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秦钰气得胸口起伏, 声线都在颤抖,到现在他还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
他看向被纪眠挡在身后, 好似柔弱非常,但此刻却微勾唇角的男人, 像是被人迎头棒喝, 脑中嗡嗡作响,一字一顿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你故意不反抗?对不对?”
纪眠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呀?”
秦钰像是反刍着刚才的经过:“厉沉舟, 我刚才说错话了。”
“我小看你了。该小心的人,应该是纪眠。”他咬牙切齿, 一字一顿,“该小心的人,应该是我们,你竟如此卑鄙……”
“你不道歉就算了!”纪眠听着这话在耳朵里要多不舒服有多不舒服,闻言瞪着秦钰,没好气道,“你怎么还骂人呢?”
秦钰气极反笑:“小眠,你是装的还是真的, 你看不出他是故意的?你看不出来他根本一点事没有?”
纪眠愣了一下, 下意识地扭头看厉沉舟, 男人锋利的侧脸略显苍白, 唇边的笑意不知不觉地褪了个干净,目光平静, 眼眸深深, 如一谭静谧的湖水。
纪眠有些无语。
他皱着眉,脾气真上来了:“……你是不是以为这是演电视剧, 他有超能力啊?能预知我什么时候来,然后专门演给我看?你自己想想这荒不荒谬。”
纪眠平时吵架嘴笨的很,但是对于这种不胡搅蛮缠,又不骂脏话的对象来说,战斗力buibuibui提升,说完,又添了一句:“你这人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秦钰血压高到差点要自掐人中才能站稳。
厉沉舟是没有超能力,可是他眼神好啊!!
他眼神好,他还演技好,他还不要脸,他还豁得出去啊!
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秦钰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死死盯着纪眠,纪眠被他看的一个哆嗦,下意识有些怂怂地往厉沉舟身后缩。
但最终,秦钰也没再说什么,恨恨地瞪着他俩,转过身大步流星的下楼了。
“什么嘛。”纪眠小声嘟囔着,“说不过,也不道歉。”
他说完,连忙看了看厉沉舟,刚才他是冲动了,现在仔细想想,即使他不来,即使厉沉舟是个病号,秦钰也在这里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毕竟厉沉舟背靠利士,现在秦纪两家还未强强联合,跟刚开始打boss的小鸡仔似的,如果秦钰激动伤了厉沉舟,以厉沉舟的手段,根本不用自己出头,就能让秦家吃到教训。
可是……他刚才就是突然有点生气了。
可能是对病号特有的怜爱吧。
他眼巴巴地看着厉沉舟:“你没事吧?他刚才真动你了?头晕不晕,不如我们回家吧?”
厉沉舟睫毛半垂着,遮住了狭长的眼尾,减弱了攻击性,就这样看着他:“不晕。”
看不清神色,却能隐隐感觉到,心情不错。
纪眠有些搞不明白,有些无措地挠了挠头,才问:“我刚才……对秦钰那样说,有关系吗?”
厉沉舟语气温和:“没关系。眠眠想怎么说,都可以。”
这莫名的底气。
纪眠垂着眼睛,就听厉沉舟的声音轻飘飘的落下,像是含着笑:“毕竟,眠眠那样……是为了保护我。”
保护。
好奇怪的感觉,强大如厉沉舟这样的人,也需要他的保护吗?可是……他刚才确实做了保护这种举动。
厉沉舟握住他的手,将他拉近一些,声音低沉而温和,却有点不一样的感觉:“……谢谢眠眠。”
像是塞壬海妖一般,低哑惑人。
纪眠脸上蓦地一烫,奇奇怪怪的,又有些高兴。
嗯……自己好像也不是什么用处都没有嘛。
他有些腼腆,抬眸,眼睛亮晶晶的:“不客气。”
…
他们没有待到订婚宴结束。
考虑到厉沉舟的身体情况,再加上秦钰不太稳定的精神状态,商量了一下就提前回了家。
厉沉舟身体不舒服,便居家办公,吃过晚饭后,纪眠正吃着张伯倾情制作的碳烤小饼干,愉快的看电视。
手机响了两声,是个电话,纪眠拿过来看了眼,备注显示着【王秘书】
厉沉舟正坐在离他不到两米的位置看电脑,纪眠心里一紧,穿上拖鞋,嘴里说着:“我要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别的吃的~”
然后脚底抹油,逃得飞快。
来到厨房,找了个隐蔽的位置,他看着窗外,接通,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眠,是我。”
“嗯。”纪眠应了一声,“王秘书,怎么了?”
“哦,也没什么。”王秘书在电话那头犹豫了半晌,“我这不是月底了,给手下的人催催进度吗,不止是催你,还催别人了。”
按照往常,王秘书催人定不会如此和蔼可亲,但纪眠多了层身份,业务又是实打实的好,升职加薪全靠他,摇钱树,那可不得供着。
纪眠心说我要是能回公司,我还用你催吗。
撇撇嘴,但语气却是打工人特有的礼貌:“当然了王秘书,只是我最近几天感冒了,没去公司,才耽搁下来……”
王秘书:“感冒了?哎呦,那吃药了吗?当然,我也能理解,就是,你知道吧,其实我也只是个传话筒,老爷子这边……”
“我知道的,王秘书。”纪眠看着窗外,不走心地瞎扯,“我肯定会努力的,我知道你也不容易,等我病好了,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消息。”
一通彩虹屁卖惨下来,王秘书才挂了电话,纪眠忧愁地叹了口气,他能不想去上班吗?怎么,考不上北大清华是因为不想吗?那肯定是因为上不去……
“眠眠。”
思绪戛然而止。
纪眠全身僵直,下意识转过身,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厉沉舟,手心一瞬间浸出冷汗,心脏像是忽然骤停了一秒。
他有些不知所措,声音里带着点颤:“你……你是什么时候……”
厉沉舟站在厨房门口,身材颀长,背着光,轮廓深邃英俊,黑暗像是给他的五官抹了一层阴影,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只是声音很平静:“没听见我来,吓到你了?”
纪眠一时间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的心脏像是要从单薄的胸腔中跳出,撞得他肋骨都疼,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慢慢说:“嗯……”
厉沉舟上前一步,离开了那一小片阴影,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怎么都出汗了,吓成这样?”
纪眠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厉沉舟表现的很平静,一定没听到多少,说不定是刚来的,自己表现的太过刻意,反而觉得可疑。
他像是忽然松了一口气,任凭厉沉舟单手托着自己的脸,微微向前一点,像是团麻薯,轻轻软到厉沉舟的手心,白着张小脸,说:“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厉沉舟便把他揽住了,很轻松地盖住他,拍了拍他的背,顺从地说:“是我的错,不知道眠眠胆子这么小。”
纪眠脸上一热,这下放松了,有点不满,抬头瞪了厉沉舟一眼:“……那你来找我干嘛?”
厉沉舟停顿两秒,神态自若地说:“9点多了,要洗漱洗漱睡觉了。”
纪眠拉长声音:“我的电视剧还没看完呢……”
“明天再看。”厉沉舟拉着他的手腕,“今天要睡觉了。”
纪眠跟着他的脚步,只得点头,美滋滋地想着明天早晨跑完步再看,却没想到,第二天醒来,陆何就来到了家中。
陆何简单地检测了一些东西,又问了一些问题,不再与纪眠大眼瞪小眼,淡淡说:“两个星期坚持的效果不错,以后可以减少一些运动量,但也不要直接懈怠下来,保证充足的户外活动时间。”
纪眠眨巴眨巴眼,礼貌地送走了陆何,看着一边喝咖啡的厉沉舟,突然转过弯来:“……陆医生的意思……是不是我可以不用再每天跑步了?”
厉沉舟挑起眉梢:“嗯。”
纪眠眼睛一亮:“那我是不是也不用每天晚上10睡觉了!”
厉沉舟思考片刻:“还是要早些睡觉。”
纪眠嘴角微微往下一撇,眼珠转动,又问:“那是不是……我能随便出去玩了?”
“是。”厉沉舟看向他,“你也可以去公司了。”
纪眠一愣,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冲昏了头脑。
睡了一觉,他的好运buff又上线了?
纪眠开心地装都装不了,掐了掐掌心,矜持的咳嗽了一声:“那……我今天是不是能和你一起去公司?”
厉沉舟轻轻颔首,看着他微微上翘的眼尾,像是只小狐狸,唇边也不自觉地轻轻扬起:“去叫小马吧。”
耶斯!
纪眠悄悄在桌下握拳,笑眼弯弯,欢天喜地地去喊小马了。
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想要打工的意愿。
坐上车后,纪眠才有了一种马上就要上班的实感。
但此上班非彼上班,他现在简直快乐到要开花啦。
他强忍着开心的感觉,坚持保持着自己的人设。
冷静,冷静。
上个班这么开心,别人看出来了多奇怪。
小马从后视镜里看他,忍不住乐呵呵地问:“夫人要来公司,这么开心呀?”
“啊……”纪眠很矜持地摸了摸脸蛋,“这么明显吗?”
“是啊。”小马说,“您看起来像是要开心死了。”
纪眠:“………”
好叭。
装了等于没装。
来到利士,推开办公室门,虽然许多天没来,但依然被打扫的非常干净。纪眠先是拥抱了一下自己亲亲爱爱的电脑椅。然后又偷摸把桌上的杯子拿下来,换上自己的小兔子水杯。
嘿嘿。
还是这个可爱。
就是喜欢可爱一点的东西怎么啦。
他抱着兔子水杯去水房清洗了一下,回到工位,把自己应该做的工作做好了。
好多天没干,效率变得很低,差一点就忘了要怎么做了。
纪眠拿出之前自己记的笔记,翻了翻,才找回一点记忆。
果然,人还是不能懈怠。
等他整理完文件,嗓子一阵发痒,天气转冷,公司都开暖气了,空气干燥得要命,他拿起一旁的兔子水杯去接水,喝了一口就往回头走,又被忽然叫住。
“纪眠。”
熟悉的音色,纪眠扭头,笑了笑:“李秘书,怎么了?”
李茹走到他面前,一脸歉意:“我现在有些忙,你能帮我送份资料给厉总吗?”
“当然。”纪眠愉快地点点头,“你先去忙吧,交给我就可以啦。”
李茹歉意地朝他笑了笑,将资料递给他,转身下了楼,纪眠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拿着资料,好奇地低头看了看。
上边写了几个大字:XX基地打造。
嗯?
这是什么?
纪眠盯着这几个字,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这里人来人往,连忙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他放下杯子,视线落在这一叠资料上。
基地?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串联在一起,纪眠皱了皱眉,内心像是在拉扯着,纠结一会儿,最后也没有翻看,转而走到总裁办公室,礼貌地敲了敲门。
一声欢快的“进”从门缝里传来。
纪眠推门而入,发现楚望钦也在。
“哎呀。”楚望钦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嫂子早上好呀~”
纪眠朝他点了点头:“早上好。”然后将资料递到厉沉舟面前,“李秘书让我送来的。”
厉沉舟神色如常,只道:“嗯,我知道了。”
纪眠明白他忙,识相地退了出去。
门被轻轻关上。
楚望钦吹了声口哨,看向厉沉舟:“呦。真是奇了,嫂子怎么来上班了?”
闻言,厉沉舟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像是懒得回答。
楚望钦挑了下眉:“怎么,不是不准备再用嫂子了吗,难不成纪老狐狸那边又有新的动静了?让你改变主意了?”
他说这话其实是有些阴阳怪气的。
作为厉沉舟的好朋友,也是从小到大的合作伙伴,他知道厉沉舟心思缜密,更知道厉沉舟本质是个怎样的人,真想要利用耍狠,还能有别人什么机会?他自己就能把对面耍得团团转。
上次他们用纪眠直接反将纪家一军,诱导纪家出价竞争一代芯片,背后却与高氏姐妹达成合作,提供独家技术支持,用利士的技术与高氏合作,推出二代,让纪家赔了个底朝天,但不管计划怎样精密,如果不是靠纪眠这个棋子,纪家也不会如此蠢笨的轻易相信。
但计划完成后,厉沉舟却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愉快,后续更是没有再让纪眠出现在公司,他左右琢磨都不对,后来才想明白一点。
——八成是厉沉舟自己不想了,不想再用小嫂子,不想让纪眠牵扯进来,才会这样。
他早就看出来一点苗头了,看出来厉沉舟的反常,和对纪眠的不同。
但他现在其实也说不准,厉沉舟对纪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情。
是逗猫逗狗随便宠一宠,还是真想认真,铁树开花。
而且,现在厉沉舟又一改之前的做法,又把纪眠扯了进来。
不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真是不懂。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厉沉舟,后者则平静地与他对视。
厉沉舟抬眼,狭长的眼尾锋利冷淡:“你想说什么?”
楚望钦笑了笑:“我能说什么,我顶多算是利士的合伙人呢,你是老大,当然是你说了算。”
厉沉舟眼前像是闪过一瞬青年水红的眼尾。
掐了掐眉心,神态却是冷静的:“我自有我的打算。”
“……行吧。”楚望钦心下撇嘴,一句你别玩脱了,就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到底没有说出口。
…
纪眠捏着手机,坐在电脑椅上,有些微微出神。
自从送完资料,已经过了小半个小时,他就窝在这里,时而拿手机,时而叹气,异常纠结。
在厉沉舟身边呆久了,他现在都能推测出来,刚才送的那叠资料,肯定是利士的下一步打算。
他得到消息了。
但是……
上次厉沉舟确确实实摆了纪家一道,纪家着急上火,攒足了劲想要反咬利士一口,经历了上次的教训,纪家现在肯定会更加警惕,对自己的信任也会下降,这次厉沉舟还能反将一军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非常不愿意让厉沉舟输掉的感觉。
可他现在又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有什么理由去想这些呢?
轻轻叹了口气,他把手机放下了,纠结地皱着眉,正准备喝一口水,忽然,楼下传来异常响亮的喧闹声。
他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扒着窗户往下看,但又看不出什么,八卦的心思上来,连忙推开门往外走。
步子太急,碰巧与厉沉舟撞上。
纪眠见到是他,连忙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厉沉舟握着他的肩膀将他摆正了:“保安打电话过来,楼下有人闹事。”
简单的一句话,纪眠皱了皱眉,跟着他坐上电梯:“楼下有人闹事?闹什么?闹事你还要下去吗?'”
厉沉舟口吻冷静:“说是‘安睡’产品有问题。”
“安睡”。利士旗下推出的一款产品,可以促进睡眠,缓解疲劳,让人快速入睡,可以植入体内,面向需要长期服用褪黑素人群,更多用于上班族和学生党。
纪眠听说过这个东西,电梯“叮——”了一声,缓缓打开,一阵刺耳的爆喝砸在耳边。
“我要见你们的老板!!”
“不见你们老板这事儿别想完!!”
“厉沉舟是吧?黑心老板!!吃着人血馒头爬上来,你怎么不怕遭报应啊!!”
“我家马上高考的孩子用了利士之前的几款安睡手环,产生了非常严重的反应!!记忆力和智商严重下降!产生幻觉,现在还躺在医院接受治疗呢!”
“不给个说法我们就一直在这里!”
一楼大厅一片混乱,十几个穿着打扮朴素的中年男女正与保安相互推搡,吐沫横飞,凶狠恶煞,如果没有保安拦着,像是要冲上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纪眠吓得一跳,厉沉舟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呆在原地,自己却已经上前。
那些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厉沉舟出来了!”,几个人立刻调转方向,准备冲来,却被保安拼命拦住。
厉沉舟口吻冷静:“你们说安睡出了问题,有什么证据?还是医院出了报告?如果有,我帮你们提供免费律师告我,怎么样?”
他语调沉沉,带着长居高位的从容不迫,莫名让人群静了一秒,带头闹事的寸头却冷笑一声:“别给我们提什么证不证据!真有证据你会提供律师?我们小老百姓可玩不起你们这种大总裁!呸!我们就是要个说法,不然明天就等着记者采访,股市暴跌吧!”
像是冷水入油,他身后的人立刻吵嚷起来:“对!我们就是要说法!”
“利士的产品用了要死人!我们要说法!”
这群人来的蹊跷,连纪眠都觉出不对,他谨慎地往后退了退,却不想被一人眼尖的认出:“那个穿着西装!肯定也是利士的高层!!”
一石激起千层浪,纪眠还没反应过来,便有一人情绪激动地钻过保安,朝他冲了过来,来不及躲闪,下一瞬,他眼前一黑——
“嘭——!”
巨大的爆裂声在耳边炸开,混着皮肉的闷响,后颈被手死死扣住,压入淡淡冷杉香气的怀中。
心脏剧烈的跳动,纪眠茫然地眨了眨眼,耳边传来一声前台的尖叫,人群中仿佛静了一瞬。
后颈被缓缓松开,纪眠像是想到什么,手脚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他慌张地抬起脸,入目是厉沉舟略显苍白的眉眼。
“嘀嗒。”
一滴血顺着额角掉在他的侧脸。
“血……”他像是被砸懵了,声音哆嗦着,喃喃道,“你流血了……”
拿着玻璃瓶砸人的男人也愣了一下,迅速被拉开了,其余的同伙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纷纷叫嚷着:“这可不是我们办的!”
“他自己砸了人,可不关我们的事!”
其余一切声音传到纪眠耳朵里像是变了个音,扭曲旋转,他像是有些站不住了,仿佛不是厉沉舟被砸一脑袋血,是他被砸了。
到最后怎么坐上的车,怎么来到医院,纪眠都记不清了,他被吓的手脚冰凉,腿都是软的,握着厉沉舟的手,直到被护士好心提醒,才放开用力抓着厉沉舟的手,失魂落魄地等在房间外,心脏跳的像是蹦出胸腔,快把他震散架了。
厉沉舟没有昏迷,却也意识昏沉,和纪眠一起来的还有江予谦,纪眠不愿意闲下来,哆嗦着跟着江予谦跑来跑去的交钱找医生,最后被江予谦无奈地按在座椅上:“纪先生,冷静一下,厉总应该马上就包扎完了,您在这里等一下,等他出来,您好见到他,我先去缴费,嗯?”
纪眠点点头,想站起身,又坐了下去,小声问:“那公司那边……”
“您放心,处理好了。”江予谦道。
“好。”纪眠点点头,有些光顾地坐了下去,不知等了多久,厉沉舟被推了出来,幸运的是,只是受伤和轻微脑震荡,没有缝针,做了简单的清创。
见到厉沉舟后,纪眠连忙跟着医生一路来到病房,要住院观察,听了一堆注意事项,用力点了点头。
江予谦给办的是vip病房,医生离开后,整间病房只剩厉沉舟一个患者,房间内陷入了安静。
纪眠看向厉沉舟,他刚才没哭,只是害怕,现在看着厉沉舟完好无损的脸,不知为什么,眼眶一红,小声吸着气,唇瓣颤抖,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泪珠顺着他的下巴尖不要钱的往下掉,厉沉舟眉心微蹙,伸手揩他的眼泪,像是被这小小的泪珠烫到了,心脏被烫穿了一个窟窿,拧巴着疼。
他开口,费劲地拉住纪眠,将他拉到床上,指尖抚过嫩红的眼尾,低声道:“眠眠,不哭了,没事了。”
沉沉的声线,带着安抚的意味。
纪眠觉得心脏都被后怕填满了,他不可抑制地想抱住厉沉舟,却又怕扯到厉沉舟的伤口,只能克制咬着唇,含糊不清地开口:“……你……你吓死我了……”
眼泪颤颤,鼻尖通红,露出一丝泣音,像是要委屈死了。
厉沉舟便将他拥到怀里,纪眠抓着他胸前的那点衣服,眼泪全部掉进了厉沉舟的领子里,后背被厉沉舟轻轻拍着,一时间都忘记到底谁是病号。
“不怕了,没事的,眠眠。”
纪眠吸了吸鼻子,缓了一会儿才从厉沉舟怀里爬出来,厉沉舟唇角微微勾着,修长的手指捏着他的下巴,跟哄小孩似的左看看,右看看,轻声说:“眼睛都要哭肿了。”
纪眠有点不好意思,厉沉舟笑着说:“哭的我伤口都疼了。”
语气狎昵,分明是逗弄的意思,纪眠却眼眶又是一红,语气紧张道:“很疼吗?”
眼看着人又要哭了,厉沉舟连忙正色道:“不疼的,刚才是逗你。”
纪眠一愣,沉默片刻,吸了吸鼻子。
“我生气了。”他的嗓子里还带着点鼻音,重复一遍,“我生气了。”
厉沉舟握着他的手腕,语气轻轻的,像是在哄他:“生气了怎么办?”
纪眠往外抽手,但又不敢使劲:“我要离家出走。”
“外面这么黑,”厉沉舟不让他动,摩挲着他的手腕,“出去了还记得回来的路吗?”
纪眠觉得厉沉舟这是在笑话自己,更加羞恼,抹了一把眼睛,嘟囔着:“我找的到。”
厉沉舟却轻轻笑了:“那眠眠说一说,要离家出走去哪儿?”
“……”纪眠慢吞吞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要离家出走去护士站给你拿止疼药。”
第 32 章
护士站的护士很热情地给纪眠指了医生的办公室, 纪眠进去晃了一圈,被告知,如果不是疼痛难忍, 建议最好不要吃止疼药,会影响脑震荡的恢复。
纪眠回到病房时, 看见厉沉舟正阖着眼仰面躺在床上, 平日里锋利削薄的唇有些苍白,浓黑的睫毛阖着,竟让人品出几分脆弱来。
他愣了几秒, 厉沉舟已经听见动静睁开了眼,见到他呆呆的样子, 唇角微牵,轻声问:“离家出走回来了?”
纪眠被噎了一下,为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脸红,整个人羞恼得很,颇为嘴硬地说:“我当然离家出走了,只是我看你现在身边没有人,好可怜的,所以才回来啦。”
他话是这样说的, 但身体已经不自觉地走到厉沉舟的面前, 厉沉舟拉过他的手腕, 没用力就将他扯到床上, 声线低沉,又很顺从道:“是, 我现在好可怜, 只有你在身边,眠眠看我这么可怜, 还会回来,我应该谢谢你。”
纪眠被他说的非常不好意思,被握着的手腕像是烫到,烫的他心砰砰直跳,他垂着脑瓜,臊眉耷眼地说:“……医生说不能用止疼药。”
厉沉舟无所谓似的:“没事,不疼。”
“真的?”纪眠抬起黑黝黝的眼睛,“你不能骗我啊。”
厉沉舟被他看着,莫名的心痒,停顿半晌,轻声问:“骗你怎么办?”
纪眠想了想,把手抽出来,在厉沉舟以为他要闹脾气的时候,很是大方地放在了厉沉舟的唇边,垂着眼睫,像是鼓足勇气:“那你要是疼得厉害,就咬我吧!”
厉沉舟一怔,抬眸看向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在开玩笑,握紧他的手腕,半真半假地笑着问:“那我现在就疼。”
纪眠的眼睫颤了颤,有点害怕,但还是非常英勇地往前递了递,咬牙说:“嗯……嗯你咬吧。”
厉沉舟能感觉到手掌下细嫩的手腕在轻轻颤抖,明明就是怕疼怕得要命,但还是把自己送上门,一声不吭,黑黝黝的眼睛望着你,能生生把你看心疼了。
厉沉舟攥着这节手腕,轻轻放在唇边,纪眠连忙把脸撇一边去,生怕厉沉舟咬了自己,自己要是疼的叫出声,岂不是很丢脸?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手腕,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忽的,被蹭过了一个柔软的物体,转瞬即逝,就听见厉沉舟沉沉的笑声落在耳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
纪眠傻乎乎地转过头,愣愣地看着厉沉舟,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厉沉舟唇边含着笑,轻声问他:“眠眠,你怎么会认为,我疼了就要咬人呢?”
纪眠被他看着,觉得被碰过的那块皮肤像是痒痒的,下意识喃喃回答:“……电视剧上演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厉沉舟笑的胸口都在震,纪眠这会儿也顾不上丢脸,很严肃,又很着急地说:“你……你不能笑了,这样对你的脑袋不好,你不许笑了!”
厉沉舟拉着他的手腕,轻轻用力,纪眠毫无防备,就被他拉倒在怀中。
纪眠虽说很瘦,但在男生中也不算矮,猝然压下去,他慌忙想要爬起来,却听厉沉舟闷哼一声,吓得他又不敢动了。
厉沉舟扣着他的腰:“让我抱一会。”
像是想到什么,又添一句,“伤口疼,眠眠。”
纪眠顿时紧张起来,脑袋后边开了个口子谁能不疼,更何况还被砸成了脑震荡,他顿时紧张地不动了,任由厉沉舟揽着他,鼻腔里全是冷杉和消毒水的味道。
他有点难受地问:“这样会好一点吗?”
厉沉舟“嗯”了一声:“这样就会好一点。”
纪眠觉得厉沉舟是在骗自己,他又不是止疼药,但拥抱好像是有疗伤的功效,脸硌在厉沉舟的胸膛,老老实实的让他抱着。
“眠眠。”过了半晌,厉沉舟这样喊他,“你不用因为这个而觉得愧疚。”
纪眠像是一下子被戳中了心事,屏住呼吸,心里像是冒出了泡泡。
厉沉舟是为了给他挡,才被砸的,如果说内心没有一点触动,那是假的,见到厉沉舟头上的血,他的心像是要不会跳了,手软脚软,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心跳声如擂鼓,厉沉舟道:“不要因为这个愧疚,那些人本质就是冲我来的,他们找你,也只是为了威胁我,为了示威,我保护你才是对的,做错事的人是他们,不要因为这件事而自责。”
厉沉舟声音淡淡,沉沉的,带着点病后的低哑,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纪眠眨了眨眼,像是被温水轻轻抚过,内心因为这些话而变得平静,但又生出几分莫名的情绪。
是什么意思呢?是说其实换作是谁,厉沉舟都会去挡吗?
这可真是个奇怪的想法。
纪眠心里像是冒出许多小泡泡,莫名有些不开心,但又强行压了下去,转而问:“那他们为什么要来闹事?安睡真的有问题吗?”
厉沉舟略微停顿:“安睡没有问题,他们来闹事,应该是受了背后人的指使,我会让江予谦继续调查。”
纪眠放心地“哦”了一声:“那就好。”
他像是只猫崽,窝在厉沉舟怀里,暖烘烘的,累了半天,心情又大起大落,这会儿困得很,差点就睡着了,头微微一晃,他迷茫地睁开眼睛,嘟囔着:“……是不是得洗漱了,你得洗漱完才能睡觉……”
厉沉舟捏了捏他的脸:“嗯,那你扶我去。”
纪眠恋恋不舍地爬起来,眯了一会儿,全身都睡酥了,闻言点了点头,说:“我扶你去刷牙,洗脸的话,我给你洗。”
厉沉舟没有意见,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江予谦已经及时送了过来,纪眠不知道脑震荡是什么感觉,但从百度上搜,是特别晕,又疼又晕像是发了高烧。
他紧紧抱着厉沉舟的手臂,厉沉舟将近1米9的个子,又爱健身,不上手时不知道,一上手才发现这人竟然这么沉,纪眠努力让他靠着,嘴里还念叨着:“你是不是还自己使劲呢,没关系,都靠我身上。”
厉沉舟忍俊不禁,垂着眼,看着他头顶圆圆的发旋,低声说:“全靠你身上,就把眠眠压成扁扁了。”
纪眠一时耳背,反应了一会儿,抬头,有点羞恼地瞪了厉沉舟一眼:“你才是扁扁呢!”
厉沉舟顿时皱眉,像是柔弱不堪:“……头疼。”
纪眠嚣张的气焰顿时熄火,将人架着,自暴自弃地说:“扁扁就扁扁吧……你不要笑了,笑太多会头疼的。”
厉沉舟在他看不见地方微微扬起唇角,顺利进了洗手间,纪眠就在一边看着他刷牙,提醒他不要低头。
厉沉舟虽说看起来像没事人一样,但偶尔轻轻皱起的眉头,也能窥出他只是习惯性地装作无事,纪眠心里又开始变得酸胀,菇滋菇滋地冒着泡泡,眼眶红的要命,厉沉舟余光见了,无奈似的轻轻叹气,单手捧着他的脸,很有耐心地问:“眠眠是小猫吗,眼窝好浅,怎么又要哭了?”
纪眠扭过头,有些不好意思,瓮声瓮气地说:“没有,我才没有要哭呢。”
厉沉舟静默片刻,却没有再说什么,刷完牙,洗漱完,被扶着回去,纪眠拿了块小毛巾,打湿拧干,自告奋勇地给他擦脸。
温热的毛巾轻轻在皮肤上摩擦,纪眠擦得认真,自己洗脸都没这么专注过,长睫低垂着,擦完以后,把自己都折腾出汗了,小脸红扑扑,刚要去放毛巾,就被厉沉舟攥住手腕。
“诶?”他不明就以地抬眸。
厉沉舟看着他:“眠眠是不是之前也给别人擦过脸?”
纪眠茫然了一瞬:“没有诶,你是第一个。”
他之前在家时就是老小,虽然是寄住,但和亲人没什么区别,别人都要照顾他的,哪里轮得到他照顾别人。
厉沉舟语气平淡:“这样吗?”
纪眠反应过来了……厉沉舟是不是在拐弯抹角地夸他擦脸的技术好呀?
聪明如厉沉舟,夸人的技术竟也不怎么样,纪眠却莫名感觉忽然轻快了许多,心里压着的石头不翼而飞了,他矜持地抽回手:“明天还给你擦哦。”
厉沉舟点头,纪眠便心情愉快地跑回卫生间迅速给自己洗漱了一番。
这是vip病房,专门配了一个小一点的床作为陪护,纪眠当然不能任性到要和厉沉舟睡在一起,尽管他非常想,这一个星期他都是和厉沉舟睡在一起的,逐渐出现了“认人”现象。
躺在病床上,纪眠关了灯,稀薄的月光透过窗帘撒了进来,他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即使知道厉沉舟就在离自己不到两米的地方,但还是睡不着。
辗转反侧地躺了一会儿,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试探地出声:“厉沉舟……”
“你睡觉了吗?”
话音刚落,一道低沉的声线便落在耳边:“没有,眠眠睡不着?”
“嗯……”纪眠觉得特别累,但就是睡不着,他在黑暗里眨巴眨巴眼,说,“你是不是也睡不着,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
厉沉舟声音带了点笑:“眠眠还会讲睡前故事?”
“我当然会啦。”纪眠清了清嗓子,便开始讲,“从前的从前,在森林中,有一只漂亮的小松鼠……”
青年嗓音温和,调子也轻,讲着讲着,声音也越来越小。
直到彻底没了动静,厉沉舟夜视视力极好,偏头看去,纪眠正阖着眼,乖巧地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半张脸埋在被子里,一呼一吸平稳极了。
他无声地勾唇,讲故事把自己哄睡了,眠眠真是第一人-
翌日,纪眠醒来时全身骨头就跟散架似的,一阵一阵的疼,小腿和腰是重灾区,他之前没觉得自家床有多好睡,睡过了医院的床,才发现豌豆公主竟是他自己。
他迅速洗漱完,又把厉沉舟收拾好了,屁股在床边上还没坐热乎呢,听到利士出事后,各路人马跟捅了马蜂窝似的,踩着门框一个接一个的来。
纪眠社恐症发作,在厉沉舟旁边微笑装哑巴,同时心里又很不满,都说了人家脑震荡需要休息,怎么还是一个接一个的,赶都赶不走。
他暼着嘴在一旁扮演小娇妻,总算是见识到了厉沉舟的人脉网,这一病那是全都上赶着来讨好了,有几个爱演的还要掉几滴眼泪,等把人全都送走,纪眠皱着眉头,看向厉沉舟沉静俊美,略显苍白的脸,忧心忡忡地问:“你头疼了吗?”
厉沉舟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手腕,看到他刚才的表情,笑道:“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不情愿呢?”
纪眠被戳中了,黑而圆的眼睛眨了眨:“我这不是怕你累到吗……平时没见他们来的这么勤快……”
厉沉舟摩挲着手下细嫩的皮肤:“有求于你,才会来讨好你,很正常,人之常情。”
纪眠不再说话了,他们这些人提了不少东西,他兴致勃勃地翻了翻。
“啪嗒——”
门被从外推开,纪眠抬头,与楚望钦对上视线。
“看来我来的很巧啊。”楚望钦把提着的果篮一放,打了个响指,“那群人都走了吧?我刚才还碰到了几个。”
厉沉舟淡淡:“嗯,掐的时间刚刚好。”
楚望钦毫不谦虚:“那是,人称小闹钟呢,我买了苹果,怎么样,又大又红,是不是比他们送的人参看起来健康多了?”
厉沉舟:“……”
纪眠:“……”
好独特的角度哦。
楚望钦把果篮放下,冲纪眠一点头:“嫂子早上好。”
纪眠冲他笑了笑:“早上好。”
他对楚望钦的观感,要比其他人好很多,别人可能是虚情假意麻烦厉沉舟,但楚望钦作为原书中,唯一和反派“狼狈为奸”的二把手,肯定是真正关心。
楚望钦生了一双桃花眼,闻言夸张道:“怎么觉得嫂子照顾了一夜,脸都瘦了啊?”
纪眠摸了摸,皱眉嘀咕:“有吗?”
厉沉舟轻嗤:“听他胡扯。”
“嘿。”楚望钦不满,“怎么说话的,这是对大早上千里迢迢来看望你的好兄弟应该说的话吗?”
纪眠没理会他们两人的斗嘴,想了想,颇有主人风范地站起身倒了杯水,递给楚望钦。
楚望钦受宠若惊,眯眼一笑:“还是嫂子对我好~~”
纪眠被他不着调的语气逗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脸蛋有些红,楚望钦嘴贱惯了,吹了吹水杯喝了一口,没注意厉沉舟轻轻蹙眉,指骨捏紧了一瞬。
“眠眠。”厉沉舟出声,“你去楼下看一看江予谦到哪了。”
纪眠应了一句,起身推门,等到青年彻底消失不见,楚望钦才放下茶杯,笑眯眯道:“怎么样?现在感觉如何?”
厉沉舟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怎么,你看起来很开心?”
楚望钦往后一瘫:“开心?我开心啥啊,你不在,我都愁死了。”
厉沉舟嗓音平静:“那你刚才笑什么?”
“啊?”楚望钦有些摸不着头脑,“我笑了吗?”
“当然。”厉沉舟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了股不虞,指尖敲了敲栏杆,“从进门开始,你就在笑。”
“你砸一下成细节怪了啊。”楚望钦不满,差点想上手锤他一拳,“我天生微笑唇,就爱笑,我有什么办法?”
厉沉舟捏了捏指节,停顿片刻,强行压下心中那股燥意,垂下眼睫,问:“查到了吗?”
楚望钦也收起嬉皮笑脸的态度:“查到了,大概率就是纪家做的,他们专门挑拨这些人,背后不知道收了多少好处,真是卑鄙,竟然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下三滥?”厉沉舟黑眸沉沉,轻嗤,“有用即可,如果不是我进了医院,他们还要闹下去。”
楚望钦点头:“昨天闹事的那群人虽然进了局子,但纪家买了不少水军营销造谣,我又给压下去了,下一步呢,你想怎么办?”
厉沉舟眸中泊出点幽暗的光:“怎么办?当然是诱敌深入,釜底抽薪。”
楚望钦挑了挑眉,他知道这位多年的好友最适合以退为进,又问:“行,你心里有数就行,我是全仰仗你,小嫂子知道这件事吗?”
厉沉舟停顿半晌:“不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
“……”楚望钦了然地点点头,轻笑,“我都快让你感动到了。”
厉沉舟抬眸,神色淡淡地望向他。
“英雄救美。”楚望钦点了点桌面,“其实这也不稀奇,但你竟然没拿这件事发挥,真不符合你的风格。”
厉沉舟却并没有回答,反而问:“我是什么风格?”
“聪明、谨慎、自私。”楚望钦说,“能把一切关系利用起来往上爬,怎么这次转性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厉沉舟却轻轻皱了皱眉:“没什么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楚望钦一时无语。
他觉得上次和陆何吃饭时,陆何和他说的话一点不错,厉沉舟现在就是那个铁树开花,昏了头的君王,最令人害怕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人下意识的反应都发生转变时,根本发觉不到什么不对,并且轻而易举的接受了。
他作为朋友,自然无法多言,无论是什么决定,都是人生中的一环,看小嫂子的样子,也不是一点感情没有,别人的情感问题,自己也不好插手。
他拍了拍厉沉舟的肩膀,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你惨喽。”
你要坠入爱河喽~
后半句他没说出口,在听见门响的瞬间,转身冲纪眠一笑:“嫂子,我就先走了啊。”
纪眠领着一旁的江予谦,闻言愣愣点头:“啊,好。”
江予谦带了电脑和一堆资料交给厉沉舟,纪眠托着脸在一旁皱眉,小脸拧巴,忍不住开口:“养伤期间还要工作啊?”
厉沉舟捏了捏他的鼻尖:“只是看一看,不会累到。”
纪眠被他捏得哼哼两声,很不满:“看一看也累脑子吧……”
厉沉舟轻笑:“那怎么办,眠眠帮我看?”
纪眠闻言一怔,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他这样的身份,即便没暴露,但总是敏感的,厉沉舟是真的信他,还是在试探他呢。
默默摇了摇头,他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听着江予谦给他汇报工作,觉得江秘书作为打工人也很不容易。
平时老板在公司也就算了,老板上医院了,还得跟着过来,但依旧有条不紊的。
他叹了口气,莫非他是全世界唯一的笨蛋?
默默在心里郁闷一阵,他又坐不住似的从一边东翻翻,西找找,准备找个东西吃吃。
江予谦和厉沉舟谈完工作,纪眠才好不容易找到个能即食的产品。
这群人给厉沉舟送东西为了凸现逼格,人参海参都是洒洒水,还有各种各样的没见过的补品,不说名字,还以为是给厉沉舟治肾亏的。
“……”
纪眠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从唇边抿出一点笑意,把目光转向了楚望钦拿过来、看起来无比朴实,又无比好吃的大红苹果。
厉沉舟听见动静,终于把目光落在他身上,顿了顿,不动声色地问:“眠眠笑什么呢?”
“啊?”纪眠连忙摇头,“没什么啦,我就是在想……嗯…这个苹果看起来很好吃诶!”
厉沉舟却不复往常那般开口附和,反而点了点桌面:“你喜欢吃苹果?”
“也不是。”纪眠伸出爪子在里面挑挑拣拣,“主要是这里没有别的东西吃,就只有楚望钦拿来点实用的……嘿嘿,这个好大,我们两个吃这个吧?”
厉沉舟目光微沉:“可他拿的是最便宜的。”
这话非常不符合他的风格,纪眠一心放在苹果上,没怎么注意,随口道:“别人拿得贵死了,可是不好吃呀。”
话里话外,好像都在替楚望钦说好话。
纪眠又道:“而且,我觉得楚望钦对你挺好的。”
这话听在耳朵里,像是在说,我觉得楚望钦真不错一样。
莫名不舒服。
这感觉来的怪,厉沉舟眉头轻蹙,纪眠没注意他,已经欢喜地出门洗苹果了,洗完回来,又从江秘书送来的小包里找到水果刀,吭哧吭哧地削苹果皮。
他用的笨拙,不会转着圈削一圈,只能一小块一小块的削,导致苹果皮薄厚不一,有些地方坑坑洼洼,看起来一大个苹果有些磕碜。
“呃……”纪眠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发,轻轻嘟哝,“其实我用削皮刀能削的很好的。”
他自己吃了一块,嚼吧嚼吧,眼睛瞬间亮了,连忙削下来一块,递到厉沉舟唇边,献宝似的:“可甜啦,你尝尝。”
望着眼前沾了水的细白手指和苹果,厉沉舟心中莫名涌上一股燥意。他扭过头,语调竟带着些罕见的生冷:“不用了。”
他淡淡:“我天生不爱吃甜。”
第 33 章
纪眠愣了愣。
天生不爱吃甜?
他反应了一会儿, 心说哪有这样的事,想了想,心思转动, 问道:“这么不爱吃苹果呀?”
之前没发现这么挑食呢。
厉沉舟停顿片刻,对他这个脑回路感到清奇。
那股子燥意没有因为纪眠的话而消停, 反而迅猛地顺着心尖往上爬, 像是以往被刻意忽视的情绪随着这一点小事拱出了土,爬上了岸,这种让人全身都叫嚣着占有的情绪带来一股强烈的失控感, 因为没有缘由,没有逻辑, 像是火药一般,突然被点燃了。
厉沉舟蹙起眉。
他垂眼看向青年低垂着的睫毛。
直到如今他才不得不确认一件事。
他对纪眠的在意太超过了。
即便楚望钦没有点明这一切,但谨慎如他,又怎会察觉不出?
只是不愿承认,像是逃避一般,又或者,是认为自己可以掌控。
无论是见到那人冲向纪眠时心跳突然的骤停感,还是不想、不愿见到纪眠落下的眼泪, 甚至因为担心纪眠得不到消息被指责, 而刻意带进公司的举动, 亦或者是现在, 那股子没由来的烦躁,不想见到纪眠对别人笑, 当纪眠对别人表现出柔软, 表现出特殊,他便如同被攥住心脏, 浑身血液叫嚣着——藏起来。
把纪眠藏起来。
藏到只能自己见到的地方。
而面容白净的青年还在一旁碎碎念,语调可爱极了:“吃点苹果很好的,之前你也不讨厌吃,怎么现在讨厌啦?不然我给你剥个橙子吧,果篮底下还有橙子呢……”
“嗡——”
像是忽然被敲了一声警钟。
他总是认为自己能掌控一切,掌控感情,包括自己,包括纪眠。
但现在,好像有什么在悄然裂开,试探地放出诱惑危险的信号。
这让他觉得陌生。
他习惯性做到最好,就像习惯性地掌控一切,这源于幼年时父亲和母亲的教导,长久的自我束缚,让他不愿意放手,不允许失误,或许是缺乏安全感,握在手中的事物,才是可以拥有的。
失控,是陌生的,它背后代表着危险,代表着不安。
他或许真的对纪眠动了心,但他也分不清这背后到底是怎样的深度,他可以给纪眠自己拥有的,可以让纪眠开心,给纪眠想要的,但这一切的前提下,都是他可以掌控眼前这个漂亮的青年,把这一切牢牢握在手心,谁也无法撼动。
底线在一步步退让,超出了他预设的范围,他像是被蒙蔽了心,捂住了眼,变得不像自己。
这让人恐惧。
他应该及时制止,即使路线有所偏离,他也可以让一切回到原来的进度。
“……”
他向来相信自己。
“你怎么不说话了?”纪眠捏着一块氧化的苹果在面前晃了晃,视线拉回,落在青年雪白的脸蛋上,像是拥有柔软皮毛的小动物一样无害纯洁,释放着让人放松警惕的信号。
厉沉舟漆黑的眼眸像是一潭幽深的水,就这样把他看着,轻轻一声:“嗯?”
“给你剥一个橙子吧。”纪眠说着,把那块苹果塞自己嘴里嚼吧嚼吧,含糊不清道,“你吃吗?”
厉沉舟的语气逐渐平静下来:“……我不吃。”
纪眠意识到了,是不是刚才他俩谈话时,楚望钦惹厉沉舟生气了,厉沉舟现在只是不想吃楚望钦带的东西?
嚯。
纪眠有点意外。
大名鼎鼎的厉总,厉大总裁,怎么会这么小心眼呀。
想明白这一点,他歪了歪头:“真不吃呀?”
厉沉舟停顿片刻,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薄唇轻启:“不吃。”
纪眠撇撇嘴,用只能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叭叭:“……哼,真小气,小气鬼。”
“眠眠。”
“啊?”他一僵,迅速换上清澈的笑脸,“怎么啦?”
厉沉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刚才在说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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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纪眠吭哧了一会儿,“在说……幸好你没吃,刚才那个苹果下面被虫子咬啦!”
“是吗?”厉沉舟挑眉,故意道,“那虫子呢,给我看看。”
纪眠黑眼珠湿漉漉的转动:“咳……已经让我踩死了,你见不到了。”
他只要说谎,就显出一副心虚的样子,黑眸像是含了一汪水,即使过了这么久,也依然如此。
厉沉舟心下像是找到一丝熟悉的感觉,他握住纪眠的手腕,轻声说:“这样啊。”
……
趁着厉沉舟闭目养神的功夫,纪眠在旁边打打小游戏。
他玩游戏的技术很一般,吭哧吭哧打到30关,眼看就要通过了,“嗡”的一声,弹出几条消息,遮住了最上面的一栏,纪眠手底下的人物一下子死翘翘了。
他顿时不高兴地撇下嘴角,拉下通知栏去看,上面赫然躺着王秘书的消息。
对哦。
他都忘了。
利士出了这么大件事,纪家那群人闻着味不就来了。
心里咯噔一下,他点进去消息。
【王秘书】:在吗?
【王秘书】:是不是在医院?厉沉舟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纪眠犹豫片刻,厉沉舟现在的情况?
像是想到什么,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厉沉舟,迅速去了卫生间,关上门,打开手机搜索头条小报,上面果然报道了昨天利士发生的事件。
【利士产品出现问题?CEO遭袭击?官方回应,假的】
【利士CEO被砸中后脑,情况不明,是否危及生命?】
……
纪眠划拉了一会儿,点进去一条写着官方的报道,密密麻麻的字要多官方有多官方,但中心思想就一个。
没事。
厉沉舟现在在医院情况很好,甚至没有报导厉沉舟脑震荡,只是简单提了厉沉舟后脑被包扎,很快就能出院。
纪眠切出去新闻,再看王秘书发的消息。
既然别人不说实话,那他也不说实话。
纪眠啪嗒啪嗒地打字。
【纪眠】:他现在挺好的。
【纪眠】:就是后脑勺破了,过不了几天就出院了。
消息发出去的同时,王秘书对话栏立刻显示出正在打字——
纪眠心头一跳。
这是蹲着他的消息呢。
【王秘书】:这样啊。
【王秘书】:我还以为会更严重一些。
【王秘书】:对了,你在利士得到什么消息了吗,利士出了这样的事,下一步肯定有计划,你在厉沉舟身边,应该知道什么吧?
纪眠沉默下来。
先不说他之前给纪家打工只是迫不得已,现在厉沉舟为了保护他而受了伤,虽然厉沉舟告诉他,这不是因他而起,但他心里不可避免地愧疚。
还不可避免地……触动。
厉沉舟保护了他,可保护过后,又表现出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的态度,这让他觉得迷茫,他其实看不透厉沉舟是什么样的人,也看不透厉沉舟对他的感情,他没有退路,但又在某些瞬间,生出一丝幻想,如果厉沉舟是他的退路……
可是。
即使厉沉舟真的对他有几分说不清的情谊,那这份情谊,能接受一个人其实是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卧底吗?
而且,骗人情报,又要骗人心,总觉得非常不道德。
纪眠心里纠结极了,他像是走在钢丝线上的人,进退两难,两个相反的小人在他耳朵边激烈争辩:
“在犹豫什么啊,把知道的全部告诉纪家,等纪家用不到你了,肯定就放过你了。”
“可是厉沉舟对他很好啊,即使这份好或许不那么真诚,但也是好啊?况且还为了保护他而受伤,难道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恋爱脑永远没有好下场,如果不是有人来闹事,他会被伤害,轮得到厉沉舟保护他?还是快点把消息传递出去,等厉沉舟倒了,你就能逃走了,反正签了婚前协议,倒了也不会拖累你。”
“这么做太不道德了,明明你也是依赖他的,怎么能这样做,这和渣男有什么区别,厉沉舟做错什么了吗?”
“别听他的!听我的!”
“就听我的,不要听他的……”
“……”
纪眠脑瓜都要炸了,他闭了闭眼,感觉胸腔中的心脏在剧烈跳动,愣了一会儿,开始打字。
【纪眠】:抱歉,王秘书。
【纪眠】:最近厉沉舟对我好像更加防备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纪眠】:你给我一点时间,等他伤好了,我应该就知道了。
点击发送。
他的心砰砰跳,紧张地看着屏幕。
“叮咚——”
【王秘书】:好,我知道你也不容易。
【王秘书】:厉沉舟应该快出院了吧,我相信你。
【王秘书】:当然,你也不要忘记,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纪家好了,你当然也会更好。
看清消息后,纪眠缓缓地扬起唇角。
哦豁。
嘿嘿——
拖延大法万岁!
某某某曾经说过一句名言,如果有什么事情无法解决,那就回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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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最好能让他想明白,他现在心里太乱,个人的情感拉扯着他的心,让他无法正确地判断。
本来脑袋就不是特别灵光,他怕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最后自己承担后果。
就让他逃避一小下下。
而且。
他看着王秘书最后发来的话,啪啪打下三个字:【我明白】
哼。
现在纪家还骗他呢,真当他不知道自己的户口都被牵走了,纪家就是成为世界首富,也跟“纪眠”没有一毛钱关系。
长时间在厉沉舟身边升级打怪,他现在可不是最初的纪眠了。
他现在是——钮祜禄-纪眠。
收起手机,他松了一口气,心说自己可真是太聪明啦,心情愉快地哼着小曲。
“啪嗒。”
门被从外推开。
纪眠一愣,与正站在眼前,神色冷淡的厉沉舟对上视线。
刚刚偷偷摸摸看完手机,虽说没干什么坏事,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心虚了一瞬。
“呃……”纪眠眨巴了一下眼,连忙上前几步,“你怎么过来了?是想要上厕所吗?”
厉沉舟垂下眼,点了点头:“嗯。”
像是想到什么,他缓缓挑了挑眉梢:“眠眠在这里做什么呢?”
纪眠轻咳一声:“刚上完厕所正准备出去呢……用不用我帮你呀。你不是还头晕吗?”
话落,厉沉舟罕见地沉默了。
“不用。”
纪眠没多想,摆摆手退了出去:“要是需要我帮忙,你就喊我啊!”
“啪嗒。”
关上门,纪眠甩着手,正准备回到床位,忽然,又猛地顿住。
……他刚才说的什么。
帮忙。
有什么需要就让他帮忙。
他本意是想问厉沉舟需不需要人扶,但此扶非彼扶,他是想架着胳膊,好省力一些,但在一般语境下,怎么想,都像是他要帮厉沉舟扶……呃……扶小厉沉舟。
“……”
雪白的耳尖缓缓漫上绯红,他整个人像是要冒烟了,连忙跑到窗户边透透气,然后轻轻拍了拍自己嘴巴。
让你嘴快让你嘴快让你嘴快……
他透了一会儿气,天太冷,又连忙缩回脑袋,悄悄瞟了瞟卫生间。
如果没猜错,刚才厉沉舟是要……嗯,放水吧?
那怎么还没出来啊。
是不是头晕晕里面了。
可是也没动静啊,就厉沉舟那个身高,晕里面最起码得“咚!”一声。
不放心,纪眠想了想,狗狗祟祟地走到卫生间前,偷偷地侧着耳朵听。
也没动静啊。
他脑袋里不可避免地想起一些流传在民间的离谱传闻。
听说男人在放水时,放的时间越长,说明耐力越好,说明越持久,呃,说明肾越好……
那厉沉舟这样的,是……很厉害?
他想的小脸通黄,回过神猛地掐了掐自己的脸。
太不纯洁了。
想什么呢。
这根本没有科学依据嘛,而且厉沉舟现在还没去体检,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障碍之类的。
不过……
他有点走神了,现在正好在医院,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此时不试试,更待何时?他完全可以说服厉沉舟下楼去检查检查……
正当他想着出神时。
“啪!”
门被从里拉开,他以一个狗狗祟祟的姿势,与厉沉舟对上视线。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中,纪眠轻咳一声,缓缓地直起腰。
厉沉舟半靠在门框,轻轻挑起了一边的眉梢,似笑非笑:“眠眠在听什么?”
“啊,在听你是……”纪眠迅速打住,脑袋在这一瞬间完成了头脑风暴,“我怕你晕在里面,所以守在这里。”
嗯,就是这样。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心虚地睫毛颤颤,厉沉舟忍不住轻牵唇角,拉长声音:“哦?是这样吗?”
“那我是不是还要……”厉沉舟轻轻凑近,“谢谢眠眠关心我?”
纪眠心说可别。
他连忙转移话题,着急地指着水池:“你出来还没洗手呢,你快点洗手。”
厉沉舟顺从地走过去,纪眠湿漉漉的眼珠转动,斟酌地开口:“你后脑勺受伤了,这段时间,免疫力肯定下降了。
иǎnf”
厉沉舟擦了擦手指:“嗯?”
“所以呢。”纪眠一边想一边说,“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做个体检检查一下,最好把心理啊,肝啊,肾啊,全部检查一遍。”
他说完,颇有些紧张地看着厉沉舟的背影。
厉沉舟转过身,意味不明地问:“体检有什么好处吗?”
“啊?”纪眠微怔,“我上次和你说过呀。”
停顿两秒,他有些忧心忡忡地问:“你是不是被打到脑袋以后……”
后半句他没敢说出口。
厉沉舟差点让他气笑了,之前青年胆子小的像是一碰就抖,但现在都敢伸爪子了。
他微微眯眼:“眠眠?”
“哦……”纪眠反应过来,怂怂地缩了回去,“不要生气嘛,气大伤身的,知不知道?”
说着,他把手机递过去,上面显示着浏览器的页面:【生气的坏处】
权威医生为你解答,生气伤身,更是对我们的肝脾有损伤,会使人食欲不振,肝火旺盛……
说得像模像样。
厉沉舟头一次感到无奈,心中却并不生气,反而觉得轻松,伸手捏了捏纪眠细嫩的脸蛋,将人面团一样的脸颊扯的直哼哼,再把视线落在手机时,浏览器因为蹭动,不知什么时候,跳转到了初始界面。
他不以为意,轻笑道:“现在还知道找‘帮手’……”
话音戛然而止。
他视线微垂,落在浏览器忽然弹出的搜索记录上。
【男人性冷淡怎么办?】
【什么样的表现是性冷淡?】
【男人29是不是要肾虚了?】
【肾虚的表现】
【如何补肾?】
【男人会突然阳/痿吗?】
【阳/痿的表现】
【体检能查出性冷淡吗?】
【男人是不是将近三十就不行了?】
“……”
厉沉舟:?
第 34 章
空气中仿佛出现了秋风萧瑟的声音。
厉沉舟闭了闭眼, 将手机按灭,唇角诡异地缓缓扬起。
纪眠本来还在碎碎念,逐渐地, 他闭上了嘴巴,小动物的第六感出现了, 他觉得空气中忽然有一股非常危险的信号在突突亮红灯。
咕咚。
他咽了一口口水, 悄咪咪瞥向厉沉舟的侧脸。
……别笑了,求你别笑了。
笑的怪狗比的,我都害怕了qwq
熟悉厉沉舟的人便知道, 这是他怒极反笑,准备磨刀霍霍了。
被霍霍的纪眠心里一咯噔, 身后隐形的尾巴都不翘了。
怎么了这是。
他把自己搜索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通通忘在脑后,就看着厉沉舟睁开眼,一脸核善地看向自己,嘴角勾了点弧度,笑意浅浅的问:“……我都不知道,眠眠背后这么关心我?”
啊?
纪眠黑眸中露出一丝迷茫,忽的,他猛地顿住, 脑袋里那块被遗忘的记忆忽然打通任督二脉来到了眼前。
他好像想起来自己用浏览器搜索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了。
他手机内存超大, 无论是看电影, 还是听音乐, 或者是其他杂七杂八,都安装了很多个软件, 浏览器也装了三个, 方便换换引擎搜索,主打一个齐全, 他甚至贴心地就把他们归类放在了一块,有时候点到哪个浏览器,用哪个浏览器收藏了网页,都不太记得。
他现在好像也有点忘了,忘了刚才给厉沉舟看的到底是哪个浏览器,更忘了他到底是用某度还是某狗搜索的了。
但看这样子……
哈哈,好像撞一块去了呢:)
他顿时吓到模糊。
“那个、那个……其实呢,”他说话有些磕巴,“其实我可以解释……”
厉沉舟懒洋洋地托起他的下巴,心情很好似的:“那眠眠解释一下。”
纪眠视线游移,被他笑得头皮发麻,说话都颠三倒四的:“我这个,我这个主要是,主要是关心你的身体嘛,关心你是不是真的那什么……当然这完全是我的猜测,你肯定不会是那什么的…你放心,无论你是什么样!我肯定会对你一心一意,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厉沉舟声音冷下来:“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纪眠闻言抬眸,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蔫巴巴的,小声说:“不、不是……”
青年半垂着眼睫,睫毛颤动,黑眸湿漉漉的,说话声音也小,看起来又心虚又害怕,很可怜的,胆子只有那一丁点大小。
厉沉舟静默片刻。
纪眠从一开始就有自己的目的,仔细想想这背后的逻辑,或许是因为自己对他太过小心,生怕吓到他,缺少了一段关系中的性吸引,他才认为讨不到自己的欢心,从而战战兢兢,千方百计的试探。
莫名的,明明刚才还在恼怒,现在却觉得心口被抓了一下,带着微微的刺痛。
而在片刻前,他想信心满满地“回到正轨”,也因为这样轻易的妥协,变得像是个笑话。
有一瞬的怔忪,纪眠已经悄悄抬眼瞅他。
“……这么害怕?”厉沉舟语气淡淡,“那怎么之前这么大胆?”
纪眠不吭声,像是鸵鸟一样把脸埋在手掌心,专心致志的逃避。
他这个样子,厉沉舟莫名有些想笑。
一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地怕吓到对方,从而克制地连吻都只在静谧的黑夜悄悄进行,一时间又荒缪,又可笑。
“起来。”厉沉舟口吻淡淡。
纪眠不情不愿地抬起脸,就听厉沉舟道:“下楼,我们去查一查。”
“啊?”纪眠眨巴眨巴眼,“现在就去?”
“嗯。”厉沉舟颔首,“不是很着急吗?”
“也没有啦。”纪眠现在只觉得惊悚,“你现在不是还没好吗?我们等等再去……”
“现在去。”厉沉舟开口打断。
纪眠默了一秒。
他怎么觉得严重伤害了厉沉舟男人的自尊心。
他大着胆子摸上厉沉舟的手腕:“嗯……其实年龄不是问题啦……”
厉沉舟一哽。
纪眠说完,偷偷掀起眼皮,猝不及防地被厉沉舟弹了一个脑瓜崩。
“唔!”纪眠捂住脑门。
厉沉舟笑得冰凉且凶残,缓缓道:“不用这么费心,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最后还是被强行拉去了检查。
厉沉舟的脑震荡像是突然消失了,带着天然的怒气buff,下楼时纪眠战战兢兢,心说好可怕。
只查肾,出结果也快,查完西医,又去看了中医,得出的结论是——
下巴上留着一绺白胡子,看起来就医术高超的老中医摇摇头,语重心长道:“小伙子,我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卖力这么好?堵不如疏,火气太旺,还是需要适当的发泄啊,老是憋着,很容易起到反作用。”
纪眠在旁边听的小脸通黄,就听白胡子老头又看向自己,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兄弟吗?如果是兄弟,尽早劝你哥找个对象。”
纪眠尚未开口,厉沉舟便淡淡道:“我有。”
“哦?有啊。”老头又把写上的两味药划了,“那你还跟个和尚似的,是没结婚吗?那你还挺守男德的。”
纪眠:“………”
现在的老医生都这么潮吗?
老头唰唰写完单子,又嘱咐说:“不过既然这么久都没有有过,别憋太着急了影响功能,这样,吃完这几副药再做吧,当然,手也行,最好就是能和对象通一通……”
直白的话跟把大铁锤似的砸在心口。
纪眠耳朵尖红的像是要滴血,明明看病的不是自己,但此刻却羞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正害羞时,又转念一想,厉沉舟看起来好像……非常行,那怎么还要忍着,不还是对自己不感兴趣吗?
想到这里,他原本扑通扑通的小心脏又有些郁闷,嘴角耷拉着,很不开心的样子,厉沉舟拿了药,余光瞥见他的表情,领着人出了门,拐过一个弯,唇角轻牵,才不急不慢道:“眠眠不要担心,等我吃完这几副药。”
纪眠支起耳朵:“嗯?”
厉沉舟略微停顿:“你就知道这药有没有用了。”
纪眠:“………”
这是什么意思?
纪眠眨巴眨巴眼,厉沉舟又开口道:“不过你如果着急验收成果,今晚也可以。”
语气好像很贴心似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啊?
纪眠蓦地反应过来,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医、医院宣淫不好吧……”
厉沉舟微微笑着点了点他的脸蛋:“那等回去,我们一起算?”
被点到的地方像是被烫到一般,纪眠伸手搓了搓,顿觉屁股一凉。
纪眠: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能想象到屁股不保。
还不如肾虚呢qwq
在厉沉舟的坚持下,纪眠当天爬到床上和他一起抱着睡。
虽说厉沉舟好像在检查完以后突然对自己来了兴趣,但纪眠不可避免地觉得奇怪。
之前不涩涩是因为不喜欢吗?
那现在呢?
现在想涩涩是因为更喜欢一点了吗?
还是说……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想要用这个来证明一下?
纪眠想的脑子痛,窝在厉沉舟怀里,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的脸颊上一软。
唔……这个天气还有蚊子吗……-
厉沉舟出院时,天气骤冷,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江予谦来办了出院手续,还给他们带了厚衣服,可谓是非常贴心,纪眠本想着穿一件风衣,但厉沉舟并不同意,亲自上手,里三层外三层地给他裹上,让他穿的好像一颗已经泡发的胖大海,只露出圆圆的脑袋,和一对黑溜溜的大眼睛。
他带着围巾,感觉很勒,都喘不上气来了,非常不满的抗议:“为什么你穿的是大衣,我穿的是棉服?一点都不好看。”
厉沉舟给他整了整衣服:“什么天气还追求美丽冻人。”
他小声叭叭:“那你怎么不穿棉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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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沉舟轻笑:“因为我不会一个月感冒三次。”
拿出实力说话的后果就是……就是纪眠瞬间蔫下去,静了一会儿,才暼着嘴,好像很不服气地说:“那不是从前吗?我听了陆医生的嘱咐,每天都在努力的锻炼,身体素质好了许多!”
厉沉舟反问他:“最近几天锻炼了吗。昨天流鼻涕的是谁?”
这话果然有效,纪眠吭哧了一下,没音了。
最近这段时间,在发生社死事件后,他好像胆子更大了一点,像是忽然发觉,厉沉舟不会随便对他发脾气。
胆子小小的猫猫,就是很会得寸进尺。
而厉沉舟好像也在变化,管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爹系,简直是他婶子的翻版了。
他穿的像是个球,站在旁边看江予谦和厉沉舟提着行李往车上般,偷偷说:“我觉得你现在一点都不酷了。”
风声很大,他还是没有大胆到光明正大的吐槽,但厉沉舟却像是听见了,闻言淡淡道:“当然了,毕竟我29岁。”
纪眠:“………”
不知从何时起,也许就是从上次社死事件之后,厉沉舟好像突然变得在意自己的年龄。
纪眠踢了踢脚下的小雪球,非常心虚地开口:“其实呢,29岁也很年轻啦……”
厉沉舟轻笑:“29岁不是比你大7岁吗?”
纪眠皱了皱眉,费劲的安慰:“听没听说过一句话,男大七抱金砖……”
厉沉舟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带来一点冰凉的触感:“别瞎扯,上车。”
纪眠闻言迈着企鹅一样的步伐坐上了车,实在是笨拙,江予谦都忍不住笑了一声,纪眠脸红了,转头对厉沉舟说:“你看看,这么厚,我都不能伸胳膊伸腿啦!”
厉沉舟对于他现在的小脾气很受用,像是被猫抓了一下,不痛不痒,并且乐此不疲的,闻言应了一声,抬眸对江予谦淡淡道:“好了,你转过去不准笑。”
江予谦忍俊不禁,用了很大的专业素养,抿住唇角,才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是,厉总。”
纪眠要的根本不是这个,但厉沉舟打定主意装傻,他就非常郁闷地坐在后面,胖胖的生闷气,让厉沉舟抓着他的手,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回到家后,日子照常要过,厉沉舟喝药喝得积极,纪眠每天早晨第一眼就爬起来去看那个放药的小盘子,数着还有多少天,跟数自己的死期似的。
而在下完一场雪后,又下了一场雨,雨过天晴没两天,又下了一场大雪,雪覆盖在潮湿的地面,很快结了厚厚的冰,天色的变脸程度,像是在暗示,马上就要变天了。
王秘书在此期间依然非常有敬业精神的找他,纪眠想了想,非常含糊地告诉对方:利士最近好像要买一块地皮,要开发什么智能游戏沉浸式体验科技馆。
科技飞速发展的年代,虽然已经有很多全新技术,但智能游戏沉浸体验馆还尚未有人开拓,主要是难度高,维持成本大,收费难以定价,如果不是有什么技术上的新突破,这块大饼基本上没人愿意来啃。
这两个消息其实已经不算是秘密,毕竟利士最近发展太快,纪眠告诉了对方,顶多算是确定了这个消息的准确性。
纪眠手上其实还有别的消息,但他不想说,在经过上次的事件后,他内心的良心小人还是战胜了邪恶小人,他现在转移到自己卡上的钱已经有五六万了,如果真的出事了,他不至于连地方都没得住,对完成任务懈怠了许多。
而且……
他好像不愿意再过这种生活了。
周末时,厉沉舟罕见地在家休息,没有上班,楚望钦和陆何也一起来到厉家,陆何还带了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小孩,叫齐柏,长得特别高,但不爱说话,一问是同学有事不能照顾,寄住在这里的孩子。
纪眠邀请了姜承乐一起来厉家做饼干,他今年22,无论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都是这个年龄,并且一直认为自己很年轻,但见到只有十八岁的齐柏,还是有些惆怅。
他在这里嘿呦嘿呦的拌面粉,姜承乐暼了他一眼:“在想什么,你都叹了多久气了?”
纪眠意有所指:“我已经不是这个家里最年轻的人了。”
姜承乐一怔,笑了两声:“没关系,你是这个家长相最年轻的。”
纪眠想要做饼干也不是一时兴起,每年在冬天时,他婶就会做饼干给他们吃,是一种不成文的传统,在异世的现在,没有人给他做饼干了,他只能自己给自己做。
饼干的做法也很简单,类似老式的小圆饼干,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姜承乐还上网找了配方,纠正了几处错误,最后成功的复刻出了饼干。
出炉以后,纪眠连忙尝了一块,差点把舌头烫掉,他连忙喝了一大口冰水,迫不及待地跑到客厅,捧着那小盘饼干,献宝似地来到厉沉舟面前:“快尝尝快尝尝,我做的,出锅了。”
厉沉舟和楚望钦陆何不知是在说什么商业秘闻,他一靠近,都非常默契的住嘴了,楚望钦一脸调笑,厉沉舟还未做出反应,纪眠已经等不及似的,迅速拿起一块小饼干,递到厉沉舟的唇边。
没怎么迟疑,厉沉舟吃进去,不慎碰到了纪眠的指尖。
纪眠嘀咕着:“你咬我手了……好不好吃呀?”
味道很一般,至少比起家里阿姨做的要逊色很多。
厉沉舟面不改色地咽下去:“比阿姨做的还要好一些。”
纪眠顿时眉开眼笑,水润润的眼睛亮晶晶的,笑眯眯地谦虚:“哎呀,一般般啦。”
其实背后的蓬松的大尾巴已经缠在厉沉舟的小腿不停的蹭,不停的摇,开心极了。
饼干放在桌上,楚望钦和陆何都尝了尝,楚望钦一贯的会看眼色,竖起大拇指,闭眼就开始吹:“嚯,就嫂子这种技术,简直是厨艺界的天才。”
陆何非常中规中矩的评价:“还行,时间太长,有点糊了。”
纪眠尚未开口,厉沉舟擦了擦手指,淡淡道:“陆何的口味比较特别,没什么参考价值。”
口味特别的陆何抬起脸,面无表情,像是对于他这种不讲道理的纵容非常不赞成。
下了一夜的雪,院内已经堆了很深的厚度,姜承乐提议打雪仗,纪眠当然双手双脚赞成,加上不太情愿的齐柏,又加上跃跃欲试的楚望钦。
厉沉舟和陆何两个看起来无比成熟的大人不参与这种活动,纪眠本想直接冲进院子,但厉沉舟抓住他给他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了裹,像是个球,才被投放进雪地里。
厉沉舟和陆何并肩站在门前,院内很快分好了阵营,纪眠楚望钦一组,齐柏姜承乐一组,玩的不亦乐乎。
“你是怎么想的?我觉得你好像变了。”陆何的口吻一向很淡。
厉沉舟面色不改,像是真不明白:“变在哪里?”
“你不用和我装傻。”陆何平静道,“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利己主义。”
厉沉舟反问:“现在不是吗?”
门外开始飘落点点雪花,陆何转过脸:“之前我只认为你是在玩一玩,但很显然,无论纪眠现在有没有别的用处,他带来的麻烦和风险只会比用处多,对于利士以后的发展还是对于你,都不是一件好事,你现在却把这个麻烦留在身边,并且……”他停顿片刻,似乎在纠结用词,“……很乐此不疲。”
陆何似乎是他们三人中最为理性的,话也最为一针见血,到了毫不留情的地步。
厉沉舟目光落下,放在远处胡闹的人群中,像是在自问:“是吗?”
他从一开始对纪眠产生兴趣,也只是想要逗弄一下这个格外特别的青年,他想要利用纪眠进行推动,扳倒纪家,到不舍得用人,关心一切纪眠相关的事情,到逐渐开始失控,即便前不久他还在思考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试图让事情回到正轨,但好像都刻意忽略了一个事实。
——放开纪眠,一切事实都会迎刃而解。
事情回不回到正轨只是掩藏在真相外的一层皮。
并且在此刻内心的震动下,显得并不重要。
他是爱上纪眠了吗。
陆何看了他一眼,像是意有所指:“如果真的想清楚了要人,有些事情,越早处理越好。”
“对了,秦家那边被人举报了。”陆何看着雪,“你怎么最近又盯上秦家了,按理说,应该入不了你的法眼吧?”
厉沉舟没什么表情:“顺手而已。”
他把目光投向在场圆滚滚的青年,穿着棉服,带着一个毛线团帽子,围巾是他亲手系上的,雪白的脸颊因为热气浮上两团红晕,显得滑稽可爱。
三个人打的不亦乐乎,齐柏个子高,而且像是和楚望钦有仇似的,专瞅着楚望钦打,纪眠很讲义气地冲上去帮忙,团了一个大雪球,对着齐柏进行了猛烈的进攻,红润的唇瓣更加鲜艳,像是朵开在雪地里的小花。
战局逐渐扭转,姜承乐不太能放的开,楚望钦和纪眠逐渐占领优势,一边大喊着“冲啊!”一边向上爬,完全没有一个人有二十多岁的自觉。
纪眠穿得太多,圆滚滚的,本来修长的四肢也被包裹的不来灵活,逐渐展现出劣势,脚下一滑,就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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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承乐到底还是纪眠的好朋友,齐柏和楚望钦像是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压根不管,姜承乐见状叉着腰笑了两声,赶紧去扶,还没碰到衣角,就被一道人影隔开了。
他愣了愣,不知何时出现的厉沉舟已经拉着纪眠的手,轻轻用力将人拉了起来,半搂着抱在怀里,像是抱小孩似的,一只手往下自然地给纪眠拍了拍屁股上的雪,温声说:“怎么还自己摔倒了?疼不疼?”
姜承乐一下子有点不自在,从来没这么明显的觉得自己像是个电灯泡。
纪眠一点没发觉,被厉沉舟拍拍身上的雪,很生气,但又像是撒娇一样的说:“你看看,让我穿这么多衣服,打雪仗都打输啦!”
厉沉舟垂着眼,看不清什么表情,但从语调上能听出,心情很不错,顺从地说:“嗯,怪我,不打雪仗了,回去吃饼干?”
“不行!”纪眠抓着他胸口的一点衣服,告状一样的碎碎念,“我得赢一局,小时候我打雪仗从来没输过。”
“一会儿要感冒了。”厉沉舟却根本没给他什么选择的机会,抱着他的腰轻轻松松拖进了屋。
纪眠很不情愿,跟猫似的不屈地扒拉着,又无可奈何,像是想到什么,伸出冰凉邪恶的爪子,“啪!”地一下,非常不客气地钻进厉沉舟的大衣,隔着毛衣,贴在厉沉舟结实的腰腹。
一边摸,还要一边碎碎念:“你不帮我报仇…他们都欺负我……我也要欺负欺负你……”
第 35 章
“我要欺负欺负你……”这话说出来的太过轻易, 纪眠作恶了一会儿,厉沉舟跟静止了一样,浓黑的长睫垂下, 眸子狭长,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好像是有点太大胆了。
厉沉舟最近对他的脾气太过纵容, 好到他胆子像是膨胀的气球, 越吹越大,不知不觉已经越过之前的界限,而作为一个虽然幼年失怙, 但依然被亲戚养得很好的小孩,得意时, 总是会流露出一点点娇纵。
他手这么冰,即使贴在毛衣上,可能也有些凉。
纪眠慌忙把手抽回去了,有点愧疚,又有点怂怂地瞥了厉沉舟一眼:“是不是有点凉啊?我刚才就是说着玩的……你快把衣服穿好吧……”
“是有些凉。”厉沉舟蹙起眉,纪眠心里已经开始打鼓,道歉的说辞都准备好了,两只手却蓦地被抓了起来, 更为修长宽厚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腕, 重新贴在了胸口的毛衣。
“你怎么手这么凉?不准玩了。”
一句话, 直接让纪眠丢失打雪仗的资格, 但他现在却好像有些反应不过来了,隔着一层柔软的毛衣, 他能感觉到掌心下的体温和健康有力的心跳。
砰、砰、砰。
响的都有些震耳朵。
纪眠定在原地一般, 厉沉舟已经不顾他的个人意愿,用大衣将他整个球都包了进去, 抱着他散发着寒气的身体,淡淡道:“怎么不说话,不是让你欺负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忽然提高的温差,纪眠的耳朵一下子红了,他觉得此刻他们两个人抱在一块走路肯定很滑稽,可现在他已经分不出心去想这件事,有些瓮声瓮气地说:“你冷不冷啊……”
厉沉舟笑了一声,很愉悦的样子:“现在知道问冷不冷了?”
纪眠揪着他胸前的那块衣服,很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只摸了十几秒……”
“好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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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眠怔了一下:“好摸……”
厉沉舟便又添一句:“以后不要这样欺负别人。”
纪眠觉得他把自己当小孩训,一时间不服气,脸红地辩解道:“当然啦,我只敢这样……这样……”
吭哧了一会儿,后半句他敢没说出口,厉沉舟很坦然地替他接了过去:“只这样对我。”
很奇怪的,这是一句陈述句,不是惊讶的疑问句,也没有被欺负的恼怒,反而淡淡的,好像“只这样”,是理所当然。
纪眠觉得有些奇怪,奇怪在哪里,太亲密了,是一种非常自然的亲密,让他脸红耳朵红,像是掉进了网里,昏昏沉沉分不清现实梦境。
厉沉舟把他抱进屋里,像是剥洋葱一样将他剥出来,雪白的脸颊上晕出两团粉色的红晕,看起来像是一颗新鲜多汁的水蜜桃,因为闷了太久,到室内就大口喘气。
陆何在旁边喝茶,纪眠也端起一杯,他本以为厉沉舟要和他一起,没想到放下自己以后,厉沉舟转身便进了院子。
纪眠一怔,陆何在旁边淡定地吹了吹杯上的茶叶:“去给你报仇了。”
“啊?”纪眠条件反射地站起身,喃喃道,“不会吧……”
他就随口一说,而且厉沉舟是会打雪仗的人吗?
他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最前方,厉沉舟长得高,双腿修长,长款的风衣穿在身上,一点都不突兀,反而衬得身材比例极好。
楚望钦正和齐柏打的热火朝天,姜承乐也很有队友精神的帮助齐柏,楚望钦一人难敌他们两个人的雪球攻击,被打的连连败退,一回头,看见厉沉舟,明显一愣:“呦,你替嫂子来啊?”
厉沉舟抬抬下巴,伸手抓了一团雪,捏成一个特别结实的球,精准又大力的砸到了齐柏的胸口。
齐柏被砸的一愣,年轻的脸上写满了你们大人耍赖找外援的不可思议。
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纪眠在旁边观战,看了一会才发觉自己刚才白担心了。
不仅如此,他甚至觉得,此刻应该给齐柏点上一根蜡。
厉沉舟打雪仗不像是楚望钦那样勇往直前,纯粹图玩的开心,反而是观察敌情,专朝护不到的地方砸,平日那副悠闲冷淡的模样照旧,游刃有余,冷静的像是在玩什么智力桌游。
纪眠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夸了一句“真厉害”。
话音刚落,就陆何从一旁淡淡道:“厉害?做了这么多年的大总裁,还是退步了。”
嗯?
这句话的意思,是在说厉沉舟其实在少年时代,在还没有成为利士总裁的之前,也会在一个平平无奇的雪后,和小伙伴们打雪仗吗?
纪眠忽然生出几分感慨。
在这个他认为的纸片世界,在一开始决定跟着剧情走,毫无负担地得到情报,传递给纪家时,不仅仅是因为没有退路,更多的是一种预知未来的“失真感”。
因为这是一本他曾经看过的小说,所以在穿越以后,每个人的命运像是已经看到尽头,在这样的条件下,很难将这个世界看做真实,反而有种大型游戏的感觉。
但此刻,他无比鲜明的感觉到,厉沉舟是活生生的,他曾经有着自己不知道的真实过往,性格也并不是一成不变,是明明过敏却喜欢摸猫,拿了满分试卷,放学后却会和朋友一起玩闹的冷淡少年。
厉沉舟一记精准的雪球,砸在了齐柏的头顶,齐柏被冰的差点叫出声,跑的远远的,闷声说着:“不玩了不玩了你们欺负未成年。”
纪眠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心跳忽然变得有些快。
厉沉舟一边抖衣服上的雪,一边向他走过进,见到他这副呆了吧唧的表情,挑了挑眉:“不开心?帮你报仇了。”
纪眠面颊微红,眼睛亮晶晶的,有些呆:“开心。”
厉沉舟平静地看向他:“开心什么?”
“开心你帮我报仇了。”纪眠一字一顿,语调上扬而轻快,“你真厉害,打雪仗都很厉害!”
毫不扭捏地夸奖,让人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异常值得,青年的眼睛像是块剔透的宝石,厉沉舟心跳像是漏了一拍,想要伸手,又怕冰到对方,最后只是轻轻牵起唇角,轻声道:“真会说话。”
几个人都回了客厅,纪眠和张伯一起帮大家倒姜茶,室内的暖气温度正好,只穿一件打底都不会冷,纪眠坐在厉沉舟旁边,讨好地捏捏胳膊,特别关切的问:“冷不冷啊?你都没带手套。”
他刚才只沉浸在厉沉舟打雪仗打的特别好的情绪中,一回头,瞥见被打的落花流水的齐柏,和不能幸免于难的楚望钦,也就姜承乐看起来体面一些,心里止不住的有些开心。
这就是有人撑腰的感觉吗?
厉沉舟竟然帮他报仇了诶,而且是有些“幼稚”的打雪仗。
楚望钦在一旁看的狗粮都吃饱了,不满地嚷嚷:“哥你怎么打雪仗连自己的队友都打啊,你瞅瞅我的后脖颈,都红了!”
厉沉舟跟没看见似的,淡淡反问:“哪有?”
楚望钦贱嗖嗖地笑了笑:“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报复我刚才嫂子摔倒没去扶?呵,诡计多端的情侣,如果我刚才去扶了,你可能还会因为我扶了嫂子而报复我!”
齐柏是个早熟的小孩,闻言捧着姜茶冷冷一笑:“心眼很小的大人。”
纪眠被说得脸红:“是这样吗?”
厉沉舟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这只是你的猜测,并没有实际证据。”
“还要实际证据?”楚望钦整个人往后一瘫,“你上学那会因为我摸了你养在学校后山的猫,考试都不给我抄。”
厉沉舟淡淡:“最后你不是抄陆何的了?”
楚望钦:“那确实……不对,我这是透过现象看本质!”
纪眠一边觉得不可思议,一边又有些想笑,只能低头忍着,被厉沉舟发现,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手指。
没有一点威慑作用,反而像是逗弄。
纪眠被他握着手,心跳逐渐平缓。
他想,如此温馨的一幕,即便是在不久的将来,他离开了这里,也不会忘记。
陆何和楚望钦在吃过晚饭后离开了纪家,临走时,楚望钦还留下了一贴邀请函,他家老爷子马上要过寿,因为年岁已高,准备大摆筵席,地点就定在楚家老宅。
宴会时间在一周后的晚上。
在参加宴会的前几天,厉沉舟结束了休假后,又变得异常忙碌。
纪眠基本会跟着他一起去上班,一边听着利士的消息,一边留意着外界的消息,纪家旗下一家公司被以侵犯专利权告上法庭,导致最大的生产链出了问题,最近像是忙的焦头烂额,王秘书找他的频率都变低了,他也乐得不用说谎话唬人,但内心隐隐……感觉不安。
现在的剧情和他知道的有些不太一样,甚至可以说,完全跑偏了,像是匹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纪家和秦家本是在主角攻受联姻后蒸蒸日上,但现在却被不同的事情牵住手脚,显得有些狼狈,哪里还有一点主角光环。
主角需要成长,但以利士目前扩张的速度,主角成长的空间被不停压缩,马上就要清零了。
生日宴开办的那天,纪眠被厉沉舟从公司拎回家,穿了一身做工讲究的西装,纪眠听说这是从G国来的设计师专门设计,但他愣是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唯一值得提一嘴的是,这件衣服和厉沉舟穿得很相似,跟情侣装似的。
纪眠西装里穿的是马甲,他在镜子旁边照了照,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领结和厉沉舟的领带好像是同一色系。
纪眠心说这设计师真会来事,看他们是夫夫,竟然设计的如此细节,换一对感情好的,估计会很开心。
纪家老宅要比厉沉舟现居的房子大很多,更偏轻中式的风格,一个巨大的院子停车,下车后,从室外看去,灯火通明,无比气派。
车上有暖气,下车这一会儿,才觉得好冷,但他后背被厉沉舟来时贴了一个暖宝宝,现在竟奇异的发挥了作用,厉沉舟牵过他的手,低声问他:“冷吗?”
“不冷。”纪眠开口,一团白气从他脸边飘过,“这个暖宝宝可热乎了,还是你有先见之明!”
厉沉舟“嗯”了声,“一会到里面,热了就把外套脱下来。”
纪眠小鸡啄米地点点头,楚家这次庆祝老爷子80岁大寿,请的人全是商界名流,顶层权贵,纪眠一步不落地跟着厉沉舟身边,在递交了请帖后,迈入了老宅中心。
楚望钦还来迎接了他们,厉沉舟与他点点头,像是带动了众人的目光,一群人纷纷上前攀谈,纪眠在旁边假笑,感觉社恐症都要犯了,手心里都哗哗冒汗。
在说话的空隙,厉沉舟转头与他耳语:“无聊了可以去一旁坐着,我待会去找你。喝酒只能喝彩色的,白色和高脚杯都不要碰。”
纪眠点点头,简直是出笼的鸟,飞快扑棱翅膀着跑掉了。
他遵守着厉沉舟说的话,酒也没太敢碰,正吃的开心,就听一声熟悉的“哥”。
纪眠一愣,下意识转头,就见到阮言正站在一旁,小白花一样的脸依然我见犹怜,神情却是有些疲惫的。
“嗯?”纪眠抽了张纸,擦了擦唇角,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
阮言笑了笑:“没,就是在那边看到你,想过来和你说说话。”
纪眠心说咱俩能有什么话,但面对面,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点了点头,一时间有些尴尬。
阮言像没察觉出一样,走近,坐下他的一旁:“之前听说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
纪眠静了片刻:“现在也一般爱吃。”
阮言点点头:“哥,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这地方僻静,位于宴席的一角,纪眠没什么防备地说:“挺好的,你呢?”
“我?”阮言笑了一声,“哥,你也不用装傻,纪家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你应该知道的。”
纪眠一怔,斟酌片刻后:“……我只知道一点。”
具体到底怎么回事,他真不知道,毕竟王秘书不会告诉他,纪家老爷子也不会告诉他,他只是一个工具人,一个负责传递消息的工具人。
阮言面上笑着,眼底却是冷的:“哥,有时候,我真羡慕你,离开纪家前聪明,离开纪家后装傻,总是有出路。”
这番话说的不留情面,纪眠心里有些不舒服,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真的不知道呢?
好处一样没占,坏处怎么都是他的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纪眠喝了一口酒,目光平静,“如果你想和我换,在当初爸妈把秦钰指给你,爷爷带走我时,就应该提出来。”
阮言被噎了一下,沉默片刻,才道:“是我失言了,哥,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应该知道的。”
纪眠沉默片刻,阮言走后,他才觉得有些郁闷。
倒也不是因为阮言那几句带着情绪,不痛不痒的话,而是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要变天了。
早在厉沉舟第一次打破剧情时,他就应该明白,这已经不是一本小说,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一个谁强谁是王者的真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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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怎么办呢。
他吃着小蛋糕,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彩色果汁酒。
最好就是喝醉了,那样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
应付完一群人后,厉沉舟扯了扯领带,才发觉时间已经过去许久。
大厅内放在悠扬的音乐,纪眠不知道又躲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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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似乎闪过青年雪白漂亮的面颊,只是想一想,便觉得内心宁静。
等厉沉舟找到纪眠时,他正趴在三楼的阳台上,眺望着远处的星空。
许是听到动静,纪眠转过脑袋,动作迟缓,笑容恬静,小声说:“你来啦。”
一看就是喝醉了。
厉沉舟叹了口气,一边上前,一边说:“喝了什么,怎么又喝醉了?”
“不可以上前!”纪眠忽然开口。
厉沉舟顿住脚步,不动声色地抬眸:“怎么了,眠眠?”
纪眠轻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这里是我的……我的地方,是只有我能靠近的……秘密、森林。”
厉沉舟认真听了一会儿,听到最后哭笑不得,沉默片刻,却很有耐心地问:“那我要怎么做,才能靠近你呢。”
温柔的月色像是一层细白的纱,将纪眠的面孔染的柔软纯净,他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像是在认真思考:“……钱,我需要,钱……”
他说话声逐渐大了起来:“我需要……好多、更多的……钱……”
厉沉舟一怔:“原来是个小财迷。”
“我不管。”纪眠喝醉了就非常不讲道理,“你给我……给我二十万!”
厉沉舟没什么犹豫,抬手给他转了过去,举起手机,站在原地问:“转了,这样我可以过去吗?”
纪眠迷蒙的眼睛微微睁大,显出几分痴态,好像很开心似的,弯了唇角:“你可真大方……”
许是因为喝醉,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后仰,而仅仅是几秒中的时间,他像是要仰面掉下去。
厉沉舟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在瞬间大步上前,拽住了青年窄细的手腕,一把扯进自己怀里。
心脏砰砰作响,像是要跳出胸腔,厉沉舟拥着他,差点失去又失而复得的情感太过强烈,交织在一起,纪眠被他勒的不舒服,扭来扭去的直哼哼,厉沉舟却置若罔闻,扣着他的腰,用力到像是要揉进自己的身体。
如此强烈的情绪下,让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阵鼓噪。
而一直看不清的东西,仿佛被拉开面纱,变得清晰起来。
他爱上纪眠了。
爱上了这个胆子很小,又胆子很大,常常会缩在壳里,洋洋得意就会探出头,明明是个小骗子,却拥有世界上最明亮的眼睛,会毫不扭捏地夸奖,认可他,会自然地依赖他,让他好似接住了童年时丢失的那架飞机模型,接住了曾经不敢碰,却又喜欢的橘色猫猫。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但又如此坦然,如此自在。
青年依偎在他怀里,逐渐不再挣扎,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伸出爪子,抚上他的脸,口齿不清地解释:“……别怕……别怕……我刚才、刚才抓了栏杆……”
厉沉舟有些无法抑制轻轻吐出一口气:“我们回家。”
纪眠却不太乐意,双手推拒着他:“不行……不行,我还没有……玩够呢……”
他说话颠三倒四,润红唇瓣一张一合,神情带着几分迷茫,显得天真可爱:“我要再玩……再玩一会儿……”
厉沉舟安抚着他:“回家再玩不可以?”
纪眠摇头:“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纪眠像是想不出来,很有脾气地拿头撞了撞他的肩膀,语气却无比落寞,“因为我、我没有家了……”
尾音轻颤,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没有家?”厉沉舟一怔,“眠眠是什么意思?”
纪眠终于停下了推他的动作,眼睛很亮,却像是印不进去任何人,有些不满地咕哝:“字面意思呀……你怎么、怎么连这个都听不懂?”
他的娇纵在此刻显露无遗,厉沉舟目光沉下来,冷静地盯着他:“纪家不是你家?”
纪眠迟缓地摇头:“不是……”
厉沉舟问:“那厉家呢?”
“厉家……”纪眠整个人都纠结起来,闭着眼摇头,像是很挣扎,用很小的声音咕哝着:“想……但不是……”
他说话声音太小,厉沉舟一时间听不清,捏着人的下巴尖把脸掰了回来:“说话,眠眠。”
纪眠被他晃着下巴,口齿不清地说:“不、不是。”
纵使内心早有预设,但当纪眠亲口说出,厉沉舟的脸色仍然冷下来。
明明不应该和醉鬼计较,明明这并不是严重的事情,只要人在身边,钻进他的手掌心,再也无法出来即可。
目光沉沉地落下。
半晌,一阵天旋地转,纪眠被毫无防备地抱起,吓了一跳,连忙勾住他的脖子,反应过来后,有些不高兴地推着他的肩膀,嘴巴都鼓起来:“你干嘛呀……”
说话毫无力气,不像是生气,而像是发嗲。
厉沉舟置若罔闻,两条铁似的臂膀将他死死扣在怀里,直接下了楼,从一条没人的小路穿过去,避开了大厅,出了老宅,纪眠被他抱着像是个小玩意,稳稳地朝庭院走去。
纪眠非常不满地哼哼,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厉沉舟都差点抱不住他,语气很嗲地骂他:“你快点……快点!放我下、下来!”
纪眠毫无气势地威胁他:“不然、我就要咬……咬你了……”
厉沉舟尚未开口,就感觉自己的耳垂忽然一热,被含进了一个高温的口腔。
触感转瞬即逝。
像是被猫挠了一下,纪眠只是轻轻一咬,就松开了嘴巴,正得意洋洋之时,就听一道极为克制沉冷的声音落在耳边。
“眠眠。”
带着危险与警告,他被放了下来,像是感受到了威胁,有些害怕地靠后,眼睛眨了眨,兔子一样转身就跑。
然而他喝醉以后的反应能力怎么和厉沉舟比,男人一把扯过他的手腕,将他扯到面前,月色下,眉骨深邃,目光沉沉地垂下来,像是某种兽类,气息冰冷而暧昧。
纪眠脑子不清楚,但心脏却砰砰跳了起来,他退后一步,但厉沉舟铁似的钳着他,垂眸缓缓:“继续说。”
“说……说什么……”纪眠的尾音带着颤,说话软软的。
厉沉舟面无表情地问:“不是想要咬我吗?还要接着咬吗?”
酒壮怂人胆,纪眠表情迷茫了一下,像是不满他的态度,撇下唇角,开合的唇瓣水润润的,红彤彤的,像是樱花瓣似的:“咬……咬的……”
下一秒。
厉沉舟再也忍耐不住的,捏住他的下巴,用力咬上他的唇。
第 36 章
柔软的触感像是触电一般, 带来微微的刺痛和酥麻,纪眠被扣住下巴被迫仰脸,唇瓣轻轻张开, 被咬得“唔!”了一声。
他被咬痛了,细白的手指下意识推着厉沉舟的胸膛, 却被厉沉舟握住手腕死死按在胸口不容反抗。无意识的, 他轻轻哼出一声,下一瞬,本来无力的齿关被轻松撬开, 舌尖探入,仔细搜寻着他的口腔, 几乎要将他拆吃入腹的力道,亲的他止不住的往后躲。
呜咽两声,他脑中像是被炸出来大片烟花,左侧的耳朵在嗡嗡作响,带来一阵惑人的鼓噪,一只大手扣住他的后脑,迫使他不断上前,几乎是奉献一般, 献上自己的唇齿。
身体止不住的战栗, 他反抗似的咬了厉沉舟一下, 但厉沉舟丝毫不躲, 只是稍微停顿片刻,便亲的更加用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知过了多久, 唇瓣像是被人细细的舔舐, 带着温柔安抚的意味,他整个人都亲的腿软, 眼尾通红,下巴上还有两处可疑的红痕,被放开的刹那,他便滑溜溜地往下掉。
厉沉舟一把将人捞了起来,心中燥热的情绪因为这个吻而稍微平复,但下一瞬,一个巴掌忽然落下。
“啪——”
很小的力气,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但皮肉清脆的响声却很是唬人,空气仿佛骤然凝固,厉沉舟脸上出现了罕见的怔愣,而打巴掌的始作俑者,却毫不害怕一样,挣脱出他的手臂,眼眶红红,抹了一把自己的唇,口齿不清,很委屈地小声冲他嚷:“你…你怎么可以强、强强吻我……!”
他醉得没有逻辑,又大胆异常,被占了便宜便勇敢的还手,但眼前人的沉默还是让他从骨头缝里生出习惯性的畏惧,往后退了两步,但依然很犟地抬着下巴,可眼睫湿成绺,嘴巴上还冒出来一滴血珠,看起来可怜的很。
沉默的空隙让人窒息,忽的,他听见一声低笑。
纪眠睁大眼睛,就见厉沉舟唇边牵着,面不改色地上前一步,在自己还未反应过来时,就握住自己窄细的手腕,垂下眼,很平静地问:“手疼不疼?”
好跳跃的话题,纪眠下意识摇摇头,精巧的喉结滑动,又犹豫地点点头,厉沉舟背着光,深色难明,但语气却很温和的:“对不起,还生气吗?”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足够安抚人心,纪眠逐渐放松了警惕,舌尖舔了舔唇瓣,血珠被舔走,很快又冒出来,他小声又难过地控诉:“你咬的我好疼……”
厉沉舟伸手将他揽住了,低下头,几乎是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很执拗的问:“知道我是谁吗?”
纪眠愣了两三秒,轻轻地吐出:“老公。”
“嗯。”厉沉舟应了一声,语气松懈下来,更加温柔,像是哄人一样,低低哑哑的,“那怎么办,你也咬我一口,好不好?”
声音沉沉,很惑人的,纪眠的脸蛋逐渐红了,不知是热的还是冻的,轻轻抬了抬下巴,张开贝齿,试探的,很轻很轻地咬住了厉沉舟的下唇。
只用了一点点力气,像是咬了一口果冻,停顿几秒,纪眠便松开,语气很认真地含糊道:“以后……以后不可以咬我……”
腔调很软,厉沉舟感觉心口处像是被撩起了一把火,满腔的情感抑制不住的,没答应,也没吭声,瞥见眼前人隐隐发红的鼻尖,克制地喘息一声,蓦地将人抱了起来,快步回到了车里。
刚被放下,纪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厉沉舟堵住了嘴。
只是亲了一下,厉沉舟便稍微离开,声音低涩沉沉,像是带了把小勾子:“可以吗,眠眠,可以亲亲吗?”
询问的过程中,却还是在不停的啄吻。
纪眠的大脑好像被糊住了,指尖很麻,他茫然地眨了眨眼,鬼使神差地点头,厉沉舟便立刻倾身吻了上来。
这是个很温柔的吻,像是被温水泡煮的青蛙,厉沉舟吮着他的下唇,像是要把他的血珠吃掉,滚烫的唇瓣追逐着他的唇,带着两人的血腥气味,纪眠被他亲的闷闷出声,来不及吞咽的涎液自唇角流下,身心仿佛被掌控在这个吻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被放开,但腰却还是被紧紧扣着,胸口起伏,脑袋里晕的要命,却很乖地窝在厉沉舟怀里。
厉沉舟安抚似的顺着他的背往下捋,拉开一点距离,车子发动,很快就到了纪家。
将人抱起来,来到楼上,明明是个绝佳的机会,纪眠却开始不舒服,很难受地哼哼,在厉沉舟耳边叨叨:“想、想吐……”
他这次喝了太多,和上次猝不及防地喝醉不同,而是有意为之,厉沉舟把人抱去吐了一通,又捏着下巴强行洗了脸漱了口。
纪眠被折腾的眼皮通红,鼻尖耸动,闭着眼,很可怜地一抽一抽,厉沉舟稍微思考了一下,像是抱小孩一样将人拖着屁股抱在怀里,走来走去地哄了好一会儿,怀中人才安分下来,呼吸逐渐平缓,很眷恋地拿脸蹭了蹭他的下巴。
因为这个细小的举动,厉沉舟动作一停,心中最柔软的一块仿佛被按下了一点,他瞧着纪眠白嫩的侧脸,压在肩头,软肉稍微鼓起了一些,显得天真可爱。
他忽然明白了,年少时想不明白的问题。
也感同身受了,厉成威对楚岚的感情。
或许人的心脏只有那么一小块地方,一个人先住进去,把心脏撑的很满,后来的,便再也无法挤进去-
纪眠醒来时,醉宿后的痛感在太阳穴附近游移,一跳一跳的告诉他,昨天他到底喝了多少。
撑起身体的功夫,他低头一瞅,才发现自己被换了一身衣服,换的是他常穿的那件米白色睡衣。
大脑宕机了一秒,他没忍住,掀开衣服看了看自己的上半身。
没有一点痕迹。
是他自己换的,还是厉沉舟换的?
心中忍不住嘀咕,他这次醉宿太严重,隐约有点断片的趋势,游魂一样地飘下床,走到镜前,镜中青年面白如纸,殷红的下唇,出现了一个上次醉宿后,同样的伤口。
只不过这个伤口更严重,嘴巴像是被狠狠吃过,都有些肿了,纪眠跟触电似的,猛地回忆起了一些片段。
吻、呼吸、路边……
麻了。
他是中了什么诅咒,喝醉后必定和厉沉舟亲嘴。
但他现在没心思考虑这个,厉沉舟亲了他,又好像是他亲了厉沉舟,但他像是忘记了什么……!!!
纪眠猛地回神,连忙拿出手机,垂眸一看——
通知栏显示出一条消息,在昨天的21点30,他的某宝入账20万。
纪眠小心翼翼地数了一遍这些0,确认了,这里有六位数。
……他好像突然发财了。
记忆随之而来,是他朝厉沉舟要了钱,厉沉舟随手打给他。
厉沉舟在之前就给过他一张卡,那张卡限额多少纪眠都不知道,因为他没怎么用过,而且终究不是自己的钱,不在自己卡里,如果自己真的要跑路,肯定不能带着那张卡。
在此之前,他把纪家卡里的钱已经转移了一部分,其实也算够用,但总是有些不踏实。
如今……
他看着这突然从天而降的20万。
他好像完全不用害怕跑路以后短时间找不到工作而被饿死了。
当然,他不是一定要跑路的,但天有不测风云,总是要为自己打算。
嘿嘿。
他有种马上要为自己赎身的喜悦感。
但开心了没几秒,手机便开始嗡嗡震动。
搓了一把脸,他连忙垂眸看,备注上写着【爷爷】
心里咯噔一声。
纪老爷子平时根本不会主动联系他,这次却忽然打了电话过来,好蹊跷。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纪眠心里隐隐约约有种大事发生的感觉,心脏砰砰跳,手指轻轻滑动,点击接通。
他清了清嗓子:“爷爷。”
纪老爷浑厚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纪眠。”
叫得全名。
一种未知的恐惧袭上心头,叫全名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昨天他和阮言说完,阮言回去告状了?不可能啊。阮言没道理这么做,纪老爷也不会如此纵容他。
咕咚。
纪眠吞咽了一下。
“怎么了,爷爷。”
纪老爷在那边沉默了片刻:“你现在在哪?”
“我……”纪眠皱了皱眉,“我现在在家。”
纪老爷说:“你没在利士?”
“嗯。”纪眠硬着头皮应了一声,纪老爷不愧是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老狐狸,压迫感极强,平时装作和蔼可亲时便让人不适,现在脱下那层皮,更让人毛骨悚然。
纪老爷那边像是响起了说话声,但听不太清,纪眠捏着手机,手心濡湿一片,心里像是打鼓一般。
“你明天早晨回来一趟。”纪老爷说,“我有事和你谈谈。”
有事谈谈?
即使还没去,心中也有预感,这肯定是一场鸿门宴。
有事不能电话谈?非要当面谈?而且还遮遮掩掩,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纪眠内心腹诽,本是要答应,但不知怎么,可能是手中有了钱,有了退路,就莫名有了底气,他静默片刻,冲动地开口:“……我不去。”
话音刚落,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电话那头也像是没料到,不发一言。
纪眠心头猛跳,想要找补,但又下定决心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努力沉声说:“我有些不舒服,昨天喝了太多酒,可能去不了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跳过,在纪眠差点想要看看手机界面时,那边才传来纪老爷的声音:“原来是这样。”
纪眠轻轻“嗯”了一声,纪老爷便说:“那你好好休息。”
纪眠答应了,随着一阵忙音,电话被挂断。
刚才接电话时没什么感觉,现在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有些湿,纪眠捏了捏手指,望着手机,沉下小脸。
不管怎么说,也不管纪老爷怎么想,这件事是糊弄过去了。
目光沉沉地落下,纪眠下定了决心。
他想好了。
他不干了。
他不要当什么双面卧底,他不要再为纪家投递情报,即使纪家为此断了他的卡,他也不在乎了。
他不想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谁都阻止不了。
这就是有钱的底气吗。
纪眠轻轻呼出一口气,握了握拳。
不干了。
他摆烂了。
他要尥蹶子了。
他随手查了查自己的账户,一共加起来,有26万。
在这个大学生多如牛毛,基本工资两千块的时代,他现在有26万。
这可是一笔巨款。
虽然买不了房,买不了车,不能躺平一辈子,但可以让他租一个自己的家。
家。
像是触发了关键词,他恍然间,脑海中忽然蹦出了一句话。
“那厉家呢?”
前言不搭后语的,纪眠懊恼地敲了敲脑袋,心说不该喝这么多酒。
或许这就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倒霉久了,上天就从手指缝里给你露出点希望。
昨天他还在苦恼怎样才能摆脱现状,今天就突然出现一条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纪眠心想,如果,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要离开,这20万,他会找到工作后还给厉沉舟的,就当是他借的。
想明白这个,他心下忽然轻松很多,洗漱过后,吃饭时,他上网查了查纪家的新闻。
没有任何消息。
平静得像是一面湖,但又让人觉得危险,仿佛下一刻,湖面被撕破,会涌上不可控制的巨兽-
中午厉沉舟没有回来,但打了视频电话让他送饭。
像是面对面一样,纪眠这才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不是第一次亲,他还算淡定。
他发现,自己只要喝醉以后,就会有一个亲亲buff,不受控制的引诱厉沉舟,然后顺利得到一个被吃肿的嘴唇。
视频中,厉沉舟像是故意在放轻松氛围,并没有看他,反而专注的敲着面前的电脑,纪眠只能看清他半个侧脸。
“嗯嗯……”纪眠很迅速地答应了,“我马上就给你送。”
厉沉舟又问:“头还痛吗?”
喝了醒酒汤以后,又过了这么久,完全不痛了,但纪眠不知怎么,见到厉沉舟就没由来的心虚,仿佛他昨天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出于一种想要卖可怜的心态,他很小声地说:“还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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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话时,脑袋都不敢转向厉沉舟,低头抠了抠手指,东摸摸,西看看,有种假装很忙的嫌疑。
但不知为什么,平日里无比敏锐的厉沉舟却像是没发觉,反而问:“还有些疼?”
“嗯……”他拉长声音,尾音带着点颤。
厉沉舟:“可能是有些着凉,那你别来送了。”
“啊?”纪眠抬眸,连忙改口道,“我能送的,我能送的,这个头疼呢,相当于被蚊子咬了一口,你知道蚊子吧?我从小就坚强,这点疼呢,对于我来说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他越说越小声,跟心虚似的,厉沉舟终于嗅到什么,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眠眠就来吧。”
纪眠背着包,坐上车,越回想,越觉得厉沉舟那个笑不怀好意。
笑得怪狗比的。
他肯定有事儿没想起来,他绝对是忘了点什么。
他很少喝酒,喝醉的次数两只手数的过来,但他基本上没有断片过。
但这次出乎意料,他只能想起一点片段。
这些片段的内容,是他在阳台上和厉沉舟正大光明的要钱,厉沉舟好像和他说了几句不清不楚的话,记忆就忽然跳到了厉沉舟亲他,亲的他嘴巴有点疼,然后呢?然后他就坐在了车内,最后有意识的画面,是厉沉舟的侧脸。
好奇怪。
他真的忘记了。
纪眠越想越心虚,他不会把自己其实是穿书的事情告诉厉沉舟了吧?不会吧不会吧,厉沉舟不会觉得自己是鬼上身吧……?
但厉沉舟表现的那么淡定,应该不会,那自己怎么这么心虚呢?他还能干什么坏事?
思绪游荡之际,车子停下,小马在前方说:“到了夫人。”
“哦哦。”纪眠点点头,抱着包跳下车,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瞬自己主动凑上前的画面。
麻了。
真麻了。
他的记忆出现方式还挺潮流的,跟闪回似的,没头没尾,莫名其妙。
他心中正嘀咕着,回过神,人已经坐上电梯,随着一声“叮咚”,电梯停下,提示他已经到了对应楼层。
他走到总裁办公室前,忍不住有些狗狗祟祟地贴着门缝看了一眼,旁边忽然路过一个同事,他连忙站起身,掩饰性地咳嗽了一下。
推开门,厉沉舟却没有他预想地在看文件,反而是在打电话,在自己进门后,侧过脸朝自己略微点了点头。
“嗯,去做吧。”
厉沉舟声音沉沉,讲了没两句,便挂了电话。
“路上冷吗?”他口吻淡淡,转过身,来到纪眠面前。
…………?
………!!
纪眠面色微怔,看着厉沉舟下唇稍微红一点的地方。
如果他没猜错,那里、那里好像是有点破了。
纪眠一时间愣住了,厉沉舟却像是没发现一样,很平常地问他:“带了什么菜?”
纪眠闻言赶紧把饭盒打开了,但视线还是在厉沉舟嘴巴上。
厉沉舟的嘴巴怎么也破了?
谁干的,他吗?
他脑袋不清醒了,完全没发现厉沉舟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明天你有事吗?”厉沉舟忽然开口。
“啊……”纪眠反应了一会儿,“没、没事。”
厉沉舟眼中闪过一瞬惊讶,但又很快归于平静:“没事?”
“嗯。”纪眠认真想了想,本来纪老爷喊他是有事的,但他勇敢拒绝了,所以没事了。
厉沉舟吃了一口菜,淡淡开口:“明天G大校庆,我要去剪彩,你要一起去吗?”
“剪彩?”纪眠眼睛亮了亮,后又有些疑惑,“G大剪彩,你为什么能去呀?”
厉沉舟轻轻牵起唇角:“因为那是我的母校。”
“哦。”纪眠点点头,厉沉舟又添一句,“我给他捐了三栋楼。”
纪眠:“……”
好好好,原来是钞能力。
他想了想,眼睛亮晶晶地:“我想去!”
厉沉舟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那就和我一起。”
纪眠点点头,有些开心,校庆剪彩他都没参加过,正好可以去玩一玩。
心情放松下来,他又忍不住盯上厉沉舟的嘴巴。
厉沉舟吃饭安静,唇形很漂亮,很快就吃完饭,漱了口,粘上一点水渍,那一点红更加明显,让他止不住地看。
察觉到视线,厉沉舟不动声色地问:“眠眠在看什么?”
纪眠还是有些忍不住,他指了指:“那个……你的嘴巴……”
“嗯?”厉沉舟声线平静,“破了,是吗?”
“对。”纪眠很踌躇的,“有点破了……”
厉沉舟暼着他的表情,心思转了一圈,像是想到什么:“眠眠忘了这是怎么来的了?”
纪眠一下子被戳中心思,像是个漏气的气球,静默片刻,点点头:“我昨天喝得太多,有点断片。”
“断片了?”厉沉舟重复了一遍,像是含在齿间细细咀嚼。
“嗯……”
厉沉舟眉梢轻挑,黑眸垂下一点:“那眠眠想知道怎么回事么?”
纪眠睁大眼睛,忽然有点胆怯,却还是颔首:“想知道。”
“眠眠昨天强吻了我。”厉沉舟面不改色,像是说了什么喝水吃饭的问题,“因为亲的太着急,所以把我的嘴巴咬破了。”
“什么?”纪眠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有些不可置信,声音都有点变调,“我我我强吻了你?”
“嗯。”厉沉舟眸中染上一点笑意,“昨天我抱着你往回走,你突然要下来,我放你下来,你喝醉了,就亲了我。”
纪眠呆呆的,脸蛋完全红了,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猫,呼哧呼哧冒着热气,他觉得有点不对劲,挣扎着说:“可是,可是我记得是你凑上来……”
“是有这么一回事。”厉沉舟很坦然地承认了,“你站不稳,我要扶着你,你撞上来的太急,不小心把你的嘴巴嗑破了。”
纪眠整个人都陷入混乱。
怪不得自己来时就这么心虚。
原来是自己酒后耍流氓,强吻了厉沉舟!
虽说他早就有前科,但也不至于一喝酒就亲人吧。
可是厉沉舟说得有理有据,他小脸拧巴了一下,很羞愧的,唇角下撇,漆黑的眸子转动,可怜巴巴地问:“那……那你嘴巴还疼吗?”
“有些。”厉沉舟眼底笑意加深,但面上却非常冷静,像是忍的有些辛苦,唇齿轻轻磨了磨。
纪眠忍不住走上前,厉沉舟很自然地拉着他的手腕,将他拉到双腿之间,微微仰头看他,是一个安全的距离。
“不必自责。”厉沉舟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腕,眼睫半垂,黑眸沉静而温和,“也不是太疼,你不说,我都要忘记了。”
这一刻,纪眠觉得自己强吻了一个良家妇男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第 37 章
纪眠向来是一个学习新思想, 争做新青年的好同学。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觉醒了什么小流/氓属性,在醉酒后不守男德,屡次强吻厉沉舟。
上次厉沉舟把他的嘴巴吃破了, 就勉强算了,这次他却把厉沉舟的嘴巴咬破了, 实在是……呜呜呜呜呜。
纪眠情不自禁地拽了厉沉舟一点点衣角, 捏在手心假装忙碌,很心虚地问:“……那……那怎么办呀……”
其实他说这话有逃避的嫌疑。
毕竟按照一个好人的脑回路,这个时候会非常大方地摆摆手, 说“算啦算啦——”
“那眠眠帮我抹一抹药膏。”与此同时,厉沉舟沉沉的声线响起。
纪眠:“。”
他就知道, 厉沉舟不是什么大好人qaq
记忆像是忽然回溯到了很久之前,他被吃破嘴巴的那一回。
厉沉舟好像也帮他抹了抹嘴巴。
可是。
厉沉舟帮他抹已经很羞耻了!
他还要给厉沉舟抹,羞耻加倍,社死加倍。
他眨了眨眼,妄图挣扎:“嗯……可是,可是这里没有药膏诶。”
很无辜的表情,非常好。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 厉沉舟若有所思了一下:“没有药膏?”
“嗯嗯!”纪眠点头, 遂接着提出自己的方案,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多喝点热水, 多喝热水有利于身体健康,也有利于加快新生代谢, 代谢快了, 你不就好得快啦……”
他小嘴嘚吧嘚吧了一会儿,厉沉舟思考了两秒, 伸出一只手去打开抽屉。
“要不我去给你接杯热水?你的杯子在哪……”
“啪。”
一只药膏被轻轻放在桌面,打断了他的劝说。
纪眠一顿,顺着看去。
……跟他之前用过的那只好像是同一个牌子。
他露出了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
厉沉舟唇角微翘,很愉悦地看向他:“眠眠怎么了?我已经帮你找到药膏了,不开心?”
故意的语调,简直是坏心眼。
纪眠很无奈的伸手去拿,一边拧开盖子,一边偷偷的吐槽:“你怎么什么东西都有呀?你是哆啦A梦?”
厉沉舟表情有一瞬的怔愣,复又弯了弯唇:“我可以是。”
为了防止厉沉舟一时兴起,非常“公平”地给自己抹,纪眠飞快地捏出一团药膏,然后在自己的唇上胡乱蹭了蹭。
厉沉舟挑了下眉,没吭声。
给自己抹完,还剩一点,纪眠就又捏了一丢丢,鼓起勇气地看向厉沉舟。
厉沉舟很顺从,又很配合的抬起下巴,像是怕他害羞,还轻轻阖上眼,一副任他摆弄的样子。
纪眠嘴巴比较小,又比较红,唇珠很明显,像是两片小花瓣,但厉沉舟的唇色浅,嘴巴也要比他大一些薄一些,莫名地,他脑中闪过一些的片段,这张薄唇贴上来,很坏心眼地含着自己的唇珠咬。
活色生香的画面,鲜明的感觉,像是一下子唤醒了记忆,纪眠的脸瞬间红了,像是颗红彤彤的番茄头,吭哧了一下,有些气恼地瞪着厉沉舟。
怪不得他觉得自己上唇也肿了!
虽然是自己主动,但怎么说都不算厉沉舟吃亏。
许是见他许久都没有动静,厉沉舟睁开眼,瞥见他的脸色,像是想到什么,唇角轻轻扬了扬:“怎么不动了?”
纪眠觉得自己简直是最吃亏的加害者,而受害者厉沉舟,很悠然自得的在这里等待他的服务。
恼怒会让人变得冲动,直接冲淡了害羞,纪眠有些气鼓鼓地把指尖伸向厉沉舟,在触碰到唇瓣时,还是稍微顿了一下。
软软的,弹弹的,像是果冻一样。
因为这一顿,手下的唇瓣像是颤了颤,纪眠赶紧囫囵抹了抹,收回了手,鬼使神差的想,厉沉舟的唇好软,他每次和厉沉舟亲,都是在酒后,都记不太清了,那自己的呢,自己的嘴巴也这么软吗?
出于一种好奇,他犹豫地按了按自己的唇。
而下一刻——
厉沉舟忽然睁开了眼。
纪眠沾了点药膏的指尖还在自己唇上,没来得及挪开,他能感觉到厉沉舟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唇边,然后,缓缓露出了一个有点了然,又有点坏心眼的表情。
厉沉舟的语气带着些揶揄:“眠眠怎么还偷偷……”
“不是偷偷!”话未说完,就被纪眠慌里慌张地打断了,他连脖子都红了,腻白的皮肤泛着红,简直像是要冒烟,争辩道,“不是偷偷,我就是,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纪眠顿了顿,忽然悲催地发现,自己这个理由也有些说不出口。
他唇角下撇,很伤心的,破罐子破摔地小声说:“想摸摸我的嘴巴软不软……”
厉沉舟挑了下眉,有些意外。
但随后,他便问:“眠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纪眠继续破罐子破摔:“因为摸到你的嘴巴很软……”
厉沉舟神色思索:“那眠眠怎么不问问我,我摸过,也亲过。”
嗓音淡淡,仿佛是什么正人君子。
纪眠觉得自己耳朵尖儿都烫了,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像是难以忍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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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厉沉舟眼神清明,轻轻用力,将他拉的俯下身来。
“我告诉眠眠好了。”厉沉舟很好心的,很贴心的缓缓说,“很软,眠眠的嘴巴很软,像是果冻一样。”
纪眠的脑袋低到快要挨到厉沉舟的肩膀,过多的热要将他烫坏了,厉沉舟轻轻勾起唇角,正欲再次开口,门外却忽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厉沉舟眉目闪过一瞬不悦,被打扰到“悄悄话”时间,但也沉下唇角,将纪眠拉起来:“进。”
江予谦进来,抱着一叠东西,纪眠见状连忙说了一句“那我先走啦”,这才得以脱身。
出了办公室,他脸上的热度也未褪去,去卫生间找了点凉水洗了洗,才堪堪不再烫得冒烟-
第二天,纪眠醒来时,手机被推送了一些新闻小报,他迷蒙地睁开眼,只是稍微扫了一下,就猛地坐起身。
他很快就明白了,纪老爷子为什么会让他今天回家一趟。
头条小报都是第一时间的新闻,纪家作为业界甚有威望的百年企业,一有消息,便会登上经济头版。
而现在,每一条新闻上都写着一个【爆】字,纪眠一个一个地点进去看,几乎都是报道了一件事情。
纪氏集团的某一高层被带往警/局,疑似涉嫌不正当敏感问题被审查,具体原因还未报道。
纪眠心里砰砰跳,他飞速划拉着页面,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纪家好像出事了。
愣神的这个功夫,他又想起了昨天纪老爷子和他说的话。
纪家背地里到底经营了什么产业,纪眠是不知道的,但大概不干净,纪老爷昨天给他打电话,难道是怀疑他举报的吗?
但很显然,自己没有这个立场做这件事,因为“纪眠”不会知道自己早已被调出了户口。
那纪老爷子给他打电话干什么?想要商量商量对策,还是试探他的忠心?
纪眠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纪老爷子不是糊涂蛋,“纪眠”从未接触过纪家产业的核心,更别提耍心机了,纪家一直很防备他,几乎从这一点就洗清了嫌疑,昨天来找他,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反正纪眠不准备再传递情报,想这些也没有意义。
他安慰了自己一会,下楼吃饭时,才蓦地发现,厉沉舟还没走。
他的表情有点呆,带着些刚睡醒的傻气,厉沉舟的视线从报纸落在他的脸庞,目光平淡,但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眠眠。”
纪眠“嗯”了一声,走下来,坐在餐桌旁,咬了一口小笼包,忽然想起,他们今天要去G大剪彩。
怪不得厉沉舟没走。
他埋头吃东西,却没有注意,厉沉舟审视的目光一直盘旋于他的头顶。
青年雪白脸颊一鼓一鼓的,吃得极为认真,像是对今天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
心下稍微松懈一分,修长的指尖敲了敲桌面,厉沉舟平静地开口:“最近天气很冷,如果出门,都要让小马送你。”
青年还在小口咬着包子,闻言含糊着说了一句“知道了”,没有一点要反抗或者犹豫的意思。
试探结束。
厉沉舟唇边缓缓牵起一点,推了推一旁的瓷碗:“喝点汤,润一润。”
吃过饭后,纪眠穿上衣服,厉沉舟又拿来一条围巾,给他好好地围上,捂的一点都不透风。
纪眠扯了扯,有些苦恼地皱眉:“围上这个会不会不太正式?”
“你不需要上台,没必要那么正式。”厉沉舟淡淡道,纪眠咕哝了一句“好吧”,顺从地没有往下摘。
毕竟天气真的很冷。
下了第一场雪后,温度直线下降,不穿多一点真的不行。
G大纪眠之前就搜过,是top1顶尖学府,非常有名,就坐落在这座城市的东北角,离厉家不是特别远,也不是特别近。
坐在车上,纪眠才后知后觉地问:“那你岂不是上大学时都没有出市?”
厉沉舟弯了弯唇:“嗯。”
纪眠便不说话了,他突然想起来,厉沉舟是豪门小孩,即使大学没有出市,也有数不清的机会去外面看看。
厉沉舟没有问他怎么了,转而抓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
这是一种让他放轻松的安抚方式。
等到了G大,纪眠坐的屁股都有些发麻,连忙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他这才看清楚G大的模样。
从内部看,好像很大,其实和别的学校没什么差别,但纪眠不可避免的有了一层顶级学府的滤镜,在心里小小的“哇”了一声,觉得这所大学真气派,连外观都透露着一股“高智”的感觉。
厉沉舟走到他身边,朝他点了点头:“走吧。”
厉沉舟这次是以校方合作企业代表前来的,一路目的明确,带着纪眠左拐右拐便到了地方。
纪眠打量着场地,想着往后钻,厉沉舟开口制止了他的想法:“你坐最前面。”
“啊?”纪眠有些茫然地抬眼。
“怎么?”厉沉舟挑起眉梢,“你想坐在哪里?”
现在人还很少,学生还未到齐,纪眠拉长声音“哦”了一声,悄悄打量着那几个也坐前面的人。
看起来非常严肃,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纪眠顿时觉得自己像是在成人世界过家家的小孩,万分犹豫地坐了过去。
厉沉舟一开始也随他一起坐着,但过了没多久,便只留他一人,学生大批涌了进来,整个场地顿时变得有些吵闹。
学生们的讨论声也传入他的耳朵。
“好无聊,怎么还不开始……”
“要命了,我刚才还在图书馆呢。”
“上周的小组作业我还没做,一会儿开始了我们就偷偷溜出去……”
充满学生气息的话语,让纪眠有些想笑,而台上人不知何时讲完了话,厉沉舟上了台。
他今天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成熟又英俊,肩宽腿长,站在那里,仿佛和旁人有壁,帅得与众不同,异常突出。
台下的讨论声都激烈了一点。
“我靠,这位是真的帅。”
“什么时候咱学校合作的企业有这种帅哥了?”
“什么来头啊?”
“这个腿,比我命还长。”
“看着真眼熟,学校门口的光荣榜上是不是贴了他的照片啊?”
“好像姓厉……哦,我想起来了!他是厉沉舟!”
纪眠听了一耳朵,忍不住有些走神,嗯?照片?什么照片,厉沉舟大学时期的照片吗?
但只是一瞬,台上厉沉舟便开始了讲话,他顿时抬起头来,聚光灯打在厉沉舟身上,给他镀了层明亮的光,他不紧不慢地开口,气场强大,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厉沉舟讲了不到三分钟,便微笑着说了结束语,他向台下一扫,面容白皙隽秀的青年正睁着大眼睛,特别认真特别有劲地给他鼓掌。
穿着挑不出错的黑色大衣,人群中挤挤攘攘,明明是差不多的颜色,却像是自动隔绝了众人,明亮的,柔软的,只落在自己的心尖上。
厉沉舟罕见地停顿,而后才放开麦克风。
纪眠把手都拍红了,他觉得厉沉舟讲的特别好,虽然他没怎么听懂,但听起来就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听的他心潮澎湃。
耳边掌声如雷,纪眠“啪叽啪叽”拍了一会儿,待到其他人也演讲完毕,随着一声声鞭炮响起,剪彩仪式正式开始。
纪眠托着下巴在下面看,没一会儿剪彩便结束了,校方本应请他们吃饭,但厉沉舟却提前婉拒,纪眠坐在那边等他,就见他和那群人说了什么,朝自己走来。
“眠眠。”厉沉舟站在他面前,伸出手,旁若无人地说,“走吧。”
纪眠心脏砰砰跳了起来,一旁的学生也纷纷压低声音窃窃私语,看着横在眼前骨节分明的手指,纪眠呼出一口气,搭了上去,
“嗯。”他轻轻说,“我们走吧。”
“我看见什么了,帅哥的身边也是帅哥是吗?”
“刚才怎么没注意前排还坐了个帅哥,长得好显小,眼睛好大。”
“年上吗年上吗年上吗!!”
“我的少女心,嘿嘿嘿,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
“小说照进现实了属于是。”
纪眠听着耳后的讨论,耳朵尖没忍住红了一下,更紧的握住厉沉舟的手。
等离开了场地,他看向厉沉舟,才问:“我们去哪啊?”
厉沉舟牵着他的手,语气很闲适:“眠眠想要去哪?”
纪眠眼珠转了转:“我听他们说,校门口有你的照片!嗯……我想去看看。”
厉沉舟挑了下眉:“怎么想看这个?”
“我想看看你上学时的样子,”纪眠眨巴眨巴眼,“是不是和现在不一样?”
厉沉舟沉吟片刻:“或许没有?”
他们步行至光荣墙,光荣墙上照片很多,少男少女们显得有几分青涩局促,纪眠来了兴趣,一个一个看过去,很快就找到了熟悉的面孔。
“2010级……”纪眠轻声念出,“厉沉舟。”
照片中,像是照在秋季,厉沉舟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面容俊朗,轮廓锋利,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意气风发,目视前方。
纪眠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许是他盯着的时间太长,厉沉舟不动声色地开口:“眠眠?”
“嗯?”纪眠没有回头。
“看这么仔细。”厉沉舟似笑非笑地开口,“有什么区别?”
“嗯……有区别。”纪眠慢慢说。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相片中,厉沉舟要比现在的厉沉舟更……有活力?有种少年气势,看得人砰砰直跳。
而且,当厉沉舟年少时的照片出现在眼前时,他总觉得,自己好像离厉沉舟更近了一些。
厉沉舟嘴角压了一下,缓声问:“什么区别?”
“嗯……你这个时候。”纪眠表情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你这个时候看起来更年轻。”
厉沉舟轻轻磨了磨唇齿:“我现在就老了?”
纪眠一门心思扑到照片上,闻言反应了一会儿,才猛地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意思!”
厉沉舟伸手握着他的手腕,唇角是弯的,眼神却凉凉的落下来:“那眠眠是什么意思?”
纪眠看着他这副的样子,没忍住,噗哧笑出了声。
厉沉舟并不恼,反而有些困惑一般:“怎么不告诉我?”
厉沉舟鲜少有这样的一面,纪眠莫名觉得有点可爱,但这个词又不适合他,忍了忍,才说:“其实是气质啦,我觉得你那个时候气质更……张扬?不像现在,你现在气质特别成熟,气场特别强,刚才你在台上讲话,我觉得你可厉害啦!”
他说完,眼睛亮晶晶地看过去,水洗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无比真诚,又特别可爱,厉沉舟被他看得心中一动,半是叹息,半是笑着地将他拥住了。
“眠眠。”
“嗯?”纪眠在他怀里眨巴眨巴眼。
“我……”厉沉舟罕见地停顿片刻,缓缓说,“你也很好。”
“诶?”纪眠怔了一瞬,而后,非常开心地笑出声,“嘿嘿,也没有啦……”
两人就这么抱了一会儿,天气太冷,是时候回家了,纪眠往外学校外看了看,他们学校对面是条小吃街,烤肠、拉面、炸串应有尽有,他之前上大学那会儿也常吃。
但现在他身份不同了,纪眠悄悄瞅了一眼厉沉舟:“我想去趟卫生间,你能等我一会儿吗?”
厉沉舟点了点头,伸手把他的围巾拿下来,又问:“你知道卫生间在哪吗?”
纪眠想了想,很老实地回答说:“不知道……”
厉沉舟给他指了指地方:“从这里直走,朝右拐,进去一楼就有。”
纪眠“哇”了一下:“没想到你毕业这么多年还记得卫生间在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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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沉舟停顿片刻,声音带了点笑意:“眠眠会忘记吗?”
纪眠噎了噎,觉得厉沉舟这是赤裸裸的嘲笑。
他重重“哼”了一声:“我当然也记得啦。”
不等厉沉舟回答,就扭头走了。
根据厉沉舟指的路,他很快就到了地方,只是出乎意料,或许是因为刚才举行了剪彩,卫生间竟然排起了队,纪眠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又懒得爬楼梯去二楼,想了想,给厉沉舟发了条消息。
【纪眠】:这里人好多!
【纪眠】:可能要等一会儿了[哭哭]
消息发出,厉沉舟很快回复过来。
【厉沉舟】:我等你,不要着急[摸摸头]
嗯?
纪眠看着这个摸摸猫头的表情包,毫不犹豫地偷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点子可爱。
天气太冷,他等了一会儿,排到他,解决完出来洗手,冷水像是结了冰,打在手上都有点刺骨,冰得他一个哆嗦,顽强地洗完了,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边哈气,边往校门口走。
远远的,还未走近,他便见到厉沉舟还站在原地,挺拔如一棵青松,微微垂眼看着手机。
纪眠忽然起了点坏心思,悄咪咪冲上前,在厉沉舟还未抬头时,“嘿!”了一声。
厉沉舟早已察觉到了他的靠近,但还是静默片刻,往后小退一步,像是被吓到了,温声问:“眠眠怎么还恶作剧呢?”
纪眠目的达成,笑眯眯的,白净漂亮的脸蛋上满开心,又因为这点幼稚而害羞,转移话题似地往前靠了靠:“你怎么在这里看手机呀?”
厉沉舟捉过他的手:“在看消息,手这么凉,冷吗?”
厉沉舟的手温热干燥,纪眠被他握着,觉得可能会冰到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往外抽,但还是点了点头,告状似地说:“嗯,好冷,那个水好冰!”
厉沉舟没有吭声,反而伸手在口袋里摸什么。
纪眠好奇探头:“你难不成拿了暖手宝?”
话音刚落,厉沉舟将那东西拿了出来,暖烘烘地放在了纪眠手里。
纪眠这才低下头。
而厉沉舟的声音,从头顶慢悠悠地落下来:“嗯,你的烤红薯牌暖手宝。”
第 38 章
纪眠摸着这个烤红薯, 一时间有些发愣。
他本就长得清丽隽秀,浓密的长睫毛微微垂下,像是自带了下垂眼线, 眼睛黑白分明,樱花瓣似的嘴唇微微张开时, 呆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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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沉舟没忍住, 轻轻笑了笑,唇边牵起一个温和的弧度,问道:“怎么了?是不满意吗?”
不等纪眠回答, 厉沉舟便又道:“如果不喜欢烤红薯暖手宝,外面还有牛肉烧饼暖手宝, 红糖糍粑暖手宝,羊肉夹馍暖手宝……”
他的声音很低很缓,像是在故意逗人,纪眠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问:“你怎么想起来去……买这个啊?”
厉沉舟挑了下眉:“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纪眠犹犹豫豫地说。
厉沉舟唇角微微弯起,复又敛了神色,伸手去拿纪眠手里的烤红薯, 像是故意的:“不喜欢那就还给我。”
“诶?”纪眠迅速把烤红薯往自己的怀里一揣, 眼睛瞪的滚圆, 像是个兔子, “怎么还能收回去?送给我就是我的啦!”
厉沉舟像是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纪眠后知后觉——厉沉舟是在逗自己。
想到刚刚护食的那幕, 他耳朵根一阵发热, 气哼哼地往后退了两步,而后才像是想到什么, 凑上前,眼睛亮晶晶的问:“这个是小马买的还是你买的?”
厉沉舟平静道:“我。”
纪眠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唇角扬了扬,像是在忍耐,最后还是忍不住傻乐起来。
穿着西装和大衣,连脚下踩的皮鞋都是手工定制,面容一丝不苟,工作时雷厉风行,这样的厉沉舟,竟然会慢悠悠的走到不太干净的小摊面前,张口要一个10块钱的烤红薯。
纪眠觉得,心里好像有一小块被戳进去了,现在正菇滋菇滋的冒泡泡。
厉沉舟抓住他,修长的手指拽着围巾给他围上了,纪眠乐不可支,就听头顶落下一道声音:“在笑什么呢?”
纪眠笑的小脸微红,咳嗽了两声,才说:“在想你穿的这么好,但是去买烤红薯的画面。”
“嗯?”厉沉舟把围巾又掖了掖,“穿成这样怎么了?”
“没怎么。”纪眠“嘿嘿”笑了两声,“你怎么没给自己买个?”
厉沉舟指尖微顿,但很快的,他就恢复了自然,低声说:“我不饿,也不冷。”
纪眠觉得这话有道理,厉沉舟的体温要比他高一点,每次抱在一起睡觉都觉得暖烘烘的,是一款非常好用的自热暖身宝。
他伸手拽了拽围巾,觉得有点不方便吃东西,被厉沉舟直接制止了:“回车上再吃,外面容易吃到冷风。”
纪眠乖乖应了,跟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没走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好奇的回头,还没看清楚呢,就听一个女声在喊:“学长!!!学长!!!脚下留步!!!”
话落的瞬间,人也到面前了,纪眠这才看清,刚才两道跑出残影的物体,其实是两名女生,一高一矮,矮的那个扎着马尾辫戴着眼镜,胸口还挂了个照相机,看起来有点内向,高的那个头发挺短,刚才喊人的就是她,看起来应该身体很不错,声音气沉丹田,颇有穿透力。
两名女生到了地方就呼哧呼哧的喘气,纪眠赶紧问:“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高个女生扶着膝盖站起来,纪眠眼前一花,发现她穿着长款羽绒服,还能跑这么快,顿时心里肃然起敬。
“事情是这样的。”高个女生很热情的说,“我和我朋友是摄影社团的,刚才正准备抓拍点照片做作业,这次主题是美好的情侣们,我朋友看到你们,觉得眼熟,发现竟然是光荣墙上的学长。”
厉沉舟表情淡淡,只是“嗯”了一声,纪眠面对热情的人总是会印象好上两分,想了想,就问:“那你们想让我们干什么?”
高个女生激动道:“我朋友想给你们拍张梧桐树下的合照,行吗?因为你们两个看起来特别配,当然这个要求很唐突,如果打扰到你们非常抱歉,我们去拍别的。”
纪眠心中一动。
拍照片?而且是在大学校园拍照片。
他有点心动了,抬眸很渴望地看了一眼厉沉舟,眼巴巴的。
厉沉舟垂下眸,唇边轻轻牵起:“想拍?”
“嗯嗯!”纪眠点点头,小嘴嘚吧嘚吧道,“咱俩还没一张合照呢,我们在这里拍一张,很有纪念意义的!”
他这副样子其实很难让人拒绝,乌黑的眼睛闪亮亮,厉沉舟只是一顿,就点头应允:“好。”
纪眠达成目的,旁边两个女生一脸吃到狗粮的姨母笑,见他转过脸来,开口道:“谢谢谢谢!!就是这棵梧桐树,可以吗?”
“可以的。”纪眠点点头,拉着厉沉舟走到树下,他比厉沉舟矮了大半个头,却非常和谐,戴眼镜的女生找好位置,终于开口了:“可以挨的近一些。”
纪眠闻言往厉沉舟的方向挪了挪,一只大手忽然扣住他的后颈,把他的脑袋往旁边的肩膀上按了按。
纪眠顺从的照做。
而后,手被牵起,修长的手指握住他的手,缓缓的十指相扣。
还没开始前,他小声咕哝:“这个姿势会不会太腻歪?”
厉沉舟很平静的说:“不会。”
顿了顿,又添一句,“这样她们能更好完成作业,不是吗?”
纪眠心说有道理。
“三、二、一、茄子——”
在快门声响起的前一瞬,纪眠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甜甜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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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此刻定格。
“好啦!哇,这恐怖的出片率。”高个女生喊了一句,“拍的真好看。”
马尾辫女生有些不好意思,看向纪眠,说:“谢谢你们愿意帮我完成作业,可以来看看,拍得很不错。”
纪眠连忙探头去看。
高大的梧桐树下,一片片树叶落了满地,相片中,他和厉沉舟挨的极近,眼眸纯净,笑容灿烂,阳光透过树影有一小块印在他的侧脸,显得暖融融的,而厉沉舟不知为什么,并没有看镜头,反而在看他,侧脸英俊,唇边笑着浅淡,温和而专注。
纪眠一怔,心跳忽然漏下一拍。
高个女生拿出手机:“这一张就够了,对了,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我好把照片传给你们。”
纪眠点点头,正要伸手,厉沉舟却忽然道:“加我的吧。”
高个女生愣了愣,连声说着“谢谢”,很快就和马尾辫女生向他们道别。
纪眠看着他们的方向,一时间有些呆愣。
厉沉舟则拉起他的手,说:“回家了。”
纪眠喉结滑动,心中像是被捏了捏,轻轻“嗯”了一声,扬起笑脸,脆生生的说:“回家了!”
到了车上,他才想起自己兜里还揣了一个烤地瓜。
他连忙拿出来,剥开外皮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香甜的味道顿时冲入口腔,甜丝丝,又软又糯,他小声“哇”了一下,表情相当满足,像是只餍足的猫。
厉沉舟不动声色地在一旁看着他,纪眠像是察觉到了目光,凑过来,双眼亮晶晶的卖安利:“这个真的超级好吃!你快尝尝,你快尝尝。”
说着,他就把红薯怼上去,厉沉舟唇边闪过一瞬笑意,正要启唇,纪眠又“咻”地一下把红薯拿开了。
厉沉舟:“?”
纪眠很苦恼地挠挠头:“对不起我刚才忘了,你说过你不怎么爱吃甜的。”
不等厉沉舟回答,纪眠心满意足又啃了一大口:“真是可惜,那我只能自己吃光这个超级无敌巨好吃的软糯糯香甜可口烤红薯啦!”
厉沉舟:“………”
…
许是因为校庆过后天气太冷,回到家的傍晚他就有些流鼻涕,不严重,吃了药很快恢复,但第二天就被迫拾起了之前的运动。
跑十圈是不可能跑的,他只能跑三圈热热身。
这边他刚跑完三圈做拉伸,姜承乐忽然给他打来电话。
纪眠点击接通,就听他姜承乐在那边喊了一声:“纪眠?”
“嗯,怎么啦?”纪眠“嘿呦嘿呦”的做拉伸,“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姜承乐在电话那头很诡异的静了两秒,像是有什么事要说,但又不好开口一样。
纪眠没有察觉出,还以为是信号不好,“喂喂”了两声,正准备切断再打过去,姜承乐才开口道:“今天有空吗,我们出去玩一玩,逛逛街吧?”
纪眠闻言看了看时间,才早晨9点半,早着呢,欣然点头:“行呀,你还在老地方等我,我一会儿就到。”
挂了电话,他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拿上手机让小马把自己送到了和姜承乐约定好的街口。
跳下车,他一眼就看见了姜承乐,连忙摆了摆手,姜承乐一溜烟地跑过来,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松了口气,才试探地问:“你心情还不错吗?”
“怎么这么问?”纪眠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没。”姜承乐摇摇头,笑容满面地上前一步,“那就好,我们去逛街吧?”
他和姜承乐一路上走走停停,买了一些东西,最后他累得像是一颗塌软的小果冻,直呼“不行了”,姜承乐才拉他到了一家咖啡厅。
已经临近午饭时间,纪眠有些饿,先点了两个小蛋糕吃一吃。
一块提拉米苏下肚,他喝了一口草莓拿铁,安静下来,姜承乐那副有些不太自然的表情忽然涌上心头。
他不太喜欢拐弯抹角,眨巴眨巴眼睛,直白地问道:“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感觉我好像是什么易碎物品,每次看我都觉得……呃……”
他轻轻皱了皱眉毛,思考着措辞:“……小……对!小心翼翼的。”
姜承乐一僵,才问:“你真不知道?”
纪眠见他这个样子,心中涌上了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头条新闻上说了。”姜承乐有些局促地用吸管搅了搅咖啡,“你没看到?你家里人也没和你说?”
纪眠心里一咯噔。
家里人,他现在明面上的家里人是纪家。
他今天早晨因为要去跑步,弹出来的消息没来得及看,一键清扫了,这会儿他连忙翻出来手机,打开新闻。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宣布昨天审查纪氏高层结果的新闻。
纪眠点进去看了看,眼花缭乱的信息让他看得脑瓜疼,他露出几分迷茫,姜承乐见他这样,伸手抓了抓他的手腕。
纪眠真有些看不懂,什么结果,什么产业,到底会造成什么后果,他不太明白,连人设都不艹了,抬起脸,向姜承乐寻求帮助,很无措地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呢?纪家最后会怎样?”
姜承乐以为他是太过担心上火,连忙说:“结果还没有完全出来,只是一小部分,但是对纪家非常不利,你、你做好心理准备,纪家可能要……有些撑不住,不过你先不用着急,或许还有转机呢?”
纪眠脑袋里嗡嗡的,什么?纪家要倒了?主角家要倒了?这个剧情怎么会如此魔幻?
他又仔细看了看新闻,虽然还是看不太懂,但还是勉强辨认出了有效消息。
高层被审现在都是小事情,最重要的是纪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投入了一个项目,扔进去了大把资金,而现在,这个项目出问题了,地皮有问题,技术有问题,导致资金链断裂,一座大楼马上要在眼前覆灭。
纪眠脑中像是回溯一般闪过一些他曾经看过的东西,但却无法串联,明明和真相很近,却转不过弯。
姜承乐瞥着他的脸色,很担心地问:“你还好吗?”
纪眠克制地压平唇角:“还好。”
纪家好像真的要完。
……那他岂不是马上就要恢复自由身了?
他给纪家当牛做马打了半年工!忍辱负重!!累死累活!!终于!!终于迎来了曙光!!!
虽然这个迎来曙光的契机非常魔幻,但他马上就要脱离这个身份了!!
早在厉沉舟第一次打破剧情时,他便觉得这个剧情宛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在越来越歪的道路上不断奔腾,现在歪成这样,心中都没什么意外了。
而很显然,这些都是厉沉舟做的,在原著中两家就是死对头,现在顶多是把两家的命运调换了一下。
纪眠心中微微激动,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但随之而来的,又是淡淡的不安。
厉沉舟对纪家狠,合情合理,毕竟纪家也对利士疯狂使绊子,他早就在第一次剧情打破后表明了自己站在厉沉舟这边,而且,如果他没有上帝视角,现在应该不知道到底是谁搞垮了纪家。
可是,他的身份。
或许是他胆子太小,又或许是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他始终有种纸终究包不住火的预感。
厉沉舟对纪家这么狠,如果知道自己是纪家安插过来,不怀好意地卧底,即便厉沉舟对他真的有些说不清的情谊,即便厉沉舟真的有些喜欢他,按照一个正常人的脑回路,背叛者死,他岂不是要完蛋了?
顿时,他有些焦虑地啃啃手。
姜承乐还想安慰他,手机却忽然震动一声,纪眠被吓的一个机灵,是厉沉舟的视频电话。
他深呼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才点击接通。
视频卡顿几秒,厉沉舟的侧脸才出现在视频中央。
说了句话什么,扭过头来,问他:“现在在哪?”
纪眠老实回答:“我在咖啡店呢。”
说着,报了个店名。
画面中,青年半垂着睫毛,雪白的脸蛋上有种说不出的无精打采。
厉沉舟不动声色地敛下神色:“中午过来一起吃饭吗?”
纪眠停顿片刻。
厉沉舟神色如常,好像只是单纯的询问。
……不如趁这个机会试探一下?
纪眠看向姜承乐,姜承乐摆摆手:“我正好要回家吃饭。”
纪眠便点头,对屏幕中的厉沉舟道:“那你等我一下下?”
“嗯。”
挂了电话,和姜承乐道别,他才坐上车前往利士。
越靠近利士,他越觉得心脏砰砰跳,像是头顶悬着一把刀,不知何时落下来。
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纪眠默默给自己加油。
别害怕。
厉沉舟又不是洪水猛兽,还能在自己没有露出破绽的时候吃了自己?
可是……纪眠又撇了撇唇角,哭丧了一下小脸,他是怕纪家真的倒了,与利士鱼死网破啊。
鱼死网破也没什么,一定不要牵扯到他!
纪眠非常虔诚地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老天爷,你看我都叫你爷了,你也要听听我的愿望吧?
许愿结束,他才稍微平静下来。
不能自乱阵脚。
乘着电梯来到总裁办公室,纪眠轻轻敲了敲门,推开走了进去。
桌上摆着饭,热气腾腾,不知道厉沉舟是让谁送的,或许正是准备让他送饭,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在家?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没人。
刚吃了甜的,闻到肉香,便觉得非常馋。
纪眠探头探脑地巡视一圈,确定没人,便悄咪咪地坐下了,拿起筷子,心说我就偷吃一块红烧排骨,应该没事吧?
排骨色泽诱人,肉质软嫩,纪眠在嘴巴里翻来覆去地嚼吧嚼吧,低头偷偷吐出骨头。
“啪嗒——”
门被从外推开。
纪眠连忙抬眸,坐姿迅速变成端正小学生,瞥见厉沉舟,后者正在脱外套,肩背的线条极有张力,低声道:“不用等我,你先吃。”
“哦……”纪眠慢吞吞地应了一声,这才正大光明的又夹了一块小酥肉,满足地放在嘴巴里。
他的余光其实一直瞥着厉沉舟,厉沉舟脱完外套又去洗了手,纪眠心里直打鼓,思考着自己应该怎么演,才能表现出那种“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是我也为我的家族伤心”的丰富多层次表演。
他闭了闭眼,忽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了“臣妾要告发熹贵妃私通,祸乱后宫罪不容诛……”*
“……”
停止!
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连忙偷偷掐了自己一下。
但是这里面的表演真挺有层次的诶……
他不自觉地有些走神,直到厉沉舟走到对面,他才猛地抬头,装作淡定地咳了两声。
厉沉舟没吭声,他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想法有一搭没一搭的吃饭。
如果厉沉舟不问,他能不能装不知道啊?况且如果不是姜承乐提醒他,他真的不知道,他是纪家的养子,不被纪家重视很正常吧?
他心里有事,吃的就便少了,厉沉舟不动声色地看向他,瞥见他无意识的咬着筷子尖尖,咬一下,再咬一下,又舔了舔,红嫩的舌尖在贝齿中若隐若现。
厉沉舟克制地捏了捏指骨,一顿饭过后,纪眠才回过神来,纠结的表情显而易见,还没开口,就听厉沉舟问:“口味不好?”!
要来了吗?
纪眠心说一会儿能不能挤出两滴眼泪就看天意了,但越是紧张越是完蛋,脑袋里甚至非常慌乱地开始播电视剧。
“嗯?”纪眠垂下眼,掩盖眸中的惊慌,“没有呀,我来之前吃了个蛋糕,不太饿。”
厉沉舟捏着筷子没动,微微沉下眉,漆黑的眸子里泊出点暗光。
和他想的有些许不同。
按照他前几次的试探,纪眠应该对纪家没什么感情,江予谦呈上来的资料表示,作为养子,纪眠也早就不是纪家的户口,纪家怎样,和纪眠没什么关系。
况且……
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缓缓吐出一口气,开口道:“既然没什么事,你先回去。”
纪眠蓦地抬头。
许是察觉到自己表现的惊喜太过明显,他镇定地捏紧手指,绷着小脸,点头道:“好,那我就先走了。”
厉沉舟看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缓缓捏紧了指骨。
…
楚望钦晃荡着来到办公室时,厉沉舟正如一座精美的雕塑般,目视窗外,一只手无意识地在椅背轻轻敲着。
这一看就是有状况。
楚望钦大喊一声“我来了啊!”,一屁股坐在之前纪眠坐过的位置,厉沉舟这才淡淡扫去一眼,分给了他一些注意。
“嘿嘿,好消息,你应该知道了吧?”楚望钦在空气中嗅了嗅,“你刚才是不是吃饭了?闻着这么香呢……哦对了,你之前托我找的东西都找到了,纪家现在是强弩之末,撑到最后也只能落得一个破产落魄的下场,但只要你一开口,我能直接把他们几个都送进去。”
楚望钦很是扬眉吐气地哈哈大笑两声:“他们就会使阴招,但怎么说来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来阴的是么,这次让他们尝尝自食恶果的下场!”
他说完,余音在空荡荡的办公室也安静下来,像是察觉到什么,他往前探身:“怎么了啊?”
“不是你想逼纪老爷子放手,让纪眠不受他们制约么?怎么现在成功了,甚至还有额外效果,你怎么这个表情?”
话落,半晌,厉沉舟才撩了一下眼皮,垂下眼睫开了金口:“不必再往上交了。”
“……哦?这么心软可不是你的风格。”楚望钦跟他混这么久,怎么也算是半个人精,反应了一会儿,问,“是小嫂子来找你求情了吗?”
“不是。”厉沉舟淡淡道。
但胜似求情。
问题到底出在哪?他自认为已经将所有都把控在心,连纪眠的情绪,在哪里跌倒,又在哪里爬起,都一步一步,算计的精精准准。
“不是?”楚望钦有些疑惑,“不是你犹豫什么?难不成怕嫂子伤心?我劝你一句,伤心能伤心几天?何况纪家对他又不好,估计没几天就忘了。斩了所有退路和威胁,才是现在最好的结果。”
厉沉舟闻言,冷戾的面容出现些许松动,竟像是有几分罕见的困惑。
这其实是个很好理解的问题。
但楚望钦不理解。
可楚望钦明明在他们三人中最“多情”的那个,最有情的那个。
厉沉舟问:“你不明白?”
轮到楚望钦愣了:“啊?我需要明白什么?”
冬日冷冽的风顺着窗棂缝隙吹进来,像是吹走了眼前的薄纱,而阳光落在一角,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来到桌前。
厉沉舟忽然意识到,或许感情便是这样。
当喜欢达到终点后,会转化为爱,而爱是感到心疼,觉得可怜,是永远觉得亏欠,是无法精准的预测,是一退再退的底线,是下在心中,一场连绵不绝,缠绵悱恻的春雨。
楚望钦没有真正接触过感情,无法感同身受。
而楚望钦甚至都没有好好喜欢过一个人,所以不懂得为人揪心,想要付出,只是看一眼,便觉得心脏塌软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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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沉舟看向楚望钦的眼神中忽然带了丝怜悯,摇头道:“你当然不懂。”
第 39 章
纪眠回到家时, 手心仍然一直冒汗。
他去卫生间洗了洗手,拿干毛巾擦了擦,余光中, 蓦地从镜中看到自己的脸。
这张脸他从出生时便看,即使穿越, 也一如既往, 按理说早就熟悉。
但他盯了一会儿,忽然凑上前,惊奇地发现, 原本自己脸上那颗多出来的小红痣变淡了许多,像是要马上消失不见, 连唯一的魅惑都要消失,他整张脸愈发的白净,不像反派了,像是颗饱满的白煮蛋,显得愈发清丽动人。
纪眠看了一会儿,非常好奇的伸出指尖揉了揉,脑袋里冒出一个问号。
红痣还会变淡啊?
这超出他的常识了,纪眠扒拉着自己的脸蛋揉来揉去, 确实看清楚了, 才放过自己, 满腹疑惑的离开了卫生间。
但不管怎么样, 都是一件好事。
痣要消失了,是不是新生活也要开始了?
他安慰自己一会儿, 忽然想起, 纪家已经出事,自己不敢问纪老爷子, 但可以问问和自己比较熟悉的王秘书嘛。
想了想,他组织好语言,掏出手机敲敲打打。
【纪眠】:王秘书,我在新闻上看到了一些消息,纪家到底怎么样了?我很担心。
想了想,他又把最后那个问号删了。
这样显得比较急迫,不那么的处心积虑。
Bingo!
纪眠嘿嘿笑了两声,为自己的小谨慎得意洋洋。
——不愧是他,仅仅半年变得如此谨慎!
点击发送,纪眠估摸着王秘书应该很忙,不会回得太及时,发完消息就放下手机在客厅里逛了一圈,再回来时,王秘书已经回复了。
【王秘书】:这个事,我也不太好说。
【王秘书】:上边没开口,我也无法告知你。
纪眠看着这两句模棱两可的话,心里直犯嘀咕。
真是纪家老爷子不让别人告诉他?
这么不信任他,是知道了什么吗?
纪眠轻轻皱眉,王秘书那边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王秘书】:不过,我们两个也认识这么久了。
【王秘书】:你知道的,我也不好做。
纪眠一听有戏,刚想追问,又忽然顿住,忍不住想,如果厉沉舟是他,此刻会做什么呢?
嗯……
【纪眠】:王秘书,你大致说一下结果吧。
【纪眠】:我能承受的住。
很好,很好。
表现出一副还心系纪家的样子,这样才是一个合格的游走在两大总裁身边的双面卧底!
【王秘书】:好吧,我只告诉你一点。
【王秘书】:你做好心理准备,背后牵扯的事情捋都捋不清。
【王秘书】:我也是打工人,这次估计也无法独善其身。
【王秘书】:你保重吧。
王秘书说话向来幽默,如此沉重的语气还是第一次出现,纪眠的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重。
这么严重?纪家背后到底做了什么。
虽说写小说都喜欢给主角一个牛比吊炸天的背景,通常黑白两道通吃,不知道纪家的设定是什么,来到这儿这么久,纪眠已经完全忘记那本小说里的小细节。
垂眸看向手机,他动了动手指。
【纪眠】:保重。
虽然来到这里半年,但他对纪家没什么感情,反而是压力更多。
他来到这里,就捡了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炮灰卧底身份,本以为会混得格外艰难,但事实上,好像并不是这样。
纪眠郁闷的揪了揪头发,有着片刻的迷茫。
纪家如果倒了,会再追着他不放吗?
他能做的也做了,虽然最后拒绝了纪家的帮助,但这也不是导致纪家覆灭的元凶。
纪家会报复他吗?
纪眠眨眨眼,心里有点难受。
没有安全感,钱放在手里,但因为没有家,所以没有安全感。
没有人无条件的站在他这边,没有安全感。
纪眠恨不得现在以头抢地,睁开眼就回了原来的世界,他还是每天早晨在闹钟的呼唤中,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吃两个婶子蒸的粘豆包,骑着小电驴去公司上班。
但是……
不知为什么,心里又有些不舍。
不舍得什么呢,是不舍得他现在住的房子,还是不舍得张伯,不舍得每天和他聊八卦的阿姨们,还是不舍得厉沉舟?
纪眠想不明白。
他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还是“噌”地一下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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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他不能坐以待毙。
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那他早早的收拾行李,就不怕到时候没法跑路。
想到这里,他握了握拳,沉着一口气,噔噔噔跑上楼了。
他来时就带了两个行李箱,不过一个在床下面,一个放在储藏间。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把床下面的行李箱拿出来,打开的一瞬间,一堆奇形怪状的小玩具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O.o?
纪眠呆了呆。
他什么时候装的都忘记了,脑子里压根没有这一块的记忆,扑面而来的涩涩气息,让他下意识脸红心跳的给关上了。
深呼吸两秒。
他又“唰”地打开,把这些小玩具装到袋子里,狗狗祟祟地放在衣橱最下方的巨大医疗箱中,根据他的观察,这个医疗箱从未被打开过,因为这个家除了他会受伤,厉沉舟好像体质格外的好,平时用的医疗箱也是客厅里的那个。
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放好,他摸了摸医疗箱的脑袋,心说希望永远都没有被打开的那一天。
如果他没有跑路,那么会再找个好地方转移,毕竟这箱子玩具一看就是花了高价钱买的,一个个非常精致,秉承着华国人美好的优良品德,他舍不得扔。
如果被发现了……哈哈,到时候他就跑路了,谁也抓不到他!
纪眠美滋滋地打着算盘,搓搓手,开始朝空出的行李箱里装东西。
护照要带上,身份证,银行卡暂时不放进去,袜子带两双,衣服带两件,鞋子也带两双,厚衣服要带吗?不带了,太占地方,可是这些衣服都很贵诶,到时候挂二手网都能卖几个钱……
纪眠纠结来纠结去,装了满满一大箱子。
“……”这和他不打草惊蛇的念头好像背道而驰了。
他忍痛把这些东西拿出去百分之八十挂了回去,
喃諷
才看起来有点轻装上阵的样子。
提起来拎了拎,很轻,没几样东西,纪眠决定这些衣服直接等跑路那天穿身上带走,像是每年大学放假,行李箱不够用的大学生,哪一个不是多一件穿身上,多两件穿身上,多三件四件五件六件……把自己穿的像是个球。
而且,也不需要想这么多,说不定根本就是虚惊一场呢?
纪眠轻松的将行李箱推进了床底,做好这一切,他又开始上网查询一些知识。
比如,如果他跑路,那么他和厉沉舟还是夫夫关系,那该怎么办呢?
某度答:夫妻分居两年以上,就可以起诉离婚了。
嗯……不错不错,等到时候,缓了两年,厉沉舟应该就不会那么生气了,大不了,大不了他再雇个保镖嘛。
那逃亡路线怎么走呢?
为了出现什么霸总小说里只手遮天的戏码,纪眠直接将目光看向最边远的地区。
他打算先躲个半年,而且他发现纪家并没有冻结他的账户,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没来得及,他身上现在加起来一共有三百万。
这对于他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就是不知道后续纪家会不会想起来这件事。但就目前来看,他完全不需要担心被饿死,反而非常富裕,毕竟即使不算纪家的,他手上也有三十万。
有钱就有了底气,他开始搜索逃亡路线,订好目标后,他上网开始找攻略,真正搞完,时间已经来到下午4点。
长时间看电子设备,他晃了晃脑袋,站起身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困。
眼睛疼。
擦了擦眼角流出的生理性泪水,他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连忙下楼溜达了一圈。
餐桌旁边的墙上有个收纳格,里面放着一些摆件和酒,自从厉沉舟从医院回来,这上边还放了他的中药。
好几天没看过数量,纪眠伸手拿下装药的盘子,趁没人注意,囫囵看了眼。
……不得了,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
感觉没几贴了,最多撑不过一周的样子。
纪眠怕张伯和家里的阿姨看到,造成什么不正面的误会,没仔细看。
但可以确定……他没几天好日子过了qwq
纪眠紧张地来回走了走,之前他自己作死非要让厉沉舟检查,这下好了,作到最后只好他一个人来承担了。
厉沉舟可是个29岁的老处男。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个不知道憋了多久,下面又长了个驴玩意的29岁男人,他真害怕自己被酱酱酿酿死在床上QAQ
焦虑的啃了啃手,他心中忽然蹦出个不合时宜的想法来。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如果他和厉沉舟酱酱酿酿了,根据一些奇妙的小说设定,厉沉舟会不会因为沉迷于一些涩↗涩↘体↖验↙而对他网开一面,手下留情呢?
他忍不住红了小脸,后又连忙敲了敲自己的脑壳。
住脑。
他在想什么坏心思啊!
真以为自己是魅魔吗,厉沉舟吃了就食髓知味……
说不定呢?
“……”
纪眠严厉的制止了自己这种少儿不宜的想法。
咳咳,这可是正经小说,绿色/网站,想这些是会被口口的!-
厉沉舟翻动一页文件,楚望钦把复印的资料给他留下了,扔下一句“那你自己看着办,留他们对嫂子也不好”,便大步离开。
厉沉舟撑着额角,眸中神色淡淡。
楚望钦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留着他们,东山再起,难免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威胁纪眠。
只不过……这件事,他不能来做。
眼睫垂下,遮住眸中一点暗光。
他抬手拨出一个电话,滴滴两声,被接通:“上次让你查到纪氏产品导致人精神失常的那几户人家,资料再调一份过来。”
他不做。
总有人要让纪氏死。
临近下班时间,他准备出门见个人,江予谦跟在他旁边跟着,刚到公司楼下时,几个年轻面孔在一旁等车。
他们的谈话声,不可避免地落在耳朵里。
“要小年了,今年打算怎么过啊?”
“还能怎么过,当然是回家看一趟老人,陪他们说说话,就当放松了。”
“我也准备这样,不过听说咱主管准备休年假去旅游,靠,真羡慕。”
“可是这个点出去旅游的人是不是有点多?上次国庆假期快把我挤死了。”
“不知道,可能是去国外吧,我还没出过国呢,国外应该没国内挤吧?看风景就是让人心情好,还促进感情呢。”
“我也想出国旅游!!”
“别嚎了,谁不想呀!”
“……”
厉沉舟站在一旁,视线有几瞬游移。
像是察觉到他的若有所思,江予谦抬眸看了他一眼,说:“厉总,走吧。”
“嗯。”
上车后,司机向他们两个人问了好,江予谦坐在副驾驶,天色已经黑透了,厉沉舟半边侧脸隐在黑暗中,明灭的光影打在他的下巴,映亮浅色的唇。
修长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点了点,车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节假日旅游人数变多,如果一定要去,有什么值得一去的地方么?”
蓦地,他忽然开口,沉静的嗓音像是将这黑夜划开。
江予谦没什么犹豫的,观察人心他最擅长,开口问:“厉总想要长期玩一玩,还是短期旅游一下?”
厉沉舟略微偏过脸:“大概一两个月左右。”
江予谦有些惊讶的静默片刻,他在利士做了这么多年,还没见厉沉舟休过这么长的假。
但也仅仅是几秒,他便反应过来:“之前放假我也去过许多个地方,如果想去旅游放松,可能H国和K国比较适合,那里现在天气不错,温度适宜,可以考虑一下。”
厉沉舟轻轻颔首:“还有什么推荐?”
江予谦又想了想:“R国现在景色更好,但是更冷一些,如果想去,这里也是一个不错的旅游地点。”
厉沉舟唇边微微牵起:“好。”
江予谦回头看了眼他的脸色,他其实很少从这位大老板脸上见到什么真心实意的笑,厉沉舟平日里笑的越深,说话越狠,还记得有一次,一位不会看眼色的老板想要塞给厉沉舟几个陪酒,厉沉舟微微笑着,用最平淡的语气,让小老板和那几个陪酒青年滚蛋。
厉沉舟并未察觉,看向外面的景色,眼前好似闪过纪眠柔软的,弯弯的眼角。
心口忽然揉出些波澜。
停顿片刻,像是无法抑制,他拿出手机,找到纪眠的对话框。
早在很久之前,他便知道,纪眠的头像是一只漫画橘猫,毛发蓬松柔软,像是个球,撅着屁股打盹,鼻子上还有一个小鼻涕泡。
简直像极了纪眠。
手指滑动的片刻,他便拨出了电话。
电话叮叮叮的声音响在耳边,他伸出指尖,按了按蓝牙耳机,纪眠那边才缓慢地接了电话。
入目像是一片朦胧的漆黑,紧接着,白色一闪而过,床边的小桔灯被按亮,纪眠一张小脸上是刚睡醒的朦胧,脸颊上还泛着粉,半张脸窝在棉被里,被压的溢出一点点软肉。
“怎么啦……”纪眠的声音有些沙哑,很软的腔调,揉了揉眼,“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厉沉舟心尖像是被人轻轻揉了一把,蓦地塌软下去,喉结滚动,问:“在睡觉?”
“嗯。”纪眠抱着被,懒洋洋的哼出声,又无意识的蹭了蹭,“我好困。”
撒娇一样,厉沉舟诡异的觉得满足,唇边牵出一点笑意:“眠眠做什么了,这么困?”
“……”纪眠清醒了几分,咕哝了几句,含糊着说,“没做什么……就是困。”
像是底气不足似的,他揪着被子把脸在里面了埋了埋,手指关节像是精致的人偶娃娃,带着点粉,漂亮又干净。
厉沉舟磨了磨唇齿,指骨微微捏紧,淡声说:“眠眠把脸露出来。”
纪眠被吵醒其实有一点不高兴,这会儿挣扎地拍了两下床,露出小脾气,才慢悠悠地把自己挖出来:“露出来干嘛?”
“我想看着你。”厉沉舟平静道。
漆黑的眸子,深邃的眉眼,厉沉舟双眼皮褶皱很深,眼尾上扬,带着点邪气,但此刻却沉静下来,仿佛被朦胧的光影披上一层柔和的纱。
纪眠的脸有点红,像是被蛊了一秒,眨巴眨巴眼,有点害羞的垂下睫毛,结巴道:“嗯……嗯,怎么突然这么说?你在哪,几点回来?”
最后两句秃噜一下说了出去,纪眠像是找到可以逃避的话题,把灯调亮了一点,露出他修长柔和的脖颈线条,白腻的皮肤没入真丝衣领,衬得他反而更加清纯。
许是无法解释缘由,厉沉舟停顿片刻,唇角弯着:“我有点事情,要晚一些才能回去。”
像是想到什么,他又添一句:“眠眠不要等我,自己要好好吃饭,多喝一碗汤,最近天气太冷,要注意身体。”
跟叮嘱小孩儿一样,纪眠轻轻撇嘴,但又觉得心跳逐渐加快了。
“我知道了。”纪眠拉长声音,想了想,还是没开口,只说,“那我要去吃饭了,你把电话挂掉吧。”
厉沉舟轻轻“嗯”了声,纪眠磨磨蹭蹭起身,心里那股感觉强烈到无法忽视。
在厉沉舟挂电话的前一秒,他听见纪眠轻快的声音:“那你要早点回来。”
黑暗中,厉沉舟怔愣片刻,轻轻弯起唇角-
纪家彻底倒台的消息,比纪眠想象中更快传来。
而纪家因为涉嫌不可言说的灰色产业,包括纪老爷在内的许多高层领导,都被抓了进去。
纪眠在一个清晨得知这个消息,愣了片刻,忽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莫名有些不安。
不是为纪家的命运而难受,反而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悬着的那颗心放下了,另一颗又却悬了上来。
纪家进去了,是不是说明他安全了?
纪眠闲得无聊,防止自己东想西想,他逛荡去了后院的池子,这里被养护的很好,一池子鱼,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供给的氧气和温度,冬天也没有结冰,一个个膘肥体壮,看起来就非常健康。
纪眠伸手在鱼池子里划拉两下,一旁浇花的阿姨见了,笑了笑:“夫人想喂鱼?我给你找一点鱼食?”
纪眠想了想,点了点头,他现在有种宁静的混乱感,适合做点修养身心的运动。
比如……喂喂鱼之类的。
阮言其实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但他心里很乱,所以没有接通,给挂断了,他不想听阮言的指责,也不想听见期期艾艾的诉苦,秦家最近也很不景气,但以主角攻受的感情,阮言最后的结局应该不算差。
一个真实的世界,没有只手遮天的本领,谁是主角,只是一步错的问题。
他在里面推波助澜,两家都坑过,两家都得罪,现在只想赶紧隐身,不再出现。
不知不觉间,利士像是真正的主角,被厉沉舟带领着,一步一步走向巅峰。
思绪游荡间,阿姨已经拿来了鱼食,纪眠有一搭没一搭地喂着,忽然的,余光瞥见角落的一个盒子。
准确来说,那是个灰扑扑,看起来有些年份的……狗窝?
后院他常来,在前期他不好意思乱逛,后来天气冷了,也不太爱在室外,角落里有什么东西更不知道了,纪眠眼睛一下子瞪的滚圆,很好奇的探头,仔细看了看,真是个狗窝,木头材质,小房子形状,上边好像还刻了字,可能是狗狗的名字?
他探头打量的目光太炽热,张伯不知何时站了过来,笑着问:“夫人在看‘饼干’的窝?”
“啊?”纪眠回头,坐的椅子不稳,差点摔个屁墩,被张伯和阿姨赶紧拽住了。
纪眠有点尴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连忙转移话题:“饼干?这个房子的小狗叫饼干?”
“是啊。”张伯轻轻点头,“是先生小时候就养的一只边牧,很聪明的,什么都会,但是在先生18岁时就去世了,后来搬家,先生就把这个窝拿回来一直放在那里。”
“那怎么不再养一只?”纪眠有些伤感,话出口,又明白过来,或许厉沉舟是不想再次经历永远失去,才会一直不养。
张伯叹息:“普通大型犬狗的年龄一般都停留在9到12岁,对比人的一生,还是太短。”
纪眠的头垂了下去。
……心情变得有些沮丧。
是啊,狗狗的寿命很短,在人漫长的一生中,也只不过是匆匆十年,过客而已。
那人与人呢?其实想了想,人与人,若是没有缘分,那便更短。
纪眠捏着手指慢慢走了回去,坐在凳子上,托着下巴,心中感情,复杂难明。
这种郁闷和不安一直持续到厉沉舟回来。
厉沉舟下班下得很早,准时就回来了,纪眠正在用电视看一集象棋对战,看的非常认真,厉沉舟走过来都没发现。
眼前被挡住一块,纪眠抬眼,才看清是他,厉沉舟脱下手腕上的一块表,目光落在他身上,轻轻皱了皱眉:“怎么没有吃饭?”
纪眠眨了眨眼,慢吞吞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厉沉舟平静道:“因为你的碗筷干干净净。”
纪眠有些懊恼。
真是个笨蛋问题,厉沉舟好像一直都喜欢聪明的,连狗狗都养的边牧,他很多事情都处理不好,笨笨的,这让他心情更加郁闷。
他的眉头轻轻蹙起来,贝齿无意识地咬着一点点唇,厉沉舟扣住他的手腕,轻轻将他拉了起来:“吃饭去了。”
“哦……”
一顿安静的晚餐过后,临睡觉前,厉沉舟照例喝药。
纪眠站在他旁边,瞥了眼一旁装药的盘子。
……!
怎么没了。
怎么药都喝光了?
他顿觉头皮发麻,厉沉舟端着药一饮而尽,锋利的下颌线条仰起,纪眠心里开始紧巴巴。
今天的喝完了,岂不是他明天就要挨日了。
厉沉舟喝完药,纪眠从旁边推过去清水,眼巴巴地看他喝完。
厉沉舟将一杯喝净,很自然地扣住纪眠的手腕:“睡觉了。”
纪眠慢悠悠的,像是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边,踢掉鞋,爬到床上,心情又是紧张,又是郁闷,灯被按灭,他刚躺下没两秒,就感觉厉沉舟从后背抱着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本就骨架纤细,厉沉舟比他大很多,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趋于极其成熟的成年男性身体,肩背宽阔,将他拥着,像是能把他整个人盖住。
纪眠一顿,没动,沉沉哑哑的声音低低的落在耳边:“不开心?”
纪眠心中涌现出有些难表的感觉,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有点儿。”
厉沉舟宽厚的胸膛热腾腾的,又轻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纪眠也说不清楚,更多的是一些情况杂糅在一起的不安和沮丧。
但纪家今天倒台,即使他不说什么,也有可以解释的缘由,
他没吭声,便感觉自己的耳垂被捏了一下,果然,厉沉舟脾气很好的说:“不想说,那就不说了。”
“眠眠转过来。”
纪眠的心跳加快了一点,犹犹豫豫的转过了身,在黑暗中与厉沉舟四目相对。
厉沉舟揽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和往常那样,像是在哄人,嗓音在这寂静的黑暗中,显出几分低哑温柔。
“拍拍就好了,”
“拍拍就好了。”
纪眠的眼眶忽然有些酸,但又止住了,心中像是涌上什么,仿佛奇妙的安心下来,他轻轻伸出手,回抱住厉沉舟。
半晌,头顶像是落在什么,他有些迷茫的抬脸,额头便蹭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那是厉沉舟的唇。
不知是不是看不见,厉沉舟的唇从他额头停顿片刻,又往下缓缓移动,细密的吻像是羽毛一样落在脸上,痒痒的,直到停留在鼻尖。
纪眠不知怎么了,像是被蛊惑一般,轻轻扬起了脸,
鼻尖错过,他的上唇堪堪碰到厉沉舟的下唇。
“眠眠。”厉沉舟的声音压的喉头,格外的低,格外的哑,带着点撩人的勾子。
纪眠闭上眼,睫毛像是颤抖,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下一秒。
他被厉沉舟吻住。
唇瓣被含住,轻轻地舔舐摩挲,很温柔,很缠绵的,舌尖抵着他的齿关顶进去,带着淡淡的中药的草药香,舔着他的上颚,酥痒的感觉传遍全身,纪眠忍不住抓住厉沉舟胸前的那块衣服,整个身体都在轻轻颤抖。
纪眠被他吻的喘不过气,从鼻腔中无意识的轻轻哼出声,很娇气的,厉沉舟喘气却猝然沉重几分,按在后背的手克制地蜷缩了一下,抚上他的后颈,轻轻摩挲,感觉怀中人蓦地轻颤,更加用力的吻回去。
空气粘稠而黑暗,纪眠的感官仿佛都被夺走,只剩嘴巴强烈酥麻的触感,一吻结束,他喘息着将下巴搭到厉沉舟的胸膛,感觉脑袋很晕,又很安心。
这是一个清醒中的吻,又刚好在黑暗中,他没有那么多害羞。
后背被轻轻的抚着,带着安抚的味道,就在他放松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屁股被轻轻捏了一下。
他脸上蓦地变得很烫,热度逐渐蔓延到脖子,感觉自己好像被占便宜了,可能是今天厉沉舟还不能行房,那帖药给他的安全感,也可能是很安心,很放松,他的胆子在膨胀,忽然想占回去。
蓦地,厉沉舟觉得自己腹部搭上了一只柔软的手。
他微微一顿,声音很低的问:“眠眠在干什么?”
纪眠其实放上去就有些心虚,但此刻已经没有回头路,吭哧了一下,很虚张声势地说:“嗯……在摸你的肚子和我的肚子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哦?”厉沉舟的嗓音像是有些烫,落在纪眠耳朵里,更是惑人,低低哑哑的,“眠眠说一说,有什么不一样?”
纪眠耳朵那块被热气烧的都有点发麻了,硬着头皮继续摸,很认真的想了想,咕哝道:“我觉得……你的有点硬。”
很单纯的话,又很天真的口吻,但从纪眠的口中说出,却莫名的撩人,厉沉舟的呼吸突然重了几分,捏着手下的窄腰,意味不明的摩挲两下。
像是塞壬妖王一般,纪眠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蹭过自己的耳朵:“那眠眠觉得好摸吗。”
纪眠像是被电了一下,有些无措,又有些羞恼,梗着脖子道:“一般般啦。”
厉沉舟停顿几秒,像是气笑了,低头与他耳语,像是吹气一般的问:“一般般,眠眠怎么还一直摸?”
纪眠不吭声了,垂下脑袋,抵着厉沉舟的胸膛,半晌,才听他底气不足地咕哝几声:“……就摸。”
“就摸就摸。”
第 40 章
翌日醒来, 不知何时,北方的天,窗外又糊了厚厚的一层雪。
纪眠从一个暖烘烘的怀中醒来, 天气冷,即使开着暖气也能感受到温差的变化, 还没睁开眼, 便习惯性地往热源里拱了拱,把脸埋进去蹭了蹭,很留恋这一份温暖。
缓了片刻, 他才稍微清醒,纤长的睫毛抖了抖, 迷茫的睁开眼,刚抬头,便惊奇的发现,自己正像是只猫咪幼崽一般窝在厉沉舟怀里,腰上搭着厉沉舟结实修长的手臂,沉沉的,是一个十足的保护姿势。
刚醒来,脑子还处于缓慢开机的状态, 纪眠一头柔软的黑发不安分的支棱着, 乌黑的大眼睛闪过迷茫, 他现在正处于厉沉舟锁骨往下, 胸膛那块,往上一瞥, 就是厉沉舟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条, 和凸起的喉结。
纪眠脑子发懵的看着这一幕,暖和的他不想起来, 盯着看了数秒,厉沉舟也不像是要醒过来的样子,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好奇,他悄悄的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厉沉舟的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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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些凸起,滑滑的,也没什么特别嘛,跟自己的差不多……
他一边想,一边兴致阑珊的收回手,头顶猝不及防的传来一道懒沉的声音:“眠眠摸够了?”
纪眠吓到呆了一瞬,很是心虚的摸了摸鼻尖,愣愣回答:“你怎么醒了?”
“刚醒。”厉沉舟长臂一揽,将他更紧的抱在怀中,长睫垂下,眼睛还是闭着的。
闻言,纪眠有点愧疚,忙问:“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厉沉舟唇角轻轻牵了牵,顿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对不起……”纪眠犹豫地回抱住他,很心虚的,“我刚才就是想摸摸看……”
一阵低笑。
随着胸腔的震动,传到纪眠的耳朵,震的指尖都有些发麻,就听厉沉舟心情很好的把下巴搭在他的头顶,说:“逗你的,我早就醒了,眠眠。”
一时间,纪眠又是无奈,又是羞恼,但想不到什么惩罚措施,只能拿额头轻轻撞了撞厉沉舟修长的锁骨,跟头小牛犊一样气鼓鼓的说:“我要去洗漱了。”
厉沉舟的声音带着点清晨刚醒来的哑,低低的“嗯”了声,就放开他,两个人一起下了床。
纪眠从旁边的钟表上一瞅,才发现现在已经8点半,按理说厉沉舟这个时间早该去上班,他刚才还以为自己今天醒的格外早呢。
他随口道:“你怎么今天没去上班呀?”
“今天上午不去。”
纪眠闻言一怔,厉沉舟不去,肯定有他的考虑,不再说什么,去了洗手间。
他们卧室的洗手间很大,一面嵌入墙体的镜子能把他们两个人都照进去,纪眠一手拿着水杯,一手咕噜噜的刷牙,厉沉舟单手撑在台面,纪眠从镜中看了看他们,有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温馨,让人内心平静。
他停下来,双眼弯弯,笑着问:“你看我们两个人嘴巴上的泡泡,像不像两个白胡子老爷爷?”
说完,他把牙刷拿出来,学着老人的声音咳嗽了两声,厉沉舟也停下了,目光沉静地望着他,有种说不清的温柔。
没人说话,纪眠感觉有点尴尬,他说这话只是单纯觉得像,没别的意思,轻轻眨了眨眼,厉沉舟却忽然抬手,点了点他的鼻尖,低声说:“是很像。”
“像是眠眠和我都老了。”
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好像他和厉沉舟真的一路相伴到老,纪眠默默没说话,厉沉舟便道:“今天我们出去一趟。”
纪眠有些意外,呼噜噜漱了口,把水吐出去:“出去要做什么呢?”
厉沉舟抽了毛巾来帮他擦嘴巴,纪眠乖乖仰着脸让他擦,忍不住催促:“是不是要买什么东西?”
厉沉舟轻轻牵唇:“是,要买些首饰。”
纪眠黑润的眼睛转了转:“要买给伯母吗,伯母他们小年也不回来?”
厉沉舟轻轻“嗯”了声,自然地捏了捏他的脸:“对,我们也不用去。”
“哦……”纪眠想了想,很自然的问,“那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过呀。”
厉沉舟动作一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尖,唇角轻轻扬了扬:“对,只有我们两个。”
纪眠心里莫名有些痒,他盯着厉沉舟的那一小片睫毛,问:“原来你上午不上班是因为这个。”
“是。”厉沉舟眉梢微微抬了抬,“但又不完全是。”
模棱两可的话,吃过早饭,坐上车,纪眠也没寻思明白。
开车的是小马,因为下了雪,路面的雪还没有来得及清理,车子行驶得有些缓慢。
等到了地方,纪眠跳下车,抬头看了看,是一家很有名的珠宝店。
上次他因为生病没能和厉沉舟一起来挑选,现在也算是圆梦了。
他随着厉沉舟一同进去,有些好奇的左右打量,漂亮的服务人员为他们介绍新款,纪眠和厉沉舟头挨着头在那看。
“这一款是我们的秋季新品,主石是星光蓝宝石,用花环藤蔓围绕,外缘点缀红宝石和红玛瑙,非常衬人。”
“这一款也非常漂亮。主石是无烧紫色蓝宝石,玫瑰的造型,下面坠着珍珠,非常立体有层次。”
“这个是……”
介绍了一通,纪眠选择困难症也出来了,拧拧眉,他觉得都很好看,求救似的看向厉沉舟。
厉沉舟抿了下唇,点了点其中的几款:“这个,和这个,给我包起来。”
服务人员微笑着应下了,厉沉舟又道:“对戒的话,有新款吗?”
服务人员领着他们来到一旁:“先生,可以看看这几款。”
纪眠在旁边悄悄问:“你还记得伯父伯母戒指的尺寸啊?”
厉沉舟抬眸看了他一眼,纪眠便和他一起挑挑选选,时不时出主意:“我觉得这个适合,这个也好看,一看就大气。这个,这个也好看。”
厉沉舟唇瓣微动,低声问:“以你的审美来看,哪一对的款式你更喜欢?”
纪眠纠结了片刻:“这对吧,这对绿宝石的款式我更喜欢,但是上边有点太花了,简约一点我觉得会更好看。”
他说完,厉沉舟便点头:“拿出来试一试。”
“诶?”纪眠歪了歪头,“谁试一试?”
厉沉舟:“你。”
“我试试干嘛?”纪眠这样问着,也伸出手,女戒稍微有点紧,男戒又太宽。
“你的手指比较细。”厉沉舟这样回答。
纪眠没听明白,就听厉沉舟道:“量一量他的尺寸。”
服务人员依言量了一下,报了一个数字,厉沉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纪眠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带去付了账。
他在旁边犹豫了一会儿,没好意思开口,等上了车,才眼巴巴地问:“刚才你怎么没买戒指啊?”
“只是看一看。”厉沉舟道。
“哦……”纪眠不说话了,从旁边找了块刚才买的小蛋糕吃,途经一个地方时,厉沉舟下了车。让小马先送他回家。
纪眠估计他是去上班了,又打开买来的首饰看了眼,顿时满意,真漂亮。
而且这次,是他和厉沉舟一起精挑细选的。
回到家,他逛了这么久,最近又疏于锻炼,有些疲倦,放好东西以后又窝在沙发里,打开了电视。
“嗡嗡嗡——”
手机传来一阵叮铃铃的声音。
纪眠垂眸看了眼就接通了,很开心地叫了一声:“承乐。”
姜承乐在那边说:“过几天小年,你有什么打算呀?”
“没什么打算呢。”纪眠想了想,“伯父伯母不回来,我们也不回去,厉沉舟说就我们两个人过。”
“那多单调。”
“是有点单调。”纪眠赞同,他们家之前都五六个人一起过,于是问道,“你打算怎么过?”
“我和家里人一起,不然……”姜承乐在那边停顿半晌,“不然你和厉沉舟一起来,热闹一下。”
纪眠一听有姜承乐的爸爸妈妈,不免有些犹豫,正思考着,姜承乐又道,“还是算了,我想了想,厉沉舟肯定不会同意的,如果你和他说了,一定有我好果子吃。”
纪眠被他的形容逗笑了,前仰后合的笑了一会儿,就听姜承乐道:“其实我不喜欢说别人的坏话……”
纪眠知道姜承乐是个比自己还要腼腆一些的人,闻言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嗯,没事没事,我肯定不会告诉他的!”
姜承乐这才松了口气:“就是上次,我们一起打雪仗的时候,我觉得厉沉舟肯定是那种占有欲特别强的人。”
纪眠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记不清细节了。
“当时我好像一只透亮巨大的电灯泡。”
纪眠又“咯咯”笑出声,姜承乐无奈地叹气,直到挂了电话,纪眠才回过神来。
厉沉舟确实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从一开始就是。
纪眠有些出神,手机叮铃铃响起时,他以为是姜承乐又打了过来,垂眸一看,才发现是个空白号码,没有归属地,也没有号码。
这种电话一般都是诈骗,作为一个防诈知识储备充足的三好青年,纪眠“啪叽”给挂断了。
…
傍晚,厉沉舟比往常回来的更早一些。
纪眠觉得厉沉舟今天有些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仔细想想,好像又察觉不出什么。
他放下遥控器迎上去:“你怎么现在就回来啦?好早呀,你回来太早啦,厨房阿姨们还没做饭呢!”
许多个问题抛出来,叽叽喳喳的,厉沉舟捏了一下他的鼻尖,像是打断施法,纪眠哼唧一声,就听厉沉舟道:“她们今天不做饭。”
“啊?”纪眠有些呆,“不做饭,我们要出去吃吗?”
厉沉舟去洗了洗手,纪眠不自觉的跟着他,来到了厨房。
厉沉舟道:“她们不做饭,是因为我今天要做饭。”
“……?”
纪眠怔怔的,揪着厉沉舟一边衣服地下摆,脑袋里冒出个问号,这句话信息量非常大,导致他出现了一瞬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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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副样子呆的可爱,厉沉舟想笑,但忍住了。
纪眠微微瞪大双眼,很惊奇的:“你会做饭呀?”
厉沉舟穿上围裙,挽起一边的袖子:“嗯,会一点。”
会一点,这三个字,听在纪眠耳朵里就是“我超会”。
他自动变成星星眼,很佩服的在厉沉舟身边转来转去,东看看西瞅瞅,看厉沉舟切菜,洗菜,感觉有模有样的,眨巴着大眼睛,很好奇似的。
厉沉舟莫名觉得他像只在脚跟绕来绕去,用尾巴蹭着小腿的猫猫,只不过稍有不同,纪眠的猫耳朵被藏起来了。
心里蓦地柔软一片,纪眠探过头,一点没有自己现在很碍事的自觉性,好奇的伸出细长的手指点点:“你要做什么呀?”
厉沉舟却没有说实话:“一会你就知道了。”
“哦……”纪眠拖长声音,对他这种不给予正面回答的说法很不满,偷偷咕哝了一声“小气鬼”,想了想,又问,“我可以帮忙吗?我有什么帮的上忙的地方吗?”
他未穿书前,是不怎么做饭的,做饭也只是熬个汤,下一个面条,可能是出生时没点这一块的天赋,手不是特别巧,刀工特别差,就不爱做饭了。
厉沉舟沉吟片刻:“你要先戴上围裙。”
纪眠闻言赶紧去戴了,奶杏色的围裙勾勒着他的腰,看起来很细,磨磨蹭蹭地走过来,理所应当的咕哝道:“你帮我系一下,我反手系不好。”
厉沉舟垂下眸,能看见纪眠乌黑的头发,白腻的后颈没入衣领,窄腰被他握着,很天真无辜,又勾引人的模样。
修长的手指灵活的穿梭,很快就系出一个完美的蝴蝶结。
不动声色的退开几步,他道:“好了。”
纪眠被他指挥着站在旁边择菜,脸颊被厨房灯光映照的很细腻,很漂亮,又很乖巧。
厉沉舟做饭比想象中要更快,不到两个小时,就做出了四菜一汤。
很经典的北方菜系,纪眠纯粹是在旁边喝油的,围着一桌子菜转了一圈,冲厉沉舟笑的很甜:“你可真厉害,怎么什么都会呀?”
厉沉舟蓦地心痒起来,喉结滑动,唇角轻轻抬起:“尝尝味道。”
纪眠连忙坐下,围裙都没来得及摘,夹了一个虾仁放在口中,嚼吧嚼吧,口齿不清的夸赞道:“唔好吃好吃……”
一顿饭吃的很慢,纪眠觉得不能浪费厉沉舟下厨的心意,吃的津津有味,躺在沙发上,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感觉非常满足。
厉沉舟从旁边拿了个抱枕给他脑袋后垫着,他抓了抓对方的手腕,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呀?”
厉沉舟说:“大学。”
“为什么?”
“因为那时他们便搬去了国外,我不想和他们一起去,就自己住。”厉沉舟修长的指尖摩挲着他耳尖一点位置,“请了阿姨,就和阿姨学了学。”
纪眠眼睛眨了眨,这个做法他不理解,但结合一下厉沉舟家里的情况,又觉得合理,厉沉舟拒绝了出国留学,反而留在本土,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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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笑了一下,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好叛逆哦。”
厉沉舟挑了挑眉,垂下视线,像在思考,口吻平淡地说:“确实有些叛逆。”
纪眠咯咯笑出声。
躺着消化了片刻,临睡前,他终于觉得不那么撑。
洗漱出来后,他看见厉沉舟倒了一杯红酒,头顶顿时冒了个问号,但随即,他好像反应过来。
雪白的脸颊上慢慢浮现出两团红晕,他后退一步:“你……”
“今天开心吗?”厉沉舟喉头滚动,声音在这个夜色中有些莫名的低。
“嗯……开心……”纪眠察觉他靠近了,热气仿佛吹过耳畔,厉沉舟像是咬耳朵一样地低声说,“眠眠……”
“宝宝……”
“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声音撩人的哑。
纪眠被这个称呼.烫.了一下,很紧张的揪住睡衣的下摆,说话好像都有些磕巴了:“嗯……嗯?”
后腰被大手扣住,他被迫向前,和厉沉舟贴在一起,厉沉舟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带着点冷杉和薄荷混合的香气:“眠眠知道,但不肯说……”
纪眠觉得脑袋都被烫懵了,他无意识哼了一声,很懵地说了句:“不……”
“不可以?”厉沉舟亲了亲他的唇,摩挲两下,“不可以?”
“嗯……”纪眠被亲的闭上眼,恍惚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呜呜呜。
这就是吃人嘴短吗?
他含泪被吻住,厉沉舟亲的很慢,很缓,像是舔舐,比往常更有耐心的,撬开他的齿关,扫过口腔中的每一寸。
纪眠感觉自己在被控制着慢慢后退,然后缓缓倒在床上,厉沉舟单手撑在他身前,温度仿佛都升高了,纪眠害怕的手都在抖,迷迷糊糊中,厉沉舟离开一点,然后,从唇齿间渡过一点又甜又涩的味道,像是酒。
“眠眠喝一点……”厉沉舟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喝一点就不怕了……”
纪眠无意识的吞下,来不及吞咽的酒液顺着细白的皮肤蜿蜒向下,一切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
纪眠眼窝浅,眼皮皮肤薄,哭起来便会变得通红,他偏过头去,盯着一旁在黑暗中泛着一点点幽光的高脚酒杯。
眼泪顺着眼角一串串的掉下来,不要钱似的,厉沉舟轻轻亲了亲他的脸,很没办法,又很温柔地说:“眠眠、宝宝……不哭了………”
话是这样说,但又固执的掰着他的下巴和他接吻,含糊着说:“别怕……”
…………
纪眠小嘴在那儿撅着,眼泪掉下来,像是被欺负狠了,整个人像是烫到似的,很幽怨,又很无奈地嚷:“厉沉舟……”
厉沉舟却心情愉悦的凑过来,掰着他的下巴亲亲,低哑的声音直烫人:“眠眠、宝宝,宝宝真漂亮……”
“眠眠哭起来也漂亮……”
声音哑的要命,却无比撩人。
纪眠悲愤又羞耻的呜咽一声,被堵住嘴巴,亲的喘不上气。
…………
纪眠醒来的时候,脑袋里的一根弦好像在突突的跳着。
他意识到厉沉舟没在床上,翻了个身,像是想到什么,长睫颤了颤。
他有点委屈,又有点羞耻的闭了闭眼,随着记忆的回笼,纪眠的脸蛋越来越红,越来越羞耻。
纪眠抱着被子打了个滚。
好羞耻。
厉沉舟好心机。
真是非常心机。
在华国自古以来有句老话这样说,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好嘛,原来昨天带他出去玩,是有要求的。
但厉沉舟还是太过分了。
他悲愤交加地捶了一下床,还没来得及说话,门被从外推开。
“眠眠,醒了吗。”厉沉舟站在门口,往里走了一点,就收获了一下幽怨的小表情。
他轻轻牵了牵唇,一副餍足的神情,就要掀开纪眠的被子:“还疼不疼?”
纪眠吓得僵住,反应过来,又连忙伸手按住被子:“不疼了不疼了不疼了不疼了……”
厉沉舟唇瓣微动,垂下眸,看向纪眠修长的脖子和露出的肩头。
全是他弄出的青紫,在雪白的皮肤上看起来有些骇人。
“乖。”厉沉舟无视他的反抗,给他穿衣服,“手抬起来。”
纪眠被迫随着他的动作,害羞的脸上有点烫,闭着眼,眼尾还有点红。
厉沉舟几乎是体贴的伺候他,拉着他去洗漱,又一起下楼吃饭。
纪眠心里那点羞耻才慢慢压下去,埋头吃饭,很乖的样子。
厉沉舟还问他:“合不合口味,想不想吃点清淡的?”
纪眠觉得自己都有点肾亏了。
摇了摇头,努力多吃了点肉。
等吃完饭,厉沉舟要去上班时,才走过来捏了捏他的下巴,低声说:“如果哪里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要好好吃饭。”
纪眠小鸡啄米地点头,送走厉沉舟,才叹了口气。
呜呜呜。
好的吧,还是没有逃过被吃的命运qwq
但仔细想想,其实还……还挺舒服的……
纪眠想的小脸通黄,忍不住拍了拍脸颊,又紧急去洗了把脸。
洗完脸后,他才慢悠悠的躺在沙发上,腿疼,不太爱走路,蔫蔫的,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手机。
临近中午,纪眠正准备问问厉沉舟回不回来吃饭,手机却弹出一条邮件消息。
他本人从不用邮箱,只不过图方便就开了,也从未点进去过。
但这条邮件很怪,是匿名的。
谁给他发邮件还匿名,他点开,随便扫了两眼,却忽然顿住,捏着手机,大脑空白,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邮件没有附件,只是单纯的以第三方的视角描述了“纪眠”是怎么和纪家达成共识,谈了怎样的条件,变成了安插在利士的卧底,为纪家提供情报,而纪眠提供的每一个资料,都被明明白白的标注出来。
纪眠大脑忽然无法思考了,他像是被定在原地,恐惧顺着血液缓缓爬满全身,他足足呆了半分钟,才慌里慌张的按灭了手机屏幕。
邮件最后,标注了一句话——
厉沉舟也会收到,真期待他的表情。
纪眠心脏砰砰直跳,过度紧张的情绪让他大脑空白,纪眠一时间都无法分辨这封邮件是谁寄出,但大概率是纪家。
他后背发麻,来不及悲伤,来不及有任何情绪,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厉沉舟知道了会怎么看他。
会恨他吗?会厌恶他吗,会报复他吗?
他还有什么办法。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或许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他第一个反应是:跑。
先不管别的,跑了再说。
虽然脑袋里演练了无数次,但真的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慌忙拿出手机查了查路线,胡乱选了一个最远的高铁站。
打车软件滴滴了两秒,显示他已经打到车,距离他1.4公里。
直到这时。他才有些迟钝的反应过来。
行李。
还有行李呢。
他收拾的行李。
连忙跑上楼,他把行李拖出来,又沮丧的发现,他根本没有办法带出去,外面全是佣人,张伯还在院子里浇花呢,他要怎么解释自己拎着一个行李箱像是要逃亡呢?
没法解释,犹豫再三,他咬了咬牙,直接把证/件掏出来,银/行/卡也掏出来,然后就往下走。
腿根的软肉疼的要命,因为昨天被过度摩擦了许久,他咬咬唇,顾不得这个了,就要推开门时,他却再次停下。
衣服呢,那么多衣服,真一件不带了?
心仿佛在滴血,这些衣服都特别贵,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穿了。
一不做二不休,他找了几件囫囵穿到身上,然后穿上羽绒服,整个人鼓鼓的,仿佛是一只小企鹅。
打车软件提醒他车辆已经快要抵达目的地,请立刻前往。
纪眠顾不上别的了,噔噔噔下楼,尽量表现得没那么急切,路过花园时,张伯喊了他一声:“夫人。”
纪眠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头顶,钉在原地,僵硬的回应了一句。
但好在,张伯也只是和他打招呼,他深呼一口气,尽量从容悠闲的出了家门。
他在这片打车不熟悉,出门也从来没叫过车,总是小马送,车辆抵达的地方按错了,不是厉家门口,反而是另一栋离这儿有一百来米的地方。
他出了门,没找到车,意识到这一点后都想哭了,这是他上下两辈子第一次逃亡,整个人仿佛是被赶鸭子上架,毫无经验,又高度紧张。
他打给司机,司机告诉他地方,他往前走了一会儿,坐上车的时候,司机看他穿了这么多,还有点惊奇。
“说一下您的尾号四位数。”
纪眠报了上去,司机应了声:“好,那我们就走了。”
脑中忽然一闪,他好像忘记带了一样东西:“等等师傅!”
照片。
那张他和厉沉舟在G大门口的照片。
马上要走了,他却连一张照片都没有,以后他和厉沉舟除了在法庭上,都不会再见面了。
他心里忽然很空,司机犹豫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
厉沉舟刚开完会,李茹抱着资料跟在他身后,汇报着刚才会议上记录的事项。
厉沉舟面无表情的听着,大步流星,淡声说:“好,我知道了。”
李茹微微点头,问道:“张总之前已经来过,想要见您一面,我帮您把时间约到下午三点,可以吗?”
厉沉舟颔首,又道:“帮我订两张一周后去k国的机票。”
李茹没什么疑问,闻言点头:“好,厉总,时间定在上午还是下午?”
厉沉舟拿出手机,想看一眼时间。
他手机里向来消息很多,一般他只会挑选查看,视线微顿,他抬了抬手。
李茹立刻噤了声,厉沉舟看向那显得尤为突出的“匿名邮件”。
和他发消息的,不是工作伙伴,就是潜在的工作伙伴,一般人恨不得把有用的信息全写在标题上,但现在却有人给他发了一封匿名邮件。
思绪微顿时,手指已经点了进去。
只是刹那,他瞳孔微缩,视线垂落在屏幕,微微皱眉,空气仿佛陷入死寂。
这是一封告密信。
信的内容是他一直知晓的东西,就如他一开始认为的那般,“纪眠”假借和他联姻的借口,实则是纪家安插在他身边,能时时刻刻监视他,传递消息的小棋子。
而如今,纪家覆灭,这颗不够忠心的棋子,便被抛弃,打压,报复。
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李茹在一旁有些担忧:“厉总?”
厉沉舟回过神,抿了抿唇,幽深的黑眸泊出一点光,心中却猛地坠落下去。
如果这封邮件发给了他。
那么为了达到恐吓的目的,纪眠也会知道。
但。
纪眠并不知道,他早在一开始便已经知晓一切。
不过片刻,他捏紧指骨,沉声吩咐:“会议推迟到下午,备车回厉家。”
李茹察觉到不对,立刻道:“好。”
…
纪眠满面纠结,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很抱歉地对司机说:“不好意思师傅,我还有点东西没拿,要下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他喊完最后一句,迅速推开车门下车,但余光中却猛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点。
那小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隐约看到了车牌号。!!!
这不是厉沉舟的车牌号,还能是谁的!
厉沉舟怎么这么快就回家了?
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几乎没有半分犹豫,伸出去的jio猛地缩回来,“嘭”地一声关了车门,整个人的血液仿佛都冲到头顶,口齿不清的催促:“师傅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快……!!!”
“小伙子快什么?”
“快快快快快走!”纪眠终于吐出最后个字。
他急的小脸通红,司机还以为他遇见了什么,连忙一踩油门,“轰”地一声猛地冲了出去!
而厉沉舟的车子,在十几秒后,才停在厉家门口。
车门打开,厉沉舟大步流星,直冲客厅。
客厅里空无一人,他心下一点点发沉,下颌线条越发冷肃,抿着唇,一间一间地走过,直到推开卧室。
空的。
有明显凌乱翻找的痕迹。
因为担心而跟上来的张伯忧心忡忡的看着他:“怎么了先生?”
指骨仿佛要被捏碎,厉沉舟阖上眼,呼吸沉冷,像是极力压制什么,低声问:“纪眠出去之前,你见到了吗?”
张伯愣了愣,连忙道:“见了,夫人出门前穿了一件羽绒服,我还和他打了招呼,怎么了先生?”
厉沉舟静静的站在那里,脸色沉闷而苍白,缓缓撩起眼皮,压抑着暴怒,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纪眠。
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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