?”

    林娴卿心念一动,道:“哥哥,你就不要问这个了?”

    林承雍却不依不饶,定要她说出来,最后林娴卿道:“我才一入宫,他就找到了我,让我为他办事。他查到了我们以前做的那件事,便以此来要挟我,我没有办法,只能听从他的吩咐,也已经为他做了许多事了,保不准哪日便……”

    林承雍捂住妹妹的嘴:“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事。”

    “我真的很害怕,”林娴卿哭得泪人一般,“替他做事就罢了,他拿这事威胁我,我只怕哪日那件事抖出来,庆王他们一定饶不了我们的,我和哥哥是大不了一死,可是母亲怎么办?”

    林承雍的双手徒然握紧,他的眼睛慢慢变得血红,然后捧住妹妹的脸,对她轻声道:“哥哥怕是逃不过这一场了,宋绫是一定要置我于死地的,不过你不用怕,哥哥既难逃一死,便也把这事担下便是,反正本来就是我动手去做的,你是闺阁里的女儿,牵连不到你。”

    林承雍最见不得母亲和妹妹受委屈,特别是妹妹,从小就是他疼爱着长大的,眼下被逼到了绝境,只好这么做了。

    听到他这么说,林娴卿心中一松,可也忍不住哭得更厉害。

    原本哥哥或许可以不用死,但若是担下那事,他就必死无疑了。

    这一切原本都不会发生,可惜偏偏卫琼枝出现了,将他们兄妹两个拉入了无尽的深渊。

    如今又要眼看着哥哥去死,她怎么能不恨?

    ***

    卫琼枝一回到庆王府就被王妃禁足在了浮影阁,这回王妃被她气得不行,连见都不想见她了。

    卫琼枝也自知确实是自己的错,为了琼叶就骗了父母,又跑去城外找林承雍,还遇到了那伙黑衣人,无论哪个都是庆王妃接受不了的。

    庆王妃只是把她关起来没有狠狠骂她已经算是不错了。

    于是卫琼枝便安安分分在家里待了几日,只等着林承雍那边的判决下来。

    另还有一件事挂心的,便是卫琼叶肚子里的孩子,卫琼枝被禁足之前让裴衍舟去提醒芳姨娘了,如果芳姨娘脑子清醒就该知道怎么做,但卫琼枝也不敢对她抱有多大希望。

    林承雍虽然已经被抓了,但卫琼枝知道光凭他犯的事不足以让他死,芳姨娘搞不好还在动那个让琼叶嫁给他的心思。

    一想到这点,卫琼枝急得不得了,她为了琼叶和林家撕破了脸,直接把林承雍送进大牢里了,林家会对琼叶有好脸色才怪,再把琼叶嫁过去无异于羊入虎口,但芳姨娘根本想不到那么多,就算想到了也会忽视。

    卫琼枝便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再往外面递个消息,口头威胁芳姨娘还不够,一定要有实质上的行为,但庆王妃这一回怎么都不会让她再去沾手这些腌臜事,管她管得无比严格。

    用宋锦来看她时说的风凉话来说就是:“姐姐莫不是昏了头,我才是姐姐的亲妹妹,外头那个姐姐急什么?姐姐金尊玉贵,不该与这些事情扯上关系才是。”

    就在卫琼枝焦急万分之时,一日庆王妃却着人来请,让卫琼枝出去见客。

    卫琼枝心下终于一松,庆王妃肯放她出去了。

    但等她到了厅堂中,却发现裴衍舟、老夫人、赵氏、裴硕包括庆王都在。

    卫琼枝登时觉得不妙。

    庆王妃板着一张脸,把她拉过来到自己身边坐了,庆王便道:“昨日林承雍在再次受审时说出的事,想必荣襄侯府也知道了。”

    老夫人亦是面色不佳,朝着裴硕使了个眼色。

    卫琼枝还不明就里,正要暗暗问庆王妃,庆王妃已道:“林承雍自己承认了,当年派人假冒山匪杀你的人是她。”

    卫琼枝一怔,也跟着慢慢白了一张脸。

    即使已经过去过年,她仍是忘不了那时的场景,那些人举着刀朝她追来,每一刀都冲着她的要害而来,最后她被逼到走投无路,只能跳下了那处山崖。

    幸好山崖不高,下面又有河水,她运气好这才免于一死。

    这时裴硕已经在老夫人的示意下道:“如今都说清楚了,都是林家不好,都是那个林承雍丧尽天良,实在是不关侯府的事,且他还指使人放了那几个下人,蓄意嫁祸给我们老夫人,侯府也不会放过他!”

    庆王妃已冷笑道:“既不提起还罢,一提起来我和王爷的气便消不了。”

    赵氏想说话,被裴硕一眼瞪了回去,有些悻悻的。

    但庆王妃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裴硕也没其他话来应对,只得再度去看老夫人。

    老夫人一时却不说话。

    作者有话说:

    林娴卿:先找我哥给我背个锅吧嘻嘻!

    蒋端玉:不想听话了?

    第75章 勾销

    ◎我要他死◎

    四下寂静无声, 众人都各有自己的心思,卫琼枝额角一突一突地跳,比起方才进来时更加焦躁不安。

    她不想再提以前那些事, 更不想在这些人面前再度提起。

    但庆王和庆王妃明显不是这样想的。

    他们身居高位已久, 根本不曾有过窘迫的时候, 既然受委屈是在他们这边的,便更要得理不饶人。

    卫琼枝不知道再面对面讲还有什么意义,林承雍都承认了, 那便是掰扯清楚的事了。

    她的话在喉咙口转了两圈,终于开口道:“既然是林承雍做的, 其他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她拿眼看向庆王妃,想让庆王妃送客。

    这时老夫人却忽然道:“今日要来的是我, 王爷和王妃一直怀疑是我动的手,这下子清楚了, 实是林承雍故意嫁祸, 误会也就解开了。”

    老夫人有意把之前的事情揭过去, 林承雍主动承认简直是意外之喜,她虽然还是不喜欢卫琼枝, 但庆王夫妇不能得罪,而且上次还是靠的卫琼枝才救的裴衍舟。

    此事攸关卫琼枝的性命, 只要这件事推过了,庆王夫妇想必便不会很追究以前的事了。

    她敢笃定,庆王夫妇也愿意就这么半推半就过去算了, 这才特意来了王府一趟。

    果然庆王妃听后道:“如今说这些, 林家总是你们自己定下的, 还能怪得了谁?”

    老夫人心下得意, 庆王妃如此精明, 若要继续追究,必定是要抓着她把卫琼枝送走一事不放,但她只提了林家,便是有意放过他们一马了。

    今日果然没有来错。

    老夫人便道:“正是庆幸那事没有成。”

    如今想来也确实是那时着了魔,非要林娴卿不可,明明换一个也是好的,更无需与林府去低头证明什么,可惜谁劝都听不进去,只看林承雍便知道,确实是个大麻烦。

    老夫人真心实意在心里后怕起来。

    裴硕见老夫人扭转了局面,便马上接着道:“方才已经去打过招呼了,别说是王府,就是我们也不可能放过林承雍。”

    这时裴衍舟却突然开口道:“林承雍明知吐露此事是个死,为何要自寻死路?”

    老夫人皱了一下眉,轻斥道:“衍儿闭嘴!长辈在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唯恐此事还另有隐情,但林承雍已经不肯再说其他的了,”庆王道,“据当时在场的人说,林承雍是以为要杀了他,在癫狂之下才全部说了出来,倒也合情合理。”

    他说完便对庆王妃和卫琼枝道:“你们先进去,我还有事要说。”

    庆王妃便带着卫琼枝退到后面一间,才刚坐下,卫琼枝便道:“母亲,我不嫁他。”

    庆王妃神情一滞,强笑道:“没说让你嫁给他。”

    “母亲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卫琼枝垂下眼眸,“你们借着林承雍的事,就打算把之前的都一笔勾销了是不是?”

    庆王妃叹了一口气,拉过卫琼枝的手细细摩挲着她的手背。

    庆王妃光一双手便富贵逼人,上面的宝石映着阳光刺得卫琼枝眼睛生疼,她使劲多眨了几下。

    庆王妃柔声道:“爹娘也没说让你嫁人,你才回到我们身边没两年,哪能这么早就出嫁?这话还要过个三两年再说起,你不用担心,我只疼你和你妹妹的,再是不舍得你们嫁人。”

    卫琼枝摇了摇头:“娘,你别骗我了。”

    “你这孩子……”庆王妃前些日子很是生气女儿跑出去行事荒谬,不像个大家闺秀,但过了这几日也已经好了,一看到女儿在面前,便只能软下心肠了,“你父亲早就同你说过还是嫁给他好,一开始我也是不同意的,但是我冷眼看了这段时日,他竟比京中其他世家子弟要出挑靠谱许多,就算没有从前那些事让我来挑,我也是满意的,再说你们有个孩子,你也要为孩子想一想,不是亲生的父亲待他再好能有亲生的好?”

    “他再好也抵不过以前对我的伤害,”卫琼枝一咬下唇,“若是我还姓卫,他绝不会这么好,他对我好,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们,我早就不信他了。”

    “绫儿,你要是钻牛角尖就没意思了,哪能这么比,光看眼前他对你好不就够了吗?前些日子不还是他陪你出去胡闹,我听说胳膊都被伤了,你不能只想着从前的不好,就忘了眼前的好,否则就太伤人心了。”庆王妃皱眉,却又反驳不出什么。

    “就算他跪下求我,我都不会相信他。”

    见卫琼枝一点松口的意思都没有,庆王妃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终于道:“算了,我同你父亲去说,此事再往后延着,以后再说罢,你回去再仔细想想,父母总是不会害了你。”

    卫琼枝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比起与庆王硬碰硬,还是绕一圈来庆王妃这里更有效,饶是庆王妃并没有全口答应,但终归是能再拖上一阵子了。

    卫琼枝又趁机倚到庆王妃身边撒娇:“娘,关了我这些日子,也该把我放出去透透气了,我今后一定不会这么糊涂了,正想和娘来道歉呢!”

    庆王妃轻轻点了一下卫琼枝的额头,与从前芳姨娘总是戳她一点不一样:“你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伤过你的你忘不了,和你好的你也忘不了,我们知道你放不下那边的妹妹,但有什么事是爹娘不能帮你解决的呢?这样的事,凭你说一声,母亲让人去处理了便是,也值当你特意去跑一趟?去了什么林府已经是不该了,你还跑到城外去——外面有多危险,要是你出点什么意外你让爹娘怎么办?幸好那刀是砍在了裴衍舟身上,要是你身上可真是要把我心疼死了。”

    卫琼枝只好乖乖低头认错,又好说歹说一番,终于让庆王妃解了她的禁足。

    一时前面来报说客人已经回去了,眼看着庆王就要过来,庆王妃便让卫琼枝先回去。

    等见了庆王,庆王妃便把卫琼枝方才说的与他说了,末了又替女儿求情:“便再缓上一阵子,裴家那小子让绫儿吃了那么多苦头,吊着他几日又怎么了?若他不愿意了,那便说明这个人不能嫁,他要是真有心,绫儿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总有一日能回头的。”

    庆王也拿庆王妃没办法,好在方才与裴家的人只是浅浅说了几句,并没有细谈,先前侯府的老夫人态度不好,庆王也不想让他们那么轻易就娶到女儿。

    眼见庆王被说动,庆王妃又道:“王爷打算把林承雍怎么办?”

    “绫儿福大命大终究没出事,就算是按谋害宗亲论处,也只能算个未遂。”庆王道。

    庆王妃却一句都没听进去,只对庆王道:“我要他死。”

    “好好好,让他死,”庆王早知自家王妃会这么说,“侯府那边倒也是这个意思,宜阳也不是能忍气吞声的,就为了这事被孙子当凶手怀疑了两年,她只会更气。”

    庆王妃安了心,只怕庆王真的搬出什么律例道理来跟她说,她从不管那些多的,只知道自己的女儿差点被人害死了,差点就见不到了,敢害她的女儿她便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庆王一时又要出门,对庆王妃道:“林承雍死便死了,此事到此为止,你不要再生事牵连林家其他的人。一则林家已经来求过我,二则如今多事之秋,陛下虽没表现出来什么,但难保没有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知道了。”庆王妃答应后,便将庆王送出门。

    等回了清风苑,庆王妃却叫来自己手下得力的人,道:“只让他死太便宜他了,你给我去看着,不要让他死得太容易。”

    下人得了话便出去办了,办得妥帖之后自然来向庆王妃回话。

    收拾一个犯人对于庆王妃来说轻而易举,然而如今却落入了有心人眼中。

    ***

    依旧是深夜熟悉的破败宫室,林娴卿安静地靠坐在一张掉了漆的凭几上等着,四周一片昏暗,并没有点灯。

    今夜又到了她与蒋端玉的人接头的时候了,可她却内心恐惧。

    不一会儿她听到沉重的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熟悉的脚步声朝她走来,林娴卿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抖着,被她一下子按住,然后抬头看去。

    果然是蒋端玉。

    她就知道今夜蒋端玉会来见她。

    蒋端玉视林娴卿为蝼蚁,即使林娴卿做了他不喜欢的事,他依旧面无恼色。

    “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黑暗中,蒋端玉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望着林娴卿,像是林中的豺狼看自己的猎物。

    林娴卿深吸一口气,跪下道:“大人,奴婢没有错。”

    “你哥哥突然认了从前的事,把所有罪责都自己一个人担下了。”蒋端玉说得不疾不徐,“他玩弄了一个小丫头,何必把以前的事都抖出来,如此一来自己是彻底没了救,但却把你撇干净了。好一个林司簿,我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胆子。”

    “大人明鉴,奴婢并未是要背叛大人。”

    “你不再有什么把柄,便能脱离我的掌控,你还说没有?”

    林娴卿顿了片刻工夫,继续道:“奴婢只是害怕此事东窗事发,不是害怕大人,而是实在害怕王府和侯府的人往我身上想,当初我想出嫁祸给老夫人,但毕竟没有确切的证据,天长地久他们怎么不会怀疑到我?我才是最有理由做这件事的人。若我真的问心有愧,我便不会来见大人,而是自己躲着,诚然我也知道我躲不过,但大人已经帮我救了我哥哥一回,我也已经帮大人做了很多事,我是不可能再背叛大人的。”

    蒋端玉没有说话。

    “我洗清了这件事,照样可以为大人做事。”林娴卿鼓足勇气道,“大人觉得是一个被你抓了把柄才帮大人做事的人可信,还是一个全心全意为大人做事的人可信?”

    “林娴卿,你很聪明。”蒋端玉点了点头。

    在极度惊慌之下,林娴卿的嘴角竟露出一丝笑意,她今日与蒋端玉的所言半真半假,那件事没有个着落终究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她既怕蒋端玉,更怕裴衍舟那些人发现,一个荣襄侯府尚能应对,但再加上一个庆王府她无论如何都招架不了,在百般无奈之下,她只好骗了自己的哥哥。

    卫琼枝根本就没有说过要林承雍死,判都还没判,一切都只存在于林娴卿的口中。

    但她的哥哥对她毫无保留地相信,并且在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的情况下,愿意把之前的事也一并担了。

    如今这事终于尘埃落定,林承雍为了她死了,她也就高枕无忧了。

    林娴卿压下心头对哥哥的愧疚,定了定神说道:“我既然跟了大人就绝不会再回头,我想得到的东西,大人也一定能给我。”

    “尚食局两位尚食之一,过几日会出事,她空出来的那个位置你去坐。”

    闻言,林娴卿为之一振,她今日是抱着被蒋端玉惩罚的心思来的,没想到蒋端玉却反而立刻给了她重利,简直是意外之喜。

    她眼珠子一转,忙又问:“大人要我做些什么?”

    卫琼枝那几株雾隐是怎么回事,她是知道个大概的,当时卫琼枝附近守卫忽然森严,蒋端玉一时也找不到好机会,便通过尚食局每日送过去的冰块,在冰块中混入了水银,以此来毒死雾隐,尚食局有一个尚食就是蒋端玉的人,那么他方才所说的将要获罪的那个,怕是蒋端玉要铲除的。

    尚食局两位尚食都是蒋端玉的人,林娴卿凡事都要争先,必也要做到最好的,她不能落于人后。

    蒋端玉抬了抬手,示意她不用着急,自己慢慢说道:“你做好你的分内之事便是,过几日便是送别宣国使臣的宫宴,凡事警醒着些。”

    闻言,林娴卿后背一凛,只觉得寒颤自脊骨一直往上直到头皮。

    她不知道蒋端玉要做什么,就算问了他也不会告诉她,她只知道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她牺牲了那么多,也失去了那么多,甚至是疼爱自己的哥哥,也不想再回头了。

    ***

    在被解了禁足当日,卫琼枝便又出去了一回,她对庆王妃只说是出去散心买首饰,庆王妃也就应了,但特意让宋锦陪着她。

    庆王妃早就对宋锦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看好姐姐,一路上宋锦自然又是免不了冷嘲热讽几句,但她没有什么坏心眼儿,卫琼枝这两年也习惯了,便任由她说。

    最后卫琼枝索性直接和宋锦摊了牌,告诉她她要去看妹妹。

    宋锦嗤了一声:“谁是妹妹?我才是你妹妹!”

    “好妹妹,你就让姐姐去吧,回来给你买一套头面首饰如何?”卫琼枝好声好气引诱她。

    “我不稀罕,”宋锦断然拒绝,“娘让我跟着你,若你再出什么事,被责罚的就是我。”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隔了一会儿,卫琼枝才道:“那你跟着我去吧,就不算没跟着我了。”

    宋锦若有所思:“也不是不可以。”

    “到了那里之后不许乱说话,不许乱跑,回去之后也不许和娘说,知道了吗?”卫琼枝提醒她。

    宋锦重重点了点头。

    芳姨娘接到消息,早早就到了私宅,在外面等着卫琼枝。

    那日她说话冲动了些,后来冷静下来之后懊悔不已,眼下面对卫琼枝更是战战兢兢。

    但卫琼枝显然没接受她的殷勤,一入内便冷冷问道:“我让你做的事做好了吗?”

    芳姨娘讪笑着不说话了。

    这时卫琼枝身后的宋锦道:“我姐姐问你话,怎么不答?你对她竟敢如此态度?”

    芳姨娘方才不敢看,这时才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娇俏女子正立在那里,五官与卫琼枝有五六分像,可神情气韵却全然不同,很是倨傲骄矜。

    “不敢,”芳姨娘连连摆手,“但只是……”

    卫琼枝打断芳姨娘,对宋锦道:“这些话你不能听,你自己找个地方去玩去。”

    宋锦哼了一声,很是不情愿,便走到不远处的花架下去站着。

    芳姨娘这才小声道:“林承雍已经伏法,但前几日林家又来了人,林夫人也来看过琼叶了,说是让她把孩子留下。”

    “一点点小恩小惠就又把你收买了?”卫琼枝有些生气,但却不怎么急,反正无论芳姨娘怎么花言巧语,她都不会被说服的。

    “我是想着还能再商量商量……”

    “不用商量,”卫琼枝一面说完,一面又叫来一个婆子,道,“去把药抓来。”

    芳姨娘不敢再说了。

    见这里已经说完了话,宋锦又晃悠了过来,悠悠道:“姐姐若时常想来,买下这里便是,下回母亲也没有话说。”

    芳姨娘一下子憋得通红,宋锦撺掇卫琼枝要她的房子,她是问她拿钱好,还是白送给她好?简直是令她为难!

    白送她万万舍不得,但卫琼枝她们是郡主,郡主开了口还有巴巴赶上去要钱的道理,只能做人情。

    芳姨娘在心里骂了一万遍卫琼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但却又不得不对卫琼枝她们笑脸相迎,听说庆王妃扒了林承雍的皮,她来来回回得罪了卫琼枝数次,前段时间还因为琼叶和她吵了一架,她也怕庆王妃把她的皮扒了。

    就在芳姨娘纠结之时,宋锦已经让身后的丫鬟拿出了一包银钱,道:“给她。”

    芳姨娘目瞪口呆地接过去,打开来一估摸,连数都不数就收下了。

    宋锦给的钱远比这座小宅院所值的要多。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来晚了这几天在玩所以更新都会晚一点,太晚就不要等啦感谢在2023-09-27 21:45:04~2023-09-29 00:1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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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香火

    ◎你不用装给他看◎

    卫琼枝觉得宋锦的话很对, 芳姨娘这个人绝对不可信,她在时还好,走了之后又不知道出什么馊主意对付琼叶, 她肯定不放心。

    把这里买下来了倒好, 从此这里就是她做主, 芳姨娘过来看看妹妹可以,但也别想进来指手画脚了,确实一劳永逸。

    见芳姨娘顺从地拿了钱, 卫琼枝便对宋锦道:“我出来没带这么多钱,回去之后给你。”

    “才这么一点钱, 姐姐也忒看不起我了,值当什么?”宋锦笑起来, “不如回去的时候姐姐把方才说要给我买的头面送了我,我也开心开心。”

    卫琼枝应下, 芳姨娘这才道:“收了郡主的钱, 这怎么好意思呢……”

    宋锦根本不屑于同芳姨娘说话, 卫琼枝道:“往后这里的事你不许再插手。”

    芳姨娘连连点头:“是,是……”

    卫琼枝又把这里原本的下人全都打发走了, 重新让人去外面买了人过来,给琼叶多添了两个丫头, 这才终于放心下来。

    这时药也快熬好了,卫琼枝指了一个婆子让她待会儿给琼叶送进去,如今这里都是她的人, 也不怕芳姨娘装神弄鬼了。

    宋锦在这里到底不方便, 卫琼枝便想着先把她带出去买头面, 到时候买完回来再问一声也就是了。

    刚要带着宋锦出门去, 却有人来报, 说是林家的人来了。

    卫琼枝脸色一沉,芳姨娘想要上前去迎,也被卫琼枝瞪了回来。

    她一时站在庭院中没动,只见前头来了一个穿着一件月白色披风的女子,正是林娴卿。

    林娴卿也没料着会遇见卫琼枝,心下捏了一把汗。

    前几日林夫人也已经来过了,好话软话说尽,只想卫琼叶留下肚子里的孩子,但芳姨娘却滑头得很,说自己不能做主。

    谁是做主的人一目了然。

    林娴卿只得亲自出面一回,想着对芳姨娘威逼利诱一番,她也没有不能商量的事,没想到一来撞上了卫琼枝,这下却麻烦了。

    林娴卿走到卫琼枝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便道:“郡主,我是来看琼叶的。”

    卫琼枝抬了抬手,还是好声好气同她道:“琼叶睡了,林司簿以后都不必再来。”

    林娴卿道:“我们林家的意思,郡主想必也知道了,我哥哥已经死了,我们希望琼叶姑娘能留下哥哥的孩子。”

    “不可能,”卫琼枝断然拒绝道,“此事没有再商量的余地,林司簿不用说了。”

    林娴卿本来就不想看见卫琼枝,眼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又自觉有些低三下四的,不过都是为了死去的哥哥,也只得忍下委屈。

    她道:“我娘只有哥哥一个儿子,断了香火便再也没有了指望,求郡主行行好,帮我们去向琼叶姑娘劝解一二。”

    “断了香火有断了香火的办法,林司簿不必同我来说。”

    “郡主,既然你今日在这里,我好言好语相求你不听,那我便正好与你分说一番道理。”林娴卿见卫琼枝半分语气都不软,也没了耐性,且她在如今有蒋端玉撑腰,卫琼枝再过几日也是秋后的蚂蚱,“我哥哥所犯之事原够不上死罪,不过是为了郡主才往重了判,更何况死前庆王妃还对他动了私刑,我们林家敬着庆王府,也并没有多说什么,眼下也请郡主退一步,何必将事情做绝了呢?”

    卫琼枝不言语。

    宋锦在一旁已经忍无可忍,也被卫琼枝拉住,让她先不要说话。

    林娴卿继续道:“若郡主肯,我们便把琼叶姑娘接进门,我哥哥还未娶妻,日后她生下孩子,也是照着正头娘子一般对待,林家会照顾好她余生。若是郡主不愿意,孩子一生下来我们便抱走,外人断不会知道这是琼叶姑娘所生,不会影响到琼叶姑娘以后的日子。”

    “林承雍作恶多端,一切都是他应得的,与旁人无关,我更不可能让琼叶再扯进去,”卫琼枝的目光如寒霜一般落在林娴卿脸上,“他这样的人,不配有子孙后代。”

    “你……”林娴卿一时气得眼前都黑了黑。

    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郡主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但是须得问过琼叶姑娘才是,她若想留下我哥哥的孩子,郡主也不能阻拦!”

    林娴卿说着就往里面闯去。

    她的亲哥哥已经死了,之前她就想好了若哥哥真的不成了,就一定要保下卫琼叶的孩子,给哥哥留下香火,卫琼叶小门小户出身,怎么能拒绝得了?

    卫琼枝见她不管不顾闯进去,还没来得及叫人,便自己伸手一挡,哪想林娴卿发了狠心,必要见到卫琼叶的,用力一把便推开卫琼枝。

    卫琼枝身后自然有人,便将她扶住,没有让她跌倒在地,而且卫琼枝也没那么柔弱。

    旁边的人也连忙过来拦住林娴卿。

    只是卫琼枝踉跄了两步,还没站稳便听林娴卿冷冷道:“裴衍舟不在,你不用装给他看。”

    “裴衍舟本来就是你不要的,况且我也没想要他,”卫琼枝道,“你这话当真荒谬。”

    她才说完,身边跟着的婆子已经忍不住要上去教训林娴卿了,就连宋锦也踱了过来。

    “姐姐也太好性子了,不愿意和她说话,直接拉下去便是,难道什么人都能来和姐姐说上几句了?”

    此时却听“哐当”一身,琼叶的房门被打开,琼叶赤着脚站在门边。

    林娴卿见了琼叶哪还顾得上其他,喜道:“琼叶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躺着,我有话和你说好不好?”

    卫琼叶道:“我不听,你们别吵了,很烦。”

    “好,我们不吵,”林娴卿又上前两步,“你跟着林姐姐去林家好不好?”

    卫琼枝心头火起,刚要插话,却被宋锦一下子拉过,小声道:“正主儿都出来了,姐姐凑这个热闹做什么,看着便是。”

    卫琼枝转念一想,虽她心疼卫琼叶,但宋锦也没有说错,琼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该懂的道理那日她和芳姨娘吵架也听过了,如果还是被林娴卿哄过去,她也没有拦的必要了。

    卫琼叶摇头:“我不去。”

    “林家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们不会亏待你,到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也没人管你,不用伺候夫君,也不用伺候婆母。”林娴卿继续哄她。

    卫琼枝听得心里连连冷笑,林娴卿真是打量琼叶年纪小好骗,专挑她爱听的来说,如此进了林府,又和守寡何异,琼叶才十四岁。

    那边林娴卿又道:“杀生不好,你腹中的也是一个小生命,等它生出来,会慢慢长大,会叫你娘亲,你忍心抛弃它吗?而且林姐姐听说,落胎很疼很疼,你不信就问问你姐姐。”

    那边卫琼叶还没说话,宋锦已经彻底无法忍受:“第一是我姐姐,不是她姐姐,我姐姐是德宁郡主,庆王嫡长女,系出名门,第二我姐姐至今云英未嫁,你这些腌臜话留着自己说去,别来我们面前说。”

    卫琼枝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初老夫人死活非要把林娴卿娶进门,老夫人那个人就喜欢听好话,喜欢人捧着她,就凭林娴卿一张嘴能把人哄住,怕是也能把下面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林娴卿想起不日便要发生的事,竟也不觉不将宋锦放在眼里了,只是她倒是想刺上几句,却难保卫琼叶听见了,眼下还是先把卫琼叶哄过来要紧。

    林娴卿正要继续说话,却听见卫琼枝道:“琼叶,落胎疼不疼我不知道,但是生产一定更疼,你才十四岁,不要一时心软把自己搭进去。”

    卫琼叶其实早就想好了,闻言立刻点了点头:“我听姐姐的!”

    说完还悄悄看了宋锦一眼,见宋锦没有因为她叫姐姐而生气,这才吐了吐舌头。

    “琼叶,我知道我哥哥有错,他有什么错我都替他补偿你,只求你留下这个孩子好不好?”林娴卿急了。

    这会儿药也差不多已经熬好了,卫琼枝给婆子试了个眼色,很快药就被端了过来。

    卫琼叶一刻都没有犹豫,拿起碗便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还冲着林娴卿把碗倒置示意。

    林娴卿脸色发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把琼叶扶进去。”卫琼枝道。

    房门关上,林娴卿姣好的脸庞已然有些扭曲。

    她看着卫琼枝,眼神像淬了毒一般,终于不再掩饰。

    “宋绫,你为何要一直与我作对?我们家成了这样,有一半是拜你所赐!”林娴卿一路退至院门边,也提防着被卫琼枝的下人们抓起来教训,“既然你做得那么绝,以后便不要怪我,你等着!”

    卫琼枝没有让人去把她捉来,而是放任她走了。

    再一回味林娴卿的话又觉得有些好笑,这些话明明是该她来说才对,祸害了她还不够,还祸害了她的妹妹。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卫琼枝不敢让宋锦待在血腥之地,嘱咐了芳姨娘和下人一番之后便带着宋锦走了。

    到了入夜便有信儿悄悄递过来,卫琼叶的胎落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昨天看完田径吃完夜宵回去已经很晚啦然后就忘记更新了,明天开始还是继续稳定每天日更的哦感谢在2023-09-29 00:14:50~2023-09-30 22:3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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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离京

    ◎你和江恪去南边◎

    几日后便是宣国使臣离开的日子, 与来时相同,皇帝也设了宫宴为其送别。

    也有不同的是,当时是裴衍舟送使臣进的京, 原本应该再由他送回去, 况且裴衍舟本来就在边关驻守, 但这一次皇帝却没让他走。

    有许多朝臣上书认为此举不妥,虽此次和谈无比顺利,但讲和不代表可以没有震慑, 就算不让裴衍舟去,也该另外派人, 但皇帝将这些折子一一驳了回来。

    蒋端玉道,和谈就是要有诚意, 若两边都不肯退一步,百姓们还是难以免于战火。

    庆王自然也不可能对此事袖手旁观, 作为皇叔他更是进了宫几趟劝诫皇帝, 但皇帝铁了心无动于衷, 反而庆王回来的脸色一次比一次差。

    宫宴这日,庆王原本称病不去, 但宫里派了太医过来,又有陛下口谕让他务必进宫赴宴。

    庆王无法, 只得带着庆王妃一起入了过去。

    卫琼枝自己在浮影阁用完晚膳,让人抱来虎儿过来玩,不一时宋锦也散步过来了, 便一起在浮影阁待着。

    大约是喝了些酽茶, 卫琼枝今日稍稍有些心神不定, 便歪在软榻上, 看宋锦逗虎儿。

    过了大约二更天, 虎儿已经小身子一倒趴着睡过去了,宋锦也累了,正要离开,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卫琼枝原本恹恹地提不起精神,一听见声音却不由一个激灵,那边宋锦已经皱眉道:“谁大晚上闹出这么大的响动?”

    很快外院一位管事走了进来,道:“宫里出事了。”

    卫琼枝听完一时没有动,宋锦用手压住心口,慢慢地坐回了卫琼枝身边。

    今日是送别使臣的宫宴,但酒过三巡宣国使臣却忽然口吐鲜血,皇帝又惊又怒,当即命令封锁了各处宫室,亦不许今日与会者离开大殿一步。

    很快就查出来下毒的乃是尚食局的尚食,可那位尚食拒不承认,皇帝盛怒之下已经立即将其处死。

    一个身处宫闱之中的女官不可能无端端去毒杀一位别国使臣,她既然已经伏法,但其他人却不可能逃得过,除了尚食局以外,其他各局各司也有宫人被牵连,特别是与那位女官来往密切的。

    管事道:“眼下还在审着,王爷只想办法递了这句话出来,其余情况便一概不知了。”

    宋锦问:“哥哥那边知道了吗?”

    “公子不在府上,已经着人去找了。”

    话音才刚落,便见宋庭元已经急急赶来。

    他见卫琼枝和宋锦都在,便松了一口气,又道:“你们先出府去避一避,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了。”

    卫琼枝对于宋庭元的安排没有什么异议,宋锦却神情一凛,不断追问道:“是不是爹娘他们出了什么事?”

    “爹娘没事,只是一时困于宫内而已,”宋庭元道,“锦儿听话,或许明日一早就能把你们接回来了。”

    卫琼枝和宋庭元已经许久不说话了,她还是不想理他,但也认为宋庭元的做法没有错,便也对宋锦道:“眼下父亲母亲一定是希望我们安然无恙,先出去躲一躲也好。”

    宋锦看看宋庭元又看看卫琼枝,便也不说话了。

    宋庭元又道:“马车就在外面等着,你们先走,东西也不用收拾了,人也不用带,那里都有。”

    “那哥哥呢?”宋锦拉住宋庭元。

    “我在府里等着他们回来。”

    很快,卫琼枝和宋锦便坐上了前往别院的马车,虎儿已经睡熟,卫琼枝亲自抱着他,带他在身边。

    马车声骨碌碌的,卫琼枝的额角也一跳一跳的,宋锦靠在马车车壁上发呆,卫琼枝怕虎儿惊醒,便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

    看着虎儿那张已经可以看出有几分肖似裴衍舟的脸,卫琼枝忽然心念一动,随即眼眸垂得更低。

    今夜宫宴,裴衍舟也一定在场,想必此刻也被困在了宫里不能出来。

    能让庆王冒着风险也要递消息出来的一定不会是小事,即使此事与他们无关,庆王也一定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卫琼枝摸了一把虎儿被细汗濡湿的额头,不知道接下去的路又会怎么走。

    夜里等闲出不了城,又是多事之秋,宋庭元让人将他们送到了自己的私宅。

    这里是宋庭元常住之所,隐于民巷之中不大起眼,但他平日里却从不许家人过来,今日却是开了例外。

    夜已经很深,卫琼枝和宋锦一处睡了,但心里挂着事,怎么也睡不着。

    黑暗中,宋锦问卫琼枝:“姐姐,你说爹娘他们会不会有事啊?”

    宋锦比她要小几岁,虽然平日又骄矜又傲慢,但到底还是个没经过事的小姑娘,眼下自然很是惧怕。

    卫琼枝想了想,道:“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这会儿爹娘都已经回府了。”

    一时二人都沉默下来没有说话,宋锦大抵也没有相信卫琼枝说的话,但是她竟也不敢再反驳什么,思来想去之后翻了个身,把睡在她和卫琼枝之间的虎儿抱住。

    “睡吧,”卫琼枝听到动静,侧过头看了一眼宋锦,“明早起来便没事了。”

    直到第二日午后,庆王或者宋庭元并没有再派人来接他们回去,只不过庆王自己出现在了这里。

    宋锦很是惊喜,庆王却拦住她要说的话头,道:“你们收拾一下,傍晚时便离开京城。”

    卫琼枝心下一惊,宋锦已经问道:“到底怎么了?不是只是一个女官做了蠢事,也已伏法了吗?”

    “昨夜审到快天亮也没审出什么,男子留在宫中不便,但陛下把宫宴上的女眷都扣下了,你们母亲眼下还在宫中。”庆王道,“这事怕没有那么简单,元儿先把你们送到这里是对的,但还不够远,父亲会把你们再送远一些。”

    卫琼枝还未说话,宋锦却已沉了脸,先道:“父亲,我才不走。”

    庆王夫妇一向颇为娇惯宋锦这个小女儿,素日连句重话都不说,但眼下庆王却怒道:“胡闹,容不得你说走不走,这也是你母亲的交待。”

    把女眷都扣在宫里,就说明这件事还远远没有完,皇帝不打算在死了一个女官之后便草草了结,女眷等于是他抓在手上的人质。

    按常理来说,男子留于宫中不便,但扣下宗亲外臣等的女眷在宫里,也是极不合规矩。

    见状,卫琼枝倒难得地拉了宋锦一把,道:“先听父亲把话说完。”

    庆王叹了一口气:“钱都给你们备足了,人不必多带,等安顿下来再置办也不迟。锦儿去你姨母家避一避,至于绫儿,你和江恪去南边。”

    卫琼枝一怔,再是没料到庆王竟会是如此安排,早先裴衍舟一出现,庆王夫妇便渐渐调转了心思,不愿再将她许配给江恪,更是有意绝了她和江恪之间的来往,她以为庆王一定是安排她和宋锦姐妹二人一起走,不想江恪又从庆王嘴里冒了出来。

    闻言宋锦已经问道:“为何不是我和姐姐一起去姨母家?江恪与姐姐没有任何关系,父亲难道真的放心?”

    “我们冷眼看了江恪两年多,对他的品性也很能信得过,你姐姐跟着他不会吃苦的,南边也更太平一些,先前是我和你娘想差了,眼下裴衍舟和荣襄侯府也是自身难保,不如让你姐姐和江恪去了,反正她也更属意江恪。”话虽是庆王对宋锦说的,但庆王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卫琼枝身上,“你们两个人分散着走,若是追到了也不会被一网打尽,等出了京城,便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宋锦小声抽泣起来,但时间已经容不得她放肆着自己的情绪,她哽咽一声又问道:“那哥哥呢?”

    “你哥哥要留下来,还有你们其他的兄弟姐妹,一时也无法将他们一一送走,否则便过于惹眼了。”庆王道。

    “我们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这一次,庆王没有回答宋锦。

    卫琼枝从庆王将她安排给江恪的时候起,便明白了庆王的意思,京城这里很可能不会再好了,所以庆王才只能把她托付给江恪,等同于是已经让她嫁给江恪,然后跟着江恪离开。

    好歹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有了两年多的相处,虽然始终比不过养父母的亲近,但庆王和王妃对卫琼枝也几乎是巴心巴肝的好,卫琼枝心中也止不住的心酸,再望向宋锦便更是怜悯。

    庆王道:“只怪我和你们母亲太疼爱你们,想多留你们几年,若是早就远远把你们嫁出去,也未必会连累出嫁的女儿。”

    宋锦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但最后也只是口口声声道:“我们去了,爹和娘一定好好保重,还有哥哥,最重要的就是保全自身,等我和姐姐回来一家团聚。”

    卫琼枝上前去轻轻握住宋锦的手捏了捏:“姐姐和你一起去收拾东西,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的。”

    于她而言,或许此时只是离开一个栖身之地,而于宋锦来说,则是离开从小到大的家。

    从前卫家父母忽然身亡,卫琼枝决定带着小妹前来京城时,大抵也是这般心境。

    这边收拾东西,庆王急急叮嘱几句便要走,宋庭元却又来了,庆王见他此时出现,倒不很高兴。

    “你来做什么?生怕别人不发现我要把你姐姐妹妹送走?”庆王皱眉。

    宋庭元道:“非亲非故,父亲怎能让姐姐跟着那个江恪走?”

    庆王道:“江恪不错,他会好好待你姐姐。”

    “父亲母亲曾经看不上他,难道就不怕他因此转变心性从而为难姐姐?”宋庭元看看宋锦,又看看卫琼枝,“我看还是让她和锦儿一起走更稳妥。”

    庆王摆摆手,却是耐下性子与宋庭元道:“江恪心性豁达,并不会因此把气发泄在绫儿身上,况且这两年来,大多数时候大家都相处和睦,最重要的是,他曾经在绫儿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她,当时他施恩不图报,眼下绫儿又遇着坎坷,也只有帮过她的人才是最值得信任的,此事并非我一人主张,你们母亲也是这个意思。”

    宋庭元无法反驳庆王的话,时间紧急,他不得不转向卫琼枝,哪怕知道卫琼枝不想理会他,但还是直接问道:“你真要听父亲的跟着江恪走?你这一走,往后再想要回头就难了,你和衍舟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还未等卫琼枝答话,庆王已经打断宋庭元:“我早就和绫儿说过了,如今大家各奔东西,各自寻求生路,先保住性命要紧,她若是能在南边过上安稳日子,那么跟着江恪也很好。”

    宋庭元定定地看着卫琼枝,一副必定要从她这里寻求到一个答案的模样,卫琼枝在庆王说出安排时,其实一直都没有发表过自己的意见,只是随波逐流一般,顺着庆王的安排。

    她只知道一点,京城是不能再待下去的。

    若可以她也更想跟着宋锦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可是庆王方才已经否定了这个办法,让两个女儿分开走才是最稳妥的,相比于留下的宋庭元以及那些来不及送走的兄弟姐妹,她和宋锦已经很幸运了。

    庆王能来这里,基本已经是深思熟虑之后又差不多安排好了所有事宜,她再提出不想和江恪的话,势必是要打乱庆王的计划的,不说时间上来不及,一时半会儿又能把她安置到何处去?

    卫琼枝想到这里,便对宋庭元道:“江恪没有什么不好,我听父亲的。”

    宋庭元对她的话没有表现出惊讶,或是早已想到,默了半晌之后,他又说道:“你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的?”

    “没有。”卫琼枝摇了摇头。

    “此时不说,或许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了。”宋庭元蹙了眉心,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即便要走,也该说清楚才是。”

    “我和他从两年前开始,就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卫琼枝说完,便转身拉着宋锦去收拾东西了。

    宋庭元没再说什么,庆王要走,他也随着庆王离开了这里。

    日暮时分,江恪来得很早,卫琼枝这里早就准备得差不多了,与宋锦道了别,便抱着虎儿往后门处去。

    为了不引人注意,江恪带的人很少,他自己也只露了一下面,将卫琼枝扶上前面那辆马车,自己则坐在后面那辆马车上,两人连话也未曾细说,便往城外赶,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城。

    夜里自然也是要赶路的,中途时江恪使人略停了停做修整,自己来到卫琼枝身边问:“还缺什么东西吗?”

    卫琼枝身边日常要用的东西都在,包括吃食酒水都是备足了的,只是昨夜走得匆忙,贴身的丫鬟都留在王府,今日庆王又是偷偷出来的,给她和宋锦带人便更是不便,卫琼枝又不愿使唤宋庭元的人,宋锦挑了两个路上使,卫琼枝便一个都没挑,反正庆王说了等到了再置办,她有没有人使唤也不甚在意,很多事情自己干也是一样的。

    卫琼枝便对江恪摇摇头:“都不缺。”

    江恪把一壶刚煮开的热水放到卫琼枝面前的小几上,道:“夜里凉,你若冷了便喝点水,好在眼下天气渐渐热起来,路上并不难熬。等到了下一个城镇落脚,我给你买个人先在路上对付一阵子,到了家就好了。”

    江恪心细,就算卫琼枝不说,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真的不用,我自己也习惯了。”卫琼枝挑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倒发现出城之后队伍扩大了许多,她曾经也跟着一些商队行过路,这个规模绝对是超过一般小本生意的,不过江家生意做得大,商号遍布京城,如此大抵也是司空见惯的。

    但卫琼枝想了想,还是问:“怎么这么多人?”

    庆王在离开之前,曾千叮咛万嘱咐一路上须得低调行事,万不可大张旗鼓,江恪不是不会做事的人,哪怕不是在黑夜中,而是在白天这么多人行路,也难免被人注意。

    江恪道:“我此番回家,索性收拢了一些生意,等回去之后再打算计较,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若是真有人要来追赶,反而不会想到。”

    他说得很有几分道理,卫琼枝也便稍稍安下心,只是转而又问:“好端端的收拢生意,是不是因为我爹急着让你带我去南边?”

    白天时宋庭元的话中对江恪诸多猜忌,卫琼枝不屑宋庭元的那般想法,但也不得不承认,庆王夫妇确实有些拜高踩低的习性,只是终究是为了她好,她也不能说什么。

    若江恪真如宋庭元所说那般不好,卫琼枝反而能心安理得,但不巧的是,江恪偏偏不是。

    卫琼枝也明白,一旦此番庆王获罪,那么她就成了罪臣之女,如果她留在江恪身边,哪日身份泄露,也难保不会对江恪造成影响。

    这时江恪已经对她继续说道:“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们继续赶路,你和虎儿就先好好休息,有事叫我便是。”

    江恪的安排向来妥善得不能再妥善,当时他救了卫琼枝,也照顾了她很长一段时间,不得不说在他身边,卫琼枝是很放心的。

    随着卫琼枝点了点头,江恪走后,马车继续动了起来。

    卫琼枝把虎儿放好,自己也在他身边躺下,但却怎么也睡不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庆王府的事,她总觉得没有以前那么安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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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报仇

    ◎让她求死不能◎

    一路行到第二日下午, 江恪的商队才又停下了一次。

    这一次比上一次的时间稍微还要长些,马匹和马车等都停在一处水岸边,因为是在大白天, 卫琼枝坐马车坐得也腰酸背疼, 大多数时候还抱着虎儿, 虎儿年纪小更坐不住,总是扭来扭去的,卫琼枝更是劳累, 便赶紧趁这个机会把虎儿也抱出去遛一溜。

    卫琼枝有些头晕脑胀,一下马车被凉风一吹, 倒是立刻好受很多。

    岸边有人在洗脸洗手,远处有马在喝水, 也有人往上游的地方过去灌水,各自有条不紊地做着各自的事。

    虎儿两条小胖腿使劲蹬了两下, 踹在卫琼枝的腰上, 一边嘴上还嘟嘟囔囔地说着要下去, 他已经会说些话了,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很少有人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卫琼枝便把他放下去,虎儿迈开腿便踉踉跄跄地跑开了, 但是看起来脚步不稳,却也没摔倒,卫琼枝也不管他。

    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马车, 莫说是个孩子, 便是她也受不了。

    但这些都是江恪的安排, 卫琼枝没什么好说的。

    江恪远远看见卫琼枝下了马车, 这时已经走了过来, 把虎儿往里面提了提,笑道:“别掉下水。”

    岸边的水很浅,又有人看着,其实虎儿是不会掉下去的,江恪提了这一下,接下来便由着虎儿自己去玩。

    卫琼枝等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才发觉他到了自己身后,还没等她说什么,江恪已经问道:“是不是累了?”

    卫琼枝也不和他客套,便老老实实道:“是,时间太长了。”

    说着还不由揉了揉肩膀。

    其实让她来选,还不如走路更为舒适,她以前就是这么走到京城,中途换过好几个队伍,好几拨人,也时常有跟不上的时候,但靠着自己也都走下来了,在马车里面坐着实在有些憋闷。

    “再忍忍,很快就到了。”江恪道。

    卫琼枝闻言便随口问了一句:“还要多久。”

    “大约还要再过个两三日,便能到落脚的地方。”

    卫琼枝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他们才出了京城没多久,按照她的经验来说,京城附近都有大大小小的城镇,而往南走并不是什么人烟稀少的地方,他们已经走了快一日了,再加上两三日的话,应该已经路过了不少地方了。

    难道是江恪怕京城生变,所以加紧赶路,遇到近处的城镇也没打算停下来?

    这时江恪对她道:“我那边还有事,先过去了。”

    江恪走后,卫琼枝继续站在岸边吹风,虎儿人小胆子却不小,在往水边试探了多次之后,终于不小心湿了鞋子,然后在惊讶之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连着裤脚也被打湿了。

    但他却没有哭,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像是占了多大的便宜。

    卫琼枝只好过去把他拉起来,这么小的孩子天性就是如此活泼好奇,只要不影响到别人,卫琼枝也很少去约束他。

    孩子的裤腿湿漉漉的,卫琼枝却暂时还不想回到马车上去给他换衣裳,便把虎儿的裤腿卷起来。

    有个商队里做事的婆子过来道:“这里风冷,你小心些别让孩子着了凉,路上可就麻烦了。”

    她操着一口不知道哪里的口音,卫琼枝费了好大力气才听懂了,连忙向她道了谢,然后笑道:“好在这几日天也热起来了,不然还真要担心他在风地里受寒了。”

    “玩玩水也不妨事,”那婆子见卫琼枝的样子极好说话,又极好相处,也不免与她扯上几句,“但是再走却要冷一些了,你要多给他添几件衣裳。”

    一阵微风吹来,扑得卫琼枝差点打一个激灵。

    她如今反应还算是快了,遇到什么事不至于半天说不出话,让人看轻也让人起了疑心。

    于是卫琼枝立刻便应道:“好,我知道了。”

    婆子不疑有他,又与卫琼枝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

    卫琼枝这才抱过还在撅着屁股玩水的虎儿,自己后背已经满是冷汗,却怕有人暗中注意着自己,只能佯装若无其事,笑着点了点虎儿的小鼻子,道:“玩够了,我们回去休息休息好不好?”

    虎儿当然不肯答应,在卫琼枝怀里扑腾了好几下,见卫琼枝始终没有放开他的意思,才慢慢停歇下来,趴在她的肩头不动了。

    卫琼枝轻轻拍了两下他的小身子,便一刻也不敢耽误,先往马车上去坐着了。

    直到在马车里坐下,她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好歹这里是密闭的地方,没有人能看见她的举止,但也仅仅只是放松片刻,很快她的心便又高高吊了起来。

    若说方才行程的问题,还不足以让她起疑心,但婆子的话,却是实打实往卫琼枝心口砸下一记重锤。

    如今都已经到了初夏了,越往南该是越热才对,怎么可能越走越冷?

    卫琼枝几乎可以肯定,江恪带她去的一定不是南边,他所谓的江家。

    那么江恪到底要带她去哪里?

    想起江恪曾经编给她的那只蚂蚱,卫琼枝死死咬住下唇。

    那时她还可以装作没有发现,甚至还偷偷怪过自己多想了,眼下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骗自己了。

    她相信江恪不会害她,但她也不会坐以待毙,任由江恪把带到一个她完全不知情,家人也再找不到她的地方。

    ***

    已是宫宴之后第二日入夜,因着前一日发生的事,宫禁严了比平日里一倍不止。

    宫里还扣下了一批宗亲女眷,偌大的禁苑自然容得下这么多人,有一些品阶不够的去了掖庭的宫苑暂住,有一些皇亲贵戚则是分配到了北边靠近冷宫的几个宫苑中。

    其中庆王妃辈分高,地位也最显赫,最不可怠慢,她住在一所宫殿的主殿之中,其余偏殿中则住着宜阳郡主等宗室女,亦有许多宫女内侍伺候着。

    其实今日已经放了一批女眷出去,但庆王妃和宜阳郡主等人却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出去的,或者说本来就是冲着她们背后的人去的。

    庆王妃虽平日对着庆王略骄纵一些,但那都是夫妻私底下的事,她经的事也不少,也是见过风风雨雨的,就说当年皇帝幼年登基,前头不是没有年长的哥哥,当时庆王受先帝嘱托出了力,其中诸多惊险,不足为外人道也。

    如今大永风调雨顺,皇帝根基稳固,不过是身边有奸佞,再难也难不过那时去。

    

    但被关在这里,滋味也当真是不好受。

    宣国使臣中了毒却并没有身亡,死了一个女官也就差不多可以消停了,就算皇帝要借题发挥也不必如此,更不是时候,一则是罪名勉强,二则才刚刚与宣国谈和,宣国虽远不如大永,但多年来也一直虎视眈眈,不该为了区区一个宣国使臣就引得如此动荡不安。

    庆王妃压下心头惊怒,把手从铜盆中的玫瑰花水中伸出来,立刻便有宫人为她轻柔地将手上水珠擦拭干净。

    这会儿估摸着两个女儿也应该被送走了,虽然庆王妃对她们的去向亦是百般不放心,可总比留在京城要好。

    一时有宫人笨手笨脚不小心在给庆王妃梳头时不慎拉扯了她的头发,因是在宫里,又不是自己用惯的人,庆王妃也不能发作,只能摆摆手,便打算往床上去歇了。

    这时忽有疾风而过,将门窗拍打得哐哐作响,好似外面有人要闯入,令人格外不安。

    庆王妃微微叹了一句:“明明已经是夏天了,怎么还起这么大的风。”

    宫人扶着她走着,道:“怕是一会儿要下雨。”

    话音才刚落,殿门却一下子被人从外面打开,庆王妃心头大震之下立即转过身去,却看见一个纤弱削瘦的身影形单影只,从外面进来。

    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宫里的女官,庆王妃见她并没有带其他人,刚要松一口气并斥责她,却听她对四周的宫人道:“都出去。”

    “慢着!”庆王妃怒喝一声,上前道,“你是谁?”

    来人这才朝着庆王妃福了福身子,笑道:“我是尚食局的人,王妃常在宫中走动,从前应该也见过我,却不记得了,自然也不认识我。”

    “尚食局?我不认识什么尚食局的人。”庆王妃思及昨日之事正是尚食局的女官所引出,此时她更不敢胡乱说话,以免中了什么圈套。

    身边的宫人们已经鱼贯而出,空荡荡的殿门外闪过一道闪电,被高高的屋檐遮去一半,然后殿门被最后一个宫人关上,里外彻底隔绝开来,只剩隆隆的雷声。

    庆王妃眉目微凛,却丝毫不显得慌乱。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问。

    “我还没自报家门,王妃怎么就那么着急呢?”

    闻言,庆王妃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我面前狂妄?你下去,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我没兴趣知道你叫什么。”

    似是一点都不在乎庆王妃言语上的羞辱,面前的人唇角挂起笑意,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对庆王妃道:“我叫林娴卿,这个名字王妃应该不会陌生吧?”

    “原来你就是林娴卿?”即便身处囹圄,庆王妃也没有显得畏惧,她听到林娴卿的名字时已经有几分料到她的来意,却仍道,“你也敢来我面前?”

    林娴卿笑道:“我为什么不敢?王妃要不要看看,如今你已是阶下囚,你凭什么还那么高傲。”

    庆王妃瞥了她一眼:“我出身名门,乃是庆王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被禁于宫中,还是要对我以礼相待,而你就算做到老死也只是一个女官,怎能与我相比?”

    “王妃不会猜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庆王妃的话刺中了她的伤疤,她的眼神一分一分地冷了下去,“到时可是比我们这些伺候人的还要不如呢?”

    她一步步逼近庆王妃:“还有你的女儿,我既然都来敢找你了,也不会让她好过。”

    提及女儿,庆王妃虽然知道眼下这会儿宋绫和宋锦应该都已经被送出去了,但面对林娴卿的有意挑衅,她还是忍住一句话都没有说。

    林娴卿以为庆王妃知道怕了,便更是猖狂起来,她自小做出温婉贤德的模样做得久了,便极少露出本来的面目,至少在外人面前是从来都不显露的,否则宜阳郡主也不会被她耍得团团转,但今日她却不必再装出从前的那副样子。

    人一旦压抑久了,再发泄出来时便会愈发厉害。

    林娴卿狠狠地咬住一口银牙,一字一句道:“我哥哥明明可以不用死,是你杀了他,还让他死得那么痛苦,庆王妃,你见到我怕不怕?”

    庆王妃早知她的来意,也明白自己大抵是逃不过去了,但若要她向林娴卿低头求饶,那是绝不可能的,正如林娴卿所言,庆王府怕是很快就要颠覆了,左右都是一死,她也不愿卑躬屈膝。

    庆王妃道:“林承雍派人杀害我的女儿,他是罪有应得。”

    “就因为是你的女儿,所以我哥哥才死了,”林娴卿恨到极点,竟上前将庆王妃推搡在地,“若换了其他人,我哥哥行凶未遂,他根本就不会死,你……你还让人在他死前对他处以极刑,你的女儿是女儿,我哥哥就不是我母亲的孩子吗?”

    “绫儿是我的女儿,你哥哥想杀她,就得死。”庆王妃看着林娴卿冷冷道。

    林娴卿浑身一震,掩于袖中的匕首把手被她攥得紧紧的,上下牙磕绊了几下,接着她便笑了起来:“千算万算没算到她没死,早知如此还不如留下她,那我也嫁给裴衍舟了,我便慢慢折磨她,将她折磨死,她到死都不知道有你这个母亲,你也不知道她已经被我折磨死了。”

    庆王妃往林娴卿身上啐了一口,道:“我就知道,杀害绫儿的事既有你哥哥,便少不了你参与其中,若有来日,我定要把你千刀万剐!”

    从前她不是没有动过杀了林娴卿的心思,可是每每都被庆王给劝了回来,一来是林娴卿已经到了宫中,二来她从前尚在闺阁中,明面上什么错都没犯过,若牵连到她的身上,未免被人诟病,于是便先被搁置了下来。

    “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了。”林娴卿蹲下/身子,与方才被她推倒在地没有起身的庆王妃平视,“该千刀万剐的,是宋绫和她的野种才是,你先去下面等着他们,我送你们一家团聚。”

    随着话音落下,刀刃刺穿皮肉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突兀响起,而后便是第二刀、第三刀,林娴卿抿住唇一句话都不说,很快庆王妃便倒在了血泊当中。

    可林娴卿却仍留着她的要害没有刺。

    林娴卿慢慢地直起腰,道:“我何止参与其中,主谋便是我,我哥哥只是为我办事而已,像你女儿这般低贱的人,只配像一个物件一般用完就扔掉,裴衍舟对她狠不下心,便由我来。”

    庆王妃捂着腹部的血洞,却仍有其他地方汨汨流着鲜血,她疼得一个字都吐露不出来,只剩看向林娴卿的目光,好似真的要将她凌迟一般。

    不是为了林娴卿杀自己,而是因为林娴卿羞辱自己的女儿。

    “你看什么看,”林娴卿说完便又发疯一般攫住庆王妃的下巴,她的手上方才捅刀时沾染了庆王妃的血,如此便又沾回了庆王妃的脸颊上,显得异常可怖,“我杀她一次,就能杀她二次,宋绫只是一个傻子,第一次是运气好,如今没有了你们庇护,她能躲得过?”

    “对了,还有一件事,蒋端玉好像也对她有兴趣,等你们都死了之后,宋绫可能便会落到他手上,凭着蒋端玉的手段,必定让她求死不能的,哈哈哈,到时可能还不如被我杀了,也好过委身杀父仇人被他日夜□□,庆王妃您说是不是?”

    庆王妃咬紧牙关,却仍有血沫从她嘴中出来,林娴卿说的话使她目眦欲裂,竟有血泪从眼眶中流下。

    幸好她的女儿已经被送走了。

    庆王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脸上竟浮现出几分笑意,对着林娴卿道:“林娴卿,你杀我到底是为你哥哥报仇,还是因为你嫉妒绫儿?”

    林娴卿一怔,庆王妃的话如同撞钟一般震得她脑仁子嗡嗡作响。

    不过很快林娴卿便恢复过来,她一下子扑向只剩下一口气的庆王妃,再度像方才一样,一刀一刀狠狠地向她刺去。

    “你杀了我哥哥,是你杀了我哥哥……”她一边捅着刀,一边喃喃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这一回,林娴卿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便也不必避着庆王妃的要害了。

    不知过了过久,林娴卿才慢慢没了力气,她离开庆王妃身上,坐到一边,只见那边的庆王妃已然没了气息,只剩下身上数个被她刺出来的血洞,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血肉模糊了。

    林娴卿低下头,看见自己身上亦被鲜血染得一塌糊涂。

    杀害命妇乃是重罪,更何况是王妃,足以让整个林家为她陪葬,但林娴卿却不怕了,这本来就是蒋端玉准许的。

    反正庆王妃现在不死,过几日也逃不过去。

    她稍稍理了理身上的衣衫,也不叫人重新拿干净的来换,而是就这么大喇喇地出去,将披风往身上一裹回去了。

    不久后,伺候庆王妃的宫人重新进入殿内,弥漫的血腥味已让她们胆战心惊,在看见庆王妃破败的尸首之时,更是有人忍不住喊了出来,划破了这座僻静宫苑的死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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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出逃

    ◎如果我执意要带你走呢?◎

    自从发现江恪带她去的地方不对之后, 卫琼枝便陷入了被禁锢的恐慌之中,一时看着身边带着的孩子,她便更是犯愁, 若是她一个人倒好说, 豁出去也只是一条性命, 但是虎儿还是个小孩子,她肯定是不舍得他有什么万一的。

    江恪既能做出这事,必定也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如果要逃出去谈何容易。

    卫琼枝在马车里一筹莫展,只庆幸这里没有其他人。

    但就算再难逃, 逃还是必须要逃的。

    卫琼枝倒想当面问一问江恪,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及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可以瞒她这么久, 但眼下情境已经不容许她问。

    若是能成功逃出去, 她和虎儿的去处又是一个难题, 然而也再顾不了这么多,只能先逃出去再说, 好在钱是带足了的,除了那些明面上看得见的箱笼, 卫琼枝贴身还带了一些,包括虎儿身上也放了,两个人的生计应是不成问题。

    按着江恪的安排, 夜里也是不停赶路的, 就算卫琼枝想趁着夜色逃跑都做不到。

    等到了下一个落脚的城镇, 依江恪所说买了伺候的人过来放到她身边, 那便会更难跑。

    直熬到夜半三更, 卫琼枝左思右想要怎么逃跑,竟是一点睡意都无,然而就在她愁得辗转反侧之时,马车却慢悠悠地停了下来。

    卫琼枝萎靡的精神立刻为之一振,想坐直了身子又怕外边的发现,于是便伏着身子,将耳朵贴到马车壁旁边细听。

    仿佛是连赶了两夜的路,商队中也有许多人受不住,便想在夜里稍稍休息一会儿,大约会在这里停个半个时辰左右。

    若卫琼枝白日里没有发现江恪的计谋,她此刻必定也是睡到人事不知,很难发现商队停下来了,从而错过这个机会。

    卫琼枝纠结了片刻,也知道此时容不得她再犹豫,便小心翼翼把虎儿叫醒了过来。

    这么小的孩子,若是在他梦中强行把他叫醒,一定是会吵闹起来的,虎儿也不例外,但卫琼枝觉得,与其等一会儿逃跑的时候他被吵醒哭起来,还不如此时便将他叫醒。

    虎儿的小手在脸上蹭了几下,小嘴一撅泫然欲泣,卫琼枝有些心疼,下意识想将他抱到怀里哄一哄,可还是狠下心没有这么做,果然接下来虎儿的嘴巴一瘪,终于忍不住了。

    卫琼枝咬咬牙,用手捂住他的嘴,这时虎儿已经睁开眼睛,豆大的泪珠也掉了下来,当看见面前的人好像是自己的娘亲时,他倒好受一些,只是朝着卫琼枝挥舞着胖手,要她赶紧抱他。

    卫琼枝也不管他到底听不听得懂了,悄声说:“虎儿,娘一会儿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千万不要哭,知道吗?你如果哭了,我们就去不了了。”

    虎儿被卫琼枝捂着嘴,再多捂片刻可能就要大吵大闹了,卫琼枝说完便将他放开,他果然哼哼唧唧起来。

    很快外面便传来江恪的声音:“怎么了?”

    卫琼枝定了定神,胡乱揉了两把头发,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撩开了车帘子,见到站在外面的江恪,问:“没事,虎儿做噩梦哭了,咦,怎么停下了?”

    江恪凑过来看看里面的虎儿,笑道:“他们赶路赶得累了,我便让他们歇一会儿,他们也不容易。”

    “都是我不好……累得你们要没日没夜地赶路。”卫琼枝垂下头,抱着虎儿的手其实却在微微颤抖着。

    “无妨的,本来也是这么赶,”江恪伸出手揉了揉虎儿的小脑袋,对他道,“虎儿长大了,要乖乖的。”

    卫琼枝道:“我先让他睡下了,你也赶紧歇一歇。”

    江恪笑着应下,卫琼枝放下帘子,竖起耳朵听着,直到江恪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她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明明是相识了两年有余的人,怎么还藏着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呢?

    当初庆王也不是没有查过江恪的底细,可查出来的清清楚楚就是江南富商之子,如若他的身份有异,那便是隐藏得实在太深了,深到连庆王也没有发现,一个人为何要如此隐藏自己,细思之下只让人遍体生寒。

    如果不是后来裴衍舟也出现了,或许庆王真的已经把她嫁给江恪了。

    在害怕之余,卫琼枝的心绪上绕上了一丝遗憾。

    她一直以为江恪是个大好人,她这辈子接触过的男子不太多,除了亲人和奴仆之外,蒋端玉是坏人,裴衍舟对她来说不好也不坏,但江恪则是个明明白白的好人。

    他不是好人,便不会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救了自己。

    可他又瞒着她这么多的事,若真的有心要和她在一起,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坦诚相待吗?

    如果她这次没有发现,那么他便会将她带到一个她从未想去过的地方,即便他日后待她再好,她的一辈子也会活在无尽的猜疑和恐惧之中。

    这样的日子,不是卫琼枝要的,即便江恪再好,她也只能舍弃。

    黑暗中,传来卫琼枝一声被她压得极低的叹息,虎儿被吵醒后也没有再说,只有他听到了,便扑到卫琼枝的腿边,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卫琼枝捏捏他的小脸,忍下心酸与不舍,再次对他道:“一会儿不能闹,好不好?”说着便把一块米糕递给了虎儿。

    虎儿啃着米糕,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只是点了点头。

    一时外边的人趁着这会儿来之不易的工夫都歇了,周围越发安静下来,只剩卫琼枝的心若擂鼓,砰砰直跳了。

    她不敢再耽误,先是快速检查了一遍身上带的银钱,确认无疑之后,便赶紧抱起虎儿,轻轻巧巧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卫琼枝不是真实的王府千金,她从小都在市井中长大,所以不似别的贵女那样柔弱,甚至身姿也灵巧许多,即便是手上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孩子,她下来时的动静还是很小,一点都没惊动到附近的人。

    见没人察觉,卫琼枝却不敢松一口气,环顾了一下四周,也分不太清如今所处的位置,只能挑了一个林子比较密的地方跑过去。

    只是才跑了没几步路,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要去哪里?”

    卫琼枝闭了闭眼睛,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江恪,原来江恪竟一直歇在她马车外的另一边,如果方才她从另一边跑,便能看见江恪,但眼下也没有什么差别了,反正都被江恪发现了。

    卫琼枝急喘了两口气,才勉强挤出笑意:“虎儿夜里睡不着,我抱着他来外面转转。”

    就算被抓了个现行,她也绝不能自己承认,只要不承认她是偷偷逃跑,江恪也许会相信她,那么她还有下一次机会,但是如果轻而易举就承认了,她就没有再次逃跑的机会了。

    “是吗?”江恪过来摸摸虎儿的脑袋,就像刚刚一样,“虎儿怎么了?”

    卫琼枝没办法,只得跟着江恪重新回到马车上。

    她额头上已经有冷汗沁出来,江恪点了灯,里头一下子亮堂起来,她的一举一动自然也无所遁形。

    江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等卫琼枝开口便道:“你想走。”

    最后的希望也被江恪的话打碎,卫琼枝没有作声。

    江恪递出一张干净的帕子给卫琼枝,指了指她的额头。

    卫琼枝心里某处地方慢慢塌陷下来,江恪还是这么好,这么体贴。

    “我……”她张了张嘴,“我不是……”

    “你不用说了,”江恪打断她的话,唇角边是他一直以来的浅淡笑容,“我就知道,无论怎么隐瞒,还是瞒不过你的。”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我不是什么富商之子,家乡也不在江南,而是在宣国,算是宣国的宗室,但宣国不比大永国富民强,旁支宗室也没那么金贵,我长大一些便被父亲派到大永来做一些生意,初时是为了家中的生计,后来渐渐便利用这份营生,传递着大永大大小小的消息。”

    卫琼枝的面上并没有起丝毫波澜,江恪以为她会愤怒,至少会惊讶,可是都没有,恍惚间竟让江恪有一种卫琼枝是木头美人的错觉,与旁人描述她先前无异。

    可卫琼枝明明已经好了,江恪忍不住便问道:“你不想说什么吗?”

    “那日你送给我的那只用草编成的蚂蚱,你说你从小开始就用这种草来编东西,其他的物什我不懂,但那种草只有在京城附近及以北一带才会有,江南根本就没有,”卫琼枝顿了顿,说道,“我当时以为你只是自小走南闯北,不一定一直生长在南边。”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那个婆子随口一说的话,却一下子点醒了卫琼枝,江恪有问题。

    但是她没有供出那个婆子。

    闻言,江恪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我确实要把你带去宣国,而不是江南,反正你早晚都会知道,眼下便知晓真相也没什么不好。”江恪道,“我虽然在此事上骗了你,但对你的情意没有掺杂半分虚假,你和我一起去宣国,我会好好待你。”

    卫琼枝垂下眼眸,只看见虎儿黑黑的发顶,没有回答江恪。

    江恪便接着说道:“京城此时已经风声鹤唳,正因如此你父母才会将你托付给我,你若是执意要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我之所以如此急着赶路,并不是怕你发现之后逃回去,而是真的急于把你带离那里,除此之外,我私下与蒋端玉也曾有过交集,即便他早已知道我和你的关系,竟还是有意无意中流露出对你的兴趣,你要是留在京城,怕是难逃他的魔爪。”

    蒋端玉早与宣国有所往来,江恪也曾私下与他交流过,但蒋端玉为人江恪实在不喜,立场是立场,可江恪自己也有自己的坚持,很快他便有意避开了蒋端玉。

    卫琼枝点了点头:“好,我不回京城。”

    言下之意,虽不回京城,却也不答应和江恪离开。

    “你是在怪我隐瞒欺骗你吗?”江恪问。

    “不是,”卫琼枝说得斩钉截铁,“我相信你是为了我好,但你既然有意来瞒我,也该明白若我知道了这件事,便不可能再和你走。”

    江恪沉默半晌后才道:“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

    卫琼枝接受他不算快,可是就在卫琼枝快要接受他的时候,裴衍舟却出现了,二人之间便立刻出现了一道鸿沟,但卫琼枝不愿意再和裴衍舟在一起,江恪一直认为自己还有机会,虽然希望也很是渺茫。

    直到庆王让他把卫琼枝带走。

    他以为,他带走卫琼枝之后,两个人就能这样一辈子。

    卫琼枝道:“江恪,你是个很好的人,可惜我们有缘无分,如果一开始就是你和裴衍舟在我面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但我们始终慢了一步,我也不会和你去宣国。”

    “如果我执意要带你走呢?”

    卫琼枝定定地看着他。

    他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他真的强迫她,那就只能说明她真的看错了他。

    江恪如释重负一般地笑了起来。

    “我骗了你,但好在我在你心里尚且还算是好人,这很好,”江恪道,“你们走吧。”

    他最后一次握住卫琼枝瘦弱的手臂,将她往外面拉,并且道:“但是你的那些箱笼我不会还给你,除了我之外也没人知道你已经逃走了,蒋端玉很快便会发现你不见,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一定是我,让他朝我这边追查便是。”

    江恪让她偷偷逃出去,为的也是能让卫琼枝顺利逃脱蒋端玉等人。

    “那你……”

    “我没事,”江恪笑着打断卫琼枝,“你不会去宣国,我也不会为了你放弃自己的家国陪你去往其他地方,发现你不在我这里,蒋端玉也不会对我怎么样,或许那时我早就已经回到了宣国。”

    “你以后还会来大永吗?”卫琼枝问。

    江恪点点头:“会,我很喜欢大永,希望以后再见到你时,你过得很好。”

    “江恪,你也是。”

    卫琼枝忍住要落下来的泪,向着江恪走近一步,最后却还是停留在了那里。

    江恪拿出随身带的银钱给卫琼枝:“快走吧,一会儿他们都该醒了,你已经离开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卫琼枝把钱还给他:“我有。”

    “我给虎儿的。”江恪给卫琼枝指了一条路,又给了她一袋水,“往这里走很快便有村落,你想去哪里,可以让村里的人给你指路。”

    他再次摸了摸虎儿的脑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卫琼枝连愣怔都不敢有,也立刻转过身,吸了吸鼻子便朝着江恪所指的地方而去。

    天很快就开始慢慢亮起来,卫琼枝抱着孩子怕摔倒,也不敢跑得太快,只是一路小跑着,天色亮起来,倒能看得清眼前的路了,稍微好走一些。

    等道天光大亮时,卫琼枝果然看见了一个小村落,她便过去要了点热水喂虎儿喝了,并且花钱买了一点包子馒头作为路上的干粮。

    虎儿跟着她大晚上不睡觉在野地里跑,这会儿已经没精打采的了,垂着小脑袋趴在卫琼枝胸口,小嘴一撮一撮的。

    卫琼枝也没奶喂他,只能掰了一些馒头碎给他,还有一些从江恪那里带出来的米糕,她拿了一块让虎儿自己吃。

    村里的人见她孤身一人带着孩子,便有些怜悯她:“孩子他爹呢?”

    “死了,”卫琼枝挤出两滴泪,“我就投奔亲戚去,没想到迷了路。”

    她说了自己要去的地方,村里的人便为她指了路。

    卫琼枝这才知道自己果真已经离京城很远了,看来江恪赶路还是很有效的。

    不过她也不回京城,她要回家去。

    但是回卫家要再往京城那边回过去一段路,万一遇到来追江恪的人,还是要极其谨慎小心。

    卫琼枝在这里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便抱起虎儿继续赶路。

    ***

    庆王府。

    离女眷被禁宫中已经过去两日,京城已经开始慢慢风声鹤唳起来,很多显贵人家得知了宫宴上的事,一时都紧闭了自家大门。

    宫里的庆王妃一直没有任何音信,庆王和宋庭元自是焦躁不已,一边还要应对来自于蒋端玉一党的攻讦,各处奔走分身乏术。

    宋庭元却在这要紧关头,将裴衍舟叫来了庆王府。

    裴衍舟的日子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一日之间,皇帝便免去了他镇守边关之职,只留下一个虚衔,让他日后都不必再带兵打仗了。

    再加上老夫人也被扣在了宫里,本就内里空虚的侯府,彻底乱了起来。

    他早已从宋庭元口中得知卫琼枝被送走的事,但眼下他自身难保,也只能随着她去,好过留在京城一起死。

    他的一举一动自然也是有人暗中盯着,包括前来庆王府。

    只是如今反而无所谓了,反正大家都是如此。

    一见到裴衍舟,宋庭元便道:“衍舟,不好了。”

    裴衍舟的眉目间没有任何变化,于此时的他而言,好或者坏其实都是一样的,卫琼枝离开了,侯府乱成一团,曾经向往的地方也如梦幻泡影一般破碎了。

    作为他多年的好友,宋庭元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然而眼下却不是劝解的时候,宋庭元直接道:“我在姐姐和江恪走后,派人去江家的那些商铺查访,却发现这一两日之间,全都已经人去楼空。”

    第80章 偿还

    ◎这孩子是你生的?◎

    裴衍舟先是下意识地抗拒不想听卫琼枝和江恪的事, 但随着宋庭元的话音落下,他也随之一怔。

    “什么?”裴衍舟立刻追问道,“不见了?”

    宋庭元点了点头, 将自己所查到的事和盘托出。

    那日匆忙间, 庆王让卫琼枝跟着江恪一走了之, 宋庭元便觉不妥,但父母之命他亦不好违逆,再者他与裴衍舟交好, 又与卫琼枝姐弟两个关系恶劣,若有所阻拦, 也难免让人误以为他有私心。

    在卫琼枝走后,宋庭元便派人盯着江恪家中几间铺子, 本意倒不是故意要去抓江恪的错处,而是随手所为, 没想到前一日只看那些铺子似是在收拾搬运东西, 等到了第二日, 却已经人去楼空,连要找个人问都无处可问。

    这些铺子具都是开了十几二十年的, 一夜之间消失,就连隔壁的店铺都很诧异, 宋庭元先去问他们来历,只是都说早就开在这里的,就是江家的产业。

    眼下要再往江南去寻什么江家已经是不可能了, 一则是京城局势紧张, 庆王府腾不出这个人手, 二则卫琼枝已经被江恪带走, 找到江家毫无用处。

    宋庭元拿出一样东西给裴衍舟看, 裴衍舟初时只觉眼熟,并没有认出是什么,细看之下才逐渐想起来,此物正是枯萎的雾隐。

    方才他尚且还能自持,当看到雾隐时已经忍不住脸色大变,道:“这是哪里找到的?”

    “我去搜查了江恪的那些铺子,在后院发现了这个,不止一株,稀松平常之物一般,走时也未带走。”宋庭元道,“江恪一定和宣国有所联系。”

    其实当初卫琼枝手上的雾隐全都枯死,后来还是江恪替她寻来一株,这件事裴衍舟和宋庭元他们不是不知道,但都没有细想,江恪本就是商贾,手头上来往交易的奇珍异宝多也不是没有可能,或许他有其他门路,并不是一件特别奇怪的事。

    但雾隐绝不至于在江恪那里,可以多到随手乱丢。

    想起卫琼枝,裴衍舟更是心急如焚。

    江恪知道卫琼枝和他的关系,若江恪真的包藏祸心,还与宣国有勾结,那卫琼枝和虎儿落在他手上,很有可能凶多吉少,宣国应该已经知晓大永的局势,要拿他们威胁裴衍舟已经没有必要,所以往最坏想,便是拿他们泄愤。

    宋庭元看着裴衍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此事我还没和父亲说,已是多事之秋,就算知道了也是无用,徒增烦忧。”

    “那你可有办法去追查她的下落?”裴衍舟问。

    “正是因为没有,才找来你,”宋庭元咳了两声,说得倒也云淡风轻,“你理应去把我姐姐他们找到。”

    裴衍舟的双手一下子攥紧,却是往窗外看了一眼,沉声道:“若我能去,我已经去了。”

    宋庭元一时没有说话,敛袖为裴衍舟倒了一杯清茶,才继续说道:“你不会想不到这个办法。”

    他与裴衍舟是多年的至交,很多事情他想到了,裴衍舟也必定会想到,也算是一种心意相通。

    “不行。”裴衍舟沉默片刻后道。

    宋庭元道:“有什么不行,我家中总说我对不起我姐姐,如此也算是我偿还了她,以后都不欠她了。而我这副身子,让我去寻她也是不可能的,怕是没找到她就把自己的命赔上了。”

    不等裴衍舟说话,他便接下去说道:“就这么定下了,一会儿我扮做你的样子回去荣襄侯府,然后你再从王府里面混出去,我这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至于你会不会被发现,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去哪里找,也是你的事。”

    宋庭元扮成裴衍舟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庆王府主要被盯着的人是庆王,宋庭元体弱多病又长年在外,丝毫不涉朝堂,盯他也只是顺便,不会非常刻意,而裴衍舟则是本人被盯上,若他直接以自己的身份逃出去,简直难如登天。

    宋庭元与裴衍舟身形相仿,只是稍显瘦弱许多,但二人多年相处,行为举止已了然于胸,若是模仿乍眼看也能像个五六分,勉强能蒙混过去。

    荣襄侯府此时乱成一锅粥,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裴衍舟其实是宋庭元假扮的,他只要捱到裴衍舟逃出京城就可以了。

    裴衍舟喉咙口发涩,道:“那你怎么办?”

    宋庭元笑了:“该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反正也难逃这一劫,不如换了你出去。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愿去救我姐姐,宁可被困在这京城里?”

    裴衍舟深深地看了宋庭元一眼,这回没有再说话。

    “找到她之后,你们不回来也罢。”宋庭元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钱,交到裴衍舟手上。

    裴衍舟是忽然被宋庭元叫来庆王府的,也没想到是这事,身上自然没带够钱财,既是已经要走,他也不推辞,直接便把钱收好了。

    “你去了侯府之后,若有机会和我母亲说话,替我告诉她一声我一切都好,免得她担心。”裴衍舟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开始嘶哑起来。

    正如宋庭元说得那般,若是真的能顺利找到卫琼枝,他们最好的结局就是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丢下京城的一切纷扰,从此隐姓埋名,但茫茫天地,找到卫琼枝又何其困难,更不用说十有八九要正面对上江恪,此去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赵氏是他的母亲,哪怕是离开,也合该和她说一声,而裴衍舟在侯府,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赵氏,但无论自己是留在京城还是从京城逃出去,赵氏恐怕都会被他牵连,这是裴衍舟无力改变的事实。

    宋庭元点头:“你放心罢,我会和她说清楚。”

    半个时辰之后,由宋庭元假扮的裴衍舟乘坐马车从庆王府离开,一路到了荣襄侯府。

    在他走后,裴衍舟乔装也从庆王府而出,因庆王府周围的眼线都是来盯庆王的,便没有过多注意到裴衍舟,只以为他是王府的随从,再加上裴衍舟脚力好,待出了王府便如同鱼入江海,一眨眼就不见了。

    ***

    卫琼枝的老家在京城西南方向的利县,离得京城不算很远,但也不算很近,当初她带着琼叶很是走了一阵子,走走停停至少有个一个月。

    她不太知道江恪到底把她带到了何处,反正是往宣国去的,所以从这里要如何去利县,她也一头雾水,只晓得或许应该先往回走一段,路上也会找几个人问,有些人说知道,有些人说不知道,但一般也都是往京城方向给她指路。

    卫琼枝就这么走了四五天,她怕被人知悉自己的行踪,便多长了个心眼儿,有时问的是京城,有时问的是利县,有时则是胡乱问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然后再结合自己的判断找路走。

    江恪答应过她不告诉其他人她已经跑了,她也不是信不过江恪,只是商队之中人多眼杂,难保不会传出去,再加上江恪提醒过她蒋端玉似是对她有意,卫琼枝便更是要小心谨慎。

    如今再想起蒋端玉看她时的目光,卫琼枝一身一身地起鸡皮疙瘩。

    只是如此一来,她一半知道一半不知道,指路的人也不一定指得对,虽然没有走得偏离大方向,却走了不少弯路,行程更为缓慢。

    但卫琼枝一点都没有气馁,当初她也是凭着一腔孤勇,也没多想什么就领着卫琼叶上京城来了,眼下也不过就是如此,她照样能带着虎儿回到利县去。

    只是琼叶那会儿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但虎儿却是实打实的小孩子,赶路肯定是不好受的,他从出生起又被娇惯坏了,难免要哭闹起来,和他讲道理又听不懂,若管教他也没有这个心力和工夫,卫琼枝只能自己忍着。

    不过没关系,她忍习惯了,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孩子发火,并且这个孩子还是自己亲生的。

    这四五日里,卫琼枝抱着虎儿赶路赶到深夜,大多数时候便在野地里胡乱歇了,只有那么一晚,虎儿实在闹得不行,恰好附近有村庄,卫琼枝便试着去借宿,大抵看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村子里的人便留她住了一晚。

    这日卫琼枝还是打算抱着虎儿在外面睡,毕竟让越少的人知道他们的行踪越好,只是刚刚靠到一棵大树边,便听见天边传来隆隆的雷声,最近已经入夏,雷雨说来便来,前几日是运气好没碰上,这下碰到了下雨,卫琼枝也没辙了,她能淋雨但是虎儿不能淋,以虎儿的年纪来说,淋一场雨很可能就把他的小命淋掉了。

    卫琼枝赶紧抱起虎儿就跑,好在跑了不多时,便看见前边儿山脚下有几户人家,规模不大,连村落都算不上。

    卫琼枝先掏了五钱银子窝在手里,对方不一定会答应自己借宿,但只要能拿出钱,多半还是肯的,至于为何只拿了五钱,倒不是因为她抠门,而是即便是出得起很多钱,也万万不能拿出来,否则明摆着就是告诉别人她有很多钱,遇上心坏的便要来抢了。

    五钱银子在这里借宿一晚也不少了,很符合她孤身带娃赶路的形象。

    卫琼枝三步并作两步,赶在雨落下来之前敲响了一间屋门,但因为虎儿的拖累,她跑得没那么快,还是不慎淋了几滴雨。

    她顾不上自己,赶紧把虎儿往怀里搂,尽力不让他沾到雨水。

    这户人家开门倒是很快,只朝外问了一声,卫琼枝答了是借宿的,也便出来应门了,看见是个女子和孩子,便也如先前那户人家一样让她进来了。

    开门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姓金,与小儿子小儿媳一块儿住着,不一会儿小儿媳也提了热汤过来给卫琼枝,小儿媳是金氏的侄女儿,便是小金氏。

    卫琼枝喝了几口热汤,便道:“这么晚了打扰你们了,我其实是想来借宿一晚,不知方不方便?”

    金氏和小金氏对视一眼,小金氏道:“倒还有间屋子,你不嫌弃便住着罢。”

    卫琼枝连忙谢过,有把早就准备好的五钱银子给了她们,金氏便让小金氏去热一些饭菜来,卫琼枝推辞了一下,但金氏坚持如此,她也只好作罢。

    接着金氏便把卫琼枝和虎儿领到一个堆放着杂物的房间,里面很小,除去杂物之外便只放得下一张床,和床边紧贴着的小桌子。

    床也破破旧旧的,金氏找出被褥来铺上,总算像是能睡上去的。

    “乡野人家地方小,你可别介意。”金氏有些歉疚。

    卫琼枝把虎儿放到被褥上,道:“没关系,有个地方能睡已经很好了。”

    虎儿的屁股如今很少能接触到褥子毯子一类的物事,即便老妇家中的被褥又冷又硬,还泛着一点潮气,比不得虎儿在庆王府的温床软枕,但跟着卫琼枝颠簸了几日,虎儿还是舒服得滚了上去。

    金氏看了便问:“这孩子是你生的?”

    卫琼枝点点头。

    这时小金氏已经拿了吃食从外面进来,带得油灯晃了两下,里面便更昏暗了。

    金氏走过来摸了虎儿两下,笑道:“好壮实可爱的孩子,你家男人去了哪里,怎么舍得你们母子二人赶路呢?”

    关于这个问题,卫琼枝一路上也回答过多次了,一开始她统一回答死了,但很快发现这么回答不妥,眼下已经改了口。

    “我们一家是去利县投奔亲戚的,眼看着孩子也大了,不能没个靠谱的营生,”卫琼枝道,“方才是我婆母在路上崴了脚,眼看着天又要下雨了,便让我赶紧带着孩子来这里投宿,他们只能就近找了地方弋㦊躲雨,孩子他爹陪着,等天亮我再去寻他们。”

    金氏“哦”了一声,把一碟香油拌的野菜推到卫琼枝面前,又指着旁边一只白面馒头道:“家里只有这些,你凑合着吃些。”

    卫琼枝看着白面馒头有些惊讶,这户人家看条件只能算一般,金氏和小金氏身上的衣服都穿破了,白面对于普通乡野人家来说都是贵物,平时很难吃到,金氏竟拿来招待了她,这几日卫琼枝也会在路上花钱买干粮,但大多都是烙饼之类的东西,便是想买白面馒头都买不到。

    这时正好床上的虎儿哼哼了两下,卫琼枝见机便道:“孩子饿了,我要先给他喂奶了。”

    说着便低下头红了脸。

    小金氏的目光中有那么一点羡艳,金氏呵呵笑道:“都是女人,你害羞个啥?”

    卫琼枝只抱起虎儿,羞得说不出话。

    金氏这才起身道:“好吧,你和你儿子休息,我们这便出去了。”

    随着门关上的声音,卫琼枝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一路上一般人见到她都是先问孩子爹去哪了,可金氏却奇怪,先问孩子是不是她生的。

    外头雨还在下着,卫琼枝想出也出不去,一时又有些后悔起来,怎么就选中了这家敲门。

    桌上的东西她也不敢吃了,好在随身还带着干粮,拿出饼来掰得碎碎的给虎儿吃,本想央着这户人家做些米汤给虎儿,但如今也不能这么干了。

    虎儿还算好养活,饼也吃得津津有味的,很快就自己把饼从卫琼枝手里夺下吃起来。

    卫琼枝踮起脚尖悄悄走到门边,然而此时外面是瓢泼大雨,什么动静都听不见,只好作罢,坐回去看虎儿吃东西。

    另一边厢,金氏对小金氏道:“就是这个了,我问过了她那个孩子是她亲手的,又是个男丁,她一定是好生养的。”

    “娘真的确定吗?你看她的腰那么细,哪像是生过孩子的,别是弄回来还下不了蛋。”金氏道。

    “你以为都和你一样进门十年肚子都没动静?”金氏白了一眼小金氏,“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侄女儿份上,我早让我儿把你休了!”

    小金氏便开始哭哭啼啼起来,其实才不是因为她是金氏侄女,而是因为家里太穷休了她也娶不起其他人,还有就是金氏也心知肚明,不是她不会生,而是她儿子不行。

    可金氏却一直怪在小金氏头上,嫌她不能生养,但以家里的条件也不可能像那些富户一样纳个妾,连租一个回来生孩子都没钱,只能一直这么耽搁了,直到今日,那个抱着孩子的女子撞了上来。

    当时金氏看见眼睛都亮了。

    年轻的小媳妇,还生过一个大胖小子,家人又不知道在哪儿,简直是老天看他们家可怜给他们送来的,哪里再去找这么合适的。

    那边金氏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先把她留下来生孩子,生出儿子为止,不过她已经生过一个儿子了,再生肯定不是难事,必定再生儿子的。如果她能干,就把她留下给家里干活,至少把她和她孩子的口粮让她自己挣出来,她那个儿子也可以留下做苦力,长大些就去田里干活,给一口饭吃就成。如果她不会干活,生了儿子就把她转手卖了,也能卖不少钱。”

    小金氏问:“她男人就在后面,明日便找上门要人了怎么办?”

    “他们两个分开了,她男人怎么就肯定人在我们家?”金氏胸有成竹,“发现了又怎么样,人在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人,她男人还要她一只破鞋不成,大不了给他点钱,再把他儿子还给他。”

    “娘可真舍得,还给她吃白面馒头,”小金氏撇了撇嘴。

    金氏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先给她点甜头,才好动手,万一她家吃不起白面馒头,可不就显得咱们家好了,也愿意留下了,她能心甘情愿就最好。”

    他们自是拿不出什么蒙汗药之类的东西的,白面馒头也没问题,但本意却切切实实没什么好的。

    “好了好了,先睡吧,明日再说,到手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金氏伸了个懒腰,“我明日给我儿好好补补,争取明日就能成事。”

    她说完便走了,只剩金氏在背后无声嗤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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