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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苏妙卿从徐流臣那里得到那本《膳食正要》后简直如获至宝, 果然里面记载了很多茶品茶点,里面每一种茶品茶点,她都想试试。

    最先想要做的就是那个玉磨茶。

    紫笋是指紫笋茶。

    早在唐朝起便是贡品, 民间极难寻得。

    但好在这里是安昌侯府,玉磨茶所需要的上等紫笋在安昌侯府并不难找, 让苏妙卿发愁的是她不知道苏门炒米是个什么玩意儿?询问小厨房的厨娘们, 她们也不知道。

    看见苏门两个字, 她只能想起苏门答腊。

    但这个苏门炒米肯定不是苏门答腊的炒米,这个时候苏门答腊在哪儿元朝的人都不知道呢。

    对于炒米, 苏妙卿只能想起小时候吃过的小零食泰国炒米,就是那个黄黄的、长长的、香香脆脆的炒米, 她觉得这两个东西应该是一个。

    只是, 一个是产地是泰国, 一个产地是她不知道在哪儿的苏门。

    “应该……就都差不多吧?”

    苏妙卿看着眼前白花花的大米,手指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

    “小姐,我觉得应该也是这个玩意儿……”

    “炒米而已, 大概都是一个样子……”

    “我们老家管这叫苏氏炒米……说不定那书的作者写错了呢……将苏氏炒米写成苏门炒米了……”

    一个负责给苏妙卿炒米的厨娘, 语气笃定的说道。

    苏门炒米?

    苏氏炒米?

    好像……也有道理……

    “成!”

    “那咱就试试!”

    苏妙卿一拍手决定道。

    炒米,她只吃过, 没做过。

    所以, 炒米的事情就交给这个厨娘了。

    青黛将紫笋茶筛筒净的工作给揽了, 拿把小凳子坐在一边细细的处理着, 等厨娘将炒米做好晾凉后,青黛的紫笋茶也挑好了, 苏妙卿将两样混在一起, 放在玉石小磨里细细的磨成粉末, 按书上的记载就是成了。

    有了新奇的东西,苏妙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和表姐谢婉贞一起分享。

    于是,带着这玉磨茶兴冲冲的就去了谢婉贞的院子。

    苏妙卿去的时候谢婉贞正在做鞋子。

    那尺寸一看就是双男鞋。

    见苏妙卿来了,谢婉贞连忙红着脸将鞋子藏在了身下。

    这是做给谁的,苏妙卿一下就想明白了。

    肯定是给庐江侯府的世子穆明轩做的。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也能看得出来那鞋子做得极为精致。

    谢婉贞怕苏妙卿打趣她,连忙解释道:“这是奶娘让我做的……奶娘说新娘子嫁过去之前得亲手为夫家人做鞋袜以示心灵手巧……”

    给自己的心上人做些衣物以示情意什么的,苏妙卿才不会觉得有些好笑话的,很正常嘛。

    若是她有了喜欢之人,她也会送他自己亲手绣的荷包、帕子什么的。

    不过,这鞋子……还是算了吧。

    她可不想做!

    那太费事了!

    做一个鞋子可比做一个荷包帕子什么的麻烦多了。

    最让苏妙卿恐惧的是谢婉贞要给穆明轩一个人做还不够,还要给他全家人做?!

    “那个穆明轩家里有几口人啊?”,苏妙卿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

    谢婉贞还未说话,身边的大丫头绿蓉便先开了口,语气颇为心疼:“穆家上下十几口子呢……老太爷、太夫人、侯爷、侯夫人、三个姐姐、两个弟弟、三个妹妹……”

    “这……这么多?!”

    苏妙卿闻言,目瞪口呆,眼前直发黑。

    光是鞋子,就需要十多双!

    她看表姐谢婉贞的眼神都不由得带上了同情。

    难怪出嫁前,姨母都拘着表姐哪里都不许去。

    这也根本没时间出去啊!

    “这太可怕了,等我嫁人时,一定得找个家里人口简单的人家……”,苏妙卿不禁心有余悸的拍拍自己的胸口说着。

    听到苏妙卿的话,谢婉贞也忘了自己的害羞,‘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她这个表妹古灵机怪的,人人都想嫁高门,唯有她天天想着要低嫁。

    不过,她相信无论是高嫁还是低嫁,她这个表妹都能过得好好的。

    表妹聪颖勇敢,又长着那样绝美的容貌,天下哪个男子会不喜欢她表妹呢?!

    谢婉贞其实是很羡慕自己这个表妹的。

    虽然,她出身尊贵,锦衣玉食,可是,她身边动辄就是十几号人,无论去哪儿都有人跟着,远不如表妹这般自由潇洒,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只是,低嫁的话……

    看着表妹那张娇艳妩媚的脸,谢婉贞不由得将心中的担忧道出:“表妹长得太好看了,若是低嫁,怕会惹出事端……”

    嗯……?!

    惹出事端吗?!

    苏妙卿摸了摸自己这张脸。

    她知道这张脸长得好看。

    否则,也不会就出去了一小会儿,就引得无数儿郎前来提前,破坏了继母为继妹精心办的相亲。

    不过,苏妙卿也知道自己出身不高,不可能嫁入高门,而且,她自己也不喜欢嫁入高门,像表姐这样一嫁过去就成为侯门夫人,然后,就要操持侯府一家几十口人的吃穿用度,苏妙卿想想就觉得糟心。

    其它嫁入高门累神累心,她宁可冒点风险还是低嫁的好。

    人口简单些,这样的日子不累心。

    省心!

    至于,容貌的问题……

    “这还不简单?!”

    苏妙卿无所谓地说道。

    简单?!

    谢婉贞和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都有些迷糊。

    怎么就简单了呢?

    “嗨……这人啊三分容貌七分打扮……”

    “再说了就人往漂亮里打扮不容易,往丑里打扮还不容易?!”

    “就说这刘海儿,就像个门帘子似的,这梳上去和放下来那可就是两个人……”

    “这人若是没了眉毛,还能好看到哪儿去?!”

    苏妙卿自己用手比划着,一会儿用手挡住自己额头及眉毛,一会儿又把人放下,笑得一脸狡黠。

    “你可真是……”

    谢婉贞目瞪口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天下哪个女子希望自己能长得姿容绝世、倾国倾城?!

    只有她表妹明明长得雪肤花貌,却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为了低嫁,要隐藏自己的容貌。

    这是为什么呢?

    以表妹的容貌,高门嫡长子嫁不行,但是,嫡幼子还是可以努努力的。

    “啊呀……这个问题不谈了……好害羞……”

    “我给你带来了我新做的茶……是按古书记载做的,叫玉磨茶……你尝尝……”

    苏妙卿连忙扯开话题。

    这种事情怎么说得明白呢?!

    她也不能和表姐说她的志向就是当一条咸鱼,千万别让她翻身,她不想跳那个龙门。

    只能赶忙把今天来的正事儿给提了。

    见苏妙卿拿了新茶来,屋里的小丫头顿时忙了起来,拿茶具的拿茶具、拿果子的果子、拿糕点的拿糕点……

    谢婉贞也有些害羞了,两个没出嫁的小姑娘再这里讨论嫁人的事情儿,确实是不好意思了……于是,顺着苏妙卿的话头夸起茶来。

    这谢婉贞倒是没有说谎。

    她还是第一次喝这种放了炒米的茶。

    紫笋茶她倒是常喝。

    紫笋色泽带紫,其形如笋,茶汤淡绿,滋味鲜醇,是上等好茶,乃是贡品。

    她从来没有试着将其研磨其沫再放入其它东西一同沸汤点之来喝。

    她第一次喝……还怪新鲜的。

    这样的玉磨茶比往日单一喝紫笋茶香味更加的醇厚、茶汤也更加顺滑、更难得的是还带着淡淡的焦米香味,让人欲罢不能。

    “好喝……”

    “没想到紫笋茶还能这样喝……”

    谢婉贞双眼放光,很是喜欢,甚至已经想好了等日后嫁过去了也请穆明轩的妹妹们尝一尝这个茶,估计那些小姑娘也能喜欢。

    “可以呀!”

    “这种茶做起来挺简单的,到时候你让小厨房给你带做点带去……”

    “我在书里还看到一种品为兰膏的茶。”

    “用的是玉磨茶,面、马思哥油同搅成膏,沸汤点之……”

    “我觉得那个会更好喝。”

    “等我买到马思哥油后,咱们再试试……”

    苏妙卿兴致勃勃地说道。

    “好呀!”

    谢婉贞听得心动,连连点头。

    见谢婉贞喜欢,苏妙卿临走前给她留了一份玉磨茶。

    然后,又将剩下的玉磨茶,除了自己留了一份后,又送给了平恩夫人和姨母各一份,请她们也尝尝鲜。

    想到她能做成玉磨茶的最大功臣徐流臣,苏妙卿也没有吝啬,也给徐流臣送去了一份。

    不久之后,徐流臣就有了回礼,一包热气腾腾的碧涧豆儿糕,还让书童送了个纸条过来。

    上面写着她的玉磨茶很好喝,但是,关于苏门炒米,他认为更有可能是鞑靼米,让她不妨下次试试用鞑靼米做炒米,看能不能复刻出真正的元朝玉磨茶。

    而卖鞑靼米的南北货铺子,徐流臣也细心的帮她写出来了。

    鞑靼米吗?!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这既然是记载元人的日常饮食膳要,那么相比江南的大米还是鞑靼米是苏门炒米的可能性更大。

    徐流臣人真不错,居然连卖蒙古米的铺子都给她写出来。

    他这个人怎么什么都知道呢?连卖蒙古米的铺子他都知道。

    真是厉害!

    她决定了!

    等她的新玉磨茶做出来后,一定多送徐流臣一些。

    ……

    第五家杂货行。

    也就是徐流臣推荐的据说可以买到马思哥油和鞑靼米的南北货铺子。

    果然,苏妙卿在这家杂货行里买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从杂货行出来,苏妙卿看着手中的鞑靼米,心中实在是好奇这鞑靼米做出来的玉磨茶会是什么味儿?会比她用江南大米做炒米的玉磨香吗?

    还有那兰膏……

    玉磨茶本就已经很香了,若是再加上马思哥油……

    只想一想,苏妙卿就已经想要流口水了。

    就在苏妙卿琢磨着那个兰膏的做法可不可以用牛奶代水,会不会更好喝时,身侧的青黛没忍住好奇的问道:“小……公子,这家杂货行怎么叫第五家杂货行呢?难道它前面还有四家杂货行,这是第五家?”

    “什么小公子?”

    “你忘了,在外面你就叫我苏二就行……”

    苏妙卿仍是做书童打扮,粉装玉琢的少年模样,她敲了一下青黛的额头嗔怪道。

    接着,她又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第五家杂货行的牌匾,笑着对青黛解释道:“这不是那家货行主人的第五家铺子,而是指这家货行的主人是姓第五的……”

    “第五是个姓……”

    青黛睁大了眼睛,惊呼道:“居然还有人姓第五的?奴婢还是第一回 听说呢……真是太有意思了……”

    “何止啊……”

    “据史书记载从“第一”、“第二”一直到“第八”都有人姓……“第五”是汉高祖刘邦强迁战国时期齐国的田氏公族时所封……”

    苏妙卿和青黛一边说一边走,结果,她的目光无意间在扫到两个刚刚从珍宝阁走出的身影时,猛然顿住,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小……呃……苏二,你怎么了?”

    “怎么不走了?”

    青黛在一旁听得正开心,突然发现自家小姐不说了,还停下了脚步,双眼直直地望向前方。

    前方?!

    那也没什么啊……

    不就是一对儿刚从珍宝阁走出的年轻男女吗?!

    还别说,这对男女长得还挺好看的。

    男的面如冠玉,衣着华丽;女的眉淡如烟,纤细柔弱,我见犹怜。

    最为难得的是那个男的在低头看身边女子时的眼神,深情款款,眉梢眼底俱是情意,让人一看就知道男子有多爱身边的女子。

    那个女的,苏妙卿不认识。

    可是,那个男的,她认识啊!

    那是庐江侯府世子穆明轩!

    也就是她表姐谢婉贞那个出身侯府、温润俊美、又颇具才名的未婚夫!

    年前,庐江侯府送年礼,她姨母在客厅招待他时,她曾好奇地躲在屏风偷偷看过此人。

    她没有认错!

    就是穆明轩!

    他和表姐的婚期就定在今年六月,可现在他身边那个女人是谁?!

    他们什么关系?!

    苏妙卿直觉不好,心坠坠的往下沉。

    “那个女子好幸福啊……”

    青黛并不认得穆明轩,只是下意识羡慕的脱口说道。

    那个男子对那个女子的情意,只要有眼睛的可都能看得出来。

    也不知道自己日后会不会也遇到这样一个男子。

    青黛的话,让苏妙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果然不是她看错了,连青黛也认为这二人有情。

    “苏……苏二……”

    青黛感叹完后,转头看到苏妙卿的脸色,吓了一跳,她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

    “别说话,跟我走!”

    苏妙卿丢下一句后,快步往前走。

    再不走,就跟不上了。

    那两人已经去了信远斋了。

    “小……苏二,等等我……”

    青黛叫了一声,连忙追了上去。

    ……

    信远斋的伙计见有客人上门,登时眉开眼笑地迎了上来。

    穆明轩并没有点名要什么,倒是他身边那个纤细柔弱的女人在蜜饯柜子前面看了一圈儿,然后似是十分不好意思地点名要了几样,苏妙卿和青黛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她们听到那个女人细声细气地说着:“给我来点儿酸姜、话梅、柠檬、山楂、酸杏子……”

    听着女人点名要的果脯子,青黛嘴巴里的口水就止不住的流。

    这……这也太酸了……

    这怎么吃啊!

    信远斋里的果铺子明明是甘豆糖、雪粉梅花、荔枝酿、蜜煎金橘……最为好吃啊。

    那个女子怎么这些好吃的一个不要,却偏爱吃那些酸死人的果脯子,真是奇怪的口味。

    苏妙卿可不知道青黛在想什么,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店小二刚给人家包好的酸梅,心中的不祥之意越发浓烈。

    “这位小公子,您买什么呀?”

    信远斋的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

    而这个时候,穆明轩两人也买好了东西,准备离开。

    “酸姜、话梅、柠檬、山楂、酸杏子……各来一份儿……”,苏妙卿马上说道。

    青黛一听,脸都快酸成团儿了。

    怎么自家小姐也要买这些啊!

    “青黛,你留下付钱!”

    “付完钱后,带着东西就先回府。”

    “我还有事儿,办完事儿我会自行回府……”

    苏妙卿语速极快,说完,也不待青黛答应,立刻拔腿去追穆明轩二人。

    “小……苏二!”

    青黛看着门口,不禁有些着急喊着。

    小姐您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好歹告诉奴婢一声啊!

    否则,夫人问起来,奴婢怎么回啊?!

    不过,苏妙卿也没工夫去管青黛,她紧紧地跟着穆明轩二人,唯恐一不小心就会失去他们的踪迹。

    好在,虽然街道上人很多,但是,那两个人好像就是出来玩的,也不着急回去,一直是走走停停,见到有什么有意思的摊子就停下看看。

    苏妙卿在后面跟着,越看越心惊。

    这两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虽然,两人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可是,两人在不经意间对视时,那眼中的情意却是骗不了人的。

    这女子必是穆明轩心悦之人。

    她是谁?!

    哪府的小姐?!

    她不知道穆明轩已经快要成亲了吗?!

    她表姐和姨母知不知道穆明轩已经心有所属了?!

    穆明轩二人在前面说说笑笑的走,苏妙卿在后面怒火中烧的跟。

    最后,二人停在了醉月轩门口,说了会话儿便走进了醉月轩,苏妙卿也连忙要抬步往里进,结果,却被店小二给拦在了外面。

    “你是谁家小厮,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直愣愣地往里闯,你家主人呢?”

    主人?!

    苏妙卿低头看了看她穿的衣服,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是书童模样。

    也难怪人家拦他。

    哪儿有书童自己跑来下馆子的?!

    “我……我主人……”

    苏妙卿嘴里含含糊糊地应着,脚下却不住的掂着脚的往里瞅。

    此刻,穆明轩二人正朝着二楼走去,二楼有很多的房间,若是再不追上去,怕是很难知道他们去了哪个房间,那可就跟丢了。

    正在苏妙卿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身边猛然传来一道温润沉静的男声,“你怎么在这儿?”

    苏妙卿一转头,正看到徐流臣正在不远处向她走来。

    瘦削的俊美少年,因为走的步子有些快了,苍白如玉的肌肤染上了一点红晕,越发显得他眉目如画,惊尘绝羡。

    “我家主人来了!”

    “那我们进去了!”

    苏妙卿眼睛一亮,也顾不得解释,抓住徐流臣就往醉月轩里进。

    徐流臣被苏妙卿一把抓住,本想问她为何在这里,现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目光落在苏妙卿抓他的手上,顿觉热气上涌,指尖微蜷,一下子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能迷迷糊糊的任苏妙卿抓着走。

    苏妙卿虽然进来的也算快了,可是,待上了二楼后,还是失去了穆明轩二人的踪影,心中不由焦急万分,却又不敢张,只能跟着伙计身后进了一个包厢。

    “您二位先坐,小的去给您们上茶。”

    待伙计离开后,苏妙卿才反应过来她就这么把徐流臣给拽了上来,都没问问人家有没有时间,万一人家有正事让她给耽误了就麻烦了。

    “不好意思,刚才情急就把你拉上来了,没有耽误你的事儿吧?”,苏妙卿反应过来后,忙起身连连向徐流臣人道歉。

    “没……没事儿……”

    “我今天出门是拜访一下国子监的老师,从国子监老师那里离开后刚想回去,就正好看见你了……”

    徐流臣摇头,缓缓说道。

    听到徐流臣没有要事要办,苏妙卿这才放心下来。

    只是,她这个动作到底是冒失了,于是,她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的不对,正好这里是醉月轩,我请你吃饭以吧……”

    “这本就不算什么事儿……”,徐流臣笑得温和,对苏妙卿说道:“只是,我看你面有急色,似是在找人……”

    “怎么,没找到吗?”

    徐流臣注意到上到二楼,苏妙卿左右看过后,一脸的失望之色。

    “嗯。”

    “我在找两个人,一男一女。”

    “我只看见他们上了二楼,却没看见他们进了哪个包厢……”

    苏妙卿想到穆明轩二人,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她很想知道那个女子究竟是谁家小姐。

    “很重要?!”

    徐流臣眸光温润清澈。

    “很重要!”

    苏妙卿重重地点头,整个人失魂落魄。

    “你等我一下。”

    徐流臣闻言,略一思索,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

    第32章

    不过, 苏妙卿也并没有等太久,徐流臣便带着一个人回来了。

    那个人是个店小二。

    “这是……?”,苏妙卿不解的看了一眼那店小二。

    却见徐流臣对那个店小二点点头后, 那个店小二便恭敬地对苏妙卿说道:“刚才上来的两人,一人是庐江侯府世子穆明轩, 另一人则是他的表妹……”

    表妹?!

    苏妙卿听得心中一沉。

    “你怎知二人身份?!”

    “庐江侯府世子穆明轩乃是本店的常客, 小人自然是认得。刚才小人进去送茶水时, 听到二人以表兄、表妹相称……”

    “并且,小人还听到了一个消息……”

    店小二吞吞吐吐的说着。

    “什么消息?”

    苏妙卿焦急道。

    然而, 那店小二并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徐流臣。

    徐流臣从衣袖中掏出张银票递予那个小二, 那店小二立刻眉开眼笑, 手脚麻俐的将银票收好。

    原来是给了银票。

    难怪, 这个店小二愿意将客人的秘密告诉他们。

    只是,徐流臣是帮她的忙,怎么能让他出银票,苏妙卿心里想着过后得把钱还上, 只是他的银票是折叠着递过去的, 她也没看清他给了多少……

    “……这二人似有私情……”

    “我听见那庐江侯府世子似是正在安慰他那个表妹,说什么他心里只有她一个……日后定会以平妻之礼娶她进门……那位谢家贵女只是个摆设……定会将家中事务都交到她的手上……”

    “我这只听到了这些……”

    银子到位, 那个店小二便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说完后便先抽身离开了。

    “穆明轩!”

    待那个店小二离开后, 苏妙卿气得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她此时哪里还记得徐流臣银子的事儿, 只觉得现在又气又恶心。

    他们庐江侯府把她表姐当成什么了?!

    竟然如此欺负人?!

    苏妙卿气得七窍生烟。

    恨不得现在就狠狠给穆明轩一巴掌。

    可是, 事关她表姐的幸福, 她不能那么冲动。

    只得生生将满腔的愤怒给压了下去。

    再睁开眼睛,苏妙卿的神色已恢复如常,只是眼底依旧冰寒一片,“徐公子,谢谢你。你花的银票我回府后我会还你……”

    “今天恐怕是不能请你吃饭了,我还有事儿,得先回府里了。”

    “没关系。”

    “我本来也是要回府里的,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徐流臣的语气温和。

    苏妙卿一心只想快些赶回侯府,将这个消息告诉姨母,便混乱地点点头。

    两人一同出了醉月轩,往安昌侯府的方向走去。

    穆明轩有了心仪之人,那个人还是他表妹!

    这是他们两人的私情,还是已经过了明路,是整个庐江侯府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只瞒着安昌侯府?!

    还有,他那个表妹买了那么多很酸的果脯……

    该不会是……

    “小心!”

    苏妙卿低头正想得入神,突然,身边传来一阵大力将她拉得一歪整个人扑在了徐流臣的怀里,一股淡淡的墨香将她包围,还没等苏妙卿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时,一辆马车呼啸着从她身边飞驰而过,那席卷而过的强烈气流刮得人脸疼,苏妙卿的脸吓得猛地的一下就白了。

    她这一路上心里都是事儿,走得神思恍惚,刚才若不是徐流臣拉了她一把,她就要被马车给撞了。

    “谢谢你!”

    苏妙卿白着脸,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没事。”

    “只是,你走路时要注意。”

    “不管有多么难办的事情,上面还有安昌侯夫人在,实在不行还有平恩夫人……”

    “不会有事的……”

    徐流臣双手扶着苏妙卿站稳,柔声道。

    苏妙卿有些不好意思地后退一步,这时,她也恍然明白为什么徐流臣要跟着她一起回府。

    怕是从一开始,徐流臣就担心她毛毛燥燥的会出事。

    “嗯……”

    苏妙卿心头一暖,低着头,睫毛微颤,宛如雨后桃花。

    “刚才情急之下,在下失礼了。”

    徐流臣躬身赔罪,一脸歉意。

    “无妨……”

    看着徐流臣清澈如水的眼眸,苏妙卿脸颊有些发烫。

    有了这么个惊魂的小插曲,苏妙卿就算心里再急,也不敢魂不守舍了,总算是平安的回了安昌侯府。

    ……

    “你说的是真的?!”

    安昌侯夫人卢蓁面色发青,沉声喝道。

    在她的面前摆放着几包已经打开的果脯,酸姜、话梅、柠檬、山楂、酸杏子……浓浓的酸味让人只看一眼就想要流口水。

    屋里的人早已在苏妙卿的要求下被屏退了,现在客厅里只剩下她和安昌侯夫人。

    “真的。”

    苏妙卿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我不会认错人的。”

    “更何况醉月轩的小二也确认了那就是庐江侯府世子穆明轩!”

    随着苏妙卿话音落地,安昌侯夫人卢蓁似是受不了刺激般以手抚头,身子晃了晃,苏妙卿吓了一跳,连忙几步上前搀住安昌侯夫人卢蓁,焦急地问道:“姨母,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好一会儿,安昌侯夫人卢蓁才缓了过来,她一把抓住苏妙卿的胳膊,红着眼眶,“好孩子,刚才那些话,你敢不敢在老夫人面前说一遍?!”

    苏妙卿看着姨母难受的模样,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姨母这是要请平恩夫人出手了吗?!

    似是看出苏妙卿的疑惑,安昌侯夫人卢蓁有些内疚又有些惭愧地说道:“我嫁入侯府这些年,一直过得浑浑噩噩,根本没有把侯府掌握在手中……手下能用的人也不多……”

    “若是我出手,怕是会打草惊蛇。”

    “事关婉贞的终身幸福,姨母一点儿险也不想冒,只有交到老夫人的手上,才是万全之策……”

    苏妙卿顿时醒悟过来。

    姨母这是怕她出手做得不够隐秘干净,若是惊了庐江侯府的人让他们把人藏了起来,对外只一推声称什么也不知道,那他们安昌侯府这个亏就吃定了。

    而平恩夫人在皇宫那个世上最危险的地方混了大半辈子了,最是厉害的一个人。

    如果是平恩夫人出手,表姐肯定吃不了亏。

    “好!我们走!”

    安昌侯夫人撑着身子,叫了贴身嬷嬷带上那些酸果脯,苏妙卿紧紧跟在姨母身后,一行人来到了平恩夫人的寿春堂。

    ……

    庐江侯府。

    “你怎么又带你表妹出去了?你不知道她现在身子不比往日吗?”,庐江侯夫人贺宜岚嗔怪着说道。

    “表姑母,您别怪表哥了。”

    “是我最近没有胃口,这才求着表哥陪我出去走走的……”

    庐江侯夫人的表侄女丁柔坐在下首,撒娇地说着。

    “这样啊……”

    “那现在有没有好一点啊?”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一脸关切地问道。

    “表姑母,我现在好多了。”

    “就是有点疲乏……”

    “最近总是爱困……”

    一股疲倦上来,丁柔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有些不好意思道。

    “那快去歇息吧……可别累到了……”,庐江侯夫人贺宜岚连忙招了小丫鬟好好扶着丁柔让她去休息。

    待丁柔走后,庐江侯夫人贺宜岚才轻拍了一下儿子的胳膊,“你还有几个月就要结婚了……小心一点儿……柔儿现在这个样子可千万不能让安昌侯府的人知道……”

    安昌侯府以前还觉得是门好亲事。

    毕竟成武帝尊重平恩夫人,是任谁都知道的事情。

    有这门姻亲在,儿子日后官场仕途定是无忧的。

    可是,这些年,安昌侯府是每况愈下,那个安昌侯也没有个正经事儿做,未来根本给不了明轩任何助力,那个安昌侯夫人也是个撑不起来的。

    成武帝和平恩夫人都老了,身子也越来越不好,也不知道还能挺几年。

    这门亲事,她就越看越不对味了。

    她儿子出身高贵、温润俊美、又有才名,凭什么要娶那个明显就会落魄的人家之女?!

    只可惜,这桩婚事是当初婆母上门求娶的,又有圣上的赐婚,根本就改不了了。

    每每想到这里,她这心就堵得难受。

    她表侄女是个贴心的,每次她心情不好时,她都会上门来特意哄她开心。

    两个孩子青梅竹马的长大,男俊女俏。

    她不由得动了心思。

    若是表侄女嫁过来,肯定和她是一个心思。

    这么一想,那个谢婉贞嫁过来也不是不可以。虽说安昌侯府的落魄是肯定的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安昌侯府可是深沐皇恩,而安昌侯府就只有谢婉贞这么一个女儿,等她嫁过来时,一定是十里红妆。

    等过几年,那位和平恩夫人都死了,安昌侯府便不足为俱,倒时候谢婉贞还不是任她捏圆搓扁,若是不幸染个什么病的去了,那这诺大的家财还不都是她表侄女的?!

    庐江侯夫人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就算安昌侯府知道了又如何?!”

    “哪家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

    “就算她知道了,她还敢因为这事儿和我闹不成?!”

    庐江侯世子穆明轩浑不在意地说道。

    ……

    “公子,您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

    “啊!您不会又去买书去了吧?!”

    徐流臣的小厮正青双眼圆睁,不满地撅嘴道。

    他家公子是个书痴!

    只要是喜欢的书,不管多贵,都一定要想办法买下来。

    若不是他家公子写了几本书,还卖得不错,他们早就得露宿街头了。可就算是这样,他们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因为公子每次领了书钱,钱都没捂热乎,就去买书。

    所以,这一年下来,少爷虽然挣了不少的银子,但是,也没有攒下多少。

    临出行时,族长是拉着他的手让他替公子管着点钱的,就怕有一天,他家公子在京城会因为买书买到没钱吃饭。

    今天是结算书钱的日子,公子又回来得这般晚,正青实在是不能不往这方面去想。

    “没有!你看我手上哪里有什么书……”,徐流臣微笑着,摊开自己的双手,以示清白。

    没买书?

    正青左右看了看徐流臣的身前身后,见果真没有书的踪影,正青这才松了口气,笑眯眯道:“那银票呢?我给公子收到匣子里去……”

    公子的书费是二百两。

    将这笔钱攒起来,若是公子高中留京,他们也能买个小一点儿的房子住。

    公子说了这安昌侯府,他们只能住到他春闱之时,放榜后他们就得搬离了,所以,他得早做打算。

    “钱啊……”

    徐流臣轻轻开口,嗓音如玉石清润。

    “我另做了它用……”

    另……另做了它用?

    二百两?!

    全用了?!

    “您……您又新添了什么费钱的爱好?”

    正青嘴唇都颤抖了,一脸的肉疼。

    啥爱好这么败家啊?!

    出去一趟,二百两就没了?!

    “什么费钱爱好?!”

    “我那是有正事儿!”

    徐流臣啼笑皆非地在正青的头上敲了个暴栗。

    “行了,离春闱就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我去看书了……”,说完,徐流臣便施施然去了书房,转又投入到了书山题海之中。

    正青虽然肉疼那二百两银子,可也知道现在一切都以公子的科举考试为大,忙不迭的去准备茶水点心去了,以防一会儿他家公子饿着。

    ……

    七天后,一份详细的关于庐江侯府世子穆明轩和其表妹丁柔的全部信息就都摆在了平恩夫人面前。

    丁柔,庐江侯夫人贺宜岚的表亲,其父为靖州通判,与庐江侯府世子穆明轩青梅竹马长大,故互生情谊,已怀孕二月有余,其舅母庐江侯夫人贺宜岚乐见其成!

    最后一句“其舅母庐江侯夫人贺宜岚乐见其成!”这几个字,深深的刺痛了安昌侯府人卢蓁的心,都是在后宅混了半辈子的女子,庐江侯夫人贺宜岚打的什么算盘,卢蓁不用想都知道,她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你给我挺住!”

    “如果你自己都挺不住,先倒下了,婉贞怎么办?!”

    平恩夫人脸色冷凝,眼里泛着慑人的寒意,厉声喝道。

    安昌侯府人卢蓁紧紧咬住下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娘说的对!我不能倒下!庐江侯府欺人太甚!穆明轩欺人太甚!”

    平恩夫人见儿媳总算是撑住了,微微抬了抬眼皮,“这门婚事你打算怎么办?!”

    “退婚!”

    “必须退婚!”

    安昌侯夫人卢蓁眼神如刀,赤红着眼。

    他们庐江侯府当她女儿是什么了?!

    未嫁进门,男方就公然让自己的表妹怀了孕!这是根本没把她女儿、没把安昌侯府放在眼里!

    还平妻?!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把女儿娶过门当摆设吗?!

    他们安昌侯府也是侯府,她女儿也是正儿八经的高门贵女,凭什么非要嫁入到庐江侯府当个摆设?!

    她倒是想看看,她们安昌侯府退了亲,哪家敢和一个未娶妻家里就先有了庶子的人家结亲?!退了她们家,那庐江侯府还能结到什么好亲!

    想到这儿,安昌侯夫人卢蓁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冷笑。

    “你想好了?!”,平恩夫人问道。

    “想好了!”,安昌侯夫人卢蓁恨声道。

    “那就去办吧!带着这些证据,悄无声息的将婚事退了……圣上那边,我去说……”,平恩夫人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真是便宜他们庐江侯府了!”,安昌侯夫人卢蓁目光复杂,满脸的不甘。

    庐江侯府的人如此欺辱她的女儿,若不是卿卿无意间撞破了庐江侯世子和他表妹的奸情,那等待她女儿的将会是什么日子?!

    若是日后婆母和她都不在了,她女儿婉贞又会落到什么境地?!

    她都不敢想!

    以她的性格,她真想带人打砸上门去,将他们庐江侯的龌蹉心思抖落得人尽皆知!

    可是她不能!

    若是那样做的话,她固然是能出气,可是,她女儿的名声也就坏了,成了那些闲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若是她悄悄去退了亲的话,只说是八字不合,待风头过去,她还能给女儿找门好亲事。

    为了女儿,卢蓁只能忍,生生将这一口恶气给咽下。

    “明白了就好。”

    “早些去办吧!”

    “早办早了!”

    “记得,一定得将婉贞的庚帖带回来!”

    平恩夫人的眸子眯了眯。

    安昌侯夫人卢蓁也是这样想的,她恨不得马上甩开庐江侯府,跟他们没有半点干系,正躬身想要退下时,谢婉贞却突然泪流满面的冲了进来,“娘,我不退亲!”

    “明轩不是那样的人!”

    “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也许是弄错人了呢?或者都是他母亲的主意,明轩并不愿意?!”

    谢婉贞急急的说着,容色凄楚。

    “婉贞?!”

    安昌侯夫人卢蓁吓了一跳,也不知谢婉贞是何时来的,又偷听了多久。

    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安昌侯夫人卢蓁心都要碎了,她能理解此时女儿的心情。

    那穆明轩长像俊美、又是世子、学问又好,女儿自从见过他一面后,便把整颗心都栓在了他的身上。她还记得庐江侯府太夫人上门求娶时,女儿害羞又兴奋的模样。

    这一年多来,女儿用心的绣着嫁衣,憧憬着未来能和穆明轩琴瑟和鸣。

    可现在却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儿,这让女儿情何以堪?!

    她又怎么会相信自己痴恋多年马上要嫁的不是良人?!

    “婉贞,你不要这样!”

    “你这样,娘看了好心疼……”

    安昌侯夫人卢蓁上前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为自己不幸的人生,也为自己可怜的女儿。

    “娘,你们说的都不真的,对不对?!”

    “明轩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一定是他那个表妹勾引他的对不对?!”

    谢婉贞急急的看向自己的娘亲,想要自己娘亲的脸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只看到自己的娘亲也哭得不成样子,满眼心疼的看着自己,这让她的心不由得沉沉坠去。

    “不!”

    “我不信!”

    “这不是真的!”

    谢婉贞情不自禁的尖叫出声,声音充满了惶恐和无助。

    “婉贞……”

    安昌侯夫人卢蓁抱着女儿痛叫一声,哭得不能自已。

    “婉贞!”

    “这件事情是祖母亲自出手去查的,你难道连祖母也不信吗?!”

    平恩夫人沉声喝道。

    “祖母……”

    平恩夫人的话让谢婉贞几乎站不住坐在地上,内心更是绝望。

    祖母的话,她不会不信。

    她们安昌侯府诺大的家业都是祖母在撑着,祖母是连皇帝都钦佩信任的人。祖母爱她,肯定是不会骗她的。

    如果连祖母都说这件事情是真的,那这就件事就一定是真的了。

    明轩他……他真的爱上了别的女人。

    谢婉贞默然无语,只是眼泪一对儿一双的往下掉,看得人心疼不已。

    “婉贞不哭……”

    “和穆家退了亲,娘会给你找个更好的……”

    安昌侯夫人卢蓁抱着自己的女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娘,不要退亲,好不好?”

    “我舍不得他……”

    “女儿好喜欢他的……”

    就算他喜欢他的表妹又如何?她长得又不难看!她不信她堂堂侯府千金,还比不过一个小小的六品通判之女。

    谢婉贞死死的抓着安昌侯夫人卢蓁,就宛如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平恩夫人闻言气结,恨不得请出家法好好把自己这个孙女打醒。

    难不成歹竹真出不了好笋?!

    她这个孙女和她父亲一般是个脑子不清的?!

    那可就太伤她这个做祖母的心了。

    如今可如何是好?!

    她这孙女竟然不愿意退亲!

    婉贞的娘又一向宠她,会不会心软就真的不退了?!

    这若这亲事真的不退,那才是将她女儿送入了火坑呢。

    平恩夫人垂眼看向安昌侯夫人卢蓁,想看看她这个儿媳要怎么说。

    没想到一向柔弱与事无争的儿媳,在这件事情上却是难得的强硬起来,“退亲!”

    “这件事情没有商量!”

    安昌侯夫人卢蓁不顾谢婉贞的哭求,擦了擦眼角的泪,坚定地说道。

    “娘……!”

    谢婉贞哭着哀求道。

    可是,安昌侯夫人卢蓁却在此时心硬如铁,连一丝动摇都没有,她紧紧地抓着谢婉贞的胳膊,双眼通红的直视着她,声音冷得可怕,透着一丝凄厉,“婉贞,你难道想过和娘亲一样被你父亲宠妾灭妻的生活吗?!”

    ……

    第33章

    苏妙卿的心情很低落。

    谢婉贞不肯见她!

    “如果不是我……表姐现在也不会这么痛苦……”, 苏妙卿胸口闷闷的,整个人无精打采。

    青黛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还因此被安昌侯夫人和平恩夫人叫去问话。

    当知道那人居然是大小姐的未婚夫时, 青黛都震惊了。

    不过,她是家生子, 知道什么话该说, 什么话不该说, 这件事情,她谁也没告诉, 连她自己爹娘老子都没说。

    原本她一个下人,不该在这件事情多话的, 可是, 看到表小姐这几天都自责得郁郁寡欢, 连去徐公子那里借书都提不起兴趣,不禁有几分心疼。

    “这事儿怎么能怪表小姐呢?”

    “您就是真心待大小姐,才会告诉侯府的。”

    青黛连忙劝道。

    那庐江侯府明显就是一个火坑,若不是表小姐, 大小姐日后若真就那么嫁过去, 那后半辈子可就完了!

    她生母安昌侯夫人就是因为安昌侯宠妾灭妻而倍受冷落,还差点被休, 难道大小姐想步夫人的后尘吗?!

    不!

    如果大小姐真嫁过去, 怕是过的日子还不如安昌侯夫人呢。

    安昌侯宠妾灭妻, 但好歹平恩夫人明理正直, 这才让夫人和大上姐还能在侯府里有一席之地。

    可是,那个庐江侯府的夫人可是那个表小姐的亲戚, 她会向着谁这个问题连想都不用想, 到时候大小姐还有活路吗?!

    那还不得被欺负死?!

    这女子嫁人就像第二次投胎, 若是弄不好,下半辈子都得在苦水里泡着啊!

    这是连她一个小丫鬟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大小姐怎么就不明白呢?!

    依她看,大小姐就是被平恩夫人和安昌侯夫人保护得太好了。

    单纯!

    太单纯!

    “可能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相信我的话。”

    “毕竟,这是她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就算知道他喜欢上了别人,可是,想要把那个人从心里挖出来,还是会痛苦吧……”

    苏妙卿黯然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

    因为痛苦,所以才会迁怒。

    就如同一头受了伤的小兽,会下意识地将身上的尖刺对向那个打破她美梦的人。

    那个穆明轩绝非良人!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想她还是会将事情告诉姨母的,只是,表姐如此痛苦,府里的气氛又如此压抑,苏妙卿还是感觉到了尴尬……她想离开了。

    不过,这样的想法她没有和青黛说。

    若是青黛知道了,那姨母也就知道了。

    她怕姨母会误会。

    她其实只是……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了。

    还是待表姐的退婚事尘埃落定之后,她就找个机会离开吧。

    “表小姐,您别不开心了……”

    “长痛不如短痛!”

    “日后大小姐会知道会知道您的苦心的……”

    “表小姐,您今天想借什么书?要不奴婢帮您将那徐公子的书全给您搬过来,您看怎么样?”

    青黛努力想要逗苏妙卿开心,甚至还做了两个撸袖子的动作。

    青黛的心意,苏妙卿知道,看着青黛滑稽的动作,苏妙卿嘴角总算浅浅一弯,“我不是要去借书,我是还他钱的……”

    ……

    “十两?!”,苏妙卿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徐公子,你别骗我。”

    “那是醉月楼,京里最好的酒楼之一,往日迎来送往的皆是非富即贵之人……虽然我没有去里面吃过,但是,想必那里的店小二也不会只为了十两银子就冒着得罪权贵的危险向人透露客人的信息……”

    “我说了要还你,必然是要还的。”

    徐流臣如玉的脸泛起一阵红晕,窘迫不已,“你别误会,我不是以为你没钱……为了报答你当初在书肆对我的帮助。”

    “没事儿。”

    “我知道。”

    “只是一码归一码,钱还是要还的。”

    “而你既然要报答我,那么,你就将你的那些本宝贝书借我一观,也算是报答我了。”

    苏妙卿眼眸灵秀,笑笑说道。

    “好。”

    徐流臣红着脸点头。

    “所以是多少银子?!”,苏妙卿问。

    “一百两。”,徐流臣回道。

    “你在屋外给了他一百两,他才会跟你进屋……而在屋里,他卡着重要的消息不说,你又给了他一百两……所以,应该是二百两吧?”,苏妙卿虽然是用猜测的语气,但是,心里几乎已经肯定了。

    徐流臣笑了,双眸璀璨如星。

    “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二百两银子?

    表小姐竟然为了调查穆明轩和那个女的事情,自己掏腰包已经花了二百两银子了?!

    这都能在京城买一个小房子了。

    她可是知道表小姐虽是一个四品官员之女,可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表小姐的日子并不好过的。

    不行!

    她得告诉夫人一声,不能让表小姐自己花这笔钱。

    青黛心里想着。

    正青则是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家公子。

    难怪,那天公子没有拿回银子来呢……

    二百两啊!

    公子竟然给人家说十两。

    公子竟然只想收回来十两!

    呜呜……

    他真是太难了!

    照他家公子这个败家的程度,他真怕有一天他对不起族长的交待让公子睡大街。

    还好人家安昌侯府的表小姐人好还聪明……

    正青喜滋滋的接过苏妙卿递过来的银票,乐呵呵的将银票收进了匣子中。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我这个小厮其实是我族中子弟。”

    “我自幼父母双亡,是大伯父一家将我接回家中细心养育,还供我读书……伯父伯母怕我照顾不好自己,于是在族中子弟找了正青随我上京便于照顾我……”

    “我不擅理财,钱财都交予他管理,正青怕我乱花,所以……”

    剩下的话徐流臣没说完,但苏妙卿已经懂了。

    难怪徐流臣会有这么多书,她以为是徐流臣从家里背过来的呢,她还好奇呢,从家里背了这么多书过来不麻烦吗?!

    敢情是徐流臣来京之后买的啊!

    “是得找个人看着你点儿……”

    苏妙卿的眼神从那一堆书山中滑过,也难得有了调侃的心思。买下这么多书,这得多少银子?!这家伙上京赶考带的银子,怕不是都花光了吧?!

    看正青那一脸高兴的样子。

    正青见苏妙卿也认为他家公子得看着点,立刻引为知已,和苏妙卿大吐苦水,细数着这一年多来他家公子这个书痴已经为书败进去多少钱了,“少说也有千两银子了……若不是公子自己能写书卖,还卖得还不错,正青我啊都得要饭去了……”

    苏妙卿顿时接收到两个信息。

    一是徐流臣为了买书可真没少花钱。

    一年千两啊!

    她总觉得自己小有资产,可是,和人家徐流臣比,她也不算太有钱。

    至少,她不敢一年一千两这么个花法。

    二是徐流臣会写书,还挺赚钱。

    写书?!

    赚钱?!

    苏妙卿的目光落在全套的青山居士的话本子上,突然福至心灵,脱口而道:“徐流臣,你该不会就是青山居士吧?!”

    徐流臣还没说话,正青先说话了,他惊讶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公子是青山居士?!”

    “公子,你告诉她的?!”

    正青又转头看向自家公子。

    自家公子有和这位侯府的表小姐这么熟吗?

    “我没说……”

    “是苏小姐聪颖,自己猜出来的。”

    徐流臣目光灼灼,微笑叹息着说道。

    ……

    最后,苏妙卿要了徐流臣的一个签名,在给徐流臣讲解了何谓签名后,苏妙卿捧着写有“青山居士”四个字的纸,开开心心的走了。

    她这种开心的心情直到傍晚她姨母安昌侯夫人来看她时才结束。

    她姨母是来给她送钱的。

    “你这个傻孩子,怎么不告诉我们你还花了钱?”,安昌侯夫人红着眼眶,嗔怪地拍了拍苏妙卿的胳膊。

    也怪她!

    当时她一听到穆明轩和他那个表妹的消息,心里就急得什么都不顾了。

    也没有细想一下,你不给人点好处,人家醉月轩的小二怎么会那么爽快的告诉卿卿她想知道的事情。

    这样大的事情,居然还要卿卿自己掏腰包。

    她这个姨母当的真是惭愧。

    “姨母,那才几个钱?”

    “从我到侯府后,吃穿用度,您都不知贴了我多少……”

    苏妙卿柔柔地说道。

    “傻孩子,姨母给的是姨母给的,你只管拿着便是。”,安昌侯夫人一挥手便让青黛将她带来的盒子收了去。

    里面除了一千两的银票,还有一套红宝石首饰。

    苏妙卿有心拒绝,可根本推托不掉。

    “姨母,表姐如何了?”

    苏妙卿关心地问道。

    只是,她不问还好,她一问安昌侯夫人卢蓁又眼泛湿意,她将屋里所有下人都撵了下去拉,拉着苏妙卿的手哽咽道:“卿卿,怎么办啊?”

    “你表姐又做傻事了……”

    “表姐怎么了?”

    苏妙卿心里一惊。

    “你表姐今天居然想偷溜出府去见穆明轩,想要当面问个明白……”,安昌侯夫人卢蓁无比痛心地说道。

    “什么?!”

    苏妙卿脸色一变。

    这若是真让表姐见了穆明轩,穆明轩肯定不会承认的,到时候他们庐江侯府将人一藏,来个抵死不认,那可就麻烦了!

    表姐糊涂啊!

    ……

    “还好她祖母早早就派了人看着婉贞,婉贞还没等出府,就让她祖母的人给带了回来,否则……”,安昌侯夫人卢蓁说到这儿的时候眼中还闪着后怕。

    “现在,婉贞已经被她祖母关了起来……”

    “这孩子……”

    “这孩子已经两天没怎么吃喝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眼中的泪终是掉了下来,看女儿如此痛苦,安昌侯夫人卢蓁简直心如刀割。

    苏妙卿听得忧心不已。

    事情就要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

    到时候,不是婉贞表姐倒下去,就是姨母先倒下去。

    “得想个办法让表姐对穆明轩死心。”,苏妙卿咬了咬牙。

    安昌侯夫人卢蓁眼睛一亮,她抓着苏妙卿的手,急切的问道:“卿卿,你有什么办法?”

    她成亲多年,就这么一个女儿。

    谢婉贞就是她的命!

    现在,谢婉贞这样简直就是掐住了她的命门,让她方寸大乱,什么办法也没有。

    她明知道那个穆明轩不是良人,庐江侯府也绝不是善地,那就是个虎狼窝。明明她什么都知道,可是,面对女儿时,她竟然怎么都说不明白。

    她急得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给女儿,让她自己看。

    安昌侯夫人卢蓁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苏妙卿诉苦,想着卿卿毕竟和女儿年龄相近,也许会明白女儿是怎么想的。

    “表姐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的,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表姐认清穆明轩的真面目,让表姐对她死心……”

    “表姐对他死心了,自然就会同意退婚了。”

    “只是……”

    “到时候表姐一定很痛苦……您舍得吗?”

    苏妙卿心情很是沉重,她似乎都已经看到到时表姐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别说到时候姨母会心疼,就是她现在就心疼得不行。

    而且,这个主意出完了,怕是表姐真的要恨死她,她也真的没办法面对表姐,在安昌侯府住下去了。

    在安昌侯府住的这段日子,真是她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日子了。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自己一个人住着百十来坪的小院,走到哪里都跟着一堆丫鬟小厮伺候着……

    日后若想再过这样的神仙日子,怕是再也没有了。

    “不破不立!”

    “长痛不如短痛!”

    “如果真的由着婉贞,那婉贞的一辈子才是真的毁了。”

    “现在就用大棒敲醒她,也许她会痛彻心扉,可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总有走出来的一天,到时候她依然能有幸福的人生!”

    安昌侯夫人卢蓁沉吟了片刻,遂眼神坚定的说道。

    苏妙卿知道安昌侯夫人卢蓁已经决定了,于是也不在犹豫,“带我去见平恩夫人吧!”

    她需要人知道到庐江侯府内的动向。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

    寿春堂里,平恩夫人高坐上首,依旧是冷淡威严的样子,只是梳得整齐的发髻银色越发的雪亮了,一字一句道:

    “妙卿,你这办法若是有效,我便欠你一份情谊。”

    “日后,你若是有事求到府上,我定会为你做主!”

    这个丫头是个好的。

    这才入府几个月,举手投足间便已端庄娴雅,出落得越发明媚动人。

    她的咳疾是她日日下厨煲羹为她治好的。

    自己和她非亲非顾。

    她如此做也无非是爱屋及乌。

    小小年纪却聪慧冷静,明澈通透,甚至还能反过来照顾她府里那两个柔弱的母女,连李女师都对她另眼相看,倾心相授。

    这么好的一个丫头,怎么就不是生在自己家?!

    苏妙卿还没反应过来平恩夫人的这个承诺有多重,但是,一旁的安昌侯夫人卢蓁却已经喜上眉梢。

    卿卿长得花容月貌,而苏家又是一群唯利是图的虎狼之辈,苏妙卿的婚事一直是好她心上的一块大石。她担心苏家会拿卿卿的婚事做交易,让卿卿所嫁非人。

    她虽然疼卿卿,可是,她能力有限。

    若想护得卿卿平安周全,嫁个合心合意的人儿,这事儿还得平恩夫人出马才行。

    原本她是想若是自己能怀上个孩子,就借这个孩子说什么也要求得婆母出手,但现在看来已是用不到了。

    婆母喜欢卿卿!

    这真是太好了!

    有了婆母这个承诺,她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给卿卿物色未来夫婿了,待到人选确定,她就求婆母进宫请皇上赐婚。

    有了皇上赐婚,苏家就再不足为惧!

    ……

    正月十五,元宵灯会,长街灯火如昼,东风夜放花千树。

    也许是今年开年便血雨腥风不断,成武帝特下圣旨在梅堂搭建鳌山灯棚,要与民同庆,据说要做一个高一十八丈,阔三百六十六步的最大鳌山。

    京里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这一天不待夜色来临,就已经有无数的人走出家门参加这场狂欢。

    而可以最近观赏到鳌山的聚星楼更是热闹非凡。

    那些有身份地位的高门权贵早早就将座位预定好了,带着家中女眷悠闲的品着美酒佳肴,看着外面金碧辉煌,锦绣交辉的鳌山。

    聚星楼内坐无虚席,而且,越是高的楼层越是一位难求。

    苏妙卿此时正坐在聚星楼二楼的包厢内,脸上戴着面纱,正坐在窗边眼含担忧的看着身边的表姐谢婉贞。谢婉贞也和她一般,面上戴着薄纱,只露出憔悴的眉眼,正趴在窗边向外看。

    若是别人一定以为谢婉贞是在看那座壮观辉煌的鳌山,只有苏妙卿知道表姐的眼神根本没有落在鳌山上半分,她正在满眼焦急的看向楼下寻找着庐江侯府的马车。

    “表姐,你别急。”

    “听说庐江侯世子也在这聚星楼订了房间,他一定会来的……”

    “他肯定不是故意不与你出来同游的,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是要参加春闱的嘛,想必是要借着今天与同窗多聚一下,交流一下学问的……”

    苏妙卿在一旁软言细语的安慰着谢婉贞。

    她其实真不忍心欺骗谢婉贞。

    她对谢婉贞说可以替她传递消息给穆明轩,让他们可以见上一面时,谢婉贞已经有三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整个人虚弱得像一朵被暴雨打过的梨花,听到苏妙卿愿意帮她传消息,谢婉贞整个人才像重新活过来一样。

    苏妙卿建议趁着正月十五之个佳节良机,让谢婉贞约穆明轩见面,这样就可以当面问个清楚。

    谢婉贞也写了,苏妙卿也真的让人帮她传了,可是,穆明轩却以那日有事给婉拒了。

    其实,苏妙卿在让谢婉贞写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穆明轩是不会来与谢婉贞共度元宵灯会的,因为……穆明轩要陪她的表妹来看鳌山。

    为了能让表妹丁柔看得舒服,不被累到,庐江侯府的人还特意派人早早就来这聚星楼订了位子。

    谢婉贞收到穆明轩的回信后,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极是失望。

    是她又在一旁说,打听到穆明轩订了聚星楼的房间,让谢婉贞来这里等。

    只见一面,说上几句话就好。

    思念心切的谢婉贞几乎毫不怀疑的就心动了,在苏妙卿‘劝得’姨母和平恩夫人同意她们出门后,更是激动得抱着苏妙卿又哭又笑,直说苏妙卿是自己最好的姐妹。

    苏妙卿觉得当时自己脸上的笑一定比哭还难看。

    过了今日后,表姐一定恨死她了。

    “卿卿,你看那是不是庐江侯府的马车?”

    突然,谢婉贞一脸激动的说道。

    苏妙卿探头向下看,果见一庐江侯府的马车正缓缓走过来停在聚星楼门口。

    “是庐江侯府的马车……”,苏妙卿语气冰冷。

    可是,兴奋的谢婉贞根本没有听出苏妙卿语气中的寒意,她高兴的爬起便要下楼去见穆明轩。

    苏妙卿一把按住谢婉贞,轻轻道:“表姐,别动。”

    “庐江侯府来了马车,想必车里的是庐江侯夫人,你这么冲动的跑下去,岂不是要给庐江侯夫人一个坏印象?”

    谢婉贞顿时羞红了脸,但却也不在动弹,只是痴痴的看着庐江侯府的马车。

    马车的门开了,庐江侯府的车夫手脚麻利的摆好了下车凳,最先下来的是庐江侯世子穆明轩,他依旧俊美贵气,风度翩翩,谢婉贞满眼都是喜欢。

    就见穆明轩转身伸手,马车帘动,伸出一个女子的手。

    是庐江侯夫人吗?

    世子真是好男人,对母亲这般孝顺。

    只是……这庐江侯夫人的手怎么如此细嫩晶莹如白玉一般?

    谢婉贞心里想着。

    可下一刻,谢婉贞身子便猛地一震,美眸陡然圆睁,扶着窗子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她看见她的未婚夫从马车上扶下来一个眉淡如烟,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的女子,她的未婚夫小心翼翼的扶着那个美丽的女子,就像呵护着价值连城的珠宝,眉梢眼角俱柔情……

    谢婉贞的心中蓦然跳出一个名字──丁柔!

    穆明轩的表妹!

    她亲眼看见她的未婚夫对那个女人呵护备至,看到他们眉目传情,看到他们自下车后衣袖下便不曾分开的手……

    谢婉贞的心,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撕裂了。

    ……

    第34章

    苏妙卿看着委顿在地上伤心欲绝的表姐谢婉贞, 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 只能长叹一口气,在谢婉贞的身后默默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 表姐谢婉贞抬头, 红着眼, 嗓音嘶哑地道:“是你安排的吧?是你故意要带我来这聚星楼,就是想让我亲眼看到他们在一起的画面, 好让我死心……”

    “对不对?”

    谢婉贞的声音轻轻飘飘的,可是, 却听得苏妙卿心中一颤。

    苏妙卿苦笑了一下。

    还是被发现了呢……

    也是!

    表姐本就是个是个很聪明的姑娘!

    她只是一时被情所困, 走不出情关, 可当她心死之后,她的聪慧就又回来了。

    “对不起!”

    苏妙卿低头头轻轻道。

    这个时候,苏妙卿什么也不敢说,因为表姐谢婉贞的脸色太苍白了, 整个人破碎而凄凉, 仿佛吹一口气人就会消散一般。

    “你没有对不起我……”

    “是我应该谢谢你。”

    “只是……”

    “这段时间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表姐谢婉贞一边说着,一边艰难地起身, 踉踉跄跄地朝门口走去, 苏妙卿看她走得不稳, 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抚她, 可是,想到她说的话, 苏妙卿又只能尴尬的收回手。

    谢婉贞的大丫鬟绿芙连忙上前扶住了自家小姐, 有些含怨带怒的瞪苏妙卿一眼。

    表小姐好狠的心!

    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家小姐亲眼看见自已所爱的男子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这对她家小姐的伤害有多大?!

    “绿芙, 我不太舒服,想要回府了……”

    谢婉贞轻轻地靠在端月的肩膀上,声音细若游丝。

    绿芙担心的看着自家小姐,声音哽咽,“小姐,我带您回家……”

    两人再没看苏妙卿,自顾自的离开了。

    “表小姐,您还好吧?”

    “您别难过了……”

    “您这么做是对的……”

    “想必经过今天这一晚,小姐应该会同意退婚了……”

    青黛来到苏妙卿身后,看着苏妙卿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安慰道。

    “我没事儿。”,苏妙卿眨眨眼逼退眼中的潮意,有些落寞的说道,“表姐心里难受,我知道的……”

    “走吧……”

    “我们也回吧……”

    他们是乘坐着马车来的,等她们下了楼,安昌侯府的马车已经离开了,两人沉默的向着安昌侯府的方向缓行。

    今天是上元节,聚星楼外就是鳌山,街道两边全是摆摊的,有卖字画儿的、有卖象牙与玳瑁的、有卖珍珠首饰的、有卖丝绵生帛的、但最多的是卖花灯的……什么鱼花灯、蟾蜍灯、螃蟹灯、兔子灯、走马灯、鹤型灯……声浪嘈杂,熙熙攘攘,极是热闹。

    只是,这些热闹都与苏妙卿没什么关系。

    表姐说不想看见她……

    苏妙卿想也是时候该往苏府送封信,让人来接她回去了。

    虽然,苏府于她不亚于龙潭虎穴,可是,她不想让姨母为难。

    表姐才是姨母的亲女儿,她住在侯府的这段日子,已得了姨母那么多宠爱,已经足够了。

    而苏府的日子才是她本来该过的日子。

    她自小都已经过惯了。

    没什么可怕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阵冷风吹过,苏妙卿突然觉得有点冷,不由得拢了拢身上的鹤氅。

    “苏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一道温润且惊喜的声音让苏妙卿猛地回过了神,寻声望去,却见徐流臣正提着一盏螃蟹灯站在不远处,他的身后还站着他书童正青,正青的手上乱七八糟的抱了一堆东西,有笔、墨、纸、砚、书签信笺……甚至还有各种绫罗绸缎的尺头……

    “这是什么情况?!”

    饶是苏妙卿心情不好,可是,还是被这对主仆逗乐了,忍不住哑然失笑。

    “这都是我家公子猜灯谜赢来的……”,正青与有荣焉地抬起头,得意地说道。

    苏妙卿吃了一惊,惊讶地一指那些东西,不可置信地问道:“这些都是你赢来的?”,这么多奖品,徐流臣这是猜对了多少灯谜啊。

    “侥幸……侥幸而已……”

    徐流臣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眉宇羞涩。

    白玉般的少年腼腆一笑,说不出的温柔俊美,直让路过的人们看直了眼。

    “哪有!”

    “我家公子在家乡时猜灯谜就最厉害,年年都是魁首!”

    “不过,家乡举办的猜灯谜活动,就是不如京里的阔气……我家公子这一晚上光银子就赚了几百两,照这个速度,等搬出侯府后,我们不只能买一个小房子,说不定能买一个三进带院子的大房子呢……”

    正青说得眉飞色舞,眼中全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徐流臣却是额头见汗,一脸赧然,“就……我买书太费钱了……所以……想办法……补贴点家用……”

    苏妙卿了然。

    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每年上元节这天,都是各大酒楼商铺争奇斗艳的时刻,就比谁家的花灯好看、谁家的灯谜难猜、谁家的奖品丰厚。

    那些商家为了争这个第一,那是相当舍得砸钱的,有的放出大家书法字画做奖品、有的就拿出镇店之宝的首饰做奖品、有的干脆就拿金银元宝做奖品……

    小商家小铺子那也有自己的玩法,比如精巧的花灯、做工精致的纸扇、文房四宝、也有拿小元宝的……主打就是一个重在参与。

    以前正青就说过,虽然他家公子读书虽然比较能花,但是,他家公子也能想办法挣钱。

    不过,徐流臣有些很清高的同窗对此却对此嗤之以鼻,觉得这样做,只会让自己沾染上一身铜臭味,拉低自己高尚的品格,并多次劝说徐流臣要安于清贫,并以此为荣。

    说要做真名士自风流!

    徐流臣总是当面虚心听劝,背后屡教不改!

    这个性格,苏妙卿可是太喜欢了。

    “苏小姐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做有辱斯文?”,徐流臣很紧张地看了一眼苏妙卿,心里像惴了个小兔子。

    苏妙卿哪里会笑话徐流臣,她根本是羡慕都来不及。

    居然还有这种赚钱的办法?!

    为什么她没有这个脑子呢?!

    果然,多读书是有用的!

    书中自有黄金屋!

    “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装出一副高高在上,不把钱当一回事的人!视金钱如粪土的前提是你得有钱,你才能看轻它。否则,又哪里来的资格?!两手空空若是遇到自己的亲人有难了,你拿什么救人?!”

    “连文圣人也说过‘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可见靠自己的能力挣钱,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苏妙卿的话,说得十分真诚。

    “真的吗?!”

    徐流臣嘴角高高的翘起,目光灼灼,宛如天上灿烂的烟火。

    “当然是真的!”

    苏妙卿连连点头,眼中尽是艳羡之色。

    那边的正青已经从三进大院子的格局说到女主人的问题了,“等将房子都收拾利索了,过上个几年,公子再给家里添个主母……那就完美了……”

    主母?!

    这两个字就莫名有些尴尬了。

    就在这时,一朵名为“苏仙梅花”的烟花,忽然在空中绽放,白与紫两色的光芒,如同流星一般,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徐流臣深藏在眼底的倾慕。

    苏妙卿听到这两个字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装做没在意,目光轻轻扫了一下徐流臣,目光不经意间与撞进了徐流臣的眼底,那深藏在眼底的缱绻温柔,吓得她慌忙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心中不由得怦怦乱跳。

    徐流臣……好像喜欢她?!

    什么时候的事儿?!

    苏妙卿心里又慌又乱。

    徐流臣……好像还不错。

    首先人长得好看,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其次无父无母,不需处理婆媳关心,嫁过去就可以当家做主……再有书得也不错,进可科举当官,退也能当个教书先生……而且,他好像还满能赚钱的……

    怎么看怎么都是上上选啊!

    若是她回了苏家,想必苏家就会拿她的亲事做文章了,那不如自己主动出击,不给他们这个机会。若是,徐流臣二月春闱能够高中,她就可以请平恩夫人为他们赐婚,到时候,给苏家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让她不嫁。

    更重要的是她只要嫁人了,就可以摆脱身上敬业系统的压榨了。

    好事啊!

    她怎么以前没想到呢?!

    嫁人的人选这不就有了吗?!

    苏妙卿眉眼弯弯,仰起纤白的小脸,对着徐流臣道,“这只螃蟹灯也是你赢来的吗?!这做工好精巧啊,活灵活现像真的一样……”

    这苏妙卿可没说谎。

    徐流臣提的那盏青色的螃蟹灯确实好看,尤其是它的两个大前爪是提绳控制的,杆在手中轻轻一动,那两个大前爪也就跟着张牙舞爪的动,极是生动有趣。

    “嗯!”

    “你喜欢?”

    “送给你!”

    徐流臣巴巴的将灯递给苏妙卿,眼神温柔。

    苏妙卿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将它拿在手中,微微摇晃,那大螃蟹便又张牙舞爪的动了起来,逗得苏妙卿不由莞尔一笑。

    苏妙卿把玩了一会儿螃蟹灯,却最终还是没有收下,而是还给了徐流臣。

    “不喜欢?”,徐流臣眉头微皱,柔柔的看向苏妙卿。

    苏妙卿摇了摇头,目光都没舍得从那盏青色的螃蟹灯上移开,“不是……”

    “那是为何?”,徐流臣有些奇怪。

    苏妙卿看了看徐流臣,眉宇间再次被忧愁笼罩,“表姐今天看见庐江侯世子和他表妹了……她……很伤心……”

    这时候,她提着一盏这么可爱的螃蟹灯回去……不合适。

    徐流臣也是知道庐江侯世子和他表妹的事儿,毕竟他也是知情人。

    安昌侯府和庐江侯府联姻的事情,也不是那么难打听的事儿……两下一相合,徐流臣在心里早已经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他能感觉到,安昌侯府这些日子以来压抑的气氛。

    至于为何今天安昌侯府的大小姐亲眼见到了庐江侯世子和他表妹的事儿,徐流臣不知,也不方便多问。

    但他能了解苏妙卿的心意。

    “那就先放我这里,等你方便的时候拿回去……”,徐流臣说道。

    苏妙卿美眸陡然亮了亮,嫣然一笑,轻声道:“好。”

    “我们……我们去吃汤圆吧……我知道前面有一家摊子的汤圆特别好吃……红豆沙馅的,还带有一丝淡淡的花香……软糯香甜……”,徐流臣有些紧张的看着苏妙卿。

    他方才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苏妙卿。

    她走在热闹的人群中,全身上下却萦绕着一种淡淡的孤寂和忧伤,遗世独立,像是眨眼间就会消失一样。

    徐流臣心里很乱,很怕她就这么不见了,于是下意识的叫住了她,想尽办法逗她开心。

    话说到这里,这场‘偶遇’也该分开了。

    可是,徐流臣舍不得它结束。

    苏妙卿摸了摸肚子,又回头看了看青黛,果见她也在摸肚子。

    走了这么半天,两人这会儿子都饿了。

    “还真是有点饿了……”

    苏妙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没关系。”

    “正好我猜谜猜了大半天的,也饿了呢……”

    “这家摊子的汤圆做得极好,糯米皮子软糯顺滑有韧性,馅料也是细腻香滑……和别人家的口感全不一样……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徐流臣手里提着螃蟹灯走在苏妙卿的身侧,一边小心翼翼地保护她不被人挤到,一边微笑着说道。

    身后的青黛见正青抱着一摞东西,终是看不下去替他拿了几件,换来正青一迭声的道谢。

    上元节的夜,华灯溢彩,热闹非凡。

    街道两边是一排排的店铺,游玩的行人有如过江之鲫,偶有小孩们在戴着面具的人群中穿梭玩闹……人群中不时有提着花灯的男女相伴而走,将这良宵美景装扮得越发的动人。

    上元节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可以男女同游的节日,他们或是说说笑笑、或是嘻嘻哈哈、或是含情脉脉却沉默不语,走在他们身旁,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暧昧起来……

    徐流臣和苏妙卿也被气氛所染,一个红着脸,一个低着头。

    好在徐流臣说的那个摊子并不远,越走得近了那香味越浓,勾引得几人的肚子咕咕作响。

    “老板,来四碗汤圆……”

    正青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边飞快的替几人擦拭着桌凳,一边高声喊道。

    青黛的手脚慢了,只能看着正青连她家表小姐和她都一并照顾到了,自己什么也不用做的坐下等吃了。

    卖汤圆的老板是一对老夫妇,岁数虽然都不小了,可是,手脚还很麻利。

    只见他们高声应了声后,不久,四碗热气腾腾的汤圆就被端到了桌子上。

    正青早就饿了,见汤圆端上了桌,就迫不及待的开吃。

    “小心!”

    徐流臣见状连忙提醒道。

    然而,为时已晚。

    正青被汤圆那滚烫的糖心馅烫得嗷嗷叫,可是,也舍不得将汤圆吐出来,只能张着嘴不住的嘶哈着,逗得三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真是个急性子。”

    “这汤圆刚捞出来,烫得很……”

    “要小心些吃!”

    老板在一旁见到正青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关心地提醒道。

    “这……这也不能怪我呀……”

    “是老板你这汤圆太好吃了……”

    正青努力为嘴中的汤圆散热,含糊不清的说道。

    “那是!”

    “这可不是我小老头吹,小老头做这汤圆都做了十几年了,放料又足,自然是好吃的!”

    老板满脸自豪的说着。

    苏妙卿相信老板没有吹牛,这不大的小摊子坐的满满都是人就可以证明这一点了。

    “小心。”

    徐流臣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遍苏妙卿。

    “嗯。”

    苏妙卿点点头,小心地咬破了汤圆的外皮,红色的豆沙立刻流了出来,浅浅尝一下,果然带着淡淡的花香。

    “是玫瑰的味道!”

    “应该是玫瑰糖卤子磨碎了加入了红豆沙里……”

    “嗯……红豆沙里应该还放了猪油……所以豆沙才会又香又滑……”

    “果然好吃!”

    苏妙卿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这碗也给你!”

    徐流臣将自己那碗也推给了苏妙卿。

    苏妙卿吃得很幸福,徐流臣看得也很幸福。

    他就喜欢看苏妙卿在讨论美食时那神采飞扬的样子,灵动而又鲜活。

    可是,旁边有个煞风景的正青在,只见他抬起头,两边腮帮子鼓鼓的,一脸不解地说道:“公子,你再给苏小姐买一碗就是了……你今天赚了那么多银子,咱不差钱的!”

    青黛终于没忍住白了正青一眼,“再买一碗,那端上来不还是烫吗?”

    “等小姐吃完了,他那碗凉得刚刚好,不就不用等就可以吃了吗?”

    正青努力将嘴里的汤圆咽下,双眼圆睁,一脸恍然:

    “哦!”

    “是这样啊?!”

    “可是,公子您平时不是最护食的吗?那个跟你关系最好的钱公子抢吃的都抢不过你……”

    徐流臣忍无可忍,从正青的碗里捞出他最后一颗汤圆塞入正青的嘴里,“可闭嘴吧你!”

    扑哧~

    青黛再也忍不住地笑了。

    苏妙卿也不禁莞尔。

    她甚至都能想像得到徐流臣一本正经的和他的好友抢吃食的画面。

    茫茫人海,能遇到同样吃货属性的人,这是何等的幸事啊!

    更何况,这个吃货还长得如此好看。

    “听说了吗?”

    “朝堂上又因为东平王的事儿吵成一团了……”

    “听说是因为东平王谎称病情严重而封王的事儿……”

    “哪里啊!”

    “东平王称病是为了去益州捉拿叛逆,若不称病如何能迷惑得了其背后之人?”

    “可他当初确实是对外散布了他病危的消息,皇上这才为其封王的……”

    “那又如何?”

    “东平王提前铲除了四皇子有预谋的叛乱,这可是大功德,少死不知多少人呢,其功绩怎么还不能封个王呢?”

    ……

    汤圆摊子上有不少人为此事吵成了一团儿。

    苏妙卿听到“东平王”三个字,手就不由得一抖,一个汤圆掉回了碗里。

    那个男人好像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血雨腥风。

    看看,他才刚回来,京里就又不太平了!

    “怎么了?”

    徐流臣眉眼温柔似水。

    “没什么……就是觉得……朝堂上好像真是多事之秋……”

    苏妙卿一边说着,一边搅动着手中的汤圆。

    突然,她想到徐流臣马上就要春闱了,若是没考中还好,若是考中了,岂不是要步入朝堂了?现在的朝堂……太危险了。

    “你若考中了……会不会有危险啊?”

    苏妙卿小声地问道。

    她相信徐流臣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果然,徐流臣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笑了,疏朗淡定,温润美好得如同江南蒙蒙的烟雨,“不至于……朝堂离我还远着呢……”

    “一个刚刚考上的新科进士,哪有人会看在眼里?”

    “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放心!”

    “安全得很……”

    见苏妙卿仍是长眉不展的样子,他也知道苏妙卿在担心什么。

    皇上日渐老去,皇子渐大,可是,小太子却依旧还小。

    皇子们长得不只是他们的年龄,还有他们的野心,现在,皇上一力扶持东平王来压制各位皇子的野心,可是,野心就种东西压是压不住的,未来几乎可以预见必有一番龙争虎斗!

    “若真是局势混乱,我人微言轻,辞官不做就是了……”

    听到徐流臣这么说,苏妙卿松了一口气。

    这是个心有成算的人。

    苏妙卿心中对徐流臣的好感再度上升,笑得越发的甜了。

    苏妙卿长得极美,虽然已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和一双妩媚潋滟的桃花眼,可是,这一笑桃花眼微微上勾,美目流转间,美得憾人心魄。

    徐流臣目光深深,仿佛要将这一幕牢牢记在心里。

    男的貌若潘安,女的美若天仙,两人坐在一起是那么显眼登对,却刺伤了某些人的眼。

    漆黑寂静的城楼之上,身披黑色墨狐大氅的萧峄双手抱胸俯视着下方,那双深邃的眼眸幽暗得可怕,身上散发着迫人的寒气,冻得跟在身后的黑甲卫指挥使陈仓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

    第35章

    “小姐, 你们昨天买花灯了吗?”

    一大早儿的,取早点的白苏在门外似是发现了什么,‘咦’了一声后, 向屋内问道。

    正在对着镜子梳妆的苏妙卿闻言一怔,迅速在镜子里和青黛对视了一下。

    “那个螃蟹灯你拿回来了?”

    “没有啊!不是我!我没拿!不是小姐你拿的吗?!”

    “当然不是!”

    “难不成是徐公子让正青送来的?这个徐公子可真是!小姐不是和他说过了日后有机会再去取吗?!现在巴巴送来做什么?!”

    ……

    苏妙卿和青黛两人正对这眉眼官司的时候, 白苏已经兴冲冲的推门而入, 左手拎着早点的食盒, 右手提着的却赫然是一盏通体雪白无暇的镂雕宝珠宫灯。

    苏妙卿和青黛两人看了就是一惊。

    这不是徐流臣送的那盏灯!

    那盏灯是谁送的?!

    青黛仔细打量了那灯几眼后,不禁神色一动。

    她曾是侯夫人身边管库房的大丫鬟之一, 这样式的宫灯她曾见过,虽然没有眼前这盏嵌满了翡翠、拇指肚大的东珠为流苏的名贵, 可是, 那宫灯的材质却是一样的──都是象牙镂雕。

    “白苏, 昨天宫里可赏了花灯下来?”,青黛问道。

    白苏摇摇头,如实回答:“昨天宫里确实又赏下来了大批赏赐,珍珠、玛瑙、翡翠、玉石、香料、衣料、皮料……但没有花灯啊!”

    “没有?!”, 青黛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她贴近苏妙卿,眼神里全是紧张, 小声说道:“表小姐, 这盏宫灯是宫制, 比府里库房里最贵的那盏还要珍贵……您从哪里弄来的啊?”

    昨晚是她守的夜。

    青黛确信她半夜起来出门去恭房方便的时候, 还没有看见这盏灯呢。

    苏妙卿都傻眼了。

    这不是她弄来的啊!

    她原本还以为这是平恩夫人或是安昌侯夫人送给她的,现在一听说这盏灯连安昌侯府内都没有, 她顿时就懵了, 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什么情况?!

    为什么她好好的一大早儿醒来, 屋外就莫名其妙多了一盏极漂亮的灯?!

    看到苏妙卿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青黛就知道表小姐也是不知情的。

    此时白苏放下了手中的食盒,将那盏象牙镂雕宝珠钮宫灯递到苏妙卿面前,满眼惊叹,嘴里还不住的啧啧称奇,“表小姐,你看!这盏花灯好漂亮啊!这上面雕的八仙活灵活现的……”

    象牙拼成宝珠形态,通体洁白无暇,玲珑可爱,八仙人物栩栩如生,在翡翠珍珠莹润的光晕下越发显得衣袂飘飘,灵动鲜活,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升离去。

    这不仅是一盏花灯,这简直是一件艺术品啊!

    太名贵了!

    太美丽了!

    只是……

    这么名贵的灯笼,怎么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的门口?!

    这里可是安昌侯府!

    谁能在不惊动安昌侯府守卫的情况下送来一盏花灯?!

    还有……为什么要送她花灯?!

    苏妙卿的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那枝珍稀的緑萼玉蝶梅,她的脸色猛地一下也变了。

    不会吧……?

    这怎么可能呢?

    她最近又没见到他人,更没招他没惹他……

    不会的!

    一定不是他!

    不要自己吓自己!

    他好端端为什么要给她送花灯?!

    说不定是姨母或是平恩夫人的私房之物,青黛不知道。

    “表小姐,这盏灯太好看了,你们昨天在哪儿买的啊?”,那边白苏还在问着。

    青黛刚想说这不是她们昨天买的,却被苏妙卿一把拉住胳膊,抢在青黛开口前道:“这是在花街上随便买的……白苏,把灯给我吧……别看了……快去摆放早点吧……我都饿了……”

    “哦。”

    白苏这才发现自己光顾着看花灯了,把正事儿都给忘了,多亏表上姐脾气好,也不生气,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将花灯递给苏妙卿,连忙去摆放碗筷早点去了。

    “表小姐……?”,青黛有些不解地看着苏妙卿。

    这盏花灯明明不是她们买的,表小姐为何要说她们买的?!

    还有这花灯谁送的?!

    为什么没人说一声就送来了一盏花灯?!

    真是太奇怪了!

    这盏来历不明的花灯让青黛有些迷糊。

    “先别声张。”

    “待我有机会问问姨母或是平恩夫人……”

    苏妙卿将那盏花灯递给青黛,“避着点人,先收起来吧……”

    这盏花灯若真是姨母或是平恩夫人送来的,那就没什么了。可若真不是她们送来的,那问题就大了。

    至少目前为止,苏妙卿能怀疑的人就只有那么一个。

    若真的是他,苏妙卿除了将这件事儿瞒下来,也不知该做什么。

    老天保佑,最好不是他!

    她可半点儿也不想和那个煞星扯上一点关系。

    “嗯。”

    青黛到底是当个侯夫人大丫鬟的人,很快便稳住了心神,故做若无其事的将花灯收了起来。

    表小姐考虑的周到。

    不管这花灯是从哪儿来的,都最先应该禀告侯夫人,由侯夫人解决,而不是她们惊慌失措下弄得人尽皆知,那样对表小姐的名声必然是不好的。

    苏妙卿心里装着事儿,早点也就是胡乱着吃,吃完后她还要装做正常的样子去李女师那里上学,上完学后就又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吃完午饭她又要做李女师布置的作业,直到下午从李女师那里结束一天的课程后,她才匆匆带着白苏去了安昌侯夫人那里。

    安昌侯夫人卢蓁见到苏妙卿,顿时眉开眼笑。

    谢婉贞终于肯退婚了。

    这一次,她是真的死心了!

    所以,安昌侯夫人卢蓁打算明天就去庐江侯府退婚。

    听到表姐终于同意退婚,苏妙卿也松了一口气。

    知道明天姨母要去庐江侯府退婚,肯定有许多事儿要准备,苏妙卿也不多坐,在旁敲侧击询问过姨母和平恩夫人没有送过她花灯后,便告辞离开了。

    只是前脚刚离开,走在前面的苏妙卿的心就是一沉。

    麻烦了!

    那盏花灯真的不是姨母或平恩夫人送的。

    难不成那盏花灯真是那相煞星送的?!

    苏妙卿回到自己的院中后,青黛便不动声色的支走了白苏,忙问苏妙卿结果。

    “放心吧!”

    “是姨母给的。”

    “说是她陪房孝敬给姨母的,就这么一个,知道我昨晚受了委屈,又怕伤了表姐的心,所以才让人偷偷摸摸送过来的……”

    “莫要声张。”

    苏妙卿故作镇定的道。

    一听是侯夫人派人来的,青黛立刻就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嘀咕道:“侯夫人的人也真是死心眼,让悄悄的送来还真是悄摸的送来,你倒是敲门和我们说一声啊!这给我们吓的!魂都要吓飞了……”

    青黛心头的巨石没了,又开开心心地干活去了。

    苏妙卿看着青黛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忧愁。

    她骗了青黛。

    这盏花灯当然不是姨母让人送的,甚至也不是平恩夫人送的。

    她和姨母聊天的时候,白苏并不是屋内,而是在屋外侯着的。

    她也相信青黛不会去问姨母。

    她之所以骗青黛,就是怕这盏灯是那个煞星送的,若是到时候闹得满府皆知,她该怎么办?!

    ……

    夜里,苏妙卿躲在帐中,偷偷的点着蜡烛,抱着那盏象牙镂雕宝珠钮宫灯细细观察着,突然,她的手指在花灯的底部摸到了一个凹凸不平处,像是什么字。

    苏妙卿连忙翻过来,借着蜡烛的光晕,她看见花灯的底座上果然刻着两个字──“灵壁”!

    灵壁?!

    灵壁!

    肖峄!

    肖灵壁?!

    苏妙卿曾听平恩夫人说起过东平王萧峄的事儿,平恩夫人有说过萧峄字灵壁,这字儿还是皇上亲自为他取的!

    苏妙卿面色大变,吓得一下子就把手上的花灯给扔了。

    不是吧?!

    真的是那个人送来的花灯?!

    这是要闹哪样?!

    上次送她梅花,这次送她花灯……

    他是想报答她对他的救命之恩吗?!

    可这哪里是报答?!

    这明明是惊吓!

    她快吓死了!

    如果萧峄真想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他完全可以给她票子房子铺子什么的,她不嫌弃且多多益善。

    总是送她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做什么?!

    嘶……

    萧峄那个煞星该不会是对她有好感吧?!

    不会的!

    不会的!

    人家光妻妾就已经有三个了,还个个出身高门,怎么会看上她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家不得宠的姑娘?

    她可是给不了他在朝堂上任何助力的。

    虽说她长得是不错,可人家的那三个也长得不错啊,甚至有两个可是并称为京城“绝色双姝”。

    萧峄绝对不缺美人!

    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萧峄就是想报答她的救命之恩的。

    只是脑回路清奇了些!

    人家是东平王啊,平日里有多少国家大事要忙,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尚且对付不过来,能分心思想着报答她一二已是不易,送的不合心意是肯定的,但绝不是对她有意思。

    苏妙卿拍着胸口,自我安慰道。

    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可怕的鬼故事?!

    知道这盏灯是谁送的就行了。

    睡觉!睡觉!

    别自己吓自己。

    苏妙卿躺下拉上被,闭上眼睛,想要睡过去,可是,脑子却不知为何偏偏冒出一个念头,可是……若他真的喜欢自己呢?!

    苏妙卿顿时吓得睡不着了,猛地坐起身。

    不行!

    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将自己嫁出去!

    她看徐流臣就挺好。

    而且徐流臣似是对她也有意,她明天要不要回他个帕子,再确定一下?若是她会意错了,她还得另寻目标;若是她想的是对的,那就还可以加速一下他们之间的感情?!

    ……

    庐江侯府。

    丁柔倚在弦丝雕花架子床上,姿势优雅地喝着燕窝羹,时不时地还摸一下自己的肚子,娇柔清纯的脸上偶尔露出一丝志得意满的微笑。

    她这个肚子里的可一定要是个男孩啊!

    只要她生了男孩,庐江侯府就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她进门。

    她不在乎是不是妾!

    是妾又如何?!

    表哥的心在她这里,舅母也站在她这边,那个安昌侯府大小姐有什么?!

    不过有钱而已!

    不过,未来这些钱都会是她儿子的!

    她是不会让那个安昌侯府大小姐生出孩子的。

    舅母说了那个安昌侯府阖府除了平恩夫人都是不成器的,可平恩夫人年事已高,待平恩夫人过世,那安昌侯的大小姐还不是任她们揉捏?!

    庐江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不过是让那个安昌侯府的大小姐暂代而已,总有一天会是她的。

    这么一想,丁柔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

    “姑娘在想什么?这样开心?”

    近身伺候的贴身丫鬟春桃笑着问道。

    “没什么……”

    丁柔敛了笑意,用丝帕拭了拭嘴角,淡淡地说道,随后,又看了一眼那盏燕窝羹,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嫌弃,“不吃了,端下去吧。”

    都是些碎燕。

    听说那安昌侯府大小姐的陪嫁相当丰厚,光极品官燕就足足有一箱之多。

    想必日后,她再也不用吃这零零散散的碎燕了。

    丁柔眼中对那燕窝的嫌弃,贴身丫鬟春桃看了个正着。

    这春桃是丁柔来到庐江侯府后,庐江侯夫人给的,是庐江侯府的家生子。现在见丁柔对庐江侯府的燕窝嫌弃,不禁心中有气。

    表小姐的父亲只是个六品通判。

    若不是来到他们庐江侯府,八成这辈子都喝不上燕窝这种好东西。

    现在,她居然嫌弃。

    可真富贵乡里过久了,忘了她自己当初初入府时的穷酸样子了。这位表小姐就只带了几身换洗衣裳,连个丫鬟都没有的就来了,还是夫人看不过眼给她添置了不少好衣裳首饰让她打扮。

    不过,生气也没用!

    谁叫人家命好,几次就和世子爷看对了眼,现在还怀上了世子爷的孩子。

    这可是世子爷的第一个孩子,这满府可不就只宠着她一个。

    其实,她长得也不错,若是好好打扮,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也能当上姨娘。

    丫鬟春桃心中一动,脸上浮现出一抹妩媚之色。

    就在这时,丁柔的另一个丫鬟红杏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脸色惊慌,上气不接下气地丁柔说道:“表小姐,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你看你莽莽撞撞的样子,若是惊动了我的胎气,你担当得了吗?!”

    丁柔捂着肚子,生气地怒骂道。

    “对……对不起……表姑娘……”

    “可……可真的出了大事了……”

    红杏眉梢眼角都带着委屈,双眸氤氲,看起来颇为清丽可人,惹人怜爱。

    丁柔眼中的敌意一闪而过。

    这个小丫鬟不能留在她的院子里了,日后得找个机会撵出去。

    “出什么事了?”

    压下心里的想法,丁柔有些不耐烦地开口。

    真是的。

    这是死了亲娘老子了?

    一大早儿跑到她院子里给她触霉头!

    “安昌侯夫人来了……”,红杏哽咽着说。

    丁柔和春桃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安昌侯夫人来就来呗……

    两府之间还有几个月就要办婚事了,安昌侯夫人会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也值得红杏这样咋咋呼呼的?!

    丁柔越发不待见红杏了,连春桃都忍不住翻了红杏一个白眼。

    “安昌侯夫人是来退婚的!”

    红杏哽咽着总算将后半段话说完。

    “什么?!”

    丁柔和春桃同时惊叫起来。

    只是丁柔的惊叫中带着不敢置信,而春桃的惊叫中则是带着惊喜。

    “姑娘,安昌侯府退婚了,那您不就可以嫁进来当世子夫人了吗?”

    “这是大好事啊!”

    春桃欣喜地看着丁柔叫道。

    “你懂个屁!”

    回过神的丁柔顿时勃然大怒。

    她自然不是不想当庐江侯府的正经女主人的,她是舍不得安昌侯大小姐那丰厚的嫁妆,她和表姑母早有谋划,那未来可都是她的钱!

    现在,安昌侯府居然要退婚,那安昌侯府的大小姐不嫁了,那她的钱怎么办?!那么一大笔钱啊!

    想到安昌侯府大小姐那丰富的嫁妆,丁柔就一阵心疼。

    同样心在疼的还有庐江侯夫人贺宜岚。

    “亲家夫人,这好好的怎么就要退婚了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虽说庐江侯夫人贺宜岚根本看不上安昌侯府,可是,突然被安昌侯夫人登门说要退婚,贺宜岚下意识的就舍不得安昌侯府那大笔的嫁妆。

    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安昌侯府的富贵那是京城里从尽皆知的,安昌侯府只谢婉贞一个嫡出的大小姐,嫁妆丰厚得可与王孙公主相比,寻常的高门贵女还真比不上她。

    “误会?!”

    安昌侯夫人卢蓁此时恨不得扇歪庐江侯夫人的脸,打掉她脸上的虚伪,可是,想着她的婉贞,她硬生生压住了火气,只是讥讽地说道:“庐江侯夫人,明人不说暗事。”

    “你们府上到底做了什么,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今天这个婚,我们安昌侯府是退定了!”

    “若是庐江侯府还想顾及府上的颜面,我劝你还是同意了的好。”

    “还有,别叫我亲家夫人,你们庐江侯府这亲家我们安昌侯府可高攀不上!”

    安昌侯夫人卢蓁这番含怒带怨的话让庐江侯夫人贺宜岚心中一跳,下意识的就想到难不成是柔儿的事儿让安昌侯府的人发现了?不由得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亲……卢夫人,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

    “都把我弄糊涂了呢……”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刻薄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试探着问道。

    看到庐江侯夫人这个时候了还想装傻,安昌侯夫人卢蓁怒极反笑,“庐江侯夫人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做态?!再过八个月,您都要做祖母了吧?!”

    “真是恭喜恭喜啊!”

    “你们庐江侯府真是好家风!”

    安昌侯夫人卢蓁最后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自己的儿子与自己的表侄女私通有孕,居然还敢肖想她的婉贞来给他们填火炕,庐江侯府可真一家子不要脸!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此时脑袋“嗡”的一下,脸上的心虚越发的藏不住。

    还真是轩儿和柔儿的事儿。

    安昌侯府的人是如何得知的?!

    他们府最近几年不是低调得厉害,连府里的下人都不怎么出门的吗?!

    怎么就偏偏让安昌侯府的人知道了呢?!

    甚至,他们都知道柔儿怀胎的准确月份,想必是已经调查过了。

    证据确凿,庐江侯夫人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不承认了。

    只是,让她就这么放弃这门婚事儿,庐江侯夫人贺宜岚又有些不愿意,她躲闪着安昌侯夫人卢蓁愤怒的目光,小声嚅嗫着道:“这……这也是不小心的……可有……有都有了……那也是个小生命不是?!婉贞那孩子是个心善的,想必是能容下柔儿的……”

    “再说现在哪个府里的爷们不是三妻四妾的?!”

    越说到最后,庐江侯夫人贺宜岚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渐渐理直气壮起来。

    安昌侯夫人眼中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铁青着脸,愤怒地说道:“可哪个府里的爷儿们也没有在正妻进门之前就弄出个孩子来的!”

    做出这种混账龌蹉之事儿,庐江侯府的人非但没有任何愧意,还振振有词。婚前都如此轻视她的婉贞,婚后他们还会对婉贞好吗?!

    “退婚!”

    “必须退婚!”

    安昌侯夫人卢蓁闭了闭眼睛,怒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无比冷静地说道。

    她不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她要知道她今天来是来做什么的。

    她不是来和庐江侯夫人吵架的、也不是和庐江侯夫人争论的、更不是来看庐江侯夫人是如何厚颜无耻的。

    她就一个目标──平安顺利的把婚退了。

    “退就退!”

    安昌侯夫人坚决的态度激怒了心虚羞恼的庐江侯夫人贺宜岚。

    她本来就不喜欢安昌侯府的大小姐可她做儿媳,嫌弃她配上自己儿子,只是舍不得安昌侯府丰厚的陪嫁罢了。

    现在,被安昌侯夫人一番指责奚落,高傲的庐江侯夫人贺宜岚如何能忍?!

    退婚就退婚!

    退了那没用的安昌侯府的婚事,他儿子能找个更好的,说不定公主都配得。

    听说养在宁妃的膝下的嫡公主也已经及笄,宁妃正在给嫡公主物色人选呢。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的态度让安昌侯夫人卢蓁火冒三丈,她发誓等拿到婉贞的婚书和庚帖,她再也不会踏进庐江侯府半步。

    她嫌脏!

    “我儿的婚书和庚帖!”

    安昌侯夫人卢蓁让秦嬷嬷将世子穆明轩的婚书和庚帖放在桌上,冷声道。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的气势一顿,“婚书和庚帖在老太太那里收着呢。”

    “我还需要和老太太禀报一下。”

    “不过,你放心!”

    “明天,我自会派人将大小姐的婚书和庚帖送回你府上!”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气焰嚣张地说道。

    ……

    第36章

    “糊涂的妇人!”

    “谁允许你答应退亲的?!”

    松鹤堂里, 庐江侯府的老夫人将手中的拐杖敲得震天响,脸色铁青,又气又急。

    “可安昌侯夫人态度坚绝, 都登堂入室指着我鼻子尖骂了,不退亲又能怎么办?!”

    “再说, 区区一个后继无人注定不成气侯的安昌侯府而已, 本就配不上我们轩儿, 退了又如何?!”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根本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任何问题,理直气壮, 甚至还希望老夫人能快将那谢大小姐的婚书和庚帖给她,她好早早退了这问亲事, 为她轩儿另觅贤妻。

    “你个蠢妇!”

    “你儿与他表妹未成亲便已私通有孕, 又与那安昌侯府退了亲, 还有哪个好人家的愿意把女儿嫁进你儿这个火坑之中?!”

    “你毁的是你儿的婚事吗?!你毁的是他的前程!”

    庐江侯府的老夫人被她自己这个目光短浅的儿媳妇气头疼欲裂,怒喝道。

    “不……不能吧?!”

    “我看那安昌侯夫人的意思似是并不想闹大,只是想咱们两家静悄悄的把婚退了……”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听得心里咯噔一下,自家婆母的话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浇吓, 瞬间把她浇醒了, 她期期艾艾地说道。

    只要两家不声张悄无声息的把婚退了,外人如何能得知?!

    “安昌侯府你尚且看不上眼, 那你能看上眼的人家, 人家能比安昌侯府傻吗?!”, 庐江侯府的老夫人又开始敲拐杖了。

    安昌侯府已经算是爆发户, 没有什么底蕴的人家了。

    可就这样,人家也把轩儿和他表妹的事儿查了个清清楚楚, 那些百年望族豪门会比安昌侯府还差吗?!哪个疼爱姑娘的人家在订亲前不会把要联姻的人家查个清清楚楚?!

    庐江侯府和安昌侯府都快要办婚礼了, 为何会突然退婚?!

    轩儿和他表妹哪点子事儿哪里经得住查?!

    就这个蠢妇还以为自己能瞒得住一切!

    “那……那怎么办?!”

    “难道就只能委屈轩儿娶了那安昌侯府家的大小姐?!”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这个不情愿。

    那种一看就注定会落魄的人家哪里能给他家轩儿半点助力?!

    一想到这儿,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看向老夫人的眼神都带上了点怨意,若不是老夫人执意要求娶那安昌侯府家的大小姐,哪里会到今天这个局面?!

    庐江侯府的老夫人一看贺宜岚那个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妇在想什么,气得牙都痒痒。

    现在来怨恨她这个当婆母的了,当初与安昌侯府攀上亲,无论是他们庐江侯府还是自己儿媳妇的娘家哪个没有跟着沾光,让皇上记住了这两家在朝堂上的男人?!

    上次,贺家的大公子贪墨户部公款,若不是看在平恩夫人的面子上,早就人头落地了。

    占便宜的时候不说,现在看平恩夫人和成武帝老迈,担心再也借不上光了,这才开始嫌弃。

    这样的女人,若不是她的儿媳妇,她才懒得管她。

    “你只看到了平恩夫人和皇帝老迈,担心借不上力了,可是,你忘了平恩夫人再怎么说那也是当今圣上的乳母,日后不管是谁继位,对于安昌侯府都会客客气气……可以说只要安昌侯府不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在大邺朝便可百年无忧……”

    “也许它确实再也保不了咱们府中其它姻亲,可是,只要谢大小姐在,保咱们一府的荣华富贵还是可以的!”

    “你最看重的是谁?!”

    “还不是明轩吗?!”

    “只要明轩好,咱们娘俩还有什么可求的?!”

    ……

    庐江侯府的老夫人几乎是掰开了揉碎了的和庐江侯夫人贺宜岚讲,安昌侯府的余辉是不多了,可是,罩着他们庐江侯府一府的富贵还是可以的。

    这种平稳实惠的好处,又哪里是那些看似鲜花着锦实则每步都如履薄冰的高门大户可比的?!就是给个公主都不换啊!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明轩是他们庐江侯府长子嫡孙,她如何能不为他尽心考量?!

    安昌侯府的谢大小姐就是她为自己这个嫡亲的孙子挑选的最好人选。

    更何况那个谢婉贞正值妙龄,长得清丽秀美,性子温婉柔和,自小便被带着学习如何管理侯府,更是拜得“京中第一才女”李女师为师,无论是出身、模样、性情、学识那都是顶尖没得挑的。

    与自已儿媳妇的那个表侄女简直是云泥之别。

    这样一门好亲事,却愣是让自已的儿媳妇给祸害的快黄了。

    当初那个丁柔进府时,她就不喜。

    在她看来,丁柔看似柔弱,实则野心极大。

    果然没几天,她就和明轩在一起了。

    她见明轩那孩子对丁柔实在喜欢的紧,倒也没忍心棒打鸳鸯,怕明轩会伤心。想着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既然明轩喜欢,那就成全了吧。

    左右不过一个妾而已。

    哪知道那个丁柔的心那么大,居然妄想在主母进门前先生下庶长子。

    “真的会求娶不到其它贵女吗?”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被老夫人一番连削带打,心里有些发慌。

    “你不是正在为屏儿物色人家吗?若是这时候有人来上门提亲,结果你发现他曾退过一门亲事,而且,这门婚事还是都快要大婚了才退的,你心里下意识的反应会是什么?”,庐江侯府的老夫人问道。

    下意识的反应?!

    那肯定是这个男的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问题,否则,怎么会在快办婚礼之前退婚呢?!

    查!

    肯定得好好查查!

    她可不能坑了她的屏儿!

    若是那个男的有一丁点儿不妥,她都不会让屏儿嫁过去。

    庐江侯夫的这些个念头迅速闪过后,她人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她儿子的情况吗?!

    竟……竟这般严重?!

    若是这样的话,她的轩儿日后别说是求娶高门贵女了,就是任何一个爱女儿的人家都不会优先考虑她的轩儿了。

    那她的轩儿可怎么办?!

    难道要娶那等小门小户的人家?!

    那怎么行?!

    她的轩儿可是侯府世子,又有才名,一般人家的女儿哪里能配得上她的轩儿。

    虽然,庐江侯夫人贺宜岚依旧看不上安昌侯府,可是,经老夫人一说她发现若真是退了这门亲,想在为轩儿寻个比这门亲事儿的人家,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顿时变了脸色,她有些惶恐地看向老夫人,语气焦急地问道:“那……那怎么办呢?”

    “那安昌侯夫人可气得不轻,扬言一定要退亲!”

    “这件事确实是明轩做错了,不怪安昌侯夫人生气,人生在世谁能无过,知错能改便好……”

    “宜岚,你将柔儿送走吧,送得越远越好,不要回来了……”

    若想保住这门亲事,就必须得处理了丁柔。

    老夫人神色严肃地说道。

    把柔儿送走?!

    这……这怎么行?!

    “老夫人,柔儿已经有了明轩的骨肉,您不能把柔儿送走啊……您把柔儿送走了,明轩怎么办呢?他一定会受不了的……”,庐江侯夫人贺宜岚大惊失色地说道。

    “若不送走柔儿,安昌侯府这门亲事就保不住了。”

    “你自己想想吧……”

    “是要你的亲儿子还是要你的表侄女?!”

    庐江侯府的老夫人却是神色不变,只是淡淡地说道。

    她相信庐江侯夫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表侄女虽然重要,又怎么能重要过自己的亲儿子。

    果然,只见庐江侯夫人贺宜岚的脸色青青白白变幻不停后,终于,眼睛一闭,再睁开时,眼底划过一丝痛色,她正要开口时,突然丁柔从外面跑了进来,一下子便扑倒在庐江侯夫人贺宜岚的面前,满眼泪水,显然已经躲在外面不经听了多许了,只见她哀哀地开口求道:

    “表姑母,老夫人,求求你们不要送柔儿走……”

    “柔儿的身子都已经给了表哥,现在还怀了他的骨肉,若将柔儿送走,柔儿便没有了活路了……”

    看到自己的表侄女现在这个样子,庐江侯夫人贺宜岚也心痛不已,表侄女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若是轩儿不对她负责,她表妹还不得撕了她。

    可是,若不送柔儿走,安昌侯府的婚事就要保不住了。

    “柔儿,姑母也舍不得啊!”

    “可是现在安昌侯府要退婚……”

    “我……”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还未说完,丁柔便已经急切地说道:“舅母,柔儿知道您的难处。柔儿不会让您为难的……”

    “是柔儿不对,不该对表哥有情。”

    “更不该在主母未入门前怀上孩子……安昌侯夫人说的对哪家也没这个规矩……”

    “是我和这个孩子没有缘分……”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听得心惊肉跳,嗓子有些发干,“柔……柔儿,你……你什么意思……”

    丁柔泪水止不住的掉,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我会打掉他……”

    “我……我还会亲自上门给谢大姑娘赔罪……”

    “只要她能允许我呆在表哥身边就好……”

    “表哥……表哥就要科考了……这个时候不能让他分心……”

    丁柔一番情真意切的话,听得庐江侯夫人贺宜岚心中一痛,对丁柔满满的都是心疼,哪里还舍得将丁柔送走,她急忙抬起头看向老夫人,半是哀求半是怨怼道:“老夫人……”

    柔儿都已经打算不要这个孩子了,这还不行吗?!

    这可是明轩的第一个孩子啊!

    她盼了不知多久!

    现在就这么没了!

    老夫人看着下面抱着哭成团儿的两人,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只是这样的处理结果,能让安昌侯府满意吗?!

    她并不敢保证!

    按她的想法最好还是将人送得远远的,这样这门亲事尚还有一丝挽回的可能。

    可是,这个丁柔却有一句话说进了她的心里,还有一个来月可就要春闱了,在这个时候,明轩确实不能分心。

    若是强行送走了丁柔,怕是要影响明轩科举。

    “那就先这样吧……”

    庐江侯府的老夫人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吧。

    但愿……

    但愿那安昌侯府的谢大小姐还对明轩痴心一片,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

    “公子,您怎么了?”

    正青提着刚烧好的热水往茶壶中续着水,见自家公子盯着手中的书已经许久不曾翻页,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

    要知道他家公子看书可是出了名的快,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像现在这种半天不翻一页书的情况,他可是从未见过。

    而且,他总觉得他家公子好像并没有在看书,倒像是在走神,嘴角时不时的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种症状就是在与苏小姐逛完花灯会之后,他家公子就这样了……

    嘶~

    他家公子该不会是喜欢苏小姐吧?!

    正青后知后觉地想到。

    只这么一想,他顿时兴奋起来。

    这位苏小姐不错啊!

    人长得极美丽不说,出身还是官家小姐,人也心地善良又聪慧,最最主要的是他家公子喜欢。

    没想到来京一趟,公子居然找到了意中人。

    “公子!公子!”

    “你是不是喜欢那位苏小姐?!”

    正青两眼一亮,喜滋滋地问。

    徐流臣回过神,听见正青的话,脸颊蓦地红了,他连忙看向门,又责怪地看了一眼正青,“休要胡说八道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可是公子您自从元宵花灯会回来后,人就怪怪的……”

    “就这本书您都看了半柱香没翻页了……”

    “你还傻乎乎地笑……”

    正青义正言辞地指责着自家公子的不诚实。

    徐流臣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书,这是一篇很普通的策论,可是,他竟然根本看不进去,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元宵花灯会上的那个倩影,她的一颦一笑,都紧紧牵动着他的心。

    扪萝正意我,折桂方思君。

    这才分开多久,他竟然又在思念她了。

    徐流臣只觉得他的脸越发的烫了,慌忙将手中的书放下,转手拿笔,想要写上两笔字,平复一下自己不知所措的心情,可是,慌乱中他竟不小心打翻了书案上的茶壶,热水溅出,一阵刺痛,手上的皮肤顿时红了一片。

    “公子!”

    正青大惊失色,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里装的可是他刚刚倒好的开水啊!

    眼看春闱在际,若是烫伤了公子写字的手,不能参加考试了可怎么办?!那可就全完了。

    “红了!”

    “都红了!”

    “不行!”

    “我得去请大夫!”

    正青心里又悔又恨又怕,转身就往门外跑去。

    “正青,我没事!”

    徐流臣连忙想要叫住他,可是,心慌的正青哪里听得进去,慌头慌脑的正和门外敲门的青黛撞在了一起。

    “哎哟!撞死我了!”

    “正青你个愣头青!”

    “你这样慌慌张张的这是要去哪儿?!”

    青黛被撞得一个趔趄,慌忙扶住了门框才堪堪站住,不禁大怒道。

    “我家公子手被开水烫伤了,我没空跟你说话……”,正青扔下这一句后,就急急忙忙的跑了。

    站在青黛身后的苏妙卿心中一惊。

    什么?!

    手被开水烫了?!

    读书人的手何其重要,若是烫坏了那可麻烦了。

    徐流臣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要参加春闱了!

    怎么就在这时候烫到手了呢?!

    想到这儿,苏妙卿也顾不得许多,三步两步地快步进屋,就见书案上一片狼藉,撒在上面的茶水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徐流臣背着手,正对她笑得一脸春光明媚,“苏小姐……”

    苏妙卿哪还顾得上客气,着急地询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烫到手?!烫的是哪只手?!”

    “我没事儿……就是不小心被茶水溅了几滴……”,徐流臣还一脸淡定的解释着。

    开水烫手,可大可小。

    若是处理得不及时,可是会耽误写字的。

    他寒窗苦读这么些年,不就是为了这年的春闱吗?!若是不能写字,还怎么参加春闱?!

    “快点给我看看!”

    苏妙卿心中焦急万分,一把抓住徐流臣藏在身后的那只手,只见清瘦白皙的手背上红了一大片,看着就触目惊心。

    “怎么烫得这么严重?!”

    苏妙卿惊呼一声,连忙拉着徐流臣来到盥洗盆前,盛了瓢凉水细细地给他冲洗,缓解皮肤表面温度,防止烫坏皮肉,一瓢水没了就再盛一盆,周而复始。

    凉水缓解了徐流臣手上针扎般的痛意,让他顿感一阵清凉舒适。

    徐流臣的目光落在两人抓握的手上,白玉柔荑,润如羊脂,他不好意思再看,可是,又如同着了魔般不舍得移开半分。

    “怎么这么不小心?!”

    “烫的还是右手!”

    “你马上就要春闱了,你不知道吗?!”

    “若是因为烫坏了手不能参加考试,你不得后悔吗?!”

    苏妙卿一边替他倒着凉水,一边忍不住地说道。

    真是太乱来了!

    这么大一个人了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亏她还以为他是个稳重的。

    “对不起……”

    “下回我会注意的。”

    徐流臣小心地道着歉。

    虽然,苏妙卿在说他,可是,他却有一丝甜意涌上心头,嘴角都压不下去。

    听到徐流臣和她道歉,苏妙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有些尴尬地放下手中的水瓢,徐流臣的手已经好多了,手上原本一片鲜艳的殷红,现在已经变成淡淡的粉了。

    “有獾油吗?”

    苏妙卿有些悻悻地问道。

    “有!”

    徐流臣点头,从屋中的柜子里掏出一个小罐递给苏妙卿。

    “你还真有啊?”

    苏妙卿睁大了眼睛。

    她知道獾子油可以治烫伤,但她从没有见过,刚才也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徐流臣居然还真有。

    “出门在外,这些治伤的药膏总要备一些……”,徐流臣回答。

    因为是伤在了右手,徐流臣自己不方便上药,苏妙卿拿着棉签沾着獾子油一点儿点儿给他擦着药,“疼吗?”

    苏妙卿的手很轻,唯恐把徐流臣给伤到了。

    “不疼。”

    徐流臣摇摇头。

    烫了这么一大片,还是滚烫的开水,怎么可能不疼呢?

    苏妙卿恨恨地白了徐流臣一眼,却只换来徐流臣的一个轻笑。

    上好了獾油,却没有白布绷带,苏妙卿心念一动,抽出怀里一条雪白的帕子,就权当做绷带给徐流臣包扎了起来。

    那是一方月牙白的绸帕,上面还绣着朵洁白玉润、清婉雅致的茉莉花,虽然只有寥寥几朵,却清丽可爱,仿佛透过帕子能闻到花香一般。

    茉莉花?!

    徐流臣看到这条帕子,心中不由一颤。

    茉莉茉莉,劝君莫离。

    这帕子若是她送我的该有多好?

    徐流臣将这两句话放在心间,一时间又甜又酸,不由得痴了起来……

    “这是我绣的,我刚跟李女师学绣活不久,绣的不太好看,让你见笑了……”,苏妙卿见徐流臣一直盯着帕子上的茉莉花,以为徐流臣是嫌弃丑,绯红着脸小声道。

    她现在有些后悔没有好好和李女师学绣活了,这条帕子已是她绣得最好的一块了。

    “你昨天不是送了我盏螃蟹灯吗?我快要离开侯府回家了,便想着送你一块帕子做回礼……”

    这帕子真的是送给他的?!

    徐流臣的心蓦地漏了一拍,随即,一股欣喜若狂的情绪涌上心头。

    “不丑!不丑!怎么会丑呢?!”

    “很漂亮的!”

    “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帕子了!”

    徐流臣心里乐开了花,极力压制住激动,眉梢眼角漾出幸福的笑容。

    “你这也太夸张了!”

    “你才见过几条帕子,还最漂亮的一条。”

    苏妙卿看着徐流臣如此喜欢,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很。

    “不行!”

    “绑在手上会脏的。”

    徐流臣傻笑完之后,突然想到自己满手都是獾子油,会弄脏这条帕子,他不由有些心疼,忙用左手笨拙的想要拆开。

    “别动!”

    “脏了洗洗就好……”

    “你现在可不能乱动,小心伤了手。”

    苏妙卿连忙阻止他。

    徐流臣有些不舍,可是,最后还是乖乖听苏妙卿的话没有再折腾那条帕子。

    “你要回家了吗?”

    徐流臣目光温润澄澈,透着一丝隐隐的担忧。

    “嗯。”

    苏妙卿点了点头。

    得到苏妙卿准确的回答后,徐流臣心里更加担心了。

    苏妙卿家住京城,其父是四品璐州知府,因继母不慈,才被其姨母接到侯府养着。因为老天的眷顾,他才能在书肆与她相遇,并得其帮助,他们又在侯府相遇。

    苏妙卿想要回家的心情,徐流臣可以理解。

    毕竟,侯府在好,也不是她的家。

    他只是担心……

    担心她那个继母不知又会如何对付她。

    一个继母要想对自己的继女使坏,想要算计自己的继女,手段实在是太多了。

    万一她回去后遇到危险怎么办?!

    只这一想,徐流臣就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因难,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帕子,似是从没有哪一刻这样勇敢过,“苏小姐,若是日后我有幸高中状元,我可以娶你为妻吗?!”

    徐流臣紧张的看着苏妙卿,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但却异常的坚决。

    这个二傻子可算表白了。

    可累死我了!

    他再不戳破这层窗户纸,难道要让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开口吗?!

    苏妙卿心花怒放,可是,表面上还要装做害羞矜持地低下头,轻轻的“嗯”了一声,这声儿比蚊子声都大不了多少。

    ……

    第37章

    “大夫, 我家公子的手怎么样?伤得重不重?会不会影响我家公子考春闱啊?!”,正青一脸焦急的问着,声音都快哭了。

    “伤的是挺重的……不过, 还好处理得正确及时,抹上些日子的烫伤膏便能痊愈, 不耽误你家公子考试……”

    “但下回你们可得注意了啊……”

    “这烫伤可不是开玩笑的。”

    回春堂的老大夫摸着花白的胡子, 慢悠悠的说道。

    这老大夫的大喘气, 差点没把正青吓死。

    他这一路上都自责极了。

    如果不是他用滚烫的开水给公子沏茶,又没大没小的和公子开玩笑, 公子也不会不小心烫伤了手,若是真的烫坏了参加不了考试, 那他还有什么脸去见公子?他又怎么对得起出门前对他殷殷嘱托, 让他一定要照顾好公子的族长和夫人?!他们全族可都盼着公子高中呢。

    听到老大夫说现在已没有大碍, 过段日子就会好,不会影响公子考试的时候,正青激动得都快哭了,满脸感激的看着苏妙卿。

    公子的手可是苏小姐给救回来的……

    若不是苏小姐及时给公子的手降了温又抹上了獾子油, 那公子的伤势必然不会像现在这般轻, 说不定真的会错过这次春闱。

    苏小姐简直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苏妙卿听徐流臣的手没什么大碍,也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老天保佑!

    想到徐流臣做为马上就要参考的举子, 还将自己弄伤, 苏妙卿就忍不住想要偷偷瞪他。

    结果, 徐流臣被瞪了一眼,非但不生气, 还笑得越发的温柔, 那双清澈的双眸亮如春水, 泛起了一道道暧昧的涟漪。

    清俊如谪仙般的美少年,手上还缠着雪白的绷带,凭添了一丝病气,怕你生气,就那么讨好的看着你,满眼情意。

    苏妙卿真的有些抵挡不住,她肚子里的气也不知一下跑到哪里去了,想到两人刚才说的话,不由得慢慢红着脸,眼神左飘右晃,偶然不经意间与徐流臣的眼神撞上又飞快移开,脸红得越发好看了。

    正青和老大夫正在门口处攀谈,了解着自家公子未来几天在生活上的注意事项。

    屋中的气氛一时很是缱绻旖旎,。

    “表小姐,出事了……”

    正在这时,徐流臣书房的门猛地被推开,白英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一脸的着急。

    “怎么了?”

    苏妙卿心里一惊,霍然起身。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是听竹院被禁足的那位又闹了起来,还是表姐的婚事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现在都不方便在这里说。

    “等一下……”,苏妙卿对白英说,转过身后,羞答答地对徐流臣道:“我有事儿,先走了……这几天你注意伤口,千万别沾水……”

    说实话,守着这么一个合她心意的美少年,苏妙卿真不想走,可是,白英突然来找她,一定是府里出了大事了,虽然舍不得和互表了心意的徐流臣分离,可是,她还是得离开。

    徐流臣看着苏妙卿要离开,眼中闪过一丝依依不舍,甚至连目光都黯淡了几分,可是,知道苏妙卿有正事,侯府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不便知道,于是只能点点头,“放心!我会注意的!”

    “回去的时候慢点走,外面路滑,小心摔倒。”

    苏妙卿嫣然一笑,点点头后,离开了。

    出了徐流臣的院子,苏妙卿见左右没人,这才问白英出了什么事儿。

    “表小姐,庐江侯府的人来了……”,白英急急地说道。

    庐江侯府?!

    “她们可是来还我表姐婚书和庚帖的?”,苏妙卿问道。

    白英摇了摇头,脸上又是着急又是气愤地说道:“她们没有带大小姐的婚书和庚帖来!她们根本就不是来退婚的,她们是来逼婚的!”

    “逼婚?!”

    苏妙卿一脸的不敢置信。

    庐江侯府做出那种事来,她们家还有脸来逼婚?!

    “对!”

    “就是逼婚!”

    “庐江侯府世子的那个表妹将肚子里的孩子打了,身下还流着血呢,就跪在咱们府里请罪,口口声声的给咱们大小姐赔罪,说别因为她这个猫狗儿般的东西,伤了世子和大小姐两人的感情……”

    “只要大小姐愿意嫁过去,让她做什么都行!”

    白英气得柳眉倒竖,恨恨道。

    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苏妙卿听完,只觉得心里恶心极了。

    庐江侯府里居然都是这样的一群人!

    现在,她终于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了,若是表姐真的嫁进庐江侯府和那样一家子恶生的人生活下半辈子,表姐的人生一定不会幸福的。

    “怎么让那么个玩意进来了?姨母还不让人把人打了出去?”,苏妙卿脚步加快,急匆匆往会客厅而去,想要去陪着姨母,不想让姨母一个人面对那些恶心的人。

    “这事儿咱们事先也不知道啊……那庐江侯夫人好生狡猾,竟是将那个穆明轩的表妹扮做了丫鬟带了进来……”

    “一进来就先给夫人赔不是,又解释说这一切都只是意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要保住这门亲事……但是夫人是铁了心要退婚,无论那个庐江侯夫人说什么都不松口……那个丁柔这才扑了出来,跪倒在咱们夫人面前口口声声都是她的错,求着咱们府改变主意……”

    “真是奇怪,之前这个庐江侯夫人还不是嚣张得不得了,一迭声的说要退婚吗?!怎么到了今天这口风就变了?!”

    白英小嘴不停的说着,百思不得解。

    为什么?!

    哼!

    还能有为什么?!

    不过就是庐江侯府里还有明白人呗!

    那穆明轩做出此等有辱门风的事来,与安昌侯府退了亲,他若是低娶还好,可他若想高攀那可是做梦!

    被退亲后,穆明轩的婚事就算完了!

    也就庐江侯夫人那个蠢的,还以为自已和安昌侯府退了亲,还能攀上什么好亲事。

    只要是明白人都知道穆明轩这辈子在亲事是别想得到什么助力了。

    想必这个明白人就是庐江侯府里的老夫人了。

    想当初,可是她亲自登门来替自家孙子求娶她表姐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儿,那老夫人都没来,想必是还要点脸,不敢上门面对平恩夫人。

    苏妙卿心里急,怕庐江侯府那一府不要脸的合起伙欺负她姨母,脚下走得飞快,前脚刚踏进会客厅的院子,就听见她姨母愤怒的声音,“穆夫人不必再讲了!”

    “今天无论你说什么,我的心意都不会改变的。”

    “咱们俩府的亲事是退定了!”

    “穆夫人还是快带着人走吧,一个刚落了胎的女人来我们侯府,我们嫌晦气!”

    安昌侯夫人卢蓁真的是肺都气炸了!

    她是真没想到贺宜岚那个女人居然反悔了!

    她还以为她是上门来送婚书和庚帖的呢!

    呸!

    什么后悔了?!

    他要是真后悔了,怎么不亲自登门致歉?!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那个穆明轩连个面都没露,明显是根本就没有把她的婉贞放在眼里。

    这两个女人想凭着些苦肉计加上几句甜言蜜言就想骗她的女儿去添火坑,简直就是做梦!

    “卢夫人,不管怎么说这退婚是大事儿,你总得问问婉贞的意思吧?”,庐江侯夫人贺宜岚哪里肯走,她现在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出了丁柔的事儿,她儿子这辈子都别想再攀上什么好亲事了,安昌侯府的谢大小姐就是他们家的救命稻草,她一定得牢牢抓住她。

    “笑话!”

    “自古以来这儿女的婚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小孩子做主了?!”

    “穆夫人,这婚事我们安昌侯府退定了。”

    “还请你尽快将我儿的婚事和庚帖还来!”

    安昌侯夫人卢蓁说到这儿,语气已经十足的冷漠和不耐。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见安昌侯夫人卢蓁退婚之意如此坚决,心中又羞又恼,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撕碎了,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嘴巴张张合合的却说不出话来。

    丁柔见庐江侯夫人一点用都没有,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狠意,猛地跪在地上就“梆梆”的就嗑起头来,她这几个头磕得极狠,只几下额头便见了血了,嘴里还不住的哭叫着:“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大小姐,听说你善良温婉,难道就真的容不下柔儿吗?!”

    “我知道是我错了,不该在大小姐进门前便先怀了孩子……”

    “可是,那都是一场意外啊!”

    “现在我已经按照规矩打掉了孩子,大小姐却仍然要退亲,难道就不怕人说你善妒不容人吗?!”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脸上浮现出笑意,“对呀!卢夫人!我们明轩也只不过是婚前有个女人而已,这天下的爷们哪个婚前没有几个通房啊?!也没见谁家小姐因为姑爷有通房就退婚的。”

    “虽说是我们先坏了规矩,但现在我们已经打掉了孩子,安昌侯府又何必这般得理不饶人?!”

    “如若真的退了婚,谢大小姐背负着这样善妒的名声,就不怕嫁不出去吗?!”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挺直了腰杆,洋洋得意地说道。

    ……

    安昌侯夫人卢蓁被庐江侯夫人谢宜岚这无耻的言论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难看至极。

    她们是看软的不行,这是要来硬的啊!

    明明是她们家做错了事,现在,反倒要将污水泼到她的婉贞头上,让婉贞背负个不能容人的名声,这是要毁了婉贞的再嫁之路,只能和庐江侯府这一窝子恶心人绑在一起啊!

    这若是别人也许会心有顾虑,说不定就会如了她们的意。

    可是,安昌侯夫人卢蓁不会!

    她嫁进安昌侯府多年,与安昌侯夫妻不合,只得一女。

    她将这个女儿看得比眼珠子还要重要,她绝不会看着女儿掉入火坑,名声有损又如何?!大不了她养女儿一辈子!

    想到这儿,安昌侯夫卢蓁心里越发的坚定了那个念头,退婚!一定要退婚!

    她绝不会让她的女儿嫁去庐江侯府的。

    有这么一个心思深沉的表妹在,又有那么一个黑心的婆母,婉贞后半生都得过得水深活热的,哪里能有半点好日子过?!

    苏妙卿同样被庐江侯府两人的无耻言论气炸了肺,就在她加快脚步想去帮姨母吵架痛骂那两个不要脸面的无耻之人时,就听见安昌侯夫人卢蓁冷得如同掺了冰碴的声音:“滚!”

    “我们安昌侯府不欢迎你们!”

    “滚!”

    紧接着就看见安昌侯府的下人叉着庐江侯夫人谢宜岚和那个丁柔,连带着几个庐江侯府的下人一并被撵出了会客厅。

    那个丁柔似是没想到安昌侯夫人竟然会这般硬气,竟然与她们撕破了脸面,这是铁了心的要退婚,完全不怕闹大,一时间,不由得白了脸。

    而庐江侯夫人谢宜岚则完全还没想到这儿,她只是觉得很丢脸、很狼狈、很羞恼,她堂堂庐江侯夫人竟然被一个她看不上眼的卢蓁给叉出了府,气得她几乎想要发狂,她不停地咒骂着,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风度全失。

    两人被狠狠扔在了安昌侯府门外,庐江侯夫人谢宜岚还想再骂,却被身边的一个老嬷嬷给捂住了嘴,她满脸急色,一迭声地说道:“哎哟!我的夫人!可别在骂了!你想让大家都知道咱们是被安昌侯府给叉出来的吗?!”

    可庐江侯夫人贺宜岚都快要气疯了,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犹自在不断的挣扎。

    可是,老嬷嬷力气很大,竟硬生生压住了庐江侯夫人贺宜岚的发疯,只贴在她耳边飞快地轻声说道:“夫人,你莫要再闹了!就算您不为您自己想想,也要为世子爷着想啊!”

    如今看来安昌侯府是铁了心要退婚了,她估计这门亲事是保不住了,那就更不能让人知道两府之间是有龌蹉才退的婚,否则,世子爷更难找到好亲事了。

    所以,夫人不但不能再闹下去,还得满脸笑容的离开才是。

    庐江侯夫贺宜岚闻听此言,顿时僵在了那里,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去,也下来,可她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半天后才挤出了一个比哭都好看不到哪里去的笑容,僵硬着手脚上了庐江侯府的马车,马车帘子放下后,马车内突然传出“砰”的一声摔杯子的声音。

    ……

    那个伺候庐江侯夫人贺宜岚上马车的老嬷嬷身子一抖,一叠声的催促道:“快走!快走!”

    回到庐江侯府后,贺宜岚便哭着向自家婆母告状去了,庐江侯府的老夫人没有理会贺宜岚话里话外的添油加醋,她只是满心的后悔。

    她早该知道他们府里只是这样做,并不能取得安昌侯府的原谅的。

    本来就是她们做错了事儿,现在,又让她这个糊涂的儿媳和她那个心思不正的外甥女弄成了这样……

    丁柔……是真的不能留了!

    只是……现在还不成……

    明轩马上就要参加春闱了,在这儿之前,家里的任何事儿都不能影响到他,待到明轩春闱之后吧……春闱之后,她就让人处理了这个丁柔。

    在这儿之前,还是得劳动她这把老骨头去见见平恩夫人,给人家赔罪。

    想想,儿女都是债啊!

    庐江侯府的老夫人想的是好,可是,她一连发了三封拜贴去都被安昌侯府给拒了回来,每拒一次,庐江侯府老夫人的面色就难看一分,可是,却依旧不死心的往安昌侯府去拜帖求见平恩夫人。

    待到拜帖送到第六封时,久不理事的平恩夫人郑重的穿上了她一品诰命服进宫了。

    ……

    养心殿中,成武帝和新晋东平王这对郎舅正在攀谈。

    “所以,你在翻看李承景造反帐册的时候,发现李承景这里每年都会有一笔款项被支出而不知所踪?!”

    成武帝双眸幽深,微微眯着。

    他没想到背后之人,竟藏得如此之深,连灵壁到现在竟然也只能查出些他的皮毛而已。

    “他们口中的那个‘老先生’呢?查出这个人没有?!”,成武帝开口问道。

    据说这个‘老先生’是暂代老四对他们发号施令的人,可是,每一笔丢失的款项却都是经由他的手被划走,也就是说有很大的可能性这个‘老先生’表面看是老四的人,可实际上他的背后另有主人。

    而这些款项应该就是被他划到了其真正主人那里。

    若是能找到这笔钱或是找到这个所谓的“老先生”就可以找到其幕后的真正主指之人。

    “尚未查出!”

    “这个所谓的“老先生”一向不使用真面目示人,所有四皇子府的人都只是听过他的声音,却没有见过他的人。”

    萧峄嘴角微勾,声音是一贯的漫不经心。

    “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这要如何捉住此人?!”,成武帝眉头微皱。

    “只能说这个所谓的“老先生”运气不好,四皇子府里有一个人竟然对声音份外敏感且过耳不忘……”,而这个人自然现在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萧峄注视着手中把玩的茶盏,笑得越发的昳丽。

    他最喜欢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但愿那只老鼠藏得够好够深,别让他这么快就抓到了,那会很扫兴的。

    成武帝见萧峄眼底潜藏的兴奋,就知道萧峄会查出这笔钱和那个人的向去,便也不再多问,只等萧峄给他一个结果,就如同之前很多次一样。

    只是……

    公事谈完了,那就是私事了。

    “灵壁啊!你看你都回来这么久了,你这三妃的人选也该定下来了……”,成武帝语重心长地说。

    一方面,他是想快速将这事儿做实了,为萧峄拉拢势力。

    一方面,他也是真的想看见萧峄成家立业,早日儿孙满堂。

    这样,他觉得日后他去了地下也有面目去见他的梓童了。

    “定什么定啊?!”

    “陈阁老他们最近都不怎么吱声了,皇上还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吗?!”

    “他们是怕我这个外戚专权会危胁到小太子的安危呢……”

    萧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淡淡地说道。

    “放屁!”

    成武帝大怒,竟被气得爆了粗口。

    大太监福全在旁边满脸尴尬,劝也不是阻上也不是。

    “这些个笨蛋!朽木!愚不可及的蠢人!”

    “他们竟然瞎了心的怀疑你?!”

    “在这个世界上,承瑞只能相信的两个人,一个是朕,他的这个生父;另一个就是你,他的这个舅父!”

    “这个世上所有人都会变,哪怕最忠心耿耿的大臣面对生死都有可能叛节,只有灵壁你不会!你会用生命去保护这个孩子!”

    朕也会用生命去保护这个孩子。

    因为,这个孩子是她留给咱们在世间最后一点念想了。

    “他们懂个屁!”

    成武帝恨恨的又说了句脏话。

    “哎哟,我的万岁爷呀……”,大太监福全见成武帝一句接一句,不得不出声以示提醒。

    正在这时,殿外突然有小太监来报说是平恩夫人来了。

    成武帝满腔的怒火登时“噗”的一下熄灭了,连忙让小太监去请,甚至转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太监福全,“朕刚才没有骂得很大声吧?!嫫嫫不会全听见了吧?!”

    还没等福全应声,平恩夫人已经进了殿,脸上带着笑容,“皇上声音洪亮,龙精虎猛,足可见身体安康,老奴就放心了……”

    “嫫嫫,您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身子可还好些?”

    “我身子大好,也不怎么咳了,想着好久没进宫给皇上请安了,就来看看皇上……顺便说点私事儿……”

    平恩夫人柱着拐杖,身子微躬,恭敬地说道。

    “哦?!”

    “您快请坐……”

    “有什么事儿,您说一声就好,何苦还巴巴进宫受这个累……”

    成武帝见到自己的奶嫫嫫心里自然是开心的,可是,又心疼奶嫫嫫岁数大了进宫一趟太受罪,连忙给平恩夫人赐座,让老人坐下说。

    平恩夫人没有坐下,而是,先给东平王萧峄见礼。

    东平王萧峄站起身,认真回礼,“平恩夫人莫忧……世上好男儿多得是,安昌侯府的小姐们又怎么会愁嫁?!”

    东平王萧峄的一番话,让成武帝满头雾水。

    什么情况?!

    奶嫫嫫不就一个孙女吗?哪来的小姐们?

    还有,安昌侯府的大小姐不是已经定亲了吗?

    当初还是他亲自赐的婚?

    平恩夫人心中也是一惊,随后又是一阵苦笑。

    也是!

    东平王掌握着“掌直驾侍卫、监查百官,巡查缉捕”的黑甲卫,安昌侯府这点事儿哪里能逃过黑甲卫的耳目。

    东平王说完这番话后,便识趣的告辞了。

    只留下平恩夫人一人还在思考──“好好的,黑甲卫怎么留意上她们安昌侯府了?”

    ……

    第38章

    皇上下旨许安昌侯府和庐江侯府退婚了, 对外只说是八字不合。

    安昌侯府大小姐的婚书和庚帖是庐江侯府老夫人亲自送上门的。

    “就非得走到这一步不可吗?”,庐江侯府老夫人满脸苦涩地问道。

    平恩夫人端坐上首,满头的银发梳得整齐利索, 脸色红润,闻言垂眼, 淡淡道:“终是两个孩子没有缘分, 还是算了吧……”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 老妇也就不多留你了……”

    听到平恩夫人下逐客令,庐江侯府的老夫人心中一片冰凉, 她知道完的不只是她孙子和安昌侯府大小姐的亲事,完的还有她和平恩夫人十几年的友情。

    看着精神矍铄的平恩夫人, 庐江侯府的老夫人越发的后悔。

    谁说平恩夫人咳疾缠身, 病体孱弱, 怕是时日无多了?

    看平恩夫人这身体怕是比成武帝都硬朗,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平恩夫人怕是比成武帝都能活!

    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

    庐江侯府的老夫人后悔不已。

    可是,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最后,庐江侯府的老夫人只能颤颤巍巍地柱着拐仗, 背影落寞的离开了安昌侯府。

    待庐江侯府的老夫人回到府后, 一直在府里等消息的庐江侯府众人见老夫人回来了,除了要保持威严仍坐在原地的庐江府的侯爷, 其它人全都一拥而上七嘴八舌的问着:“婚书退回去了?”

    待看到庐江侯府老夫人疲惫的点头后, 屋内众人先是一静, 神色变幻各不相同。

    最先开口说话的是庐江侯夫人贺宜岚, 她挤出一个笑容,犹自在安慰着自己道:“还好安昌侯府还没有把事做绝, 对外给的理由是两人八字不合……应该不会影响明轩的婚事……吧?!”

    安昌侯夫人的话音还没落地, 安昌侯世子穆明轩先怒了, 只见他俊脸阴沉,恨声说道:“安昌侯府竟然如此狠毒!既然一定要退亲,为何不事先说个明白?!害得柔儿为我打掉了一个孩子!”

    退亲之事,庐江侯府原是瞒着他的,就是怕会影响他二月的春闱。

    可是,现在皇上都亲自下旨退亲,让他们府速速归还安昌侯府大小姐的婚书和庚帖,这下哪里还瞒得住?!

    听闻柔儿为了保证他的婚事,这般委屈求全,穆明轩对谢婉贞满心满眼都是恨意。

    算她聪明没有嫁过来,否则,他定让她余生都不会好过。

    “混帐!”

    庐江侯爷穆景文见儿子穆明轩到现在都不明白他失去了什么,不禁盛怒之下狠狠地给了穆明轩一巴掌,穆明轩的脸当场就肿了起来。

    “侯爷!你这是做什么?!”

    “明轩再过些日子就要科考了,您打伤了他的脸面,让他还如何见人?!”

    庐江侯夫人谢宜岚惊叫一声,立刻上前护住了儿子,又惊又痛地说道。

    穆景文听到夫人提起科举,高高举起的手只能恨恨地放下,若不是看在穆明轩马上就要科举考试了,他真想给他三十板子,看能不能把这个得了失心疯的儿子给打醒。

    他们府上嘲笑安昌侯府出了个脑子不清的侯爷让整个安昌侯府都成了京里人的笑话,可他们庐江侯府又好到哪儿去?!为了个区区一个表妹,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现在朝堂上人心惶惶,他在朝堂上如履薄冰,已经很辛苦了,根本没有时间理会后宅的事儿,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疏忽,后宅里就给他捅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篓子。

    “前程?”

    “什么断送了前程?!”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听得心惊胆颤。

    皇上不都已经说了吗?两府是因为八字不合才退的婚……

    “那是骗骗外人的,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平恩夫人为不与皇上说吗?皇上会不清楚真相吗?!”

    “那平恩夫人是什么人?!”

    “那是皇上的乳母!”

    “和皇上关系最为亲厚的人!”

    “安昌侯府受此大辱,咱们明轩在皇上心里还会有什么好印象吗?!还会有什么前程可言?!”

    庐江侯爷穆景文脸胀得通红,脖子上青筋筋根根乱蹦,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吼出来的。

    这次的春闱,他们家明轩八成不会榜上有名了……

    什么?!

    庐江侯爷穆景文的话让穆明轩当场傻了眼,而庐江侯夫人谢宜岚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发黑。

    “侯爷……不……不至于吧?”

    “我们明轩是有才学的啊!”

    “皇上……皇上怎能因自己的喜好为国取士呢?!”

    好容易缓过劲儿的谢宜岚这下真的慌了,她一把抓住庐江侯爷穆景文的胳膊,慌乱地说着。

    “不能?!”

    “为何不能?!”

    “咱们的这位陛下可是最护短的了……”

    庐江侯爷穆景文无奈地闭上了眼睛,满嘴苦涩。

    “娘……?!”

    庐江侯夫人谢宜岚的心冰凉冰凉的,她不死心的看向庐江侯府的老夫人,似是想在庐江侯府老夫人那里得到不同的答案。

    却见庐江侯府的老夫人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面色灰白,不言不语。

    庐江侯夫人谢宜岚心中的后悔简直要把她淹没!

    是她害了自己的儿子!

    如果她没有把丁柔接过来……如果她在一开始就把两人分开……如果她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

    可是现在,一切都被她给毁了!

    圣旨已下,她现在就算是磕死在安昌侯府的门前,也改变不了这一切了。

    她的儿子在最好的年华里就已经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了……

    一想到这儿,庐江侯夫人谢宜岚的心一片灰暗,她晃了晃,终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表姐谢婉贞的婚事已经结束了,苏妙卿也终于放下心了。

    想一想,也该是她回苏府的时候了。

    这些天,她都与英娘避着人悄悄的在收拾东西,她做在侯府的这段时间,姨母不知道塞给了她多少好东西,首饰衣服银票,她粗粗算了一下光凭这些东西,都可以让她嫁人后几年内不愁吃喝了。

    不过,她都和英娘都好好的塞在了柜子里,她暂时不打算带回去。

    她带回去做什么呢?!

    那不是明晃晃的大肥羊,等着她那个继母去抢吗?!

    不管怎么说苏府的后院也是在她继母手中把持的,她继母一声令下,那满府的下人还不给她们抢光光?!

    所以,她还是放在她姨母这里存着吧!

    等她嫁人后,再上姨母这里取就是了。

    她打算她是怎么从苏府来的,就怎么手上光秃秃的从侯府回。

    她继母想在她这里占便宜,那是做梦!

    “小姐,我们真的要回去吗?”

    “你姨母知道了会伤心的?”

    英娘收拾着手中的包裹,有些忧心忡忡地道。

    “还是回去吧……”

    “表姐一直对我避而不见,如果我继续留在这里,她一见到我,就会伤心,我又怎么好意思再呆下去呢?”

    “至于府里的事儿,你就不用担心了……”

    “你家小姐又不傻!吃亏上当一次就够了!若是那个女人还想动什么妖蛾子,我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苏妙卿握紧了拳头,故做凶狠地说道。

    这她可不是吹牛!

    为了回府后不被赵翠苓那个女人可害了,她这段日子可是疯狂抄书、刺绣、完成李女师给她布置的作业,就是为了能多赚积分好兑换一些保护自己的东西。

    她现在可是手上握有大杀器的女人!

    哼哼!

    “小姐……”

    英娘无奈地叫道。

    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选择相信她家小姐啊!

    于是,两人在留下两封信后,拎着小包裹,悄悄地从侯府后门溜了。

    因为是要回苏家,苏妙卿没叫侯府的马车送,怕惊动安昌侯夫人,两人从侯府后门离开后,就只能一步步的自己走回去。

    一月的天还是很冷的,道上的冰又滑,苏妙卿和英娘互相搀扶着走,竟然走得脚直发软,累得气喘吁吁。

    苏妙卿停下脚步大口喘着气,还在对着英娘开玩笑,“在侯府天天的坐车,竟把身子都给坐娇弱了,走这么几步就累得不行……想当初,咱们可是光凭走就跑遍四九城的人啊……”

    英娘也累了,听到苏妙卿这么说,也是心有感触。

    想当初她在苏府的时候,那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还干的虎虎生风的,每天一点儿都不觉得累,现在这才在侯府住了多久啊,体力竟然退化到了这个地步?!

    英娘回头看了看侯府的方向,心里暗着不行,等回去之后,她可得好好锻炼,将体力锻炼回来。

    小姐说的对!

    侯府的生活是好,可是,那不是她们的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了侯府,英娘竟觉得自己有些眼花了,她拉了拉身边的苏妙卿,指着身后的方向道:“小姐,你看看,那是不是侯府的马车?!”

    英娘一番话,说得苏妙卿差点跳起来,连忙回身看。

    不管怎么说,她不告而别都是不对的,因此,她特别怕被安昌侯府的人抓到。

    结果,她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就见安昌侯府的马车突然在他们身旁停下,安昌侯夫人卢蓁从里面探出头来,含嗔带怒的道,“上车!”

    ……

    苏府。

    “老太太,您看咱们是不是该把苏妙卿给接回来了?”,强自忍耐了许久时日的赵翠芩实在是忍不住了,她试探着和苏老太太说道。

    四皇子都倒台了,黑甲卫也没找上苏妙卿,想必也是知道四季春劫囚一事儿和苏妙卿是无关的。若是和苏妙卿无关,那自然也就不会牵连到她们苏府了,那她们不就可以把人接回来了吗?

    一想到苏妙卿住在那神仙似的园子里住了那么久,赵翠芩就又嫉又恨。

    她早就想将苏妙卿接回来了。

    可是,黑甲卫的凶名实在是太盛了!

    她们不敢冒这个险。

    当初她和赵嬷嬷从安昌侯府连滚带爬的回来时,都进了家门了,这腿还是软的。

    那段时间,每每有听到黑甲卫的消息,她们这一府都心惊肉跳的,她晚上整晚整晚都睡不好觉,就怕半夜黑甲卫敲门,这段时间,她人都憔悴了不少。

    苏老太太也差不多,看着比从前都老了一分。

    她们这一府的人都把苏妙卿恨得咬牙切齿的。

    赵翠芩早就想好了等苏妙卿回来好好磋磨她的办法,现在,就差苏妙卿回来了。

    “人找好了?”

    苏老太太垂着厚厚的眼皮问道。

    因为休息不好,苏老太太比以前越发的刻薄,满脸凶相。

    “找好了!”

    “蔡国公府的公子,年龄相当,相貌英俊,身体健康,性情纯善……最配咱们府的二姑娘了……”

    想到徐夫人给她精心挑选的人选,赵翠芩便“咯咯”地笑得合不拢嘴,眼底是明晃晃的恶意。

    虽说这段时间,她们被吓得不轻,都消停了,可是,徐夫人可没闲着啊。

    这不一找好了人家,就给她递话了。

    “蔡国公府?!”,苏老太太来了几分兴趣,三角眼闪出一道精光,“就是五皇子外家的那个蔡国公府?!”

    赵翠芩见苏老太太感兴趣,顿时更高兴了,一拍大腿道:“可不是!咱们二姑娘要是嫁入到蔡国公府,那可是掉进福窝窝里去了。”

    “那位公子可是蔡国公夫妇最疼爱的公子呢……”

    “我把妙卿的画像给了蔡国公府,人家说蔡国公夫人对咱家妙卿十分满意,想要再相看一下呢……”

    苏老太太闻听此言,干枯皱纹的老脸顿时红润起来,眼现惊喜之色,“那你还不快把人接回来?!别耽误了我儿的大事!”

    苏政在潞州任知府可有三年了,今年正值回京述职之时,若是运作好了,说不定就可以高升留在京城了。

    就在这关键之时,蔡国公府有意和她们说亲,这让苏老太太如何能不激动?!

    至于那蔡国公府的公子为何要与她们小小的四品官家的小姐提亲?!又是不是真的如赵翠芩说的什么“年龄相当,相貌英俊,身体健康,性情纯善……”等等,苏老太太却是不关心的。

    她关心的只是能不能成为蔡国公府的姻亲。

    听到苏老太太这样说,赵翠芩顿时就来劲了,带着人急急忙忙的就去安昌侯府接人。

    可是,安昌侯府根本不放人!

    “安昌侯夫人,苏妙卿是我苏家的女儿,你虽是她姨母,可却也没有不让她归家的道理!你们安昌侯府想干什么?!难道是要强抢别人家的女儿吗?!”

    “小心我到顺天府去告你!”

    大夫人赵翠芩气急败坏的叫了起来。

    “你去告吧!”

    “随便!”

    安昌侯夫人卢蓁抚着腹部,嘴角勾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声音透出罕见的强硬。

    “我再说一遍,想要妙卿回去,除非苏政把你这个毒妇休了,否则免谈!”

    大夫人赵翠苓没想到她再一次登上安昌侯府去要人,安昌侯夫人竟然还不给,还态度强硬,真是快要气死她了。

    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

    “你一个外人,凭什么管我们家的家事!”

    大夫人赵翠苓勃然大怒。

    “就凭我是卿卿的姨母!她的娘家人!”

    “就凭你这个毒妇差一点就害死我的卿卿!”

    “太医院院使赵大人可以做证!”

    “你大可以告到顺天府去,看顺天府会如何处理你这个毒妇!”

    安昌侯夫人卢蓁挺直了腰杆,眼神轻蔑。

    “你!你!……”

    赵翠苓气得鼻孔冒烟,但又却无可奈何。

    抢人?!

    就凭她这点人,哪里比得上安昌侯府?

    安昌侯府的守卫那可都是皇上亲赐的!

    告官?!

    可安昌侯夫人根本不怕!

    最重要的是她有点害怕了。

    若是她告安昌侯夫人抢强民女,安昌侯夫人反告她虐待嫡女,可怎么办?!

    安昌侯夫人抢强民女毕竟情有可原,且有平恩夫人在,这一点点小罪过又能如何?!肯定是轻拿轻放的。

    可她虐待嫡女这事儿,可是一告一个准的。

    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

    她现在根本没办法让安昌侯夫人将苏妙卿交出来带走,可是,她那边蔡国公府还在等她的消息呢……

    一时间,赵翠苓居然急得满头大汗,愣在原地。

    可安昌侯夫人卢蓁却有些累了,懒得再应付她,叫人把赵翠苓给撵了出去。

    赵翠苓灰头土脸的回了苏府,却不敢说安昌侯夫人让苏政休了她才让苏妙卿回来这句话,她怕若真的接不回苏妙卿,苏老太太真的会替苏政休了她,只说安昌侯夫人蛮横不讲道理,说什么也不放人。

    苏老太太自然是大发雷霆。

    一半儿是对安昌侯夫人卢蓁,一半儿是对她这个儿媳赵翠苓。

    若不是她当初非要折腾苏妙卿把人关小佛堂冻病了,能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儿吗?!只要苏妙卿在她们手里,搓揉捏扁的还不是她们说了算?!

    就她这个又蠢又笨的儿媳妇把事情搞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抢人抢不过,告官人不怕。

    那就只剩下一条了──听说那安昌侯府的大小姐刚刚退了婚,安昌侯夫人如此行事,就不怕坏了府上大小姐的名声吗?!

    苏老太太的话说得又冷又阴。

    赵翠芩却听得大喜过望。

    这个办法了好!

    当初她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儿女都是母亲的命根子!

    她就不信安昌侯夫人不怕!

    于是,第二天,赵翠芩又兴冲冲地跑去了安昌侯府接人。

    赵翠芩满怀信心,这次一定可以接回人,在她学着自己的婆母苏老太太阴侧侧地说完那番话后,她原本以为看会到安昌侯夫人卢蓁大变的脸色,可是,谁知道卢蓁安昌侯夫人只是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看着她,像看到了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她冷冷地说:“我女儿的亲事就不必劳赵夫人担忧了,自有皇上为她做主……”

    赵翠芩的脸色变了。

    五颜六色,变幻不停。

    又恨又嫉。

    有皇上撑腰了不起啊?!

    可安昌侯夫人卢蓁却慢条斯理地端茶拨弄着茶盏,浑身上下的雍容,都似乎在说“有皇上撑腰就是了不起!”

    大夫人赵翠芩再次灰溜溜地离开了安昌侯府。

    “没用的东西!”

    一个斗彩高士杯摔在了赵翠芩脚边,吓得赵翠芩一哆嗦,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心中肉疼不已。

    摔了一个,就不成套了。

    一两银子呢……

    “看样子,明天我得亲自上门拜访拜访这位安昌侯夫人了……”,苏老太太冷着脸,语气阴沉沉地说道。

    她就不信,安昌侯府的人敢把她一个老妇人给叉出府去。

    “娘!”

    “这怎么行?!”

    赵翠芩惊叫一声,眼神慌乱。

    她婆母可不能去安昌侯府见安昌侯夫人。

    否则,万一安昌侯夫人和她婆母也说了只要把她休了,就让苏妙卿回家,那为了蔡国公府那门亲事,说不定她婆母真的会把她给休了的。

    若是真把她给休了,她还有什么活路?!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有什么瞒着我的?!”

    “说!”

    苏老太太实在太了解她这个儿媳妇了,看她儿媳妇这个样子,就知道她有事瞒着自己。

    心里不禁气不打一处来,万分后悔上次接人以为过了那么久了,安昌侯夫人已经消气了,可以把人接回来,所以,她就没派心腹嬷嬷跟着。

    “娘……”

    赵翠芩哭丧着脸,一副求饶的模样。

    “说!”

    “你现在就算不说,明天我去安昌侯府,安昌侯夫人也一定会与我说的……到时候……”

    苏老太太阴沉着脸,根本不为所动,高声喝道。

    赵翠芩又吓得一哆嗦,不由得期期艾艾地说道:“安昌侯夫人说……说……什么时候老爷……休了我……什么时候再让苏妙卿回来……”

    吞吞吐吐的说完一番话,赵翠芩抬头看见苏老太太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后,吓得猛地跪在了地上,“娘!您别信安昌侯夫人的!她就是信不过我们满府的人,铁了心要把苏妙卿留在她身边……您就是让老爷把我休了,她也不会让苏妙卿回来的……”

    “而且,如果休了我,那茵儿和瑜儿怎么办?!”

    “而且,而且,老爷就到了要升迁的时候,如果这时候闹出休妻的事情,就算别人会说我罪有应得,可是,老爷也得落个治家不严的名声,这对老爷升迁肯定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娘,您可千万别上了那安昌侯夫人的当!”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赵翠芩总算难得聪明了一把。

    苏老太太面色阴晴不定,最后还是挤出一丝笑容,将赵翠芩扶了起来,“放心吧!你嫁入苏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两个孩子的份儿上,也不可能休了你的。”

    “我怎么会上那安昌侯夫人的当呢?!”

    “她想不交还我苏家的女儿……做梦!”

    第三天时,苏老太太和赵翠芩带着苏府家丁浩浩荡荡地去了安昌侯府,让下人叫了许久的门,安昌侯府的大门才下终于开了,很不耐烦地告诉她们,皇上下旨让府里的大小主子包括表小姐都去了温泉行宫伴驾,说完就把大门关上了!

    苏老太太和赵翠芩站在门口,目瞪口呆!

    ……

    第39章

    “这也太巧了吧!”

    大夫人赵翠芩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们前脚要接回苏妙卿, 后脚安昌侯府的人就把苏妙卿给带走了?!

    “去打听看看……”

    苏老太太也心有怀疑,但她不会像自己的儿媳妇一样就会在别人家门前干瞪眼,而是很快反应过来让下人去打听看看。

    下人很快就带回了确切的消息。

    今儿一大早儿, 皇上就坐着御驾,在亲军卫的护送下往汤山温泉行宫而去了……随行伴驾的确有平恩夫人一行人, 说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大夫人赵翠芩又羡又嫉得说不出话来, 一张寡淡的脸都扭曲了。

    随皇上温泉行宫伴驾, 这是多大的荣誉,苏妙卿那个死丫头何德何能?!

    她们这些四品官员的女眷这辈子都不可能去温泉行宫。

    这肯定是安昌侯夫人卢蓁的主意!

    她不想让她将那死丫头接回, 于是,干脆把人一并带走了。

    那死丫头去温泉行宫了, 那蔡国公府那边怎么办?!人家蔡国公夫人还巴巴地等着相看人呢……

    “急什么?!”

    “跑了和尚, 还能跑了庙?!”

    “皇上又不是一辈子要住在温泉行宫里不回来了?!”

    “至于蔡国公府……”

    苏老太太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甚至枯瘦干瘪的老脸上竟然还露出一丝笑容,“实话实说便是……这可是我们府的荣幸……”

    府里出了个能去温泉行宫伴驾的二丫头,就算是与蔡国公府结亲,她们也不用太过卑微。

    “想必蔡国公府对二丫头会更满意, 会愿意等的……”

    最后一句话, 苏老太太说得意味深长。

    虽说这次来没有接到二丫头,可是, 苏老太太的心情却并不沮丧, 甚至还十分的好, 没有再多说什么就上了马车回府。

    苏老太太心情的转变, 大夫人赵翠芩自然是察觉到了。

    她眉宇有些阴郁,心中有些警惕。

    不行!

    蔡国公府的亲事, 她必须促成了!

    那可是最适合那个死丫头的婚事了!

    大夫人赵翠岑也低头上了马车, 无人看见的眼底满是恶意。

    ……

    苏家的老太太和大夫人赵翠芩再一次在安昌侯府门前铩羽而归却依旧对她念念不忘的事儿, 苏妙卿还不知道。

    她此时人在温泉行宫里,还没有回过神,浑身像散了架似的疼。

    亲们,谁懂啊!

    第二天早上,她和英娘起得早早的,正打算故计重施,背着她的小包包和英娘开溜时,还没出门口就被姨母给逮了个正着,姨母看她周身收拾利索,连包都打好了,居然笑了笑,还说了句:“正好……”

    还没等她明白什么正好时,她就被姨母带走塞进了马车里,晃悠晃悠的来到了这里。

    “表小姐,累了吧?!”

    “奴婢听说这小汤山的温泉水最是能舒筋活络、祛除疲劳了,等一会儿用过饭,您就可以去泡一泡去缓解一下疲乏……”

    青黛看苏妙卿满脸痛苦的扭着腰,不禁莞尔一笑。

    可以泡温泉?!

    苏妙卿眼睛亮了。

    温泉水洗滑凝脂……这么惬意的事情,苏妙卿怎么不想试试呢?

    去!去!去!

    必须得去!

    苏妙卿对泡温泉这件事情充满期待,连去用晚膳时步子都加快了几分。

    她们安昌侯府住在行宫的西所,这里两面临水,是距离皇帝办公的中所最近的位置,不但有满所的青竹,临水处还建了一座高高的戏台。

    行宫的宫女一边为苏妙卿引路,一边细心的介绍着西所的景致。

    因为常年温泉缭绕,行宫的温度比外面要高上许多,离温泉越近的地方甚至还能保持着春天的温度,因此,西所的竹子依旧绿得青翠碧绿,郁郁葱葱,在一片银装素裹中份外招人喜爱。

    “那个戏台,过两天就可以开锣了。”

    “听说是皇上特意为平恩夫人点了三庆班的人来行宫表演呢……”

    前头引路的小宫女可能是许久不见外人了,份外活泼,话格外的多。

    苏妙卿知道这是皇上特意的。

    为的就是告诉其它人,虽然安昌侯府的大小姐退了婚,可是,皇上待平恩夫人和安昌侯府一如既往,别人轻慢不得。

    而平恩夫人之所以会来行宫,是为了孙女谢婉贞。

    婉贞表姐自从退婚后,便一直郁郁寡欢,整日将自己锁在屋子里。

    平恩夫人是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

    否则,以平恩夫人一贯的低调,太后此次都没来温泉行宫,平恩夫人也不会来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苏妙卿心里是偷偷有些羡慕的。

    她在屋里收拾的时间有些久了,等她进膳厅的时候,姨母和表姐谢婉贞已在入坐了,只是平恩夫人没在。

    “老夫人路途劳累,喝了碗奶/子糖粳米粥便先睡了……卿卿快过来坐,咱们吃……这一路上累了吧?”,安昌侯夫人卢蓁一看到苏妙卿便拉着苏妙卿的手坐下,一脸慈爱地看着她。

    “我没事儿……就是坐久了,活动了一下后,便觉得好多了……”

    “表姐,怎么样?”

    苏妙卿先是飞快地回了安昌侯夫人卢蓁的问话,又偷偷抬眼,弱弱地问侯了一下表姐谢婉贞。

    这还是她自那次聚星楼分别后,第一次见到表姐谢婉贞。

    谢婉贞瘦了。

    原本的清丽端庄中平添了几分苍白和憔悴,眉宇间还带有一丝淡淡的怨愁。

    苏妙卿看得心疼不已,越发的坐立难安。

    “我没事儿。”

    表姐谢婉贞将头扭向一边,淡淡地说道。

    母亲说表妹前两天想要回苏府,人都走到一半儿了,是母亲坐车给劫了回来。

    这是母亲告诉她的。

    她还记得当时母亲眼中的沉重。

    她是有些不愿意见表妹的。

    她就像是一只缩在壳子里的蜗牛,觉得只要这样一切就都会和以前一样了,她不是一个被退了婚的女子,不会成为京里闺秀们嘲笑的对象。

    只是看见表妹就会提醒她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知道表妹过得有多不容易。

    表妹当初是差一点儿就死了才来到她们府上的,如果表妹回到她家,就和掉进狼窝里没有什么区别了。

    母亲说如果她再这样不理表妹,表妹愧疚之下,还会离开她们侯府的。

    为了不让表妹回苏家,她就勉为其难的回应一句吧。

    虽然,表姐谢婉贞神情并不怎么热情,可是,苏妙卿已经很高兴了。

    至少,表姐已经和她说话了。

    这是不是代表等时间长了,表姐谢婉贞终是会从心伤中走出来?

    “快别光顾着聊天了,吃饭吃饭!”

    安昌侯夫人卢蓁见两人终于说话了,很是高兴,一迭声地催促着她们快些吃饭。

    她们只有三个人,可是,行宫的菜却摆满了一桌子,各种香味直往苏妙卿的鼻子里钻。

    有小宫女上前为她们先盛了一碗火腿鲜笋汤,火腿嫣红似火,冬笋洁白如玉,汤浓味美,鲜香异常,让人欲罢不能。

    一碗汤下肚后,苏妙卿只觉得额头微微见汗,身上的疲乏之感似乎都得到了一丝缓解。

    喝过汤后,一颗清炖蟹粉狮子头又放在了眼前的碟子里。

    苏妙卿有些吃惊。

    她发现这些布膳的小宫女都好生厉害,不管她眼睛看向哪一道菜,都立刻会有小宫女替她夹过来,什么水晶虾仁、一品豆腐、胭脂鹅脯、鲜蘑菜心、银芽鸡丝……

    看着姨母和表姐都一幅淡定自若的模样,显然是早已经习惯了的。

    可是,苏妙卿却不太习惯,她感觉浑身别扭。

    本来很好吃的饭菜,让别人这么一夹,也感觉不香了。

    “娘亲,我吃饱了,先回去休息了……”

    表姐谢婉贞站起身对安昌侯夫人卢蓁行了个礼,说道。

    “回去吧!”

    “这一路上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安昌侯夫人卢蓁慈爱地说道。

    苏妙卿看了看表姐谢婉贞,很想邀请她一起晚上去泡温泉,可是,看了看表姐谢婉贞厌厌的神情,苏妙卿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把话吞回了肚子。

    待表姐走后,苏妙卿见姨母脸上也隐现疲惫,苏妙卿便也放下了筷子,乖巧道:“姨母,我也吃好了,回去休息去了……”

    “去吧!去吧!”

    “过两天天音阁有戏看,要记得来哦……”

    姨母卢蓁笑眯眯地说道。

    虽然,苏妙卿并不喜欢听戏,不过,姨母都说话了,苏妙卿也只有乖乖点头的分儿。

    ……

    回到住处后,苏妙卿迫不及待的就带着盥洗的东西在小宫女的引领下直奔温泉而去。

    “苏小姐,出了这个游廊,您简直往前走,前面就是温泉汤池了,奴婢和青黛姑娘就在这里侯着,您有什么事儿叫一声便好……”

    提着灯笼走的小宫女很是恭敬地说道。

    “哦……好的。”

    苏妙卿点点头,接过青黛手里的灯笼自行往前走去。

    一边走,一边心里还想着,这样还挺好。

    否则,让她在别人面前宽衣解带的去泡澡,她还挺不好意思的。

    越是向前,苏妙卿就越是感觉到一股股热浪袭来,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硫磺气息,在那飘渺若烟的淡雾之中,她已经隐隐约约看到温泉的影子了。

    太好了!

    温泉,我来了!

    苏妙卿提着裙摆,一溜小跑地来到温泉边,举灯一照──一个俊美的半裸美男赫然映入眼中,朦胧的灯光下那张昳丽的脸美得越发妖异。

    东平王……萧……萧峄?!

    ……

    “啪嗒!”

    苏妙卿手里的灯笼掉了,发出了一声脆响。

    虽然只是一声轻响,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却是那么的刺耳,苏妙卿差点没被吓死,她连忙看向萧峄,唯恐灯笼掉在地上的声音惊扰到眼前这个穷凶极恶的男子,可人就是这样,怕什么就来什么,只见萧峄长眉微皱,睫毛微颤,似是就要醒来……苏妙卿心中一惊,连灯笼都不要了,拔腿就跑。

    “站住!”

    “哗啦”一声水花响动,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声音透着凛冽的寒意,微微有些黯哑。

    是萧峄!

    这是萧峄的声音!

    苏妙卿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忘记他的声音,毕竟那句冷漠无情的“放箭!”,可是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明知身后是个要命的活阎王,傻子才站住呢!

    苏妙卿非但没停,还跑得更快了。

    “站住!”

    “再敢往前跑一步,你就死定了!”

    身后之人阴侧侧的再度开口,声音中似是还夹杂着一丝怒气。

    苏妙卿头皮一麻,终是不敢再跑了。

    她怕她真的再向前一步,就会血溅当场!

    “你是何人?!”

    “转过身来!”

    似是见苏妙卿不跑了,身后那人终于满意了,声音又恢复成了往日懒洋洋的样子,仿佛一杯清冽低醇的美酒,让人有一种沉醉的感觉。

    我是谁?!

    我就是一个倒霉鬼!

    说好的泡温泉呢?!她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跑到萧峄这儿来,还撞到他在泡温泉?!若是知道今晚她泡温泉会遇上萧峄,她说什么也不会出来的。

    那个小宫女指的什么路啊?!

    苏妙卿一点儿也不想和这家伙扯上关系。

    想到家里那盏突然出现的花灯,她就觉得她绝不能让萧峄知道这个冒冒失失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是她。

    “我……我是行宫的洒扫宫女,误入此处,还请东平王见谅!”

    苏妙卿缓慢地转过身,大半个身体都隐藏在了黑暗中,故作胆怯地问道

    “哦?!”

    “你是行宫的洒扫宫女?!”

    “这年头行宫的洒扫宫女都不称‘奴婢’了吗?看样子你的嬷嬷没把你的规矩教好啊……”

    萧峄慢条斯理的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却又带着一丝嘲讽。

    呃……

    苏妙卿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一时慌乱,竟然忘记了宫中的规矩,尊卑有别,连忙找补道:“我……奴……奴婢是刚入行宫的,规矩还没学全,还请东平王见谅!”

    “哦……刚入行宫不久啊……”

    “一个规矩都没学全刚入行宫不久的洒扫小宫女却认得本王……”,东平王萧峄的依旧慢悠悠的说着。

    苏妙卿却听得额头冒汗,心惊胆颤,汗毛直竖,她这慌话说得漏洞百出,破绽连篇,可她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破继续胡诌道,“东平王的大名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就在苏妙卿垂头绞尽脑汁想要解释清楚为什么她一个初入宫的小宫女会识得大名鼎鼎的东平王时,却见那个煞星缓缓道,“算了……”

    算了?!

    这是要放过她的意思?!

    萧峄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苏妙卿长出一口气,如蒙大赦,膝盖微屈,正要说“那奴婢就告退了……”,然后开溜,就听见萧峄淡淡道:“你!过来给我擦背!”

    什么玩意?!

    苏妙卿微屈的膝盖僵在了那里,满脸的不可置信,她觉得自己好像幻听了!

    她……给他擦背?!

    他怎么想的?!

    难道行宫的小宫女们连这种事儿都要做吗?!

    “奴婢的手太过粗糙,又笨手笨脚的,恐会唐突了的王爷……王爷要擦背是吧?!奴婢这就叫浣衣姐姐过来……”

    苏妙卿说完转身又想跑,可是,身子才刚转过去,脚还没等迈开,东平王萧峄便再次叫住了她。

    “不用了!”

    “就你!”

    “快点!”

    东平王萧峄淡淡的说道,声音却是不容拒绝的霸道。

    ~!@#%*……&¥#@@#@%¥……

    苏妙卿背对着萧峄,心中暗暗把萧峄骂了狗血喷头,可是脚下却没出息的转过身,只能慢腾腾地往温泉那边走,欲哭无泪。

    没办法!

    小宫女没人权的。

    她不敢跑,他怕他真的会弄死她。

    擦……就擦一下吧……

    不就是擦一下背吗?!

    上次给他治伤时,她可是连他的肉都给削了。

    苏妙卿提的灯笼早就已经熄灭了,她借着月光摸索着来到萧峄的身后,战战兢兢的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捡起浴巾,一脸戒备的看着萧峄,一副只要一有动静,就会立刻落荒而逃的样子……

    “磨蹭什么呢?”

    “快点!”

    水花响动,东平王萧峄伸出两个胳膊搭在池边,对苏妙卿不耐烦的催促道。

    苏妙卿的手一颤,看着萧峄蜂腰削背,耳根子发烫,心一狠,闭上眼睛就挨了上去……手下的皮肤温度高得烫手,紧绷有力,浓浓的硫磺味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冷梅香熏得她手脚发软,她将头扭向一边胡乱的擦着,只求快点结束。

    “用力!”

    萧峄突然开口哑声道。

    嗯?!

    用力?!

    苏妙卿的动作一顿,手上的力气更大了。

    “再用力!”

    “你没吃饭吗?!”

    苏妙卿有些愤怒了,将头扭过来,愤恨的盯着萧峄的后背,使劲的搓着,誓要将他搓下一层皮来。

    “不够!”

    “再用点劲儿!”

    “你不是洒扫宫女吗?这么点劲儿怎么干得了洒扫的活儿?!”

    还……还不够劲儿?!

    苏妙卿出奇的愤怒了,她使出吃/奶的劲儿一顿猛搓,却郁闷的发现萧峄的后背别说搓下一层皮了,她甚至都没有给人搓红。

    苏妙卿绝望了。

    这人的背是铁做的吗?!

    她都怀疑他这后背,她就是挠上去都不会留下任何一道印子的。

    她搓不动了。

    她的手臂又酸又疼。

    苏妙卿搓背的动作渐渐的越来越慢,最后,不像在擦背,倒像是轻轻抚摸。

    月色朦胧,竹影斑驳。

    萧峄漆黑如墨的长发散在胸前,氤氲雾气让他昳丽的眉眼少了几分讥诮凉薄多了丝春意潋滟,薄唇挺鼻,慵懒绝丽,如一朵靡丽盛开的花独占世间风华,让人移不开眼睛。

    老天爷给了他这么好的皮相,怎么就给了他那么暴虐的性子?!

    苏妙卿在心里腹诽着,手下却突然传来一阵凹凸不平的触感,她垂目看去,却发现她手下正按着一块狰狞丑陋的疤痕。

    而那块疤痕……她认识。

    是她用匕首挖出来的!

    看着这道自己留下的伤疤,苏妙卿的心绪有些复杂。

    她想起了绿梅院中,萧峄浑身浴血拄刀而立的画面了,平恩夫人说当今的小太子是他的亲外甥,也是他姐姐孝仁皇后留给他在世间唯一一个亲人了,为了保护小太子,萧峄深陷权力斗争、皇权更迭的漩涡,若没有雷霆手段,如何降服那些魑魅魍魉。

    如此一来,萧峄的性格会是这样,倒也不难理解。

    “好丑!”

    苏妙卿皱着小巧的鼻梁,暗暗嘀咕。

    怎么不用药祛除?!

    她记得宫里有秘药可以祛除疤痕的,她还用过。虽然很珍贵,可是,以萧峄的身份想要弄来,肯定不难的。

    这样一副丑陋难看的伤疤,出现在这样一副绝美的身躯上,实在是太让人惋惜了,

    “很丑吗?”

    萧峄沙哑着嗓子询问

    苏妙卿瞬间警醒。

    她在做什么?!

    她现在可不是安昌侯府的表小姐,她现在冒充的是行宫的洒扫宫女。

    哪个宫女敢大胆地对东平王萧峄评头论足?!

    现在,连她自己都觉得她可疑了。

    苏妙卿飞快地抽回了手,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东平王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恕罪啊……”

    “也不是不可以……”

    “可你拿什么来赔罪呢?”

    萧峄勾唇微笑,声音暗哑。

    赔罪?!

    拿什么赔罪?!

    一般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厉声喝斥她速速离开吗?怎么还让她赔罪?!她一个洒扫宫女能有什么可以用来赔罪的?!

    苏妙卿傻在了当场,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可这时,萧峄却突然转身,溅起的水花扑到了苏妙卿的脸上,苏妙卿心中一抖,心里想着他好好的怎么转过来了,朦胧的月色让她看不清萧峄的脸,可是,萧峄的身上却散发出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她下意识的想跑,可是,萧峄白皙的手指已经勾起她下巴,没有任何预兆的吻了下来……

    吻得极深,唇舌交缠。

    这……这就是赔罪吗?!

    苏妙卿茫然的睁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冰凉的唇瓣带来苏苏麻麻的战栗,萧峄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几乎要将她嵌入怀中,生吞活剥,才让苏妙卿清醒过来。

    萧峄竟然亲了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儿,苏妙卿简直魂飞天外,她猛地一把将萧峄推开,满脸酡红,羞愤至极地给了他一记耳光后,立刻逃之夭夭。

    萧峄的脸被打得一歪,却没有动,只是盯着那抹仓皇而逃的倩影,有如暗夜伏兽,墨黑深沉的桃花眼充满欲妄,亮得惊心!

    ……

    第40章

    安昌侯夫人卢蓁发现来温泉行宫一趟, 自己的女儿谢婉贞不肯出门,整日闷在房间里就算了,现在连外甥女苏妙卿也开始闭门不出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觉得, 前几天两个人虽在一起吃过饭,可是, 关系还是有些冷淡, 所以, 她得想个办法让两个人重归于好。

    平恩夫人是个戏迷,谢婉贞孝顺, 平日里都会陪同平恩夫人去看戏,久而久之, 也算是半个戏迷了。

    这一次, 皇上特意为平恩夫人请了三庆班的人进了温泉行宫。

    三庆班的戏好, 这在整个大邺都是出了名的。

    这次进温泉行宫献戏,三庆班除了准备了三庆班的招牌戏《玉茗堂四梦》外,还特别安排了一出新戏《浣沙记》,讲述了范蠡、西施、夫差三人的爱恨情仇和家国天下。

    谢婉贞是三庆班的戏迷, 再加上这次三庆班又特意编排了新戏, 讲的也是她爱看的故事,她犹豫了几日, 终于答应出门看戏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见女儿终于肯出门见人了, 极是高兴, 又连忙来到苏妙卿那里对苏妙卿说谢婉贞总算肯出房门了, 但怕她被别人欺负,所以, 想让苏妙卿陪同在侧。

    苏妙卿这些日子闷在房间里不出来的原因很简单, 就是因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儿。

    当时, 她慌不择路的跑了回来,那幅惊慌的样子吓了青黛一跳,苏妙卿随口说见到了蛇,才吓成这个样子的,天色又黑,青黛并没有注意到苏妙卿的异常,便信以为真。

    回到房中后,苏妙卿才想起当时她跑得太急了,手上的灯笼和盥洗之物全丢在了当场,当时吓得脸就白了。

    灯笼倒还好,那都是行宫给配制的。

    倒是那盥洗的小箱子乃是安昌侯府之物,上面有安昌侯府的字样。

    她灯笼掉了之后,拎着箱子就跑,可是,没跑几步就被东平侯萧峄给叫住了,审了她半天,还把她真的当成了小宫女,让她给他擦背。

    她无奈之下,将那个小箱子放在了路边的草丛中。

    想去找,又不敢。

    不去找,又怕东西落入萧峄之手,发现她的身份。

    正在纠结得不知如何是好时,她的东西被行宫的一个小宫女还回来了,说是无意间捡到,发现上面有安昌侯府的字样,便给还了回来。

    东西前后脚的送回,苏妙卿这才放下心来。

    一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苏妙卿就忍不住面红耳赤,心惊胆颤。

    她一连躲在屋里好几天,既没来找她的人,也没有要找某个宫女的消息,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姨母叫她去陪表姐看戏,她能说什么呢?

    如果可以,她真想在房间里呆到离行宫的那一天,可是,若真让表姐一个人去看戏,苏妙卿还真有点不放心。

    这次温泉行宫之行,可不只来了她们安昌侯府一家,各位皇子带着家眷,还有朝中的一些重臣带着家眷也都来了。

    无奈之下,苏妙卿也只能硬着头皮陪着一起看戏来了。

    戏台上,范蠡、西施正在上演难舍难别的分离,苏妙卿的注意力却不在戏台上,她一直在看着其它座位,发现好戏已经开锣半天了,可是,依旧不见东平侯萧峄的身影,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应该不知道那晚上的人就是她吧?!

    知道?!

    还是不知道?!

    东平王萧峄为什么会突然强吻一个洒扫宫女呢?!并未听闻东平侯好女色的传闻啊!

    喝酒了?!

    还是中药了?!

    不过,那天晚上她也没闻到他身上有什么酒味,难道是被下/药了?!

    苏妙卿正胡思乱想,忽然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袖,她转头看去,却见表姐谢婉贞微红着眼,对她不好意思地祈求道:“表妹……陪我去外面走走吧……”

    苏妙卿看了眼台上哭得肝肠寸段、生死离别的两人,又看了眼表姐谢婉贞红肿的眼眶,不禁有些莞尔。

    表姐谢婉贞就喜欢看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可偏偏又长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柔软心肠,只见得故事里的喜,半点儿见不得悲,看话本子的时候就跳页,现在这是要跳戏了。

    看出来了,表姐这是实在坐不住了,都顾不上她俩儿的那点不快了。

    “好的,表姐。”

    “正好我也坐得累了,想出去走走了……”

    苏妙卿看破不说破,只是笑笑说道。

    走出回音阁,一股荷花清香扑鼻而来。

    在这个冬日的季节,还能有荷花盛开,就只有在这温泉行宫了。

    她们安昌侯府所住的西所,除了有这可以听戏的回香阁外,还有一片很大的荷花池,池里引入了温泉水,所以,即使在冬日里,池里的荷花也会盛放,可以说是去温泉行宫必不可赏的一道风景。

    苏妙卿见谢婉贞走的正是去荷花池的方向。

    一路上,谢婉贞似是有些不知道与她说什么,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是纠结着在前面走。

    谢婉贞不说,苏妙卿也不催她,只是静静地跟在后面陪着她。

    一直闷头走在前面的谢婉贞似是再也忍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猛地转回身,红肿着眼眶,刚要开口说什么,忽听得一道尖细的嗓音从岔路里传出来,“哟,这不是被退了亲的安昌侯府的大小姐吗?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闲逛?!啧啧啧……这脸皮可真够厚的!我若是被人退了亲,哪还有脸出门啊……”

    张口一句“退亲”,闭口一句“没脸”,让谢婉贞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雪。

    苏妙卿连忙走上前去,一把抓住谢婉贞有些冰凉的手,满眼歉意,红唇轻启,“表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谢婉贞傻傻地望着苏妙卿,不知道苏妙卿何意,却见苏妙卿叹了口气,看着岔路口的方向,眨了眨眼意有所指的说道:“刚才我抬脚的时候,让一个臭虫给跑了出来,嘴巴臭又喜胡言乱语,熏到表姐了吧?!真是对不住了……”

    谢婉贞本来心里很难受,可是,苏妙卿这种诙谐隐晦的骂人方式,她还是第一次见,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眉宇间的忧郁也淡了不少。

    “你说谁是臭虫呢?!”

    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一名粉裙女子从岔路中冲了出来。

    只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手腕子上金光闪闪,人还未到近前,身上的浓郁的香气便已先至,苏妙卿闻出来了这是京里最流行的花间露,是取多种香花制成的,这种香本是甜而不腻的,可是,眼前这人也不知洒了多少,香得让苏妙卿头晕。

    只见这个粉衣女子站在苏妙卿姐妹身前,对着两人怒目而视。

    这个粉衣女子,苏妙卿不认识,但是,谢婉贞认识。

    这是穆明轩的二房堂姐穆瑶。

    据说他的怕个堂姐已经被五皇子纳为妾了。

    对!

    就是妾!

    还是最低级的,入了五皇子府多年,至今连个正经名份都没有。

    当时,安昌侯夫人卢蓁便觉得二房行事荒唐,可是,想一想安昌侯府的爷儿们行事更荒唐,且毕竟是隔房的事儿,便将心中的不快压了下去。

    却没想到今天在这儿遇到了她,想必是跟着五皇子来的。

    真是晦气!

    早知道她就不出来透气了。

    不过,谢婉贞不知道的是穆瑶之所以要找谢婉贞的麻烦,起因还是那场退婚。

    虽然,两府是干脆利落的退了婚,可是,满京城其它勋贵们也不是傻的,这两府是发生了什么龌蹉事儿,竟让皇上下旨让两府退了婚?!

    庐江侯府的老太太本意是先缓上个一、两年,待人们把这件事儿淡忘了,再考虑穆明轩的婚事,可是,奈不住有个不省心的儿媳,偏不信邪的试着向她看好的两家透露了有意结亲的意思,结果,原本还有些意动的两家,回去没几天,便拒了庐江侯夫人谢宜岚结亲的意思,甚至不让谢宜岚登门了。

    人家可不像安昌侯府那么厚道,被谢宜岚算计自家女儿嫁过去守活寡当后妈,直接在外面就把谢宜岚骂了狗血喷头。

    庐江侯府的事儿,就这么被流传了出来,穆明轩的名声一落千丈。

    庐江侯府的老夫人被气得一病不起。

    庐江侯爷在家直嚷嚷着要休妻。

    事情闹得阖府不得安宁,穆瑶因为这事儿也没少受府里姬妾们的嘲笑,现在,看到了使作俑者的谢婉贞,如何能不恨?!自然是忍不住开口就嘲讽起来。

    苏妙卿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打扮得十分艳俗的粉衣女子,扭头似是很奇怪地对着谢婉贞说道:“有人捡金,有人捡银……表姐,你看,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捡骂呢?”

    “扑哧~”

    四周几道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谢婉贞也乐了。

    她从来不知道她这个沉默寡言的小表妹其实这么能怼!

    “笑什么笑?!”

    “有什么好笑的?!”

    粉衣女子顿时面红耳赤,不禁冲着四周大声喝道。

    “放肆!”

    “你是在指责本公主不该笑吗?”

    一道娇叱之声响起,从另一边的岔路上缓缓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宫装少女,长得玲珑娇俏,气质华贵,还带着一丝刁蛮,虽然岁数不大,却极有气势。

    “拜见永嘉公主。”

    谢婉贞一见来人,连忙用手拽了拽了苏妙卿的袖子,示意她和自己一同行礼。

    听到来人是公主,苏妙卿就知道自己的膝盖又得遭罪了。

    真是不愿意在她们这个圈子里玩,动不动就要行礼。

    苏妙卿在李女师的魔鬼教导下,各种礼仪已经相当拿得出手了,一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与表姐谢婉贞竟一般无二,再加上苏妙卿那张绝美的脸蛋,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对不起,妾身不是在说您……”

    穆瑶一见她得罪的居然是永嘉公主李福莞,吓得双腿发软,满脸的惊慌失措。

    永嘉公主可是嫡公主,是成武帝最宠爱的公主,满皇室的公主加起来也比不上她一根头发丝,因皇后早亡,将她养在了现在协理六宫的宁妃膝下。

    “出言不逊,言词粗鄙,还对本公主不敬,罚你回去将《女四书》抄十遍!”,永嘉公主冷哼一声说道。

    穆瑶身子一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是。”

    若是府里的那些人知道她被罚了抄书,这脸还往哪搁?!

    自己怎么那么倒霉,居然犯到了永嘉公主的手里。

    不对!

    这一切的错,都是那个牙尖嘴利女人的错!

    若不是她几次三番,明里暗里的骂她,她也不会恼羞成怒的乱骂人。

    想到这儿,穆瑶看向苏妙卿的目光,就充满了怨毒的恨意。

    ……

    对于穆瑶有如实质的怨毒目光,苏妙卿才不怕呢,甚至还能给穆瑶一个甜甜的微笑。

    主打的就是一个气死人不偿命!

    《女四书》一共有三万多字,要是抄写十次,三十万字呢……抄不死你!

    叫你嘴欠!

    苏妙卿心里幸灾乐祸。

    至于,为什么苏妙卿知道《女四书》抄十遍要有三十多万字?

    别问!

    问就是抄过!

    往日都是她抄书以万字打底,现在,看到别人也要抄上几十万字的书,苏妙卿心里这个美呀。

    能不美吗?

    她抄书还有积分可拿,可以用来兑换系统里的好东西,可这个穆瑶可是什么都得不到,白抄!

    也许是苏妙卿幸灾乐祸的眼神太招人恨了,突然,一道娇滴滴的嗓音响起,“六皇姐,犯错的是两个人,你为何只罚一人呢?”

    说话之人,正是八公主李晴风。

    八公主李晴风是在宫中的尊贵仅次于永嘉公主,她现在虽然还没有及笄亦没有封号,可是,宫里人却都不敢小看她,因为她是三皇子的胞妹,又是从小被抱到太后宫中养大的。

    她尚未及笄,还没正式册封,待日后长大了,有太后在,还能少得了她一个封号吗?!

    八公主李晴风的话将众人的目光都引到了苏妙卿的身上,一时间,苏妙卿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苏妙卿神色淡定,谢婉贞却显得有些忐忑。

    八公主李晴风?!

    她怎么也在!

    这个养在太后宫中的李晴风每次见到她都要找她的麻烦,不过,她好歹也是平恩夫人的亲孙女,李晴风就是看不顺眼她,也不敢太过份。

    现在,她又盯上了表妹,这可怎么办?!

    李晴风不敢收拾她,可不代表她不敢收拾表妹啊!

    她连忙低声在苏妙卿耳边飞快地说出了李晴风的来历,想让苏妙卿有个心理准备,谨慎行事,小心应对。

    苏妙卿见眼看着风波就要过去了,结果一个八公主就把矛头对准了她,原本她还奇怪这个李晴风为何要针对她,听到表姐说这是养在太后宫中的,她心里就明白了。

    当今太后是皇上的养母,两人之间也就是个面子情,真正被皇上当太后般孝敬的是她姨母的婆婆平恩夫人。

    一明一暗两太后。

    当今太后能看安昌侯府的人顺眼才怪了。

    所以,现在八公主李晴风这是在借题发作她。

    “你怎么说?”

    永嘉公主没有立即说罚,也没有说不罚,只是看着苏妙卿娇声道。

    永嘉公主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儿。

    眼前这个少女长得很漂亮,眼神也干净,她喜欢。

    八公主李晴风没想到永嘉公主竟然没有立即罚苏妙,怎么不罚呢?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心里忿忿,于是不错眼的盯着苏妙卿,只待苏妙卿有所为难推脱,就治她大不敬之罪。

    她对付不了安昌侯府的大小姐,对付不了一个外八路的表小姐?

    这次温泉行宫之行,皇上竟然没有邀请太后来,反倒是把那个下人出身的奶妈子带上了,这简直就是在给太后娘娘难堪!

    气得太后娘娘杯子都摔了几个。

    在场的其它人也都很好奇,这个漂亮的小丫头,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会是愤慨?委屈?不满?

    毕竟,那可是《女四书》,抄上十遍,那这一年都别想出门了。

    这太可怕了!

    结果,谁都没想到,安昌侯府那位伶牙俐齿的表小姐却十分干脆,一脸淡然地说道:“惊扰到了公主殿下,不管怎么说,都是小女的不是。”

    “小女认罚!”

    她刚才那番说辞,虽没有指名道姓,可是,在场的人也不傻,都知道她其实就是在指桑骂槐的说穆瑶呢,她再狡辩也没意思。

    再说,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等着揪她错的八公主李晴风呢。

    多说多错!

    不就是抄书吗?!

    她现在最不怕的就是抄书了!

    放马过来便是!

    “卿卿……你真抄啊?!这得抄到什么时候去?”,苏妙卿没觉得怎么样,谢婉贞先急了,一急之下,也顾不得她们还在闹别扭,脱口而出的就是她们之前亲密的称呼。

    在场的女孩子们也没想到苏妙卿居然这么硬气,说抄就抄,脸上没有半点为难之色,光是这份淡定从容的气度就比那个穆瑶强出不知多少。

    苏妙卿拍了拍谢婉贞的胳膊,示意她没事儿,都是小意思。

    可是,谢婉贞却不那么想,她难过的咬着下唇,心里明白如果不是为了给她出头,表妹根本不会得罪穆瑶,更不会被八公主盯上。

    八公主李晴风看到苏妙卿毫不犹豫的接受了惩罚,没能借题发作的她,心里很是不甘心,她对苏妙卿冷笑道:“不要想着让人替你写,也不要想着用你之前写的东西来糊弄人,会有宫里人看着你写……”

    这恶意够大的!

    苏妙卿挑了挑眉毛,面上却是丝毫不动,轻声道:“这是应该的。”

    八公主李晴风不禁气结,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见永嘉公主先不乐意地开口了,“八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是罚了她们抄书,可没打算派人……要派人你自派去,可别扯上我。”

    永嘉公主顶不喜欢她这个八妹李晴风。

    虽然人比她小上两岁,可是,这浑身都是心眼子,她都在她手上吃了好几亏了,她宁妃娘娘提醒她不要和她一起玩,奈何这个李晴风就像个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开。

    这不,差一点又让她坑了。

    这个小姑娘可是安昌侯府的表小姐,如今就住在安昌侯府里,别以为她不知道。

    派人去安昌侯府看着她抄书?!

    那不是打平恩夫人的脸吗?!

    父皇可是十分敬重平恩夫人的。

    八公主李晴风刚要说的话全被永嘉公主给噎了回去,听到永嘉公主不肯往安昌侯府派人,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尴尬,讪讪地说道:“六姐,别生气。”

    “我就是随口一说,开玩笑的。”

    随口一说,又是随口一说。

    永嘉公主对这句话很是厌恶。

    八公主李晴风轻飘飘的一句话,得罪人的事儿都让她做了。

    “身为公主,怎能信口胡说?罚你将《女论语》抄一遍!”,永嘉公主气哼哼地说道。

    八公主李晴风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血来,恨得将小指指甲都掰折了,可是,又不得不强笑着屈膝应是。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苏妙卿!

    八公主李晴风看苏妙卿的眼神都不对了,充满了怨恨。

    苏妙卿见八公主李晴风也被永嘉公主罚抄书了,心中对永嘉公主的印象瞬间大好。

    穆瑶一看八公主李晴风也受到了惩罚,顿时急了。

    她很清楚李晴风这位八公主的性子,她没整到人,还吃了个闷亏,一会儿一定会发作她的。

    她在五皇子府并不受宠,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还只是一个没名份的侍妾了。

    八公主点名要五皇子将她带来,目的就是用她来对付安昌侯府的人。

    现在,事情办砸了,她一会儿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公主,我要与她打赌,就比抄《女四书》……”

    “谁抄又快又好,谁就算赢!”

    “赌注就是输的那方替赢的那方将她的那十遍《女四书》给抄了!”

    穆瑶最开始说的时候还结结巴巴,最后却是越说越顺,尤其是看到八公主李明风眉宇间的怒意少了几分时,她又变得激动起来。

    对呀!

    她怎么才想到这么好的办法!

    谢婉贞身边那个叫苏妙卿的,底细早就被她们查清楚了。

    不过就是个四品官儿家的女儿,从小活在继母手中,琴棋书画、针黹女红、读书习字啥啥不会,就是个草包美人儿。

    虽说,入了安昌侯府后去了学堂,跟着李女师学习,可那才学了多久?满打满算不过三个月吧?!怕是连字都没认全吧?!

    更别提写字了。

    她赢定了!

    “那个牙尖嘴利的,有没有胆子跟我打个赌?!”

    穆瑶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看向苏妙卿。

    她真是太聪明了!

    竟然能想到这样一个好办法!

    那个草包美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她一定要让她抄得哭爹喊娘!

    比抄书,她一定输的!

    现在,就怕那个草包美人儿知道自己必输无疑,所以,根本不和她比,宁肯自己也抄上十遍《女四书》,也要拉着她一起两败俱伤。

    不过,她若是拒绝了,那丢的自然是安昌侯府的脸面,她对八公主李晴风也算有所交待了。

    其他贵女虽然不认识苏妙卿,但也从穆瑶的侍女口中得知,知道了苏妙卿出身不高,不学无术,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美人儿。

    一些贵女们看向苏妙卿的眼神就有些变了,眼底带了一丝轻视和鄙夷。

    美人儿让人忌惮,草包美人儿除外!

    八公主李晴风嘴角微勾,笑得不怀好意。

    而永嘉公主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在一旁看热闹看得很欢乐。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苏妙卿不敢接受挑战,安昌侯府一定会丢面子的时候,却见苏妙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道:“好啊!”

    “我们就赌这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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