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第六十一章:这是心里头有中意的人了
见珍嫔神色郑重, 不像在说赌气的话,云芝心中悲喜交加,眼泪刷一下就掉了下来。
她蹲着往前挪了挪,扶着珍嫔的膝盖, 哽咽着小声道:“娘娘, 奴婢以为这辈子就老死在这了, 没想到, 没想到……”
珍嫔拍拍她的肩膀, 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你也别高兴太早,我现在只是这么想,可到底能不能成, 尚未可知。”
寻常女子想离了夫家都难, 更何况是一国君王的女人。
云芝猛点头, 抬手擦泪:“奴婢晓得的, 晓得的, 但心中总归有了盼头不是。”
珍嫔喃喃道:“是啊, 有盼头了。”
珍嫔心灰意冷之下, 也想开了,再也不主动出门交际, 整日就往榻上一歪, 吃着零嘴, 让宫女太监们轮番给她讲她们入宫之前在各自家乡的趣事,听到好笑之处时常笑得花枝乱颤, 日子倒也惬意。
宁嫔见珍嫔几日都不找她说话,也不拉她去逛, 心中担忧,带着十八皇子来探望了几次。
珍嫔见到母子俩还和以往一样热情, 可当宁嫔怕她闷坏,破天荒主动邀请她出去转转时,她却拒绝了。
宁嫔性子本就不是那种特别热络之人,被拒绝之后便也不再邀请珍嫔出门,只是偶尔过去看看她——
因着接二连三发生的大事,接下来几天,整个后宫的嫔妃们全都规矩了许多,每日除了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就都老老实实待在各自宫里。
文昭帝也不曾召任何嫔妃侍寝,只是偶尔到皇后那里坐坐,说会儿话。
要是在朝堂上生了气,下朝之后,就叫人把小九接过去,陪他下盘棋。
季瑾悠一连几日,都要坐在案前陪文昭帝下棋,天知道,她真不爱玩这个,就是胡乱一顿下,偏文昭帝似乎想把她培养成一代棋手,格外有耐心地给她讲解。
季瑾悠有的时候下得不耐烦了,就耍赖,伸着两只小肉手上去把棋盘一顿呼噜,每每这个时候,文昭帝就开怀大笑,点着她小脑门说她小混账。
好在,最近这几日,原剧情里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桶桶那里什么料都没曝出来,宫里总算安静和谐了些。
又过了两日,四皇子安然回到京城。
他衣裳都没换,风尘仆仆直接进宫,文昭帝述职。
一进崇德殿的门,还不待走近,就语调高昂地开口,听起来颇为激动:“父皇,儿臣回来了。”
那嗓门大的,吓得坐在榻上扒拉棋子的季瑾悠一抖擞,抬头一看,就见一个身形高大,样貌俊美的男子扑通跪在文昭帝面前。
看他和六皇子有五分像的容貌,季瑾悠知道,这应该就是四皇子了,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统统,四哥哥长这么好看,嗓门怎么那么大,吓我一跳。】
系统:【习武之人嘛,中气总是足一些,所以皇贵妃才总说他是莽夫的。】
听着这对话,四皇子一愣,这才留意到,榻上还坐着一个圆滚滚的奶团子,长得粉雕玉琢,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霎是可爱。
今日他回京,大皇兄去城门口迎他,跟他说小九身上有古怪,还说他这条命是小九救下来的。
当时他十分不解,连连追问,可大皇兄却一句不肯多说,只说等他见了人就知道了,如今一见,小九身上这事还当真是古怪。
文昭帝见小姑娘被莽汉给吓到,抬手抚了抚她的小脑袋,瞪了四皇子一眼,训道:“回来便回来,轻点声说话不成,看把小九给吓的。”
四皇子也不等文昭帝喊起,便自顾自起身,上前一步,蒲扇一样的两只大手一伸,便将小姑娘抱起来,笑着说:“小九,你那几幅画四哥哥收到了,四哥哥好生喜欢,多谢小九。”
如今四哥哥没事,季瑾悠便乐呵呵笑着装傻。
见小姑娘笑出一口小奶牙,憨态可掬,四皇子喜欢得不行,也跟着笑:“四哥哥给你带了一些小玩意,今儿着急进宫,没来得及整理箱笼,回头四哥哥给你送来。”
其实他不是没来得及翻箱笼,只是他当初并不知道自己的命是小九救的,只是见到小七信中夹着的几幅稚气十足的画,哭笑不得,还当她是听了大人们说话,这才随手画的。
事情解决之后,回程路上,他在路过城镇随手给三个妹妹都买了些小玩意。
那些小东西,对一个不怎么亲近的妹妹来说尚可,可对于救命之恩,便显得太无诚意,回头他要好生准备一些贵重的礼物才好。
季瑾悠抱着小拳头拱了拱,奶声奶气道:“多谢四哥哥。”
四皇子摸了摸小姑娘圆乎乎的小脑袋,又摸摸她的小圆手,爱不释手:“父皇,儿臣小时候也这般招人喜爱吗?”
文昭帝冷哼一声,起身把孩子抢回去:“你差远了,行了,你也别在这杵着了,先去看看你母后和母妃,回头再过来。”
四皇子应是,又伸手去摸小九脑袋,却被文昭帝一巴掌拍开,嫌弃道:“赶紧走。”
四皇子笑着走了。
季瑾悠踢蹬了两下小胖腿,示意自己要下地,文昭帝便把她放下。
她福了福小身子,“父皇待会儿要和四哥哥说事,悠悠去找七姐姐和八姐姐玩。”
文昭帝想着等下有些话的确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便应允,季瑾悠行礼过后出门,牵着金杏的手往明珠宫走。
到了明珠宫才得知,七八公主听说四皇子进宫,刚跑去凤仪宫去见他了,明珠宫宫女热情地将季瑾悠往里让,说让到里面等。
季瑾悠摆摆小手说不了,牵着金杏走了,“杏杏,我们去看看小殿下吧。”
如今小主子得陛下和两位娘娘宠爱,自然是哪里都去得,金杏自是应好——
薛翊礼肩膀上的伤口已经渐渐愈合,如今已经拆了绷布,稍微敢用力了,此刻正坐在床边的榻上,左右手轮换着拿书在看。
从安一手提着药包,一手提着个盖了帕子的竹筐进来,随后把门一关,走到薛翊礼面前,把竹筐往他面前一放,低声道:“殿下。”
薛翊礼放下手里的书,面露不解:“为何神神秘秘的?”
从安把竹筐上的帕子掀开:“小的去拿药,路上遇到珍嫔身边的宫女云芝,她把这个塞到小的手里就走了。”
薛翊礼坐直起来,往竹筐里瞅了瞅,就见里面放这一包点心,下面还压着一个荷包,他伸手将荷包拿起来,竟是沉甸甸的一包散碎银子。
他微微蹙眉,看向从安:“此为何意?”
从安摇头:“云芝只说是她家娘娘的一点心意,还请殿下笑纳,小的不想要,可她把东西往小的怀里一塞就跑了,外头人多眼杂的,小的也不好去追,只得先拿回来。”
薛翊礼把荷包丢回筐里,拿起书靠回榻上,语无波澜道:“无利不起早,这珍嫔定是打着什么主意。”
从安点头,深以为然:“是啊,虽说同为大耀人,又是一同来的这大盛,可这么多年,从不见她对殿下您关照分毫,如今来这么一下,定是有什么盘算。殿下,那这些东西怎么处置?”
薛翊礼无所谓道:“且收着吧,看她后面如何。”
从安应是,提了下去,将点心拿去外头给那几个太监宫女分了,银子数过之后,在自己那没几页的账本上记录一下,好生收了起来。
从安刚忙活完,就听外头宫女来禀报,“殿下,九公主来了。”
“快请进来。”薛翊礼眼睛一亮,书往榻上一丢,急忙下地穿鞋,脚步匆匆就迎了出去。
季瑾悠已经被宫女让进门来,见到薛翊礼,笑着见礼:“殿下。”
薛翊礼上前,伸手扶住她:“小公主,你来了。”
上回小公主答应他要来找他学认字,可后来宫里乱糟糟的出了几件大事,人心惶惶,小公主一直没来。
如今这两日宫里安稳了,小公主也没来,他猜测会不会是小公主年岁小不记事,把这事给忘了。
今早他还想着,若是这两日她还不来找他,他就要去看看她的,没想到竟然来了。
见小男孩眼眸清亮,面带微笑,季瑾悠也笑了:“殿下,我来找你识字,没有打扰到你吧?”
“在下本也无甚大事,不打扰。”薛翊礼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小公主里面请。”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不过几岁的年纪,偏做出一副成年人寒暄的模样,金杏看得忍不住笑。
一行人进了屋,季瑾悠生怕薛翊礼又来抱自己,特意走慢了一步,想等金杏抱自己上椅子,可没想到走近一看,上次她坐的那把椅子竟然矮了一大截。
她低头往凳子腿那一看,凳子脚那露出木头原本的颜色,显然是刚被锯断的,她抬头看向薛翊礼。
薛翊礼温和地笑着说:“这样你就能坐到了。”
虽然他更乐意抱她去坐,可上回小公主说,他再抱她,她就不来找他了,小孩子脾气大,他不敢冒这个险,所以那日一回来,便让从安把这椅子腿给砍掉了好大一段。
现在椅子够矮,季瑾悠稍微踮脚就坐了上去,晃了晃,稳稳当当,她很满意,笑着冲薛翊礼点点头:“多谢殿下了。”
见她满意,薛翊礼有些高兴,也陪着在一旁坐了。
从安知道自家殿下对小公主的重视程度,都不用吩咐,急忙去张罗茶水点心,片刻功夫就端了上来。
薛翊礼招呼小姑娘吃点心,季瑾悠还不饿,摆了摆小手谢过,端起一小杯茶。
上回她来的时候,他这里用的还是大茶杯,只临时给她换了个稍小些的,这回倒是整套都换成小茶杯了,可见也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小姑娘像模像样端着茶杯,学着大人的模样小口小口啜着,在心里和系统聊天:【统统,小殿下好贴心哦。】
系统:【真是人不可貌相,按照这原剧情里描述的,他可不是这样一个人。】
悠悠问:【那都是怎么说的?】
系统:【前期是个小可怜,受尽欺辱,百般隐忍,后期那就是冷酷无情,手段狠辣,狂拽炫酷。】
季瑾悠听着这一连串的形容词,看向薛翊礼,就见他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好看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一看就是个乖巧的小孩。
她还真看不出来他以后会变成那样。不过想到两人初次见面那会儿,他那凶狠阴翳的眼神,又觉得他也是很有黑化潜力的。
薛翊礼坐在一旁陪着喝了一盏茶,静静听着一娃一桶聊天。
等季瑾悠喝了两小口之后,把茶杯放下,冲着金杏说:“杏杏,悠悠要学字,你去外头等吧。”
金杏应道:“那奴婢就在门口,您有事喊一声。”
季瑾悠点头,又小大人一般吩咐:“檐廊下有椅子,你坐着,不要一直站着,累。”
金杏笑着应好,朝两人行了礼,转身出门。
薛翊礼朝从安点点头,从安跟着出去照应。
等屋内就剩下二人,薛翊礼放下茶杯,起身相邀:“小公主,请移步这边。”
季瑾悠稍微一出溜,就从椅子上下来,跟着薛翊礼走到书案前。
书案前的椅子有些高,她估量了一下,还是能爬上去的,两只小胳膊往椅子上一搭,就准备爬。
薛翊礼却不知从哪拎了个小板凳过来,放在她脚边:“小公主,你踩着这个。”
季瑾悠低头一看,小板凳的料子还很新,显然是新做的,她仰着小脑袋笑着看他:“多谢殿下。”
薛翊礼抿唇而笑:“不必如此客气的。”
季瑾悠踩着小板凳坐到椅子上,却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她太矮了,坐在椅子上时,鼻尖刚和桌案平齐,根本够不到。
这桌子本就是大人用的,文昭帝在吃穿用度上给这小院改善了条件,可显然并不在意一个小质子的精神世界,没有细致到要为他换个书桌。
平时薛翊礼用着这桌子写字时都有些高,大部分时候他都是站着的,先前只想着小姑娘坐不上椅子的事,倒是疏忽了桌子这事。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面面相觑,随后薛翊礼说:“要不,我们到榻上去?”
季瑾悠点头:“那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两人又转移到榻上,两人坐在同一侧,薛翊礼在小桌子上铺好纸,研墨,执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指给小姑娘看:“这是我的名字,薛翊礼。”
季瑾悠认得,但只能装傻,伸着小指头点着念:“薛、翊、礼。”
软乎乎的小奶音格外认真,薛翊礼笑了,又写下三个字,“这是你的名字,季瑾悠。”
季瑾悠便又跟着念:“季、瑾、悠。”
“薛翊礼。”
“薛、翊、礼。”
“季瑾悠。”
“季、瑾、悠。”——
凤仪宫里,四皇子转着圈让皇后和皇贵妃打量,“儿臣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见他毫发未伤,皇后和皇贵妃彻底放下心来。
四皇子言简意赅把事情始末说了,末了感叹道,“得亏父皇和大哥派来的人手到的及时,不然儿臣这次还真不见得能够全身而退。”
七八公主赶来,一进门听到这话,接话道:“四哥哥,你得感谢小九。”
四皇子看着两个妹妹,伸手在她们脑袋上各呼噜了一下,笑着点头:“我已经知道,我一见大哥,大哥就与我说了。”
七八公主围着四皇子,叽叽喳喳,问东问西,又把皇宫里发生的大小事全都说与四皇子听,皇后和皇贵妃压根就插不上话,笑着不住摇头。
了解了事情始末,饶是四皇子经常出门在外,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啧啧称奇:“我方才已经听过小九和桶桶说话,真没想到天底下竟还有这般奇异之事。”
想到原剧情里头大家的结局,众人忍不住一阵唏嘘,又暗自庆幸,得亏有了小九和桶桶,不然这一屋子人到最后都没剩下。
四皇子见时候差不多,想起文昭帝还在等着他,便起身,去了崇德殿。
父子二人一同用了晚膳,随后秉烛夜谈,四皇子让人抬上一箱厚厚的账册,正色道:“父皇,这些都是江南几省官员贪墨受贿,卖官渎职的账册,请您过目。”
文昭帝一一拿起,大致翻了翻,看到最后,气得把手里账册砸到地上,久久不语。
四皇子坐在一旁静静等了一会儿,出言建议道:“父皇,都抓起来砍了吧。”
知道这个儿子就是这样一个能动手绝不吵吵的性子,文昭帝也不介意,摆摆手:“砍是要砍几个的,但却不可都砍,不然谁来当差。”
四皇子大咧咧道:“再提拔便是,这天下有才干的年轻人多了去了。”
文昭帝伸手指了指装册子的箱子,冷哼一声:“这里头这些个,当初哪个不是出类拔萃的栋梁之材,人心会变,光靠杀无用。”
四皇子摊手:“那儿臣就没法子了。”他懒得动脑去想那些弯弯绕绕。
文昭帝拍拍他的肩膀:“此次你立了大功,先回去好生歇着,剩下的,朕会找你大哥二哥商量。”
“还有那幕后害你之人,朕也会让你大哥查个清楚,给你个交代。”
“应该就是那些蛀虫干的,回头查出来,请让儿臣亲自剁了他。”四皇子说道。
文昭帝点头,又叮嘱:“你这条命捡回来不容易,得感念小九。”
四皇子拍着胸脯,豪气云干:“儿臣知晓,往后儿臣护着九妹妹一辈子。”
文昭帝很是欣赏这个莽儿子身上这股侠义劲儿,满意点头,又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亲了,回头我和你母后说一声,帮你选个好人家的姑娘。”
“或者你自己挑,看中哪家的,父皇就给你指婚。”
这几年,老四这孩子东奔西跑的,没少帮他办事,而且办得还都是一些吃力不讨好,没人愿意领的苦差事,可谓劳苦功高。
原先他想着老四也才弱冠,晚上一两年成亲也无妨,也就没怎么着急。
当然,也是因为皇后和皇贵妃给老四张罗过几回,他都不愿意,这事就这么搁下了。
可这回差点儿出事,他突然觉着,得趁早给这四儿子成个家,留个后为好。
一听文昭帝这话,四皇子那张俊美的脸上突然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往日里糙里糙气的高大汉子突然扭捏起来,一会儿摸摸耳朵,一会儿搓搓大腿。
文昭帝一看这情况,当即乐了,“呦,这是心里头有中意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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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老四看上了别人的媳妇?
四皇子微微红着脸, 抬手摸了摸脑袋,嘿嘿一阵傻笑,“父皇英明。”
没想到这糙汉一样的儿子还有这样羞答答的一面,文昭帝看的直乐, 坐直身体 , 颇感兴趣地说:“快与朕说说, 是哪家的姑娘, 父皇给你指婚。”
四皇子害羞归害羞, 却也不隐瞒:“就是大理寺卿宋大人家的二姑娘。”
文昭帝笑了:“宋本蓝那老古板的闺女,那岂不是个小古板?”
钟情的姑娘被诋毁,四皇子不干了:“父皇, 您是金口玉牙, 可不能这么瞎说, 不然传出去岂非毁了人家姑娘的声誉。再说, 人家宋二姑娘才不古板, 她、她好着呢。”
“你这可当真是有了媳妇忘了爹。”文昭帝气得直乐, 随手抄了一本账册拍他胳膊:“也就你这混账胆大包天, 居然敢说朕瞎说。”
四皇子大手又在腿上搓了搓,嘿嘿笑了:“她本来就不古板嘛。”
文昭帝:“好好好, 不古板, 那你说给朕听听, 她是怎么个好法?”
四皇子不喜读书,自幼爱武, 想了半天,一时词穷, 最后摆烂道:“反正儿臣就是觉得她很好。”
文昭帝笑话他:“以往朕让你多读点书,你偏不肯, 这下好,连心上人是个什么样的,都说不出。”
四皇子傻笑:“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今儿回去就读。”
文昭帝伸手点点他:“说说吧,什么时候看上的?”
四皇子答:“就几个月前,儿臣出京,在郊外遇到她乘坐的马车惊了,儿臣就顺手拦了一把,将她救了下来,当时儿臣没当回事,可这几个月来,时不时的总是想起她,没想到今儿进城时又遇见她了,她朝儿臣一笑、儿臣就想着,要是能娶她为妻挺好。”
傻儿子这是一见钟情了,文昭帝爽朗大笑:“成,那明儿父皇就把宋大人喊来问问,若是没许人家,朕就给你赐婚。”
四皇子乐了,当即磕头,粗犷的声音震得屋顶都要颤抖:“儿臣谢过父皇。”
文昭帝嫌弃地往后躲了躲:“朕的耳朵都要聋了,赶紧滚蛋。”
四皇子笑着起身,行礼告退。
文昭帝看着傻儿子那轻快的脚步,摇摇头叹了口:“儿大不中留喽。”——
隔天一早,七八公主去妙云轩把季瑾悠接走,第一站先去芙蓉宫招猫逗狗遛兔子。
几个小姑娘在院子里疯跑着打闹,叽叽喳喳,惊笑连连,吵得皇贵妃忍不住从窗户看出去。
见小九一张小脸跑得红彤彤的,小脑门上全是汗,皇贵妃便出声道:“大热天的,跑一会儿得了,看把小九给热的,赶紧进来歇一会儿。”
“哎,悠悠来了。”季瑾悠正好也渴了,闻声应了句,蹬蹬蹬跑进屋,扑到皇贵妃腿上,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道:“娘娘,悠悠要喝茶。”
皇贵妃将热气腾腾的小姑娘抱起来,端起桌上晾凉的茶喂着小姑娘喝了,随后吩咐人打了水浸湿帕子给小姑娘擦脸擦手,又抱到里间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这才又抱出来,给她拿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翠绿葡萄让她慢慢吃。
八公主还好,七公主坐在椅子上,叉着腰直喘气:“累死我了。”
皇贵妃嫌弃看她一眼:“小七你真得多跑动跑动,都这么半天了,小九都缓过劲儿了,你还在这喘。”
八公主也附和道:“是啊七姐,上回你说让我早起练功时喊你,我喊是喊了,可你就起来一天,之后死活不肯起了。”
七公主嘻嘻笑:“没办法,早起太痛苦了,赖床多舒服啊。”
八公主笑话她:“懒死了。”
季瑾悠坐在皇贵妃怀里抱着一串葡萄吃,听到这话也跟着凑趣一句:“懒蛋。”
七公主凑过去,从小姑娘手里抢走两颗葡萄,又捏捏她的小脸蛋:“小九就是个小坏蛋,还敢打趣姐姐了。”
八公主也过去抢了两颗葡萄,点点小姑娘的鼻尖:“小坏蛋。”
皇贵妃嗔她们两个一眼:“桌上那么多不去拿,非得来小九手里抢,哪里有个当姐姐的样。”
七八公主一左一右挨着皇贵妃坐了,嘻嘻哈哈靠在她身上,“母妃偏心,现在只喜欢小九。】
季瑾悠搂住皇贵妃脖子,故意争宠:“娘娘是悠悠的,姐姐不许抢。”
皇贵妃哈哈笑,搂着小姑娘贴了贴脸。
几人正笑着,红雨从外头走进来:“娘娘,陛下差人来传话,请您过去,说是事关四皇子婚事。”
“老四的婚事?”皇贵妃当即起身,抱着小九往外走。
“母妃等等我们。”七八公主抬脚也要跟着去。
皇贵妃回头看她们一眼:“你们两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不要什么事都掺和。”
八公主伸手就想去把小九抱回来:“母妃,那把小九留下,小九也是没出阁的小姑娘呢。”
皇贵妃还没抱够,躲开她的手:“小九还小,什么都不懂,听听无妨。”
八公主不服,还想再争辩,皇贵妃故意绷起脸训道:“你们俩赶紧回去换身衣裳,一身的汗,成何体统。”
七八公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对方鬓角都被汗水打湿,确实有损公主威仪,二人扑哧一笑,应声好,跟着后头出门,回明珠宫去了。
皇贵妃抱着小九到了崇德殿,就见四皇子也在,她把小姑娘放在地上,给文昭帝见礼,文昭帝上前扶起她。
“悠悠给父皇请安。”季瑾悠先给陛下见礼,随后给四皇子见礼:“给四哥哥请安。”
文昭帝伸手想去抱小姑娘,可四皇子手快,一把将奶呼呼的小团子给捞了起来,“小九,四哥哥给你带了一箱子礼物,回头让人送到妙云轩去。”
这事昨儿四皇子提过,季瑾悠也不意外,抱着白白胖胖的小拳头拱了拱:“多谢四哥哥。”
四皇子看着小姑娘脸颊鼓鼓,眼睛大大,甚是可爱,笑着说:“父皇,你看小九像不像一只小胖松鼠?”
文昭帝横了他一眼:“说你妹妹是松鼠,那朕是什么,朕岂不也是松鼠?”
一听这话,皇贵妃扑哧一声笑了,季瑾悠也跟着嘿嘿笑,四皇子也是一阵傻乐。
皇贵妃在榻上坐了,问:“陛下说是老四的婚事,难道陛下遇着合适人选了?”
文昭帝伸手指了指四皇子:“不是朕遇着的,是老四自己看中人家姑娘了。”
皇贵妃一听来兴趣了,笑着看向四皇子:“当真?”
季瑾悠也好奇打量四皇子,就见他俊美的脸上突然红扑扑的。
一见这稀奇的景象,皇贵妃顿时哈哈直笑:“呦,我们老四开窍了,都会害羞了。”
无情笑话自家儿子的同时,皇贵妃倒是放下心来。
先前她和皇后给他张罗了不止一次,可这个老四每回都不感兴趣,左一个不要,右一个不肯。
害她还担心了好一阵子,觉得这孩子会不会有断袖之好,又或是有什么难言之症,现在看来,纯纯就是开窍晚啊。
皇贵妃追问是哪家姑娘,四皇子抱着小九东晃西晃,躲避自家亲娘调侃的目光:“母妃您问父皇吧,父皇都知道。”
文昭帝便把昨儿四皇子与他说的话原样转述,皇贵妃听得连连点头,掩唇轻笑:“我儿当真出息了,都能英雄救美了。”
文昭帝问:“那宋大人家的二姑娘,爱妃可曾见过?”
皇贵妃点头:“去年中秋宫宴上我见过,模样秀美,性子温婉,是个不错的,只是身子骨看着柔柔弱弱的,有些过于娇气了些。”
听出皇贵妃话里的一丝嫌弃之意,四皇子又不愿意了:“母妃,您别瞎说,她不柔弱,身子康健着呢。”
皇贵妃听着好笑,拍桌佯怒:“混账东西,有了媳妇忘了娘,还没娶进门呢,就护上短了。”
文昭帝拍拍皇贵妃的手,哈哈笑着劝:“爱妃莫气,老四不就这德行,昨儿他也这么说朕来着。”
皇贵妃也忍不住笑,看着四皇子说:“成,难得有你自己看上的,你要想好了,就让你父皇赐婚吧,本宫这里没意见。”
四皇子一听乐了,“多谢母妃。”
文昭帝笑着点头:“那待会儿宋大人来了,朕先问问他的意思,若宋大人也没意见,朕今儿就拟旨。”
皇贵妃刚只顾着高兴,这会儿反应过来:“是了,也得问问人家姑娘有没有定亲。”
说罢,看向四皇子:“我儿,若是宋二姑娘许出去了,你当如何?”
四皇子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那儿臣就抢过来。”
“莽夫。”皇贵妃和文昭帝齐齐翻白眼,随后又忍不住笑了。
季瑾悠看着同样满脸笑意的四皇子,在心里好奇问道:【统统。】
听到召唤,系统立即上线:【来了,我的悠崽。】
文昭帝和皇贵妃早已习惯桶桶时不时出现,二人不动声色,端起桌上茶杯默默喝着,想听听小九要问什么。
四皇子一时还没太适应,下意识就低头看向怀里抱着的小胖姑娘,左看右看,想看看能不能瞧出那个桶桶躲在何处的,可却一无所获,暗道真是奇了。
于是便抱着小姑娘坐到椅子上,也端起一杯茶来喝。
季瑾悠接着问:【统统,你知道这个宋二姑娘吗?】
系统翻了翻,答道:【人物列表里只有一个宋二姑娘,那就是未来的七皇子妃。】
老七媳妇?文昭帝一愣。
老四看上了别人的媳妇?皇贵妃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噗的一声,四皇子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去。
063
第六十三章:被七皇子的侧妃推到湖中不治而亡
季瑾悠被四皇子抱在怀里, 正听得入神,结果四皇子这一口茶突然喷出去,吓了季瑾悠一跳,忙伸着小胖手拍着他的后背, 关心地问:“四哥哥, 你怎么了?”
四皇子摆摆手, 咳得说不出话来:“无、事, 咳咳咳……”
皇贵妃和文昭帝看着四皇子咳成那个死样子, 心中暗骂这没用的玩意,正听到关键时候呢,他来打断。
季瑾悠抬着小手一边用力给四皇子拍背, 一边在心里叹气:【哎, 四哥哥这么大人了, 怎么连个茶都喝不好, 统统你刚说宋二姑娘是七皇子妃, 是怎么回事?】
系统接着说:【看这上面写的, 是七皇子自己向陛下请旨赐的婚, 原剧情里头四皇子死了,和宋二姑娘根本就没交集。】
季瑾悠:【那七哥哥是什么时候请的旨?】
系统:【看梗概写是明年年初成的婚, 算一下皇子成亲的流程, 那应该也快来请旨了。】
四皇子神色一凛, 看向文昭帝和皇贵妃,二人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四皇子只得先压下心头焦急。
季瑾悠又问:【那最后宋二姑娘的结局如何?】
系统答:【嫁给七皇子一年之后,被七皇子的侧妃推到湖中, 感染风寒不治而亡。】
宋二姑娘被人害死了?四皇子空着的那只手隐隐用力,眼中现出一抹凌厉的杀意。
饶是皇贵妃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 也被自个儿子那杀气腾腾的目光吓得心头一跳,她想起身去把小九抱过来,可又怕打断了,一娃一桶就不说了,或者又转移了话题,于是只好先坐着。
文昭帝却对四皇子透漏出的杀意不以为然,男人嘛,有些血性无妨。
季瑾悠:【那七皇子为她报仇了吗?】
系统:【没报,那侧妃是七皇子的一个表妹,是朵心机小白花,扑到七皇子怀里一哭,说只是太爱他了这才做了错事,七皇子就原谅了。】
季瑾悠气得攥紧小胖拳头:【渣男。】
渣男是什么,在坐三个大人都不知道,可豆腐渣他们却是知道的,想来是形容这男人是个废物?
系统安慰道:【悠崽别气哈,那七皇子没多久也死了。】
季瑾悠:【那他怎么死的?】
系统:【说是争储位争死的,但寥寥几笔,具体怎么死的倒是没写。】
按照季瑾悠的经验,如果梗概上都没详细写的,那就是说,七皇子对剧情影响应该不是很大。
季瑾悠有些担心:【如果原剧情是七皇子迎娶宋二姑娘,那不知道四哥哥能不能如愿了。】
说着,看向四皇子,就见他神色凝重,全然没了先前的笑意。再一看陛下和皇贵妃,就见两人都在默默喝茶。
她纳闷道:【怎么大家突然都不说话了?】
系统:【一直说得多累。】
屋内几人暗赞小姑娘可真机警,正想开口说话,就见梁全进来禀报:“陛下,大理寺卿宋大人来了。”
文昭帝点头:“请进来吧。”
很快,宋大人走了进来,一见屋里这么多人,有些意外,这一看就不像是说公务的架势,不过他面上未显,挨个见了礼。
文昭帝赐座,宋大人在椅子上贴着边坐了,静静等着陛下吩咐。
文昭帝哈哈一笑:“宋卿,朕听闻,你有个二女儿蕙质兰心,品貌俱佳,且能文会画?”
想到陛下后宫里那些女人,宋大人心中大骇,可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想岔了,皇贵妃和四皇子还有九公主都在这呢,陛下不可能是为了他自己打听,的吧。
心下稍安,这才欠身答道:“多谢陛下夸赞,小女不才,也就些许识得几个字。”
文昭帝接着打听:“令爱今年多大了?”
宋大人:“臣女年方十五。”
文昭帝态度温和,继续问:“不知可许了人家啊?”
“还不曾。”宋大人答道,看了一眼一旁坐着的四皇子,心中疑惑,随后开门见山问道:“陛下,您今日宣臣觐见,可是为了七皇子?”
老七这是私下里已经有动作了?皇贵妃下意识看向四皇子,就见四皇子脸色一沉。
文昭帝则是眉毛一挑:“宋卿此话怎讲?”
宋大人:“前几日,微臣遇着七皇子,七皇子与微臣随口打听了几句,也是关于臣女。”
文昭帝看向四皇子,笑着说:“宋卿家的女儿定是万里挑一,竟让朕的两个儿子都惦记着。”
这话意味不明,往深了想,就是他家女儿惹得皇子相争,兄弟反目,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宋大人心头一惊,额头上霎时冒出了冷汗,忙跪地磕头:“陛下恕罪。”
文昭帝起身,亲自将宋大人扶起来:“宋大人何罪之有,快快起来。”
宋大人诚惶诚恐地谢恩,却是不敢再坐,最后还是被文昭帝给按到椅子上的。
四皇子看着文昭帝,目光焦急。
文昭帝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放心,随后开口道:“宋卿,虽说七皇子先问了你,可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他这般,于理不合。”
宋大人点头:“是是是,微臣不曾答应七皇子什么。”
文昭帝满意点点头:“既然是四皇子先求到朕这里的,他又是兄长,那要不,就让朕这不争气的儿子拜你做泰山?”
宋大人看了一眼孔武有力,常年打打杀杀的四皇子,再想想自家二女儿那娇娇弱弱的样子,心下犹豫。
这要是日后小夫妻二人发生口角,四皇子一巴掌下去,自家闺女焉有命在。
再说,谁人不知,四皇子就是陛下手里的一把刀,这几年来,折在这位煞神手里的官员不知凡几,众人都对他避之不及,更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想除掉四皇子,说句心里话,他宋家真不大想和这样一位皇子沾上边。
但是,这事是陛下亲口提的,貌似在征询他的意见,可他又哪里有选择的余地。
四皇子是大皇子的铁杆支持者,大皇子又是最有潜力的储君人选,若他此刻拒了这门亲事,日后等大皇子登基,四皇子的地位定然也会水涨船高,届时,会不会给他宋家穿小鞋?
还有,七皇子那天问的意图那么明显,若这里拒了,回头七皇子那里真不知要怎样应付了。
他们家女儿再好,那也不是天仙,哪里来的胆子连两个皇子都拒绝?
可若不全拒,那七皇子那人,他更加不看好,别的不说,就七皇子被陛下不喜这一事,就是一大隐患。
短短一瞬间,宋大人心中百转千回,想了许多,一时不知该如何决断。
见自个傻儿子眼巴巴看着宋大人,皇贵妃给他递了个眼神,可四皇子只顾着看宋大人,压根没收到自家母妃的信号。
季瑾悠看得直着急,搂着四皇子脖子站到他腿上,凑到他耳边,小小声提醒道:“四哥哥,娘娘让你自己说话。”
四皇子这才看向皇贵妃,母子二人对视一眼,都点了下头,四皇子将小九先放到椅子上,走到宋大人面前,郑重其事地朝他行了个晚辈礼:“岳父大人,请受小婿一拜。”
宋大人忙从椅子上跳起来:“四殿下折煞微臣了。”
一听这话,四皇子脸色不大好看:“宋大人,你这是在拒绝我吗?”
听出那粗犷声音中的不悦,宋大人额头冷汗岑岑,忙行礼:“微臣不敢,微臣的意思是受不起殿下此等大礼。”
四皇子便笑了:“那就是说,岳父大人答应了?”
宋大人看着比自己高出一截,壮硕许多的四皇子,心中苦笑,不敢直白拒绝,嗫嚅着说:“只是犬女是家中幼女,性子娇弱,胆小爱哭……”
四皇子立即接话:“无妨,本王就喜欢宋二姑娘那样的,在本王眼里,她哪哪都是好的,哪怕天天哭也是好的。”
宋大人:“……那倒没有天天哭。”
看着自家儿子那不值钱的样,皇贵妃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文昭帝则哈哈笑了:“那既然这样,这事就算定了,梁全,准备笔墨。”
金口已开,宋大人再没法推拒,只好笑着谢恩。
四皇子乐了,俊俏的脸上春光满面,眉飞色舞。
四哥哥有情人得偿所愿,宋二姑娘也不用被七皇子的侧妃害死,这下算是两全其美了,季瑾悠见四皇子高兴,她也跟着高兴,拱着小胖拳头朝他道贺。
四皇子伸手将笑出一口小奶牙的胖娃娃抱起来,一下一下举高高。
季瑾悠见他双手一直稳稳托着自己,并没有像六皇子那样松手,也就不怎么紧张,顿时觉得四哥哥比六哥哥靠谱多了。
很快,圣旨写好,宋大人谢恩之后,带着圣旨,准备归家。
事情办妥,四皇子也不多留,跟着一同告退,准备陪着准岳父一同出宫,顺道培养一下感情。
可还不等二人走出院门,七皇子行色匆匆赶来,见到宋大人,拱手道:“宋大人请留步,待本王见过陛下,有事找你。”
宋大人捏紧了手中的圣旨,心头一紧,可也不好拒绝,只好应是。
四皇子见状,也跟着一同留下来,想了想,抬脚往回走。
七皇子走到殿门口,等梁全进去禀报之后,他进门,快步走到文昭帝面前,撩袍跪地,磕头就拜:“父皇,儿臣想求娶宋大人家的二姑娘,请您给儿臣赐婚。”
紧跟其后进来的四皇子脸色一黑,随即想到圣旨已下,他又有些得意地笑了。
季瑾悠被皇贵妃抱在怀里,一看这局面,激动得站了起来,语气中隐隐带着兴奋:【统统,你说这算是修罗场吗?四哥哥和七哥哥是不是要打起来了?】
听着这看热闹一般放肆的娃娃音,七皇子猛地抬头看向皇贵妃怀里抱着的小胖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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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他一直是站在大皇子对立面的
自打七皇子一进门, 季瑾悠就一直盯着他看,见他猛地看向自己,她心中十分不解。
难道是因为他进来之后,她没给他这个做皇兄的见礼?可他进门之后, 匆匆给陛下和皇贵妃请过安, 就跪地请旨了, 都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啊。
被七皇子那瞧不出多少善意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 季瑾悠往皇贵妃怀里缩了缩, 小手攥住她衣襟。
皇贵妃见状,端起桌上装桃花千层糕的碟子送到小姑娘面前,柔声说:“小九吃糕糕。”
季瑾悠一天到晚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吃吃喝喝, 现在她并不饿, 可那千层糕小小一个, 雕成桃花形状, 特别漂亮, 她没忍住诱惑, 便伸着小胖手拿了一块放在嘴里, 慢慢嚼着,一时间被转移了注意力。
见七皇子还愣愣看着小九, 文昭帝面无表情说道:“晚了, 你四皇兄先你一步向朕请旨, 朕已经拟旨赐婚。”
七皇子回神,面色一怔, 沉默了片刻,朝文昭帝磕头, 语气挫败又落寞:“儿臣知道了。”
就这么一句话,就完了?四皇子微微挑眉。这个老七, 看来也不是真心喜欢宋二姑娘嘛,若是他的话,定然要奋力争取的。
【统统,看起来不会打架了。】季瑾悠鼓着小脸蛋嚼着糕点,心中大感失望。
原本见七皇子急匆匆赶来,她还以为两人会好一番争抢,结果七皇子就一句知道了。那估计他求娶宋二姑娘应当是别有所图,而非因为喜欢她这个人。
系统答:【原本介绍就说,七皇子是为了拉拢宋家,才求娶宋二姑娘的,宋大人是大理寺卿,宋大人的连襟是吏部左侍郎严大人,娶了宋二姑娘,相当于和宋严两家都搭上了关系,也在大理寺和吏部有了人。】
被说中心中所想,七皇子一阵愕然,再次忍不住看向抱着点心碟子啃点心的小姑娘,随后看向皇贵妃,又看向文昭帝,最后再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四皇子。
就见文昭帝坐在榻上,端着一杯茶慢慢喝着,面上无波无澜。皇贵妃抱着小团子,一手轻轻抚摸她的小脑袋,面上带着温婉愉悦的笑意。而四皇子长身而立,静静看向他。
七皇子心中慌乱,猜不透屋内其他几人是否也能听到这对话,一时之间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也不知是否该把事先准备好的话说出口。
殿内寂静得有些诡异,可季瑾悠边吃点心,边和系统聊天,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接着又问:【那七皇兄为什么要和宋严两家搞好关系,他想当太子吗?】
系统:【原剧情里倒是没说七皇子自己要当太子,但是他和二皇子却是很要好的,二皇子是明着争储的人选之一。】
季瑾悠:【那他就是帮二皇兄拉拢势力了。】
文昭帝撂下茶杯,抬眸打量七皇子,那目光中的审视之意看得七皇子心头一阵惊跳,当即明白过来,这屋里的所有人都听得到小九和那男子聊天。
他脊背发寒,又惊又惧,临时决定,原本的打算不能说出口,得回去从长计议,遂压下满腹疑惑,叩头道:“儿臣告退。”
“嗯。”文昭帝微微颔首,也不多留。
七皇子起身,又朝皇贵妃行了礼,随后退了出去。
见事情没有变故,四皇子放下心来,朝榻上坐着的陛下和皇贵妃行礼,也跟着出门。
到了院中,就发现七皇子大步流星已经走远,徒留一头雾水的宋大人。
四皇子上前,笑得一脸轻松道:“岳父大人,咱们走吧。”
宋大人应好,抬脚往外走,心中却是纳闷不已,方才七皇子来的时候,特意叮嘱他等一等,说是有话找他说,可等七皇子再出来,却只对他点了下头,便径直走了,一个字都没留。
看出宋大人心中疑惑,四皇子说道:“老七也是来找陛下请旨赐婚的,得亏小婿先找了陛下。”
宋大人点头,心中却叫苦不迭,看刚才七皇子那漆黑的脸色,也不知陛下和四皇子怎么跟七皇子说的,他这番怕是得罪了七皇子。
这么多年,他宋家一直保持中立,哪个皇子都不站,没想到最终还是搅进这乱局里来。
见众人都走了,季瑾悠放下手里的点心碟子,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统统,七皇兄的母妃是怎么死的?】
一听娃娃问起这话,皇贵妃下意识看向文昭帝,见他脸色不大好看,她错开视线。
系统:【悠崽,关于柔妃当年的死因,有些少儿不宜。】
系统越这样说,季瑾悠越是好奇:【我要听,你快讲嘛。】
系统便清了清嗓子:【当年皇贵妃之位一直空缺,如今的皇贵妃,还有死去的柔妃是两个最热门的人选,彼时皇贵妃已经生下四皇子和六皇子,而柔妃只有七皇子,本就少了些竞争力,没想到皇贵妃竟然又怀上了,柔妃就背地里耍了些隐私手段,把皇贵妃的孩子给害没了。】
听到桶桶说起这事,皇贵妃想起那无缘相见的孩儿,在心底叹了口气。
文昭帝却是一怔,扭头看向皇贵妃。这事怎么从来没跟他提过?
皇贵妃翻白眼。跟你提有什么用,老娘的仇老娘自己报。
想着六皇子和七公主平日里在皇贵妃面前那腻腻歪歪的样子,就知道皇贵妃是很爱自己孩子的,被人害得没了个孩子,她心里肯定是很难过的。季瑾悠伸着小胖胳膊环住皇贵妃的腰,小脸窝在她怀里蹭了蹭,无声安慰。
察觉到小胖团子的心思,皇贵妃心中一片柔软,轻轻抚着她的小脑袋。
系统接着说:【然后,痛失孩儿的皇贵妃奋力还击,当查到柔妃在入宫之前曾有个暗生情愫的表哥时,皇贵妃就使了些手段,两边传信,最后勾得这对青梅竹马旧情复燃。】
【柔妃那表哥也是个不怕死的,竟然乔装打扮进了宫来,想一叙相思之苦,正正落进了皇贵妃的陷阱里,皇贵妃带人赶到时,喝了加料茶水的二人正在一起……滚床单,皇贵妃就大张旗鼓捉了奸。】
季瑾悠又问:【那后来呢,柔妃是怎么死的?】
系统:【因着捉奸事件闹得太大,好多人都知道了,老皇帝震怒,当场将柔妃表哥杖毙,赐了柔妃一道白绫当场勒死了,一路查下去,处置了不少宫女太监,但凡在二人见面一事上出过力的一个都没留,那件事可谓闹得很大。】
季瑾悠:【那七皇子呢?】
系统:【那时七皇子还小,压根就不记事,进宫几年无所出的安贵人,也就是如今的安嫔,向陛下求情,陛下就给了她去养。】
听完这些话,皇贵妃忍不住感叹,桶桶知道的还真详细,幸亏先前她就已经主动向陛下坦白,不然早晚也得露馅。
文昭帝则在心中暗暗后悔,原来当年那个孩子是那样没的,那日她和他坦白,他还怒斥她滚来着。
他早该想到的,依着她的性子,从不会无缘无故主动害人,那日他真是不应该冲她发那么大的脾气。
心中歉疚,文昭帝就伸手握住皇贵妃的手拍了拍。
皇贵妃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把手拽了回来。
季瑾悠又问:【那七皇子知道当年的事吗?】
系统:【那就不知道了,不过看他的梗概上写的,他一直是站在大皇子对立面的。】
谁人都知皇贵妃母子和皇后母子几人关系亲厚,那直白一点说,七皇子就是站在皇贵妃母子对立面了。
皇贵妃心头一沉。当年她不是没想过斩草除根,可对着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奶娃娃,她到底还是没下去手。
不过这个老七这么多年一直默默不起眼,没想到竟然一直和老大几个作对的,回头她还是要提醒一下几个孩子,叫他们提防着点为好——
七皇子出了皇宫,径直去了二皇子府,一进门就黑着脸说:“二哥,事情没办成,被老四抢了先。”
二皇子挥手打发下人出去,亲自给七皇子倒了杯茶:“我前脚见老四去了崇德殿,后脚崇德殿的太监就请了宋大人过去,当即就给你传信,这么短的时间,还是没来得及?”
七皇子点头,“我到的时候,老四和宋大人已经拿着圣旨走了出来,但我按照二哥吩咐的,还是进去请旨,没想到小九……,小九她……”
七皇子想把在小九那听到的那些话说出来,可却不能,最后颓丧道:“反正就是没成,改天你自己见着小九,就知道了。”
“小九?”二皇子一阵阵蹙眉,“我本是想着,若我猜错,老四并没有打算迎娶宋二姑娘的意思,那你就趁机提出,早早定下来为好。若我猜中,老四抢了先,父皇心中多少对你应有一丝愧疚,你趁机提出迎娶陶大人的孙女,没成想,结果竟是都没成。”
七皇子砸了下椅子扶手,嗤笑道:“二哥,你太高看弟弟了,若说大理寺卿家的姑娘,父皇还有可能考虑指给我,可内阁大学士家的孙女,哼,怎么可能,我在父皇心中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
二皇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七弟莫要妄自菲薄,咱们兄弟众多,父皇都是视同一律,你莫要多想。”
“二哥你不用安慰我,我心里清楚得很。”七皇子摇头:“不是我多想,实在是当年我母妃是那般没的,这事在父皇心中那就是根刺,他见着我就会想起我母妃,又怎会一视同仁。”
一听七皇子提起他的母妃柔妃,二皇子便不再劝,因为劝无可劝。
七皇子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忽地充满恨意,放在椅子扶手上的一双手也紧紧攥成拳头。
065
第六十五章:康嫔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死胎
二皇子见状, 沉默不语,只轻轻摇了下头。
好一会儿,七皇子神色平复下来,端起手边已经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二哥你放心, 回头有机会我会再找父皇请婚, 求娶陶家女。”
二皇子摆了摆手:“此事暂且作罢, 若当时你提出来也就罢了, 父皇只会当你是不满老四抢了宋家姑娘,一时气愤,这才意气相争, 若你回头再提, 父皇定会多疑。”
七皇子丧气道:“都是我无用, 把事情办砸了, 我该早几日就去找父皇请旨的, 只恨我实在不愿同父皇开口。”
二皇子:“无妨, 来日方长。”
七皇子懊恼道:“可我耽误二哥的事了。”
二皇子宽容道:“若我是你, 也不会比你做的更好,你莫自责。”
七皇子心中感动, 神色郑重道:“二哥, 那还有什么事吩咐我做的, 这次我定会办的妥妥的。”
二皇子沉吟片刻,说道:“先莫急, 待我找个机会进宫见一见小九,弄清楚你说的事再说。”
七皇子重重点头:“对, 你尽快见见吧,这可是个大事。”——
季瑾悠在几个宫殿这里待待那里待待, 又过完了一天,等她晚上回妙云轩的时候,就发现厅内地上放这一个大木头箱子。
如妃上前牵起小姑娘,笑着说:“这是四殿下差人送来的,说先前和你打过招呼了,母妃就收下了。”
“四哥哥和悠悠说过。”季瑾悠点点小脑袋,好奇道:“是什么?”
“尚不知,还不曾打开。”如妃说道,随后吩咐金杏将箱子打开。
箱子一开,屋内几人都是一愣,就见最上面一层放着一匣子崭新的银元宝,连个盖子都没盖,就那么明晃晃摆在最上头。
如妃给金杏使了个眼色,金杏忙走到门口,将门关严实了。
季瑾悠一双大眼睛蹭蹭发亮,走上前,拿起一个左看右看,举给如妃看:“母妃,好多银子。”
如妃快速估量,这银元宝是十两一个的,横着十个,一共八排,那就是八十个,那岂不是八百两银子,难怪先前几个太监抬得那么吃力的。
可好好的,四皇子突然给悠悠八百两银子做什么?
她如今是妃位,一年的俸禄也才三百两,四皇子一出手就是八百两,这也太不同寻常了。
如妃满腹疑惑,蹲到悠悠面前,将小姑娘搂进怀里,轻声问:“悠悠,你四哥哥可有说为什么要送你这么多银子?”
季瑾悠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没有呀,四哥哥只说给悠悠带了礼物。”
无功不受禄,如妃心中不安,又问:“那你可知,你四哥哥为何突然要送你礼物?”
季瑾悠摇了摇头。她那天画的那幅画到底对四哥哥起了多大的提醒作用,她说不准,因为那天大家本来就已经说起要叮嘱四哥哥在外要当心了。
她是头一回看到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难免高兴,可经如妃这么一问,她也觉得出蹊跷来。
“悠悠不能要。”
“咱们不能要。”
母女二人异口同声说道,随后都笑了。
季瑾悠把手里的银元宝放回箱子,“那下回见着四哥哥,我把这银子还给他。”
如妃很是欣慰,抱着小姑娘亲了一口:“悠悠真乖。”
随即又道:“那咱们再看看下面有什么,若是不贵重,你便留下,你四哥哥愿意亲近你,总不好拂了他全部的心意。”
季瑾悠乖巧点头:“好。”
金杏一个人搬不动那么多银子,喊了海棠进来,两个人把那木头匣子抬出来放到桌上。
季瑾悠趴在木箱边上往里看,就见上面是几匹上好的料子,颜色鲜艳,质地柔软,一看就是给小姑娘做衣裳用的。
季瑾悠看着喜欢,伸着小手拍了拍:“母妃,这料子悠悠要。”
“好,那就留下。”如妃点头,吩咐道:“这料子收起来。”
金杏和海棠上前,将那几匹料子抱出来,随后又从箱子里拿出三个小箱子来,一一打开。
大一些的那个箱子里装的是一些小孩子的玩具,母女二人点头说要,海棠便抱着放起来。
可当打开后面两个箱子,如妃和季瑾悠又是一愣。
一个盒子装了许多纯金首饰,金项圈,金手镯,金戒指,金簪,金臂钏,金耳环……,一点杂色都没有,满满登登金灿灿一盒子就那么乱七八糟放在那里,跟堆破烂一样。
另外小匣子里头则是几章地契,拿起来仔细一看,一套两进的宅子,两间商铺,还有京郊的一处庄子,全都是上好的地段。
如妃看完那几张地契,瞠目结舌:“这、这、这……”结巴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金杏和海棠也都震惊无比:“四皇子这是把家底都给咱们小主子了?”
如妃没说话。家底倒不至于,四皇子这些年为陛下四处办差得力,陛下每回都赏赐他不少好东西,在所有皇子中,可以说四皇子是最富有的,当然,是说明面上,私下里那就不知道了。
可这些,也太贵重,和这两个小箱子一比,那八百两银子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了。
季瑾悠也万分震惊,瞪着大眼睛有些呆。四哥哥这也太豪横了吧。
如妃把地契放回去,双手扶着傻呆呆的小团子,再次问:“悠悠,你再仔细想想,你四哥哥为何要送你如此贵重的礼物?”
季瑾悠靠在如妃怀里,认真想,想来想去,猜到大概是自己那幅画起了大作用了,不然没理由这么大手笔呀。
可想想也是奇怪,四哥哥见了她之后,一句都没问的,难道他就不好奇她为何突然要画一副那样的画吗?搞不懂,真搞不懂。
见小姑娘小眉头皱着,像是想起什么,如妃又追问:“悠悠可想到了?”
季瑾悠不想瞒着自个母妃,可她以前试过很多次了,说不出,于是想了想,只好扯谎:“悠悠做梦了。”
这话没头没脑,可如妃听懂了,因为以前悠悠也说过她做梦。她让金杏和海棠把地契和首饰都装回箱子,二人出去守着。
片刻之后,屋内只剩下母女二人,如妃抱着小胖团子到榻上坐了,低声问:“悠悠,你跟母妃说,你这回做了什么梦?”
“梦到四哥哥……”季瑾悠说到这里自动消音,她闭眼往如妃身上一倒。
如妃脸色一变,声音压得更低:“梦到你四哥哥没了?”
季瑾悠睁开眼睛,点点小脑袋,绕开关键词汇接着说:“悠悠画画给四哥哥,让七姐姐给大哥哥,大哥哥送给四哥哥。”
如妃听攥攥小姑娘的小手:“所以,是我们悠悠的提醒,让你四哥哥躲过了危险?”
季瑾悠点点头,又摇摇头:“父皇派人去了,大哥哥也派人去了。”
如妃明白了,可也犯起愁来,眉头紧锁,问道:“那可有人问你为何要画那幅画?”
季瑾悠摇了摇头:“没。”
如妃松了一口气,或许是在众人眼中,悠悠那幅画只是个巧合而已。
她接着问:“你可曾与人提过做梦一事?”
季瑾悠又摇了摇头:“没,悠悠只跟母妃说过。”
如妃略略放下心来,摸着小姑娘的小脸,郑重无比地交代:“悠悠,你记住,你做梦会梦到那些意外这事,除了母妃之外,切莫告诉任何人,可知?”
不是她怕事,而是这事太过神奇,又或者说太过诡异,被人知道,对悠悠总是不好。
“悠悠谁都不说。”季瑾悠见如妃一脸紧张,她认真保证,还用一只小胖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如妃怕吓着小姑娘,亲了亲她肉乎乎的小脸,又安慰道:“不过悠悠也别怕,凡事都有母妃呢。”
季瑾悠小手指着箱子:“那这些怎么办?”
如妃认真思考一番,最后叹了口气:“先收着吧,有些话不好当着其他人的面说,免得传开了事情闹大,母妃也不能单独见你四哥哥,不如我们就暂且装傻好了。”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
如妃抱着小姑娘看着地上的箱子,看着看着,又觉得就这样一箱东西实在太过贵重,若一言不发就这么收下,实在是不大好。
她左思右想,又说:“要不,悠悠下回见到你四哥哥,你自己同他说一声,就说太贵重了,不能收,可好?”
季瑾悠点头:“好,悠悠下回见着四哥哥,就跟他说。”
殪崋
如妃点头,又问:“那悠悠还做过什么梦,都说给母妃听听。”
这一件事都让如妃如临大敌,愁容满面,季瑾悠可不敢再透漏别的事,忙摇摇头:“没有了。”
如妃从不认为三岁的孩子能会骗人,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母女二人说完悄悄话,如妃喊了金杏和海棠进来,让她们俩把那一箱子东西收到里间,就放在寝室里,再拿一把大锁锁好,琢磨着等什么时候悠悠和四皇子说好,就还给他。
可四皇子在外奔波数月,一回京,文昭帝就给他放了个小长假,让他好好放松一下,接下来两天,他都不曾进宫来,季瑾悠一直没见着他,此事只得先放一放。
最近这两天,按着原剧情,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如妃每天起来都要问问悠悠可有做什么梦,连问了两天,发现没什么新梦之后,也就不再问了。
不过一再叮嘱,要是梦到什么大事,一定要告诉她,她来想办法,季瑾悠连连点着小脑袋说好,可心中却有自己的主意,不能告诉她。
一连数日,宫里风平浪静,前些天那沉闷压抑的气氛渐渐散去。
御花园池塘里的荷花开了,一早一晚没那么热的时候,老实了许久的众位嫔妃们,又陆陆续续出门来溜达。
这天,七八公主奉命出宫去看大皇子妃,季瑾悠就在妙云轩没出门。
她见如妃坐在那做绣活坐了一整天,生怕她把眼睛熬坏,颈椎累坏,等下晌日头西斜之后,她便拖着如妃出门去看荷花。
金杏和海棠带着两个小宫女,拿了些点心果子等随行。
一行人到了荷塘边,如妃找了个凉亭进去坐,伸手把走出一脑门汗的小姑娘抱进怀里,掏出帕子轻轻给她擦着汗,柔声问:“悠悠可是走累了?”
悠悠晃着两条小胖腿:“悠悠不累,母妃累不累?”
如妃平时鲜少活动,走这么久,还真有些腿酸,可在小姑娘面前不能示弱,便笑着和小姑娘贴了贴脸:“母妃也不累。”
见自家母妃明明大喘气,却嘴硬,季瑾悠嘿嘿笑了,也不拆穿,从如妃腿上出溜下去,“母妃坐,悠悠去摘花花。”
如妃忙吩咐:“金杏,海棠,你们都跟着去,千万看好了。”
两人应是,留下两个小宫女陪着如妃,快步跟上小姑娘。
因着早些年,每年夏季,都有人因为摘荷花看荷花而不小心掉进过池塘之中,文昭帝就让人沿着池塘四周修了一圈的台阶,以免池边潮湿地滑。
季瑾悠踩在石阶上,溜溜达达往前走,一双大眼睛不住地在荷塘里寻找开得好,她又够得着的荷花。
金杏知道自家小主子什么事都喜欢自己干,便也不出声,默默在后头跟着,海棠则走在另一侧,两人全神贯注盯着矮墩墩的小姑娘,不敢错眼。
季瑾悠走了一段,发现开得好看的荷花很多,可每回她伸出手想去摘,却都发现自己的胳膊都短了一截,她四下张望,见荷花池中间那条栈道边上荷花开得茂盛,于是她便朝着那边去,金杏和海棠照旧紧紧跟着。
一小两大来到歪七扭八的栈道上,果然,有好多枝荷花伸了过来。
季瑾悠走到一株开了一半的粉色荷花前,凑过去闻了闻,眯着眼睛笑了:“好香呀。”
说罢,伸手就去折,两只小胖手扭来扭去扭了几下,将花折下来,转身递给海棠拿着,又去挑下一株。
一连折了五株,正准备回去,就听前头栈道拐弯处传来一声训斥:“哭哭哭,每回在本宫面前就知道哭,晦气死了。”
季瑾悠抬头去看,可她实在是太矮,高大的荷叶掩映下,她根本看不见那边的情景,于是伸着小手让金杏抱。
金杏伸手将小姑娘抱起来,轻声问:“小主子,咱们回去吗?”
季瑾悠摇摇头,伸出一根小胖指头挡在嘴前,示意她别说话。
金杏点头应是,抱着小姑娘静静站着。如今自家主子升妃,小主子在陛下皇后和皇贵妃面前又格外得宠,她们早就没有必要像以前那般遇着点事就赶紧带着小主子躲开了。
栈道修得并不算高,硕大的碧绿荷叶挨挨挤挤凑在一起,足有半人多高,季瑾悠被金杏抱在怀里也只能看见前头之人的脑瓜尖,有两个女子,应该还有个小男孩,只闻哭声,看不见人。
一个女子满是歉意的声音响起:“康嫔娘娘,十七他不是有意哭的,他定是哪里不舒服。”
康嫔语气严厉,极其不耐:“吕昭仪,依着本宫看,都是你惯的,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个做母妃的该严厉些才是,免得陛下见他这个样子,还以为是本宫管教不力。”
说罢,她又朝着偎依在吕昭仪腿边呜呜哭个不停地十七皇子低声训道:“不许再哭,再哭晚上不给你饭吃。”
谁知这声训斥反倒起了反作用,十七皇子哭得越发厉害,但是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压抑着哭,显然怕急了。
康嫔恼怒,转身就往前走:“出来赏个花也能哭个不停,回去。”
吕昭仪应是,牵着十七皇子的手急忙跟上。
三人穿过荷叶丛,绕过两个弯,见到前面站着的一小两大,康嫔和吕昭仪都是一愣,显然没料到这里还站着人。
季瑾悠挣扎着下地,朝着两人行礼,金杏和海棠跟在后头一起行礼。
康嫔本不想理,可想起如嫔已是如妃,母女二人正得宠,便强行扯出一抹笑容,点了点头,越过几人往前走。
“九公主。”吕昭仪和善地笑了笑,打了个招呼,这才牵着仍旧哭哭啼啼的十七皇子跟了上去。
季瑾悠望着三人背影看了一会儿,不想和她们走太近,便蹲下去,伸手去折一朵花苞,在心里却忍不住问:【统统,怎么康嫔对吕昭仪和十七皇兄那么凶的,我看十七皇兄好像很怕康嫔一样。】
十七皇子一门心思哭,并未留意到这句话,可康嫔和吕昭仪都齐齐转过头来,康嫔神情不悦,吕昭仪面露惊讶。
可见小姑娘蹲在栈道上摘花,两个宫女一左一右蹲在她身边护着她,没人看向她们这边。
还不待二人做出反应,就听一道男子声音响起了:【康嫔和吕昭仪同住一宫,先后怀了孩子,又是同一天生产,结果康嫔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死胎,吕昭仪的孩子却活了下来,康嫔心中不平衡了,对这母子二人就总也没个好脸色,没人的时候,康嫔还会吓唬十七皇子,有时候还会打他两巴掌,拧他两下,所以十七皇子才会那么怕她,一和她在一起就哭。】
听到这话,康嫔脸色一僵,吕昭仪嘴角却闪过一抹讽刺的笑意。
季瑾悠气愤道:【康嫔怎么这么坏的,那吕昭仪不知道吗。】
系统:【吕昭仪是知道的,就算瞧不见,十七皇子又不是哑巴,肯定也会找吕昭仪告状的,只是吕昭仪碍于位份差异,只得忍气吞声。】
哎,位份,位份,位份大一级要压死人。季瑾悠在心里叹气,摘下那朵荷花,往自己小脸上贴了贴,又问道:【那为什么吕昭仪生了皇子,还只是个昭仪?】
系统:【因为十七皇子生下来那日,恰好文昭帝大病一场,宫里头就有传言,说十七皇子不详。】
季瑾悠纳闷道:【那陛下就信了?】
陛下自己都是战场上打滚过的,手上杀人无数,怎么会信这个?
系统:【若文昭帝年轻时,他定然是不信的,可随着年纪增长,他多疑起来,便将信将疑,反正心里膈应,就没给吕昭仪晋封,连带着对十七皇子也不喜。】
季瑾悠:【那吕昭仪和十七皇兄就可怜了。】位份升不了,就要一直在康嫔手下讨生活。
系统:【可怜的只有十七皇子,吕昭仪并不可怜,悠崽你猜为什么?】
季瑾悠哪里猜得到:【统统快说,悠悠猜不到。】
系统:【其实,这个十七皇子其实是康嫔生的,死的那一个,才是吕昭仪生的。】
066
第六十六章:求娘娘做主将十七还给嫔妾吧
一听这话, 康嫔脑袋嗡的一下,面色大变,目露凶光盯着吕昭仪。
那一瞬间,她希望这是真的, 希望她的孩子还好好活着。
而同时, 她又生怕这是真的, 若当真十七才是她的孩儿, 那这么多年, 她对他,人前嫌弃慢待,人后打骂恫吓……
她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 目光似火, 生生要将吕昭仪脸上烧出几个洞来。
十七皇子靠在吕昭仪身上, 一边小声哭泣, 一边偷眼瞄康嫔, 见她这般凶狠, 他吓得紧紧抱着吕昭仪的腿。
见小男孩吓到, 吕昭仪紧紧揽着他快速后退两步,轻轻摸着他的脑袋, 心中同样惊诧万分, 环顾四周, 也没找到说话的男子,便定定看向康嫔。
那幅坦然无畏的神情, 似乎丝毫不惧怕康嫔知道此事。
两人同居一宫多年,对彼此可谓十分熟悉, 一见吕昭仪这副神情,康嫔就知道, 那鬼祟男子所说之事,是真的。
十七他,他竟真的是她的儿子。
霎时间,康嫔头晕目眩,脚下踉跄两步,险些跌进荷塘中去。
站稳之后,她面色苍白地看向躲在吕昭仪腿后的小男孩,以往她看他百般不顺眼,可如今再瞧,却是那般惹人喜爱。
想到昔日自己的所作所为,康嫔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涌了出来,她懊悔至极,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更恨不得立刻拿刀捅了自己。
那是她的孩儿啊,她怎么,她怎么舍得那般对他。还有那些不详的谣言,也是她让人传出去的,她,她可真不是人哪。
她心痛如绞,弯下腰,颤着手,去摸小男孩的脑袋,可没想到,小男孩显然怕她至极,猛地一下整个躲到吕昭仪身后,哭得越发大声。
季瑾悠本以为她们已经走远了,这才蹲到地上去折荷花,听到惊惧的哭声,她忙站起身,视线却被同样蹲在地上护着她的金杏和海棠挡住了。
小姑娘着急,也不等金杏和海棠站起来,小胖身子从二人中间挤过去,朝那边看去。
见自己的孩子如此这般惧怕自己,康嫔心如刀割,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直起身来,睚眦欲裂地盯着吕昭仪,恨不得立马撕了她。
吕昭仪朝她笑了笑,随后抱起十七皇子,转身就走:“十七不怕,娘亲在呢。”
那一句“娘亲”,像是一把大铁锤,重重砸在康嫔头上,砸得她情绪崩溃,再也顾不得什么,疯了一样跑上前就去抢十七皇子:“儿啊。”
吕昭仪一个不备,被她将孩子抢了回去,她又怎肯罢休,伸手就去往回抢,两人撕吧开来。
小男孩被吓得嚎啕大哭,在康嫔怀里张着两只胳膊去够吕昭仪:“母妃,母妃救我!”
那一声声稚嫩又依赖无比的母妃,喊得康嫔眼冒红光,挥手大力去打吕昭仪,歇斯底里痛骂出声:“贱人,贱人。”
听着十七皇子尖声哭嚎,吕昭仪心中不忍,步步退让,嘴里不住安慰着:“十七别怕,母妃和康嫔娘娘闹着玩的。”
看着这莫名其妙发生的一幕,季瑾悠一脸错愕,【统统,康嫔为什么突然抢孩子,她知道了吗?】
系统也纳闷:【没啊,按照梗概所说,十七皇子都长大了,康嫔才知道,那时候她想认他来着,可她在十七皇子幼时从不善待他,背着人时更多有打骂,给十七皇子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童年阴影。】
【十七皇子对康嫔早已是憎恶至极,得知真相后,当着康嫔的面说即便她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也不会认她,还说庆幸他没有在她手底下长大,她这样阴损狠毒的女人,根本就不配为人母。康嫔懊悔莫急,一口气呕死了。】
【现在还这么早,按理说,她不应该知道的啊。】
这话宛如火上浇油,康嫔越战越勇,一手抱着不住嚎哭挣扎的十七皇子,一手将吕昭仪打得连连后退。
可不知是碍于当着十七皇子的面,有些话不好说,还是因为季瑾悠几人在,那些阴私事不想被人听了去,两人只无声过招,谁都不曾说出什么实质性的话来。
吕昭仪本想还手狠狠打回去,可十七到底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见小男孩哭得都快抽搐过去,她一阵阵心疼,怕自己误伤到他,只一个劲儿往后躲,嘴里不住安慰着。
金杏和海棠看的目瞪口呆,实在不理解,康嫔和吕昭仪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在外头当着她们的面大打出手?两人心中警惕,紧紧站在自家小主子身旁。
季瑾悠看了一会儿,看出两人对孩子完全不是一个态度,她皱着小眉头:【康嫔把十七皇兄吓坏了。】
原本她以为康嫔知道了十七皇子是她的孩子,这才去抢,可十七皇子都哭成那样了,她丝毫不收敛,那显然是不知道的。
像吕昭仪那样,顾忌着孩子,这才是当娘该有的态度。
听出小姑娘隐隐有要管闲事的趋势,系统劝道:【悠崽别管,她们两个之间可谓是一笔烂账。】
季瑾悠小胖手紧紧攥着手里的那株荷花,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战况,心不在焉地问:【什么烂账?】
系统:【当初吕昭仪生下的那个死胎,就是中了康嫔的阴招。中招之后她找太医诊了脉,就得知自己将来生下来的孩子,大概率不会是个健全的,也有可能根本就等不到生产就得没了。她恨极,却没有声张,而是暗中调查,最后查出是康嫔对她下的手。】
【按理说,安全起见,吕昭仪不该生下这个孩子,可文昭帝后宫那么多女人,她作为众多不受宠的嫔妃之一,能怀上个孩子属实不易,不想轻易放弃,就决定赌一把,竭力保胎。】
【与此同时,她也积极做好了各种应对,使了大把银钱买通稳婆,还有康嫔身边服侍的嬷嬷,当她发动之时,她就让人给康嫔的吃食里下了催产药,两人一前一后生了孩子,吕昭仪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她就里外串通,把两人的孩子给调换了过来。】
季瑾悠听得一愣一愣,深深领会到了许久之前统统跟她说的,这皇宫里头人人不简单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一个小小的昭仪和嫔都能闹出这样一出大戏来。
她不解:【那自己生的孩子,康嫔认不出来吗?还天天在自己眼前晃了这么多年。】
系统答:【女子生产本就是一大难关,康嫔生完已经筋疲力尽,再说,刚生下的孩子都差不多的,又都是文昭帝的血脉,本也有些相像,康嫔一听自己生的是个死胎,看了一眼,便信了,眼睛一翻晕过去,此事便坐实了,往后再就没怀疑过。】
这话,康嫔和吕昭仪也听到了,吕昭仪眼中也露出怨恨,狠狠盯着康嫔。
康嫔支巴在空中的手忽地一顿。吕昭仪知道了,她竟然知道了,所以才早早设计好,换掉了她的孩儿。
十七皇子也听到了那一问一答的对话,他一抽一抽地停了哭,转动脑袋看向不远处拿着荷花看着他的小妹妹,一双盈满泪珠的眼睛里写满了问号。
他不知道和小妹妹说话的人是谁,可他说的话,他听懂了。
可又不是很懂,母妃不是他母妃,那个可怕的康嫔娘娘才是他母妃?
不,他不要,他只要现在的母妃,不要康嫔娘娘做母妃。
这么想着,小男孩又伸出一双小胳膊去够吕昭仪:“母妃。”
吕昭仪和康嫔对视片刻,她伸出手:“康嫔娘娘,请将十七还给我。”
康嫔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抹狠意,将怀里一直抱着的小男孩放在地上,随后双手一个用力,猛地推向吕昭仪。
吕昭仪不防备她突然大力出手,一个躲闪不及,掉到了一旁的池塘中。
吕昭仪落水之际,伸手拽住康嫔裙摆,猛地一拽,将康嫔也拽了下去。
扑通,扑通,两声响,不过眨个眼的功夫,两人就先后落了水,扭在一起继续厮打,在水里一起一落,一落一起,齐齐灌起水来。
“母妃,救命,救我母妃!”十七皇子吓得跺脚,凄厉嚎叫,跺了两下,跪趴到栈道边上,伸着小手想去捞人。
“当心。”季瑾悠迈着小短腿就往前跑,金杏忙跑了两步将自己小主子抱到怀里,高声喊:“来人啊,有人落水,快救人啊。”
海棠把手里抱着的荷花放在栈道上,快步跑过去,一把将差点一头栽进水里的小男孩抱回来,死死搂着他,也跟着大喊:“快来人,救命啊。”
如妃先前就听到这边有小男孩的哭声,她不放心,带着两个小宫女快步走了过来。
还没走到,就听到重物落水的声音,紧跟着是金杏和海棠的呼救声,她心猛地一揪,惨白着一张脸拼命往过跑。
在栈道上三拐四转,当看到金杏怀里抱着的粉团子安然无恙时,她只觉劫后余生,双腿一软当即跪在地上,才发觉整个背上都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两个小宫女吓了一大跳,忙一左一右将人扶起来,“娘娘您可还好?”
“无妨。”如妃定了定神,站稳之后,快步朝前头走。
“母妃。”季瑾悠看见如妃来了,挣扎着下地,蹬蹬蹬跑过去,一把扑进她怀里,“悠悠好好的,康嫔娘娘和吕昭仪掉水里了。”说着小手往水里一指。
“好,母妃知道了。”如妃紧紧抱住小姑娘,吩咐走过来的金杏和海棠:“你们下去救人。”
金杏和海棠都是跟着如嫔从南边鱼米之乡来的,自幼会水,二人点头应是,把哭得昏天暗地的十七皇子交给那两个小宫女。
如妃蹲下去,将悠悠放在地上,一手揽着她,另一手将十七皇子揽到怀里,柔声安慰:“莫怕,很快将你母妃救上来。”
金杏和海棠跳入水中,游到在水里沉沉浮浮扑腾了半天的康嫔和吕昭仪身旁。
荷塘并不算太深,依着康嫔二人的身高,如果站直,踩着水底,水顶多到她们肩膀处。
可二人心怀深仇大恨,即便喝了不知道多少口脏水,还是不停地撕吧着,打倒了一片荷花和荷叶,大有一副恨不得同归于尽的架势。
如妃看得频频皱眉,高声交代:“金杏,海棠,你们当心。”
“是。”金杏和海棠齐声应道,二人熟悉水性,也深知溺水之人极其危险,一个不甚就会被拽着一同沉到水底。
二人一左一右,绕到两人身后,一人揽着一人的脖子,随后齐齐发力往后一拽,强行将二人分开,拖到了栈道边上。
如妃吩咐两个小宫女去帮忙,她则揽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她们俩再发疯。
方才,康嫔和吕昭仪为了说话方便,将各自的宫女留在远处,几人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赶了来,一见这情况,吓得脸都绿了,忙上前,帮着一起把各自的主子拽了上来。
康嫔和吕昭仪都喝了不少脏水,方才在水里拼命发疯,此刻上了岸,都是面色煞白,奄奄一息。
金杏和海棠一人拍着一个,让她们把水吐出来。
两人的宫女惊慌失措,一群人大呼小叫,有回去取衣裳的,有去喊太医的,霎时间,狭窄的栈道上一阵兵荒马乱。
那边忙着救人,这边如妃小声问悠悠怎么回事,小姑娘便绘声绘色道:“悠悠在这摘花,两位娘娘突然打架,还抢十七皇兄,把十七皇兄都吓哭了。”
如妃不解:“为什么打架?”
“悠悠不知道。”季瑾悠摇摇小脑袋,说完,歪着小脑袋看十七皇子:“十七皇兄,你知道吗?”
想到刚才听到的那不明所以的对话,十七皇子张了张嘴,却半天没说一个字,那些信息对一个还不到七岁的小男孩来说,太过震撼,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季瑾悠只当他吓坏了,伸着小手,踮着脚尖摸摸他的小脑袋:“不怕,不怕。”
如妃见两个孩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不再问,打算待会儿问问金杏。
打理御花园的粗使宫女和太监闻声跑来,“哪里有人落水?”
康嫔和吕昭仪二人浑身湿透,裙衫上沾着斑驳淤泥,头发散乱,还挂着几根水草,狼狈不堪,实在有损形象。
如妃吩咐康嫔和吕昭仪的宫女:“你们各自派个人,去两头拦住,莫将人放过来,你们娘娘这番模样,不好被人看了去。”
两边宫女深知此事事关重大,一边出来一个人,分别朝着栈道两头跑,将路堵住。
十七皇子吓傻了,抽抽噎噎地问:“如妃娘娘,我母妃她、她没、没事吧?”
如妃将小男孩往怀里搂了搂:“已经救上来了,没事了。”
季瑾悠伸着小胖手牵住的十七皇子的手,也安慰道:“没事的,不怕嗷。”
小男孩内心慌乱不安,可在比自己小了那么多的小妹妹面前,到底还是要些面子,强装镇定,抽抽噎噎:“不、不怕。”
在金杏和海棠的帮助下,康嫔和吕昭仪终于吐完了水,两人被各自的宫女抱着瘫坐在栈道上,面色一片惨白。
如妃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走过去,蹙眉说道:“本宫不知你们为何这般,也不想管,既然你们已然无事,那本宫就先回去,你们好自为之。”
说罢,将十七皇子的小手松开,摸摸他的头,抱起悠悠,转身就走。
妙云轩两个小宫女上前,扶着同样一身是水的金杏和海棠跟在后头。
康嫔爬起来,就要去抱怯生生站在一旁的十七皇子,吓得小男孩惊声尖叫着跑向吕昭仪:“母妃。”
吕昭仪挣扎着坐起来,牵住跑到近前的小男孩,捏着他的小手,安慰道:“十七莫怕,母妃在呢。”
十七皇子要往她怀里拱,可吕昭仪扶住他的胳膊,柔声哄着:“十七乖,母妃这一身都是水,别弄得你一身,待会儿母妃换了衣裳再抱你可好?”
季瑾悠趴在如妃肩头,看着这一幕,在心里问道:【统统,吕昭仪对十七皇兄好像挺好的?】
系统:【梗概是这么说的,虽然一开始吕昭仪偷换孩子是不怀好意,目的是为了报仇,可当看到粉粉嫩嫩的小婴儿,便又忍不住喜爱,她是真心对十七皇子好的,每回知道十七皇子在康嫔那里挨了打骂,她也很气愤,很心疼。】
【只是两人位份有差,她心中又有鬼,不敢去皇后那里告状,只得忍着。心中愧疚,便越发对十七皇子好,可以说,这么多年下来,吕昭仪早就把十七皇子当成自个孩子了。】
【哦,对了,当年十七皇子不详克父这个谣言,还是康嫔捏造并私下里传出去的。】
季瑾悠听得攥紧小拳头:【康嫔可真是坏透了。】
一听这话,吕昭仪脸色难看,狠狠瞪向康嫔,有心破口大骂,却顾忌这么多人都在场,终是忍住了。
她挣扎着起身,揽着十七皇子的肩膀:“十七,我们回去。”
康嫔猛地扑上去,“你把十七还给我。”
吕昭仪吃了一次亏,这次有了提防,忙带着十七皇子闪身一躲,紧接着被自己的宫女护在了身后。
康嫔一个不慎,扑在栈道上,摔得她痛呼出声,被宫女扶起来就准备再次上去抢。
听到动静,如妃转头去看,见状,高声喝止:“住手。”
康嫔素来不把默默无闻的如妃放在眼里,可想着她刚升了的妃位,到底是比自己高了一级,不情不愿地退开了。
季瑾悠趴在如妃肩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母妃,她们又想抢十七皇兄。”
如妃也看出来了,她站在原地犹豫再三,斟酌良久,实在不大想管闲事。
可念及高位嫔妃有管教约束低位嫔妃的义务,再看向岸边聚拢的众多宫女和太监,她在心底叹了口气。
如妃上前,将十七皇子牵过来,说道:“事情闹成这般,本宫既然见了,就不得不管,本宫先一步带着十七去皇后那里,你们二人收拾妥当之后也到凤仪宫来吧。”
康嫔生怕当年算计吕昭仪孩子一事被抖搂出去会挨罚,转念一想,刚才那对话显然吕昭仪也听到了,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能听到,即便想瞒,怕也是瞒不住的。
最主要的,她若是想把孩子要回来,这事还只能到皇后那里去说,于是短暂纠结片刻之后,康嫔点头:“好,嫔妾待会就去。”
事已至此,吕昭仪也想算一算当年的账,便朝着如妃行礼:“多谢如妃娘娘相救之恩,嫔妾回去换身衣裳就去凤仪宫,十七就请您先代为照看了。”
如妃这是有史以来头一回多管闲事,心中本来十分忐忑,怕她们不肯听,见二人都如此说,放下心来,点点头,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转身就走。
十七皇子回头看着吕昭仪,神情不安:“母妃。”
吕昭仪笑着朝他挥挥手:“十七乖,先跟如妃娘娘去,母妃待会儿就来。”
如妃带着众人先回妙云轩,吩咐金杏和海棠赶紧去洗漱更衣,她则带着十七皇子和悠悠回屋,先让打了水来,她浸湿帕子亲自给十七皇子擦了脸擦了手。
季瑾悠爬到椅子上,拿了装点心的盘子,随后又小心爬下来,送到十七皇子面前,哄着他吃。
可小男孩吓坏了,摇了摇头不肯吃,季瑾悠也不强求,又去自己装玩具的箱子里头忙忙叨叨翻出一个九连环,递到十七皇子手里,让他拿着玩。
十七皇子这次没有拒绝,接了过去,可也不玩,眨着一双恐慌的大眼睛,静静站着。
待金杏和海棠整顿完毕,如嫔便带上两个孩子,一行五人直奔凤仪宫。
到了凤仪宫,说是有要事禀报,让人进去通传,很快就被迎了进去。
皇后见如妃不光带着小九,还带着十七皇子,心中不免微讶,待几人行礼过后,她笑着让如妃坐,随后对着小胖姑娘招招手:“小九过来。”
季瑾悠迈着小短腿蹬蹬跑过去,扑到皇后腿上,朝她伸出两条小圆胳膊:“娘娘抱。”
皇后将胖团子抱到怀里,笑着摸摸她的小手,这才看向如妃:“可是有事?”
如妃点头,三言两语把刚才看到的一幕说了,鉴于最开始自己不在现场,她又把金杏和海棠喊进来,两人又补充一番。
皇后一听当时的情形,便猜到了症结所在,定是小九和桶桶聊了什么,这才惹得二人反目成仇了。
想着如妃听不到娃桶聊天,小九在大家也没法说话,便不动声色点点头:“好,本宫知道了,你带着小九先回去。”
如妃本就是个怕麻烦的人,闻言,心下松了一口气,忙起身谢恩,带着小九和金杏海棠出门走了。
皇后看着不知所措的十七皇子,轻轻叹了口气:“可怜见的,郑嬷嬷,带着十七皇子去偏殿吃些点心。”
郑嬷嬷应是,上前带着十七皇子去了偏殿。
如妃几人走到一半,遇到已经梳洗一新的康嫔和吕昭仪一前一后走来,几人相互见礼,如妃说:“十七在皇后娘娘那,事情我说了,你们去吧。”
二人道谢,匆匆赶往凤仪宫,一到殿外就见凤仪宫大宫女丹桂等在外头,二人忙跟着进去,进门之后,就见皇后端坐于上首,冷眼瞧着她们,脸上不见一丝笑意。
二人心中一凛,急忙下跪请安。
皇后也不叫她们起来,冷声开口:“不顾长辈尊严,不顾主子威仪,当着孩子和奴才的面厮打,说吧,你二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吕昭仪正待开口,康嫔抢了先,膝行着往前几步,痛哭流涕:“皇后娘娘,十七是嫔妾的孩子,是吕昭仪当年偷了去,嫔妾求娘娘做主,将十七还给嫔妾吧。”
067
第六十七章:谁要是再敢打你, 悠悠帮你打回去
十七竟然是康嫔的孩子?这么些年,皇后见识过太多阴私,可听到这话,也难掩心中震撼。
她看向吕昭仪, 问道:“吕昭仪, 此话当真?”
吕昭仪磕头:“回皇后娘娘的话, 嫔妾有罪, 当年康嫔害了嫔妾的孩子……”
吕昭仪把当年孩子被康嫔害了的事说了, 说到最后恸哭流涕,悲伤难抑。
皇后又看向一旁眼神躲闪的康嫔:“康嫔,吕昭仪所说, 是否属实?”
康嫔支吾着, 半天没答话。
皇后声音发冷:“莫要想着隐瞒, 小九和桶桶的话, 不光你们能听到, 陛下, 本宫, 还有……,全都能听到。”
原来, 大家都能听到, 康嫔和吕昭仪齐齐震惊。
康嫔脊背发寒, 这才低垂着脑袋,老实承认:“嫔妾有罪, 还请皇后娘娘念在嫔妾当年年轻不懂事的份上,饶了嫔妾吧。”
说着, 双拳紧握,一副义愤填膺状, 话锋一转:“嫔妾是有错,可吕昭仪偷了嫔妾的孩儿,让我们母子分离多年,请娘娘做主。”
吕昭仪当即接话:“皇后娘娘,嫔妾当初孩儿被害,一时激愤,犯了糊涂,这才做下错事,请您责罚。”
“可这么多年,嫔妾却是把十七当成亲生孩儿来对待的。”说到这里,吕昭仪双目赤红着哽咽了。
她伸手指着康嫔,颤声控诉:“反倒是康嫔,经常对十七非打即骂,嫔妾每每看了,心痛如绞,可却碍于她是主位娘娘,嫔妾不敢告知皇后娘娘,只得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可怜我的十七啊。”
说着,捂着心口哭倒在地,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皇后皱眉,看了一眼身旁的丹桂,丹桂点了下头,走去偏殿,片刻功夫,沉着脸回来,凑到皇后耳边轻声耳语一番。
皇后面色冰冷下去,高声道:“郑嬷嬷。”
等在门口的郑嬷嬷应是,带着惊恐不安的十七皇子走进来,走到皇后身边,撸起十七皇子的两只袖子,就见小男孩那两条小细胳膊上赫然现出几个青紫指印,一看就是用狠力掐的。
随后郑嬷嬷又将十七皇子的裤腿挽到腿根,就见男孩两条白皙的大腿上也有数个斑驳的瘀紫痕迹,有新有旧,显然不是一次打的。
皇后自己生有几个孩子,一看这状况,再看小男孩那瑟缩畏惧的目光,顿时心头一揪,脸色瞬间阴沉。
她挥挥手,郑嬷嬷将十七皇子的衣衫整理好,带着他走出去。
皇后黑着脸,抄起桌上一个瓷杯猛地砸在地上,声音严厉无比:“丧心病狂,蛇蝎心肠。”
皇后一向温婉和气,康嫔和吕昭仪鲜少见她如此发怒,吓得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后目光凌厉,看着仍在哀哀哭泣的吕昭仪,质问道:“吕昭仪,你说你碍于位份之差,不敢将康嫔打骂十七皇子之事告于本宫?”
吕昭仪哆嗦着答:“是。”
皇后冷哼一声,嘴角现出一抹轻蔑的笑:“那本宫问你,若十七是你亲生的,你还会这般忍气吞声吗?”
吕昭仪的哭声戛然而止,久久答不上话来。
皇后冷笑一声,再道:“你为了给你自己孩儿报仇,连偷换孩子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若十七是你亲生孩儿,造此虐待,你定会为他拼命吧。”
听着那一声厉喝,吕昭仪浑身一抖,不敢答话,整个人低低俯趴在地上,袖子下的一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皇后见多了后宫里头这些女人的阴狠心思,语气讥讽:“吕昭仪,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每回看到康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打骂她自己的孩子时,你心中可有报复的痛快?”
吕昭仪剧烈颤抖,丝毫不敢抬头。
她一再告诉自己,十七是无辜的,无人知晓十七是康嫔的孩子,只要她把十七好好养大,她的下半生也就有了指望。
可,可每回见到康嫔凶神恶煞对待十七,她内心最深之处,隐隐有一种无法说与人听的快乐涌出来。
但当看到小男孩万分依赖地偎依在她怀里,软软喊他母妃,给她看身上的伤痕,告诉她康嫔又打他时,她心中又是万分愧疚。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这种痛快和内疚之中不断地煎熬着。
如今,被皇后一语道破,她再也绷不住,放声大哭:“嫔妾有罪,嫔妾有罪,嫔妾对不起十七。”
康嫔见状,也跟着大哭:“皇后娘娘,嫔妾当真不知道十七是我的孩子,不然嫔妾万万不会那般对他,求您,求您把十七还给嫔妾,嫔妾往后一定会好生对他,好好弥补之前犯下的罪过。”
皇后怒斥:“不是你的孩子,你就可以那般对待?是谁给你的胆子。”
康嫔嗫嚅着不敢再言语,只伏地呜呜痛哭。
吕昭仪抬起头来,借机说道:“皇后娘娘,十七身上的伤您也见着了,康嫔如此歹毒,万万不能把十七给她,嫔妾发誓,以后一定会护好十七,绝对不会让他再磕着碰着一下,皇后娘娘,嫔妾求您,把十七留给嫔妾。”
两人各执一词,都痛哭着拼命磕头恳求。
皇后面容肃穆:“晚了,你们二人,半斤八两,没有一个配为人母。”
若吕昭仪当真把十七当她自己孩子,这么多年,但凡她发作一次,大闹一场,那康嫔万万不敢再动手打十七。
康嫔胆敢如此肆无忌惮虐待皇嗣,很大程度上就是吕昭仪的纵容导致的。
一听皇后这话,地上跪着的二人齐齐一愣,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皇后。
皇后声音冰冷:“哪怕孩子是你们亲生的,也不是你们一个人的,那是陛下的孩子,是大盛最尊贵的皇子,不是你们可以随意作践的。”
“来人。”皇后高喝道。
外头进来四个粗壮的婆子,手里拿了早就备好的绳索。
皇后高声道:“康嫔先是陷害吕昭仪失了孩子,后又虐打辱骂皇家子嗣,今日又当众斗殴,此行此德,严重违反宫规,将她捆了,拖到外头杖责三十,随后送去永思宫,永不得出。”
听着这样重的处罚,康嫔傻眼了,眼看两个嬷嬷来捆自己,她哭喊着求饶,却很快被堵了嘴,捆了手脚,再也动弹不得。
皇后看向瑟瑟发抖的吕昭仪:“吕昭仪,你所做所为事出有因,本宫本想从轻发落,可你万万不该为着一己私心,纵着康嫔如此对待十七。将康嫔拉出去杖责二十,随后也送去永思宫。”
吕昭仪听到前半段略微松了一口气,可听到最后,心中大骇,挣扎着要往皇后面前爬,“皇后娘娘,嫔妾知错了,嫔妾真的知错了,求您再给嫔妾一次机会吧。”
皇后沉脸不语。和又坏又蠢的康嫔比起来,吕昭仪这样的人才更可怕。
能够悄无声息地将两人的孩子掉换,又把这个秘密藏了这么多年,若不是桶桶曝出来,竟无一人发现,真真是细思极恐。
这样有心机之人,她可不敢让她继续留在宫中。
两个嬷嬷扭着吕昭仪的手捆了,堵了嘴,二人委顿在地,吵闹了半天的殿内终于安静下来。
皇后起身,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她们,“你们二人的所作所为,本宫会原原本本告诉十七。”
二人眼中露出痛苦,悔恨,求饶。
皇后接着说:“放心,本宫会和陛下商量,给十七寻个善良温柔的养母,而你们,十七不会再见。”
二人面色一片灰白,满眼绝望。
皇后挥了下手。四个嬷嬷恭敬应是,两人拖着一个,将康嫔和吕昭仪拖走了。
很快,院外传来噼噼啪啪地一顿板子声,因着那二人都被堵了嘴,倒是没发出什么哭嚎声。
板子很快打完,已经晕死过去的两人被抬走,直接送去永思宫。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本来,将嫔妃送入相当于冷宫的永思宫,她该事先禀报陛下核准才是,但已经涉及到残害皇家子嗣,陛下一向最是忌讳此事,雾而四酒令吧壹旧而每日更新完结婆婆文肉文男男文若到了陛下那,他只会罚得更重,说不定一气之下,将二人直接杖毙都有可能。
不是她心软,只是一想到那原剧情里头说,所有人都死了,她就觉得,死人不吉利,不管最后怎么样,但能留一条命是一条命吧。
再者说,十七对吕昭仪还是十分依赖,那孩子都够可怜的了,若直接将吕昭仪打死,他心里指不定该多怕。
皇后给丹桂一个眼色,丹桂去喊了郑嬷嬷和十七皇子进来。
十七皇子睁着一双忐忑不安的大眼睛,偷偷打量四周,没见到吕昭仪,他怯生生地问:“皇后娘娘,儿臣母妃呢?”
方才他听到这边的动静,也听到了外头的板子声,几番想跑出来看看,可郑嬷嬷将他抱住,没让他动。
小男孩已经快七岁了,刚才在荷花池上听了那样一番话,又经了刚刚这一遭,已经知道,有大事发生了。
可具体是什么结果,还没人告诉他,他的心像飘在海上的一叶小舟,不知何去何从。
皇后看着惶恐无助的小男孩,重重叹了口气。
以前见这孩子总是瑟瑟缩缩,丝毫上不了台面,她十分不喜。
如今再看,只有心疼。
她伸手牵过小男孩,摸了摸他的头,“十七,你随本宫先去见你父皇。”——
崇德殿,文昭帝听完皇后的述说,气得狠狠砸碎了一套茶具,“毒妇,毒妇!你还将她们送去永思宫作甚,直接打死了事。”
皇后劝道:“陛下,她们两个是死有余辜,可十七怎么办,他还那么小,再留几年吧,等十七将吕昭仪忘了,那时再处置她们也不迟。”
文昭帝一屁股坐回罗汉床上,重重叹气:“十八一向胆小,可好歹在他母妃面前还是有那么点小狗胆,上回他还给朕翻跟头来着。”
“可十七却永远都是缩头缩脑,畏手畏脚,原先朕还纳闷呢,吕昭仪落落大方,十七怎么一点没学到,原来那孩子背地里竟遭了那么多罪的。”
文昭帝说着说着又发起怒来,一拳狠狠砸在桌上:“毒妇。”
皇后又劝:“十八胆小,那是天生的,也是随了他母妃宁嫔,但宁嫔对自个孩子那可是紧张爱护得很,孩子被宠着,胆子慢慢也就大了。”
“可十七那,康嫔心思歹毒不干人事,吕昭仪也只假惺惺心疼,这么多年丝毫不加阻止,孩子无依无靠,常年活在恐慌惧怕中,可不就畏畏缩缩。”
皇后跪地请罪:“陛下,臣妾统管后宫,却发生这种阴损之事,臣妾失职,请陛下责罚。”
文昭帝上前将皇后扶起来,“皇后说的哪里话,你心地宽厚,又怎知那两个毒妇能做出这种事来。”
皇后叹气:“十七还等在偏殿,陛下您看?”
文昭帝思忖片刻,开口道:“他也不小了,今日之事他也是亲眼所见,瞒不住,与其让他从别人那听些风言风语,还不如直接告诉他。”
皇后点头:“臣妾也是这个意思。”
二人说定,让梁全将人带了过来,小男孩规规矩矩地跪地请安。
文昭帝看着双眼通红的小男孩,心中怜惜,亲自将人扶起来,拉到榻上坐了。
小男孩从没得到如此待遇,受宠若惊,一时就要起身,被文昭帝捏着肩膀按下:“十七,你坐好,父皇有话和你说。”
小男孩重重点头,乖巧得不成样子,两只小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摆,一点看不出身为皇子该有的磊落大方来。
看着这一幕,文昭帝和皇后不约而同想到以前皮得跟个猴儿似的十五皇子,不免感叹,虽说敦妃后来起了异心,可在那之前,她对十五到底还是真心疼爱的,不然那孩子也不会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文昭帝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声音温和:“十七,今日你可听到小九和桶桶说话了?”
十七皇子点点头,小声问:“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文昭帝点头:“都是真的,康嫔才是你的生母……”
文昭帝怕吓着十七,特意放柔了语气,把事情经过都说了。
小男孩听得眼泪啪嗒啪嗒拼命往下掉,一会儿功夫,衣襟就湿了一大片,却死死忍着没有哭出声。
皇后看的心中不忍,鼻头发酸,忙偏过头去,轻轻按了按眼角。
文昭帝说完,将无声哭泣的小男孩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好了,男子汉要顶天立地,不要再哭了。”
十七皇子想起前阵子,十五皇子刚没了母妃就被人欺负,心中惊惧不安,双手紧紧搂着文昭帝的脖子,抽抽噎噎着问:“父皇,儿臣没、没有母妃了是吗?”
文昭帝摸着他的头:“她们两个心肠都坏了,不配做我儿的母妃,父皇再给你找个好的母妃。”
小男孩懵懵懂懂,点点头,又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
文昭帝好生安慰了一会儿,终于把小男孩哄得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这才将他放下,看向皇后问道:“皇后可有人选?”
皇后摇了摇头:“臣妾将后宫所有嫔妃想了一圈,实在想不出谁合适。”
她看敦妃是好的,可敦妃想要捧杀十五皇子。她看吕昭仪也是个不错的,可吕昭仪竟是那般黑心肝。
原先她觉得自己看人无数,一般人都能看透,可如今,她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深深怀疑。
更何况是养育皇子这等大事,她还是让陛下自己拿主意吧。
文昭帝见皇后满面愁容,点头表示理解,略一思量,说道:“朕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皇后问道:“谁?”
文昭帝:“如妃。”
皇后略微惊讶道:“如妃已经有小九了,更何况如妃那个性子……”最是怕招惹麻烦,她大概是不情愿的。
鉴于十七皇子还在,皇后把后面一句话咽了下去。
文昭帝知道皇后的意思,说道:“其他人要么已经有子,要么心思不正,要么年纪太轻,十七这孩子受了不少苦,交给别人朕不放心。如妃心地善良,品行敦厚,朕觉着她最合适。”
皇后想说,其实还有珍嫔应该也不错的,每次她看小皇子小公主的目光都充满了慈爱,看得出她十分喜欢孩子,可想到陛下对珍嫔身份上的避讳,便没敢提。
文昭帝看向十七皇子:“让如妃娘娘给你做母妃可好?”
十七皇子自幼接受的教导和成长经验告诉他,但凡陛下问话,便只能说好,于是乖巧点点头:“儿臣听父皇安排。”
文昭帝摸着他的脑袋,又问了句:“你可喜欢如妃娘娘?”
十七皇子想到先前那个将他揽在怀里柔声安慰的漂亮娘娘,还有那个都没有凳子高的小妹妹爬到椅子上去给他拿点心,还给他拿九连环哄他开心,他郑重点了点头:“儿臣喜欢如妃娘娘,也喜欢九皇妹。”
“如此便好。”文昭帝笑了,又看向皇后:“回头把十七记到如妃名下,这样她也算膝下有子了。”
这对如妃来说,倒也是件好事,皇后点点头,“是。”
见已到了饭时,文昭帝就留了皇后和十七皇子一同用晚膳。饭毕,皇后带着十七皇子出门,让人回十七皇子原来的住处收拾行李,她则带着十七皇子先回了凤仪宫——
夜幕已经降临,本该是歇息的时刻。
可刚平静了几天的后宫,突然又闹出这么一件大事来,各个宫中再次躁动不安起来,住的近的嫔妃们更是串起门子来,头对着头,窃窃私语。
那些不曾听过桶桶说话的嫔妃们,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想不明白,康嫔和吕昭仪不过就是当众打了一架,怎么就被当众打了板子,又被送入永思宫了。
虽说她们的行为是严重触犯了宫规,可她们二人犯的这点错,和有谋逆之嫌的静贵妃和纯妃比起来,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严重程度还不足以将她们送入永思宫的地步啊。
那些听过桶桶说话的嫔妃们,一听事发当时,九公主也在现场,心中顿时就有了数,定然是那个桶桶又爆了什么料。
可到底是什么料呢,居然让宽宏大度的皇后娘娘直接在凤仪宫就发作了?
众人抓心挠肝,好奇不已,可大半夜的也不好出门去打听,只得早早歇下,想着明儿一早出门,看找谁问问。
只有妙云轩安安静静,这归功于如妃一回来就让人把院门给锁了,谁来敲门都没开。
她刚给悠悠洗过澡,换好寝衣,抱着小姑娘在榻上讲故事。
如妃的声音温柔动听,一只手揽着小姑娘,一只手轻轻拍着她圆乎乎的小屁股。
小奶团子光着两只小胖脚丫,躺在如妃怀里,静静听着,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一张小脸笑成了一朵太阳花。
如妃看着觉得好笑,低头亲亲她的小脑门:“悠悠笑什么?”
小姑娘嘿嘿一笑:“幸好悠悠是母妃的孩子。”
如妃知道小姑娘这般说定是因为先前莲花池上的事,她叹了口气:“也不知康嫔和吕昭仪有什么深仇大恨,当众大打出手不说,落水之后竟然也不停的。如今好了,被打了板子,还被关进了永思宫,怕是一辈子都难再出来了,只是可怜了十七那孩子。”
季瑾悠猜到是因为康嫔知道了事情真相,她很想给自己母妃八卦一下,奈何她说不出。
小姑娘踢了踢小脚丫,也跟着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那十七皇兄怎么办,不是没人管他了?”
如妃抓住小姑娘乱踢的小胖脚:“估摸着要搬去和其他皇子同住了,就像十五皇子那样。”
季瑾悠想到先前两人打架时十七惊慌大哭的样子,有些替他担心,“可十七皇兄没有十五皇兄胆子大,先前他吓得一直哭。”
如妃叹道:“是啊,十七吓坏了。”
季瑾悠仰着小脑袋看着如妃:“母妃,你不要和别人打架嗷,太吓人了。”
听出小姑娘语气里的担心,如妃将沉甸甸的小姑娘抱紧些:“悠悠放心,母妃不会和人打架的。”
季瑾悠想了想,攥起小圆手:“要是有人欺负母妃,悠悠帮你打她。”
小姑娘奶凶奶凶的,看得如妃忍不住笑,攥住她的小拳头,“好,我们悠悠最贴心了。”
想到自家母妃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性子,季瑾悠知道,自己怕是永远没机会为母出手,她往如妃怀里拱了拱:“母妃是最最好的娘亲,悠悠要永远和母妃在一起。”
如妃被小胖姑娘哄得开怀,和她顶了顶脑门,“悠悠也是最最好的闺女。”
见两位主子开心,一旁坐在灯下绣花的金杏和海棠也都跟着笑了,一时间,屋内欢声笑语一片。
就在此时,就听咚咚几声,有人敲响了院门。
几人具是一愣,金杏撂下手里的绣绷,起身走到门口,吩咐值夜的小太监去看看。
很快,小太监一溜小跑着进来:“娘娘,是皇后娘娘带着十七皇子来了。”
如嫔一愣,连忙起身下地,金杏和海棠一个帮如妃整理衣襟和头发,一个给悠悠拿外衫穿好,两人手脚麻利,刚把一大一小两个主子拾掇好,皇后就带着十七皇子进来了,众人忙行礼请安。
皇后笑着叫起,随后按照尊卑落座,皇后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把来意说了。
一听陛下竟下旨将十七皇子记到她名下,还让她来抚养十七皇子,如妃一时呆住,磕磕巴巴说道:“皇后娘娘,您也知道的,嫔妾这样的,皇子贵重,我怕照看不好,回头有个闪失。”
在她心里,有悠悠一个就够了,她从来没想过生儿子,更别说去养别人的儿子。
尤其十七皇子还这么大了,都有他自己的主意了,她真的怕自己教不好。
再者说,孩子长大过程中,难免有个病痛,或者哪时没照看到,磕着碰着,那岂不是她这个养母的罪过。
自己亲生的,别人不会怀疑她存心不良,也不会说什么,可是养子……
人言实在可畏,她是真的不敢养。
季瑾悠也是一愣。
她同情十七皇子,可心里头冒出的一个反应就是,不想别人来和她抢母妃。
但方才皇后娘娘说了,这是陛下的旨意,如今人已经送到了妙云轩,她们没办法拒绝,不然就是抗旨了。
十七皇子看出如妃娘娘似乎不想要自己,难过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两只小手紧紧攥在一起,手足无措。
皇后见如妃诚惶诚恐地要往外推,暗道陛下没看错人。在这皇宫里,妃子们恨不得自己膝下皇子多多,偏这如妃不这么想。
她笑着拉起如妃的手:“陛下看重你,这才把十七给你养,你莫要多想,只管把十七当成自个孩子来对待即可,只要你问心无愧,不管发生何事,都无人会怪罪到你头上。”
这话算是给如妃吃了一颗定心丸,可她还是犹豫着,半晌没有说话。
皇后又说:“再过几个月,十七就满七岁了,届时就该搬出去住,满打满算也就小半年。”
是陛下的旨意,人是皇后娘娘亲自送来的,又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如妃知道,若自己再拒绝,那就是不识抬举,又是抗旨。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行礼谢恩:“多谢陛下和皇后娘娘顾念嫔妾,嫔妾往后一定会把十七当成亲生孩儿来爱护。”
“好了,快起来。”皇后笑了,又对一旁站着的小男孩招手:“十七,过来给你母妃见礼。”
“是。”十七皇子走到如妃面前,跪地磕了个头:“儿子见过母妃。”
如妃虽怕事,可却是磊落之人,既然答应下来,便不再犹豫,上前将小男孩扶起来,摸了摸他的小脸,柔声道:“好孩子。”
事情已成定局,改变不了,季瑾悠便欣然接受,觉得多一个哥哥也挺好,这样至少母妃名下也有儿子了,在这看重子嗣的后宫,还是挺重要的。
她也不用人招呼,迈着小短腿上前,牵起十七皇子的手晃了晃,笑得憨态可掬:“十七哥哥,你别怕,以后悠悠保护你。”
小团子还没十七胸口高,竟然一本正经说要保护人家,惹得皇后和如妃都笑出了声。
皇后还有话和如妃单独说,便让小九带着十七先到一旁去玩,等屋内就剩下二人,她这才把康嫔和吕昭仪的恩怨纠葛说了。
如妃听得瞠目结舌,心惊肉跳,心中不免对十七越发怜悯和心疼起来,向皇后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待他。
“孩子给你养,陛下和本宫都是再放心不过的。”皇后点头,又道:“因着那些旧事,陛下下令彻查,以前服侍十七的人都不能再用了,所以本宫今日只带了十七的行李来,人却是没带的,明日本宫亲自选几个得力可靠的送过来。”
如妃一一应是,又连番谢恩。
皇后交代完毕,又把十七喊进来,谆谆叮嘱几句之后,起身走了。
十七皇子怯生生看着如妃,一言不发。
季瑾悠牵着他的手,把他拽到如妃面前,“你别怕,母妃是这天底下最最好的母妃。”
如妃想起皇后的那些话,伸手将小男孩牵过来,撸起他的袖子,看到上面的青紫手印时,心疼得眼眶一红,饶是她这样的好脾气,都恨不得将康嫔和吕昭仪狠狠打上几巴掌。
季瑾悠看到那些伤痕,气得攥起两只小拳头,小脸蛋气鼓鼓的:“真是坏透了。”
如妃将小男孩揽进怀里,用力抱了抱,轻轻摸着他的脑袋,柔声安慰道:“十七莫怕,往后无人再敢欺辱你。”
季瑾悠抬起一只小手,拍着他的后背:“十七哥哥不怕嗷,谁要是再敢打你,悠悠帮你打回去。”
窝在那温暖柔软的怀抱里,感受着背后那只小肉手带着些力道的拍打,听着两人温声细语的安慰,小男孩那颗慌乱漂泊许久的心,突然之间安定下来。
他扁扁嘴,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哇一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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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悠崽, 那你可看走眼了
自打吕昭仪被人从池塘里捞上来,小男孩就一直压抑着心中的情绪,没有再大哭过一声。
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饱含着用言语无法述说的无助和委屈。
如妃听得心酸, 抱着小男孩不住地温声安慰着:“好孩子, 没事了, 没事了。”
季瑾悠感同身受, 眼泪吧嚓的, 在一旁也跟着一叠声地哄着:“哥哥不哭了嗷,以后母妃和悠悠都会对你好的。”
一旁站着的金杏和海棠也看得难受得不行,金杏蹲到地上, 伸手拥住自家小主子, 海棠背过身去抹眼泪。
小男孩窝在如妃怀里放声大哭, 许久, 直到哭累了, 才慢慢停下来, 抽抽噎噎地直起身来, 抬起袖子抹了抹脸,一脸的拘谨和不好意思。
海棠打了水来, 如妃浸湿帕子, 给小男孩轻柔地擦了脸。
见十七还是紧张和拘束, 悠悠挤过去,仰着小脸蛋, 伸着小手:“母妃,悠悠也要擦。”
如妃伸手点点她的小鼻子, 宠溺地说道:“好,母妃也给悠悠擦。”
“悠悠不擦脸, 悠悠要给哥哥擦。”季瑾悠伸着小手接过帕子,转身走到十七皇子面前,踮着脚尖在他脸上呼噜两下。
十七皇子见小团子够得费劲,弯下腰去。
季瑾悠本来也想学着如妃温柔的样子多擦一会儿,可举着胳膊实在是太累了,她胡乱擦了两下就作罢,又牵起十七的手到水盆里,给他洗手,边洗边唠:“十七哥哥,你吃了晚饭没?”
十七皇子点点头,稚嫩的嗓音因为大哭有些哑:“吃、吃了。”
今晚十七是在崇德殿吃的饭,以前吕昭仪一再告诫过他,他一个庶出的皇子万不能在陛下和皇后面前放肆。
虽然小男孩已得知吕昭仪并非自己的亲生母亲,她对他也不是他以为的那般真心疼爱,可多年的灌输深深刻在脑子里,先前他在崇德殿压根就没敢多吃,只捧着碗,小心地吃着面前的那一碟菜。
当时文昭帝和皇后以为他是心绪不佳,没胃口,劝了两句见他还是放不开,便没管了。
可连番惊吓,外加前后几场大哭,小男孩的肚子早就饿了。
季瑾悠仰着小脑袋打量他,见他眼神躲闪,却不经意间舔了下嘴唇,便知道他应该是没吃饱的。
她转身看着如妃,腆着自己的小肚皮,“母妃,悠悠饿,悠悠要吃饭饭。”
小姑娘能看出来的,如妃又岂会看不出来。
她暗叹悠悠的懂事,摸了摸小姑娘圆滚滚的小肚皮,笑着说:“好,母妃去给你们做吃的,你先陪哥哥玩一会儿。”
说着起身,准备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食材,给两个孩子做一点。
如妃时不时地亲自下厨给悠悠做吃的,小姑娘最喜欢搬着个小板凳坐在一旁,看她欢快忙碌的身影,只觉得温馨又幸福。
这回也不想错过,便牵着十七皇子的手,拽着他往外走:“十七哥哥,咱们去给母妃帮忙。”
听到小姑娘奶声奶气的话,如妃和金杏几人全都笑了。小姑娘每回都说帮忙,可忙忙叨叨的,哪一回不是帮的倒忙,不是打翻了面盆,就是打翻了水盆。
季瑾悠知道大家笑什么,嘿嘿笑了两声,不服地辩解道:“这回悠悠有帮手了,十七哥哥可以帮我的,是吧,哥哥?”
十七方才哭得太过用力,一时还有些恍恍惚惚,见小姑娘晃着他的手问他话,他都没反应过来,便点头说是。
小男孩太听话了,问什么都说好,问什么都说是,小心翼翼的,好像自己没有任何意见一样。
如妃看得叹气,但也知道,那孩子被那般对待那么多年,怕是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这也急不得,只能慢慢来了。
季瑾悠也看出来了,想了想,决定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让他想东想西,于是伸出四根手指头,问:“十七哥哥,这是几?”
十七皇子:“……四。”
季瑾悠蹦跶两下,一脸开心道:“哇,十七哥哥,你好厉害呀。”
小姑娘恭维的语调太过夸张,一看就太假,是在这哄孩子呢,如妃几人忍俊不禁。
十七皇子也露出一抹笑容,他倒听不出真假,只是,头一回有人这样丝毫不加掩饰地大声赞扬他。
以往,陛下不喜他,每回见他都蹙眉,皇后也不曾多看他,康嫔……,就连吕昭仪都是一再告诫他要谨小慎微,不要惹事。
他从没听过任何人这样情感充沛地夸过他。虽然小妹妹有些天真,觉得会数到四就是厉害的,可他心里很开心。
平日里小男孩被吕昭仪拘着,加上他自己也事事害怕,除了去念书和习武,从不主动与别的兄弟姐妹来往,他并不善于和人打交道,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小妹妹相处。
可,他想对她好。
小男孩看着蹦跳着笑得开心的小姑娘,想了一会儿,犹犹豫豫伸出一只手,笨拙地在她小脑袋上摸了下,随后赶紧把手缩回去,像做了错事一样,把手背到了身后。
季瑾悠看出他是想和自己亲近,嘿嘿笑了,也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
十七皇子脸上的忐忑这才淡去,跟着笑了。
如妃先前还担心来着,虽说小九素来乖巧懂事,可凭空多出个哥哥来跟她抢娘亲的宠爱,她还真怕小姑娘闹脾气。
眼下见两个孩子互动良好,她放下心来,留下金杏在外头看着,她自己转身进了小厨房。
季瑾悠拉着十七的手,一晃一晃,也跟着走了进去,还把自己的专属小板凳抱出来,往地上一放,给十七坐。
十七见只有一个,便又让了回去,两个孩子让来让去,最后季瑾悠扯着他一人坐了一半。
十七往后挪挪,想给悠悠大一点的地方,没成想一起身,板凳失衡,悠悠一屁股坐在地上,坐了个小屁股墩。
小姑娘摔得一愣,随后爬起来,两只小手拍拍屁股上的灰,咯咯咯笑了。
如妃带着金杏在摘青菜,看着这一幕,也都忍不住笑。
十七皇子见悠悠摔了,本来吓坏了,生怕她摔疼了会哭,也怕如妃责骂自己,甚至、把他赶出去。
正惶恐不安,想着要不要跪地请罪,就见圆乎乎的妹妹自己爬起来,还笑得小肚皮一颤一颤,看着是那么可爱。
而如妃娘娘也没有丝毫不悦,居然也跟着一起笑。
他一愣过后,只觉得心里暖呼呼的,没忍住也跟着笑了,上前帮小姑娘拍了拍身上的灰,小声道歉:“妹妹对不起,我害你摔了。”
季瑾悠给他看自己的小肉手:“是悠悠太胖了,不怪你。”说罢,又拉着他并排坐下。
夏季炎热,小厨房没有留肉,如妃便给两个孩子做了青菜鸡蛋面,给十七装了大半,悠悠的小碗里只装了几根面,几根青菜,荷包蛋倒是一人一个。
天色已经不早,也不折腾,就让两个孩子在小厨房的桌子上吃了。
十七这还是头一回在厨房吃饭,心中诧异,又觉得很新奇,一开始他小口小口慢慢地吃,后来见悠悠大口大口吃得香,他也慢慢放开来,稀里哗啦一会儿就吃完了,连面汤都喝了个精光。
季瑾悠晚一步吃完,也学着十七的样子将碗底的汤喝干,随后端起空碗给他看,嘿嘿笑了。
如妃上前,先后给两个孩子擦了嘴,牵着他们回屋,金杏端了水来给两个孩子漱口,如妃便将悠悠抱到床上去,随后让金杏服侍十七去洗澡。
金杏洗了一半,眼眶发红走出来,“娘娘,您去看看吧。”
如妃一愣:“怎么了?”
金杏沉重地叹了口气,低声说:“十七皇子身上都是伤。”
如妃脸色一沉,放下悠悠,让海棠照看着,她下地穿鞋,快步走去净室。
季瑾悠有心想跟去看看,可想着十七是男孩,她过去看的话,他估计会害羞,只好乖乖坐在床上等着。
如妃进了净室,就见小男孩低着头缩坐在木桶里,手里拿了条巾帕在给自己擦洗,动作十分熟练。
如妃放慢脚步,轻轻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不动声色,微微笑了下:“母妃帮你?”
十七抬起头来,乖巧点头,客气又恭敬:“多谢母妃。”
如妃将巾帕接过来,慢慢给他擦着,先是擦了胳膊,随后又让他站起来,小男孩乖巧照做。
当小男孩背对着她站起来时,如妃喉咙哽住,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先前皇后同她提过康嫔打骂十七的事,她也看了十七的胳膊,以为只有那几处掐痕。
可没想到,十七背上和大腿上竟然还有一块又一块的青紫淤痕,颜色深浅不一,新痕盖旧痕……
如妃心里难受的不行,想问问,可又不忍心孩子回想起那些不愉快的经历,便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一言不发,动作轻柔无比地帮他擦洗干净。
给小男孩擦干身上的水,换上干净的寝衣,也不给他穿鞋,轻轻将他抱回了寝殿。
季瑾悠正趴在床上,探着小脑袋往这边看,一见二人出来,她一骨碌坐起来,把地方让开。
十七跟着吕昭仪时是自己睡一屋,如妃想着孩子今儿遭了这等大事,担心他害怕,打算让他先在寝室靠窗的榻上睡几晚,等他熟悉一些,再住到偏殿去。
可眼下,她改主意了。她决定这几晚让他跟着自己和悠悠睡,两个孩子一个三岁,一个也不过才六岁,也不用讲究那么多了。
金杏已经拿了一盒伤药上来,如妃接过,撸起小男孩的袖子,先给他把胳膊上的伤涂了,随后又给他背上和腿上也涂了。
季瑾悠看着那些伤,又气又心疼,站在一旁不停地问:“十七哥哥,疼不疼?”
十七摇了摇头:“不疼。”
骗人,都青紫成那样,怎么会不疼。季瑾悠很想骂人,也很想打人。
小男孩安安静静,任由如妃给他擦药,等如妃仔细擦完,他还恭恭敬敬道了谢,懂事得让人心疼。
如妃将小男孩抱进怀里拍了拍,“好孩子,以后在母妃面前不必如此见外。”
十七点点头,说好。
见两个孩子面上都带了倦色,如妃张罗着歇息,十七行了一礼,说了句儿子告退,作势就要下地。
还不待如妃说话,悠悠一把拉住他,看向如妃:“母妃,哥哥和我们睡好不好,悠悠想和哥哥睡。”
如妃也是此意,笑着拉过小男孩:“偏殿还没收拾妥当,这阵子你就先在这里睡。”
十七面上显出不安,眼中又闪着期盼:“这、这行吗?”他从记事起,就是一个人睡的。
季瑾悠拽着他的胳膊往床里走,按着他坐下,两只小手叉着小胖腰,凶巴巴道:“悠悠说行就行,躺好。”
十七被唬得一愣一愣,乖巧躺好,两只小手紧紧贴着裤腿,躺得笔直。
季瑾悠嘿嘿笑了,又走到如妃另一侧,也躺好,随后小手拍拍床中间:“母妃躺这里。”
见小姑娘安排得明明白白,如妃扑哧一声笑了,在中间躺下去,一手揽过一个。
季瑾悠凑过去,在如妃脸上亲了一口,如妃笑着还了一口,小姑娘嘿嘿笑了,伸着小胖指头指了指床里,悄悄说:“母妃,你也亲亲哥哥。”
如妃笑着说好,转过头去,在乖巧躺在她胳膊上的小男孩脸上亲了一口。
她亲惯了悠悠,可刚才还真没想起要亲亲十七,既然决定养他,也决定把他当亲生的,那往后怎样对悠悠,便也就怎样对他吧。
冷不丁被亲了一口,十七一呆,随后小脸蛋通红。从他懂事起,好像从来没有被人这样亲过。
季瑾悠爬到如妃身上,看着这一幕,咯咯咯笑了,伸着小手指着他:“母妃,再亲一口。”
如妃看着十七又惊又呆又害羞的小模样,也觉着有趣,便依着悠悠又亲了一口。
这下小男孩羞得把脸埋到了如妃胳膊上,惹得如妃笑出声,悠悠更是笑得在如妃身上打起滚来,沉甸甸的压得如妃直哎呦。
悠悠笑闹了一会儿,倦意袭来,直接趴在如妃身上就睡了过去。
十七身心疲惫,不多时也陷入沉沉的梦中,只不过睡得极其不安稳,一会儿猛地抖一下胳膊腿,一会儿又呜呜哭几声,一会儿又喃喃喊着母妃。
如妃听得心情沉重,将小男孩往怀里搂了搂,单手轻轻拍着他,直到深夜才睡去。
隔天一早,季瑾悠精神满满醒来,醒来时就见十七坐在床边看着她发呆。
小姑娘小身子一扭,坐起来,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十七哥哥?”
十七回神,摸了摸小姑娘乱蓬蓬的小脑袋,“小九你等等,我去喊如妃娘娘。”
小男孩一早就醒了,自己穿好衣裳,自己收拾妥当,随后就乖乖站在那里,不敢乱走,也不敢乱动。
如妃为了让他尽快融入环境,便交给他一个任务,看着妹妹,等妹妹醒了便去喊她。
小男孩把任务执行得很好,一直坐在床边看着,足足看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悠悠醒来,他才如释重负,忙转身去喊了如妃进来。
如妃把小男孩好一顿夸,直夸得他小脸通红,双眸明亮,当如妃给悠悠穿衣裳的时候,他竟主动上来帮忙拽袖子,拿鞋子。
如妃带着两个孩子坐在一处吃了早点,因着悠悠胃口好,十七被带的也吃的香甜。
吃过饭,如妃要去凤仪宫请安,昨儿宫里出了那等大事,今儿皇后娘娘肯定要训话的,她不好去迟了。
于是叮嘱金杏和海棠照看好两个孩子,还特意叮嘱出去玩可以,但千万不要再去荷花池那里,随后便带着另外两名宫女,匆匆出门。
季瑾悠见七八公主今天也没来找她玩,猜到两个姐姐肯定是又有什么事。
她见十七一直恹恹地坐在那里发呆,不管她提议玩什么,他都没什么精神头,便想着带他出去走走:“十七哥哥,咱们去找十五哥哥玩好不好?”
十五哥哥胆子够大,让十七哥哥和他多待待,说不定他的胆子也变大了。他们两个又都是刚和原来的母妃分开,也算同病相连,应该可以聊得来。
十七没有主意,见悠悠如此说,他便点点头:“好。”
于是两个人便出门,金杏和海棠急忙跟上。
到了景明宫,见宫门开着,悠悠便牵着十七走了进去,直奔西偏殿:“十五哥哥,你在吗?”
“我在这呢。”十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季瑾悠回头一看,好家伙,就见十五皇子双腿勾着一条斜伸着的树干,倒挂在院中那棵大树上,在和她招手。
这阵子宫里大事频发,十三皇子和十四皇子又挨了板子受了伤,文昭帝就免了几个小皇子的功课,暂且不用去念书和练武。
十五皇子是个身体健壮,精力充沛的孩子,每日闲得发慌,又不想出门,免得看到别人异样的眼神,便在院子里爬树,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树上。
季瑾悠忙牵着十七皇子颠颠颠跑过去,仰着小脑袋,满眼崇拜地看着他:“十五哥哥,你可真厉害,你能不能教教悠悠?”
听着自家小主子这自不量力的话,金杏和海棠都极力忍着笑。
十五皇子一个利落翻身,骑到树上,随后轻飘飘蹦到地上,认真打量一番矮墩墩的小姑娘,就见她圆胳膊圆腿,还都那么短,便为难地摇了摇头:“小九,你太……,太小了,等你长到哥哥这么大,哥哥再教你。”
季瑾悠当然知道自己学不了,她也没打算学,只不过她知道十五哥哥以前压根瞧不上胆小的十七和十八,才想着提出一个要求,等他拒绝了自己,肯定会觉得不好意思,这样接下来就不好意思拒绝她下一个要求了。
她耷拉着小脑袋,装作十分失望的样子:“那、那好吧。”
见可爱妹妹跨着小脸,十五皇子果然上当,愧疚之心顿起,一再保证等她长大一些一定会教她。
季瑾悠见机行事,把低着头站在他身后的十七拉过来:“十五哥哥,那你教十七哥哥爬树吧。”
男孩子如果会爬树,那胆子就慢慢练大了。十七太乖了,要野一野才好。
果然如悠悠所料,十五皇子看到瑟瑟缩缩的十七时,一脸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季瑾悠把十七往他面前一推:“十五哥哥,你那么厉害,你教教他嘛,教教嘛。”
奶呼呼的小姑娘,甜甜地喊着他哥哥,十五皇子哪里还忍心拒绝。
他又想起昨天宫里发生的事,也同情起这个胆小如鼠的弟弟来,点了头,对着十七说道:“你跟我来。”说罢,往树根下走去。
十七从来没爬过树,有些害怕,眼神不安,牵着小九的小手不放。
季瑾悠推了他一把,老气横秋道:“十五哥哥愿意教你,快去,好好学哦。”
十七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朝着十五皇子行礼:“请十五皇兄赐教。”
十五皇子颇为高冷地嗯了一声,攀着树干,手脚并用,蹭蹭蹭爬了上去,先演示了一遍,随后跳下来问道:“你可看清了?”
瞧着十五皇子爬得十分轻松,看着也不难,十七皇子点点头:“看清了。”
十五皇子往后退了一步,一指树干:“那你先试试。”
十七皇子应了声好,走到树干前,学着方才十五皇子的样子,双手双脚攀上去,动了两下,整个人直接盘在了树上,试了几次都是如此。
十五皇子拍了下脑门,不忍直视。
季瑾悠看得好笑,怕打击十七皇子的积极性,也没敢笑,只在心里和系统聊天:【统统,十七哥哥笨笨的。】
系统:【悠崽,那你可看走眼了,十七长大之后可厉害着呢,是个武艺超群,能征善战的小将军,只不过在和大耀的一次大战中,战死了。】
十五皇子早听习惯了桶桶说话,可十七皇子却是第二回听,本来正在那全神贯注地练习爬树,冷不丁又听到这陌生男子的声音,吓得他心一抖,直接从树干上出溜下来,一屁股重重坐在地上。
069
第六十九章:狗奴才, 哪个教你们妄议主子的
季瑾悠见十七皇子摔得扑通一声,忙跑过去,将他扯起来,关心地问:“摔疼了吗?”
十七皇子摇摇头, 目光在小九脑袋上转悠, 可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昨天在莲花池的时候他就听到了这样的说话声,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本他是想问问吕昭仪的, 可还不等他问出口,吕昭仪就和康嫔动起手来,后来落了水, 然后他就被如妃娘娘领走了, 再后来, 发生的事情太过震撼, 他都忘了这茬。
这会儿再次听到, 他张嘴, 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可却没能发出声来。
季瑾悠踮着脚尖看他嘴:“你是咬到舌头了吗?”
十七皇子摇了摇头,眼睛中满是茫然和困惑, 他不知道小九在和谁说话, 那人又怎么知道他以后的事, 更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说不出话了。
一旁的十五皇子见状,上前揽过小怂包弟弟的脖子, 看着悠悠说:“小九,我先带十七去见见十四皇兄, 你先去我屋内喝茶吃果子,我们很快回来。”
目前来看, 十四已经算得上是改邪归正,季瑾悠已经不讨厌他了,便牵住十七皇子的手:“十五哥哥,悠悠也去看看。”
十五皇子要和十七皇子说事情,怎好叫小姑娘一起跟着去,于是撒了个谎:“我是要去给十四皇兄上药的,你是姑娘家,不好跟过去,听话,先去吃果子。”
换药,那就是说十四要露屁股了,她倒是不介意,就怕十四不愿意。季瑾悠一摊小手:“那好吧。”
十五皇子吩咐贴身小太监:“常兴,你招呼九公主去我屋里,屋里点心果子随便吃,东西物件随她玩。”
常兴忙应是,随后笑着朝季瑾悠躬身道:“九公主,请随奴才来。”
季瑾悠便带着金杏和海棠溜溜达达去了西偏殿。
十五皇子揽着懵懵懂懂的十七皇子去了东偏殿,一进门就让十四皇子身边的小太监出去守着,小太监看了一眼十四皇子,见他点头,便应声照做,出去之后还体贴地把门随手给关了。
十五皇子把十七皇子带到榻前,拉着他坐下,开门见山说起桶桶的事来,十四皇子在一边附和补充。
桶桶的事已经不是秘密,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情况给十七解释了个清清楚楚。
包括他们俩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些事,以及桶桶的禁忌,像是在小九面前说不出话,和别人也没法说之类的,全都说了。
十七皇子安安静静听完,一直呆呆地坐着,像是被吓傻了。
十四和十五给了他约么一盏茶的功夫去消化,便忍不住打听:“十七,昨天发生的事,也是因为桶桶说了什么吧?”
十七是个实诚的孩子,见两个皇兄把他们身上的惨事毫无保留地和他说了,他便也不再隐瞒,一五一十交代了。
听小男孩小声讲完,十五皇子义愤填膺。
原先他觉得自己很可怜,可敦妃却是实实在在爱了他那么多年的,而且她那些不好的想法,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的,还从没对他做出什么实际的伤害来。
可再看十七,被人从生母身边偷走不说,竟然被亲生母亲生生虐待了那么多年,想想就够难受的。
以前,他还一直瞧不上这个弟弟,觉得他总是缩头缩脑,怂了吧唧,比小姑娘还像个小姑娘。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过得那么苦,和十七一比,他自己简直是活在蜜罐里,他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人家。
十五胸口剧烈起伏,伸手一把将十七揽进怀里,在他背上重重拍了几巴掌:“十七,往后我就是你亲哥哥。”
十五一天天翻墙爬树上房,身体素质好得很,又比十七大了两岁,那几巴掌下去,可把文文静静的小男孩拍得忍不住哼出声。
十四皇子听出不对来,前些天他疼得厉害的时候就是这么哼的,他伸手扯了扯十五皇子的衣裳:“你是不是太大力了?”
“我没下重手啊。”十五皇子松开比他矮了一截的弟弟,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拍疼你了?”
“不怪皇兄,是我自己体弱。”十七皇子摇摇头,并没打算把自己身上有伤的事说出来。
十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以后我手轻点,不过你得勤加习武,身体就能好起来了。”
十七一直没有玩伴,以往见到两位皇兄,他有那么一两回,也鼓起了勇气想和他们一起玩,可他们从来不搭理自己,今天小九说带他来景明宫,他还忐忑来着。
没想到,他们此刻对自己竟然这般热情。十七心中感动,眼睛发红,重重点头,拱手道:“多谢十五皇兄教诲。”
十五不耐烦那些繁文缛节,伸手拍了拍十七肩膀:“自家兄弟,不用说这些见外的话,以后你有什么难事,就来找我,我帮你。”
头一次体会到兄弟之情的十七乖巧点头,眼中闪烁着感动的泪花。
十七指了指正殿方向,怯生生地问:“那我,要不要去给十三皇兄请安?”
十四和十五默契十足地同时摇头,十五沉着脸说:“不用理他。”
十四也道:“他是个连兄弟都能杀的,我们以后离他远一些。”
十七自是听两人的,点了点头说好,想了想问出心中担忧:“那桶桶说我会死在战场上,也是真的吗?”
十五皇子点头:“应是真的,不过我们现在都知道了,就不怕了,往后小心防范,总能避过去的。”
十四皇子没有主见,像个应声虫:“是啊,是啊。”
见小男孩还是一脸担忧,十五皇子又劝慰道:“你现在已经提早知道事情真相了,也这么早脱离了她们手里,这不都是好事嘛,所以说你别怕,往后那些不好的事情都不会发生的。”
“再说,桶桶不还说,你往后武艺超群,能征善战嘛,你再用点功,把功夫再练好一些,定然会安然无事的。”
十四皇子:“十五说的对。”
听着这些鼓励的话,十七皇子心中生起前所没有的希冀和渴盼来,他挺直小腰板,重重答道:“好。”
三个小男孩最近都遭受了重大创伤,可谓难兄难弟,坐在榻上又说了一会儿话,越聊越投机。
直到小九等得太久,担心十七害怕,差了常兴过来问,兄弟几人这才出门,一起去了西偏殿。
为了不让小九起疑,十五还让已经好得差不多的十四故意装作一瘸一拐,他和十七架着十四一路走了过去。
季瑾悠正站在西偏殿门口等,见三人这架势过来,忙把门口让开,礼貌地关心了两句,十四随口敷衍了过去。
四个小孩子到榻上坐了,吃着点心,东拉西扯聊着天。
当然,主要是季瑾悠在说,十七还不怎么敢说话,十五和十四有心听听小九和桶桶再聊几句,也都安安静静。
季瑾悠只当他们最近心情不好,便找着各种话题想让场子热起来,可半天下来,大多还是她一个人在说。
季瑾悠看着一直沉默的三个小男孩,在心底叹了口气:【桶桶,三个哥哥都挺可怜的嘞。】
全都遭遇了亲情的背叛,十七也就算了,十四和十五也都还是一副很难过的样子,连话都不愿意多说,显然还没缓过劲儿来。
系统答:【是啊,不过如今这样,他们三个往后的结局应该比原剧情好多了。】
季瑾悠也这么觉得:【那是当然。】
十四和十五听的次数多了,倒是能够做到不动声色,可十七还是难掩震惊,想到刚才两位皇兄的叮嘱,他怕自己露馅,只得将脑袋低低地垂着。
季瑾悠看他这样,以为他在这里待的不开心,于是起身,出溜下地,拉起他的手:“十七哥哥,我们去别的地儿玩一会儿吧?”
十七点头说好,跟着起身,刚要朝两位皇兄行礼告辞,十五就开口了:“小九你们去哪,我也跟着去。”
人多才好玩,季瑾悠很高兴地点头:“好呀。”说罢又邀请十四皇子同去。
十四皇子情绪有些低落,摇了摇头:“我还在禁足,你们先去玩吧,过阵子我再陪你们。”
最近陛下和皇后娘娘连下狠手,自然没人敢撺掇十四抗旨,几人安慰了两句,手牵手出了门。
十四皇子十分艳羡地目送几人出门,随后往东偏殿走。
这两日,十三皇子让人搀扶着已经能下地了,早在几人先前在树下说话时,他就挪到了窗户后悄悄看着。
眼下见那讨人厌的死丫头和十五十七走了,他便扒着窗户探出头去,喊了一声:“十四,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十四皇子听到那颐指气使的声音,偏头看了一眼,随后就跟什么都没看到一样,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转回头走进了东偏殿,还把门给关上了。
十三皇子气得在窗棱上重重砸了一拳,神情懊恼,语气愤恨:“不来就不来,谁稀罕。”
身边小太监怕他站久了伤口疼,忙扶着他躺回床上,低声宽慰道:“主子,您莫气,回头等咱们娘娘复位,十四殿下自然会回来找您玩的。”
十三皇子烦躁地砸了下床:“外祖父和舅舅到底有没有去父皇那里给我母妃求情啊。”
小太监对很多事都不知情,他也没法和他说,这么多天,也没个人来看看他,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简直快憋闷死了。
小太监想到打听来的消息,怕惹十三皇子生气,敷衍着:“两位姜大人最是看中咱们娘娘的,一定会去求情的。”
见他目光躲闪,十三皇子凶道:“你也敢瞒着我是吧?”
小太监见瞒不过去,只得开口:“奴才打听到,姜大人在朝堂上已经为娘娘求过情了,不过被陛下给斥责了。”
十三皇子脸色难看得要死,抬手就把枕头挥到地上,眼神满是愤愤——
季瑾悠带着两个小哥哥出门,在皇宫里头四处溜达。
昨天发生的事已经传遍整个皇宫,下人们心中震撼,却不知具体原因,所以见到十七皇子时,难免好奇
铱驊
打量。
十七胆子本来就小,此刻更是被众人探究的目光看得抬不起头来。
十五皇子很能理解他,因为这些天他也是厌恶各色打量的目光,躲在景明宫鲜少出门来着。
先前别人打量他时,他懒得管,只快快跑掉了事。
可当看到怂弟弟脑袋快耷拉到胸前时,他满腔侠义翻涌沸腾,指着两个刚走过去就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的太监大声骂道:“狗奴才,哪个教你们妄议主子的,还不快滚!”
两个太监回头,看了一眼十五皇子,低头应是,可语气却不甚恭敬,转身离开前,还微不可见地撇了下嘴角。
十五皇子清楚看到了两个太监脸上那极其不屑的表情,心中十分生气,正欲再骂,转念一想自己如今没有母妃撑腰,镇不住这些狗奴才了。
而他也不能为着这么点小事就去陛下和皇后娘娘那里告状,犹豫一下只得作罢,两只拳头却紧紧攥了起来。
十七皇子知道他是为了替自己出气,忙拽住他的胳膊,小声劝说:“皇兄,走吧。”
季瑾悠也看到了太监刚才那个鄙夷的表情,她有心想说两句,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短手短脚,又想到如妃不愿惹事的性子,便没做声。
为了安慰两个心灵受伤的哥哥,等太监们走远些,小姑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凶巴巴道:“哼,我记住你们了,下次再敢这样,看我不告父皇去。”
说罢一左一右牵起两个哥哥,晃了晃他们的手,奶声奶气哄道:“不气嗷,就当他们是猪叫。”
听着自家小主子这有趣的比喻,金杏和海棠抿着嘴忍笑。
两个小男孩也觉得好玩,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正准备说话,就听后身后传来一道粗犷的男子声音:“是谁惹我们小九不开心了?”
三个孩子齐齐回头,就见高大威猛的四皇子带着贴身随从走了过来,三人齐齐见礼请安:“四皇兄。”
“起来吧。”四皇子说道,伸手就将站在中间那矮不隆冬的白胖团子抱起来,又问:“老远就见我们小九叉腰跺脚,是哪个不长眼的气着我们小九了?”
季瑾悠见有人撑腰,便把刚才的事说了,不是她爱告状,只是他们三个走了一路,遇着好几回了。
前头几个宫女还只是多看上几眼,刚才那两个太监竟然当着他们面就议论起来了,实在是太过分了,要一直这样下去,十七哥哥以后怕是更不敢出门了。
四皇子今日进宫先去了芙蓉宫,已经从皇贵妃那里得知了昨天宫里发生的事,对这个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的十七弟也心生怜悯。
一听小九的话,顿时黑了脸,怒道:“狗胆包天的奴才,都敢非议皇子了,去,把人给我喊回来。”
身后随从应是,快步追了上去,很快,将那两个太监带了回来。
两人一见是常年杀气腾腾的四皇子,顿时胆子都吓掉了一半,扑通跪地:“奴才见过四殿下,不知四殿下喊奴才们过来,可是有何吩咐?”
四皇子冷哼一声,开口:“狗奴才,方才你们是怎么对待九公主和两位小皇子的?”
听着那冷冰冰的声音,两个太监吓得不行,可一想刚才四皇子也不在,九公主那么小怕是话都说不明白,十七皇子一向胆小不爱说话,十五皇子又是个没有母妃的,而妙云轩的两个宫女随她们主子从来不爱生事,只要他们抵死不认,四皇子应该不会为了几个小的追究到底吧。
二人心思快速转动,随后高个子的那个开口狡辩:“奴才们对主子们向来都是恭恭敬敬的,方才见着几位小主子,也都是即刻就请了安的,不曾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季瑾悠趴到四皇子耳边,悄声说:“四哥哥,他撒谎,刚才就是他说两个哥哥是没人要的,另外一个偷笑来着。”
四皇子也懒得废话,抬起一条大长腿,一脚就踹在那说话的太监胸口,直接将人踹出去一丈多远,躺在地上哀哀叫唤着半天爬不起来。
另外一名太监吓得魂飞魄散,忙磕头:“四殿下饶命,奴才知错了。”
四皇子一向暴躁,又是一脚踹出去,将那太监踹得更远,随后骂道:“以后管好你们的嘴巴,不然下次直接割了你们的舌头喂狗。”
两个太监还没缓过劲儿来,可还是挣扎着爬起来跪好,强撑着回答:“是,奴才们谨记。”
“滚。”四皇子吐出一个字,随即抱着小姑娘转身就走,“十五,十七,跟上。”
四哥哥好威武,十七皇子和十五皇子全都仰着脑袋,满眼崇拜地看着自己那神勇威风的四哥。
四哥哥好血腥,季瑾悠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有些怯生生看着四皇子,【桶桶,四哥哥真的会割了人的舌头去喂狗吗?】
系统:【那当然,四皇子可是老皇帝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割个舌头那都是小事,扒皮抽筋他都干过的。
碍于悠崽还是个小崽崽,怕吓着她,系统自动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季瑾悠:【那四哥哥知道他是父皇的刀吗?】
系统:【知道啊,他擅长干这个,也乐在其中。】
季瑾悠:【那就好。】
听出小团子话里对他的关心,四皇子心中高兴,将小姑娘举起来放在自己肩头:“悠悠想去哪啊?”
季瑾悠扶住他脑袋,一本正经答道:“屋子里闷,悠悠带十五哥哥和十七哥哥随便走走。”
小姑娘说话奶呼呼的,偏又老气横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大姐姐,四皇子被逗得哈哈直乐,“那就跟四哥哥去马场转转,你们两个也去。”
三个小的都开心地应好。
看着一行人走远,被踹了的两个太监才从地上爬起来,相互搀扶着回了垂香宫。
一进门,就见安嫔坐在廊下的摇椅上吹风,二人脚步一顿,走过去请安。
安嫔见两人面色苍白,神色也不对,皱眉问道:“叫你们给七殿下送点东西,为何这么久才回?”
二人扑通跪地,涕泪直流,你说一句他说一句,把刚才发生的事缺斤少两,又添油加醋说了。
末了哐哐磕头:“娘娘,请您给奴才们做主,奴才们不过就是多看了两眼十五皇子和十七皇子,谁想到四皇子上来就狠狠踹了奴才们一脚。”
安嫔面色瞬间阴沉:“你们可说了是垂香宫的?”
两个太监对视一眼,一人开口道:“奴才们虽没说,可四殿下身边那个随从却是认得奴才们的,想必四殿下也是知道的。”
安嫔攥紧手指,咬牙切齿道:“欺人太甚。”
070
第七十章:放心, 我一定会弄死那个贱人和她的崽子为你报仇的
两个太监见安嫔动了怒,便适时闭嘴,低下脑袋不再言语。
安嫔阴沉着脸坐了片刻,神色慢慢恢复如常, 挥了下手:“此事本宫心中有数, 你们且下去吧。”
两个太监应是, 起身退了下去。
安嫔起身, 转身回屋, 吩咐道:“把门关上,在外头守着。”贴身宫女应是照做。
安嫔走进内室,来到角落一个落地檀木柜前, 打开木门, 将中间那个隔断上的锦盒取下, 推开后面的隔板, 就见里面供着一块没有名字的牌位。
她跪地, 双手合十, 虔诚祭拜, 随后抬头,眼中闪着浓浓的恨意, 咬牙切齿低声道:“放心, 我一定会弄死那个贱人和她的崽子为你报仇的。”——
四皇子肩上驮着个胖团子, 身后跟着两只小尾巴,一行人行了好一段路, 到了皇宫的马场。
负责管理马匹的太监牵了几匹马来,四皇子吩咐人给两个小皇子牵马, 他则抱着小九翻身上马,慢慢溜起圈来。
季瑾悠还是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地接触马, 有些紧张,还有些兴奋,不安于被四皇子抱在怀里,伸着小胖手指了指马:“四哥哥,悠悠自己坐。”
四皇子低头看了眼圆滚滚的小姑娘,怀疑把她放在马上,她就会叽里咕噜滚下去,想到那个画面,他忍不住笑着拒绝了:“小九太小了,坐不稳,等你大一些,四哥哥给你弄一匹小马来。”
季瑾悠有些失望,可也不强求,点了点头,扭头去看十五和十七。
就见十五皇子稳稳坐在马上,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扬着马鞭,嘴里吆喝一句就冲了出去,小小男孩,骑术娴熟,意气风发。
季瑾悠很是震惊,挥着小手:“哇,十五哥哥你好厉害呀。”
十五皇子晃着马鞭回应,脸上洋溢着许久未见的笑容。
四皇子也目露赞赏,点了点头:“这熊小子是不错。”
再看十七皇子,一个太监在前头牵着缰绳,一个太监在一旁扶着他,可小男孩还是身体僵硬,脸色煞白,显然怕极了。
季瑾悠大声鼓励他:“十七哥哥,你也好厉害,都能自己坐了。”
十七听到小妹妹崇拜的语气,顿觉不能失了颜面,点了点头,深呼吸,慢慢放松下来。
四皇子带着小九溜了一圈,见小姑娘小脸蛋晒得红扑扑的,便抱着她下马,到边上的凉棚中歇着。
有小太监端了茶水送来,四皇子端起一杯温水喂小姑娘喝了。
季瑾悠从四皇子身上下来,朝他福了福小身子,“多谢四哥哥先前给悠悠送的那些礼物,可是悠悠不能全要。”
四皇子看得有趣,扶过小团子,笑着问:“为何?”
季瑾悠一本正经道:“太贵重了。”
四皇子摸摸小姑娘的小脑袋:“没事,四哥哥给你的就拿着。”
那点财帛,和他一条命比起来,算得了什么,要不是怕太过招摇,他都想把半个府的家底都给小九。
季瑾悠还是觉得自己不能收,想了想说道:“四哥哥留着娶嫂嫂吧。”
几岁的小丫头竟然还知道这个,四皇子哈哈大笑,“不怕,四哥哥有钱着呢,回头等你长大出嫁,四哥哥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一旁垂手而立的金杏和海棠一听这话,眼中都露出诧异和惊喜,心道回去要同自家主子说一声。
季瑾悠一呆,伸出三个小胖指头:“……悠悠才,才三岁。”
四皇子被小团子呆头呆脑的小模样逗得越发笑得厉害。
十五皇子撒着欢跑了几圈,骑到十七皇子身旁,耐心地指导他如何操控缰绳,见他半天还不得要领,最后急得站到马背上一跳,利落跃到十七身前,从小太监手里接过缰绳,回头说道:“抱紧我。”
十七皇子如同见到救星,两只小细胳膊紧紧抱住十五皇子的腰,十七皇子一甩马鞭,打马跑了出去,怕吓着十七,这次只是慢跑。
看着这一幕,季瑾悠很开心,“十五哥哥真是个好哥哥。”有他带着十七,十七应该会越来越像个男子汉的。
四皇子看着那两个小男孩,不住点头:“是很好。”
季瑾悠见四皇子看起来也很喜欢他们,便试探着问:“四哥哥,以后你还会带着我们玩吗?”
四皇子望着小姑娘那黑黝黝的大眼睛,笑着点头:“会。”
季瑾悠便开心地笑了,拍着小巴掌:“那太好了。”
那她又多了一个靠山不说,有了凶神恶煞的四哥哥的关照,十五哥哥和十七哥哥以后在皇宫里也能硬气些。
等两个小男孩又骑了几圈,四皇子带着几个孩子回去,送到遇着他们的地方,才离去。
季瑾悠邀请十五皇子去妙云轩坐坐,十五皇子想着也没事,便欣然应允。
一进门,就见如妃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廊下绣花。
她咚咚跑过去,扑到她腿上,开心道:“母妃,悠悠今天骑马了。”
如妃见小姑娘兴奋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忙放下手中绣活,伸手将人抱到腿上,笑着说,“我们悠悠真厉害。”
小姑娘伸着小手指着十五和十七:“母妃,哥哥他们也骑了。”
两个小男孩上前见礼请安,如妃温柔地让他们起来,吩咐宫女拿了圆凳来让他们坐,又让人去端点心水果。
季瑾悠本来还想在香香娘亲怀里再坐一会儿,可见两个哥哥都看着自己,怕他们心里难过,便出溜下地,走到他们中间去,也让人给自己拿了个小圆凳来,三人并排坐了。
如妃看着三个乖巧又漂亮的孩子,心中喜欢,便伸手挨个摸了摸小脸,一个都没落下。
十七昨天已经被如妃亲过几回,对这种亲昵举动已经能够接受良好,大眼睛里扑闪着开心,还在圆凳上往前挪了挪。
十五却低垂了眼眸,心中难受。以前,敦妃也经常这样温柔地抚他脸的。
季瑾悠坐在中间,看完这个看那个,见十五神情不对,她大概猜到他是怎么了,伸着小手拍拍他的后背,无声安慰。
十七皇子见妹妹只拍十五皇兄,没有拍自己,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想起在马场上十五皇兄说男子汉大丈夫,想做什么就去做,他才鼓足勇气伸手牵住妹妹一只长满肉窝窝的小手,按在自己背上。
季瑾悠一扭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十七那有些扭捏又眼巴巴的目光,顿时明白了,嘿嘿一笑,抬起小手在他背上拍了好几下。
获得了同等待遇,小男孩很高兴,抿着嘴笑了。
几个孩子吃吃喝喝玩了一会儿,小厨房的饭菜做好,如妃就张罗着摆膳。
十五皇子忙起身告辞,却被季瑾悠一把扯住,随后看向如妃,如妃笑着道:“十五留下来用膳吧,已经吩咐厨房特意多做了。”
十五皇子有些不好意思,可他喜欢待在这里,迟疑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
饭毕,跑了一早上的季瑾悠连连打起哈欠来,两只小拳头不停地揉眼睛,十五皇子见状,再次告辞,这次如妃没有留,让十七去送送。
十七将十五送到妙云轩门外,仍旧依依不舍,十五挥了挥手:“你回去吧。”
十七又跟了一步:“皇兄,我以后,还能和你一起玩吗?”
十五点头:“那是自然,我都说了,以后我们就是亲兄弟。”
十七笑了,重重点了点头。
十五也笑了,随后敛了神色,郑重叮嘱道:“如妃娘娘是个好母妃,你要好好的。”
十七又重重点了点头,小兄弟俩这才挥手告别。
十七回了院子,一进屋,就见小九已经躺在榻上呼呼大睡。
如妃歪在一旁给悠悠打扇,见小男孩回来,她笑着招招手,轻声道:“过来。”
十七轻手轻脚走过去,“如妃娘娘。”
喊完察觉不对,又一脸窘迫地及时改口:“母妃。”
如妃指了指小九另一侧:“上来,也睡一会儿。”
小男孩太瘦了,明明都六岁了,抱起来感觉没比小九重多少。也太矮了,只比十五小了两岁,却比他矮了一大截。小孩子要长得好,就要吃得好睡得好才成。
十七乖巧地应了是,脱了鞋子,爬到榻上,挨着小九躺了下去,两只小手紧紧贴着身体放着,还是躺得笔直。
如妃知道他还放不开,也不说什么,只把扇子伸过去一些,给两个孩子一起扇着风,嘴里还哼着小曲,声音柔和动听,曲调宛转悠扬。
十七心中舒适宁静,慢慢放松下来,一只小手悄悄挪了挪,又挪了挪,摸到妹妹软乎乎的小胖手,嘴角微微翘起,也闭上眼睛——
十五皇子一个人往景明宫的方向走,可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他竟然到了秋华宫门外。
他一愣,掉头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住,望着秋华宫的院门站了好一会儿,神色几变,最后贴着墙根溜了进去。
晌午时分,宫女太监们大都回屋歇息去了,在院子里值守的小太监也坐在花坛边上打盹,无人留意到小男孩快步跑向了正殿。
十五皇子轻手轻脚跑到正殿门口,也没往屋里进,只侧身站在支起的窗户边上,快速往里瞅了一眼。
以往这个时候,敦妃应该是在歇午觉,可没想到,今日她竟坐在临窗榻上做针线。
十五皇子吓了一跳,忙把头缩回去,紧紧贴着墙站着。
等了片刻,又忍不住悄悄冒个半个头去看,这回看清了,敦妃手里拿着的是一件青色薄绸夏衫,而那大小,恰好是他能穿的。
再看敦妃的脸,神情憔悴,眉宇间带着浓浓的忧愁,短短数日,就瘦了一大圈,仿佛老了好几岁。
这还是自打十五从这搬出去后,头一回见到敦妃,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刷一下就涌了上来,他忙又缩回头去,抬起袖子胡乱擦着眼睛。
敦妃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抬头看向窗户,却没见到人影,她坐直身体,试探着喊了声,“十五?”声音微微发颤。
十五皇子以为被发现了,心头一惊,拔足飞奔。
花坛那坐着打盹的小太监听到响动,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嗖一下从面前跑了过去。
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敦妃面色一变,忙放下手里的衣裳,跳下地,鞋子也顾不得穿,光脚就追了出去,等到了外头,哪里还有人影。
她扶着门框,眼中溢满泪水,稍微平复一下心绪,转身回屋,走回榻上,拿起那件衣裳接着缝,刚缝了几针,猛地趴在榻上呜呜哭了起来——
晌午过后,在大皇子府上住了一晚的七八公主终于回宫了。
一回明珠宫,就从宫女口中得知了宫中发生的大事。
听到康嫔和吕昭仪在莲花池大打出手,二人甚为惋惜没有亲眼目睹,为了知道更多细节,二人换好衣裳,兴冲冲跑去凤仪宫。
皇后宫务繁忙,只问了问大皇子府的情况,便没空搭理两个不省心的,把她们赶走了,两人又只得跑去芙蓉宫,找皇贵妃。
皇贵妃被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缠得没办法,只得详细说了。
两人一开始还听得甚是兴奋,后来听到十七被虐待,气得当场骂人,侠义心肠的八公主更是撸起袖子,说要去永思宫替十七教训一下那两个毒妇。
“皇后已经将她们二人重罚了,你们小姑娘家的别跟着瞎掺和。”皇贵妃赶紧喝止,见两人尤自愤愤不平,又说:“要是心疼十七,就去看看他吧。”
七八公主点头,又问了几句,便出了门。商量一番后先回明珠宫,想给十七带点慰问品,可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也没找出什么适合小男孩的礼物来,最后七公主拿了块玉佩,八公主拿了一枚样式简单的玉簪。
二人到了妙云轩,就见两个小家伙正在院子里跳格子玩。
整整一天多没见到两个姐姐,季瑾悠一看到二人,很是高兴,嘴里喊着姐姐姐姐,乐呵呵飞奔过去。
七公主看着小胖团子蹬蹬蹬朝她冲来,吓得直往后退:“小九,七姐姐接不住你。”
季瑾悠也想起这事,灵活调转方向,扑到了比较强壮的八公主怀里,八公主咯咯咯笑着,将小胖墩给抱起来,拍拍她的小屁股。
三个小姑娘亲亲热热贴贴脸,季瑾悠挣扎着下地,又跑到乖乖站在那里的十七面前,牵着他的手将他扯过来。
十七拘谨地行礼请安,七八公主看着怯生生的小男孩,各自在心里叹了口气,七公主把玉佩挂他脖子上,八公主把玉簪插在他的发髻上。
十七有些惶恐不安,一手摸着玉佩,一手摸着簪子,看向小九,似乎是想征求她的意见能不能要。
季瑾悠嘿嘿笑了声,“七姐姐和八姐姐给的,你不能不要的。”
七公主伸手点点小姑娘的小鼻子:“我们小九说的对。”
十七皇子便点点头,朝着七八公主行礼谢恩——
又风平浪静的过了两日,六皇子陪着三公主一家进了京。
一进宫,三公主一家三口先去给皇后请安,而六皇子打听到小九在小七小八那,他就乐颠颠去了明珠宫。
一见面,他就把正坐在榻上玩的小九拎起来,直接往天上丢,“小九,这么多天没见六哥哥,有没有想我啊?”
季瑾悠吓得尖叫,小手胡乱一顿抓,直接把他的发髻抓散了。
七八公主反应过来,忙扑上来,把孩子抢了回去,八公主怒道:“六哥你真烦,上回你就把小九吓着了,母妃骂你,你忘了。”
季瑾悠紧紧抱着七公主的脖子,看着发髻松散的六皇子,凶巴巴的学着八公主的话:“六哥哥你真烦。”
六皇子哈哈哈笑,用手作梳,把头发拢好,簪子重新簪过,随后看着两个不省心的妹妹,说道:“三姐姐在母后宫里呢。”
七八公主眼睛齐齐一亮,对哦,六哥是去接三姐姐的呀。
两人抱着小九就往外跑,季瑾悠踢蹬了两下小脚丫:“悠悠还没穿鞋。”
两人又转身回去,十七弯腰把小九的鞋子捡起来,走上前给小九穿上。
六皇子这才留意到屋里还有个小男孩,纳闷地问道:“十七怎么在这?”
十七忙行礼请安,随后垂下脑袋不言不语,两只小手拘谨地攥着衣摆。
季瑾悠见状,从八公主怀里下地,牵住他的手,仰着小脑袋看着六皇子说道:“六哥哥,十七哥哥是跟悠悠一起来的。”
六皇子见八公主给他使眼色,知道定然是他离京这段时间,宫里又发生什么大事了,便点点头,没有再问。
等两个小孩子手牵手走出去的时候,他扯了八公主在后头慢慢走,把事情打听明白了,也是气得够呛。
看着那瘦小的小背影,他有心安慰几句,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了想,追上去,将男孩一把拎起来,往空中丢了一下,随后稳稳接住,又放到地上,大手在他脑袋上呼噜几下。
陡然凌空,十七被吓了一大跳,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已经落了地,小男孩呆呆地张大嘴巴。
季瑾悠以为他吓到了,忙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哥哥不怕哦,六哥哥逗你玩的。”
说罢,朝着六皇子哼了一声,义正言辞地抗议道:“六哥哥,你再这样丢我们,我们就不跟你好了。”
小团子奶凶奶凶的,逗得六皇子嘎嘎嘎一阵傻乐,惹得小姑娘生了气,走过来,抬起小脚丫咣咣踢了他两脚。
六皇子越发笑得厉害,还故意捂着腿跳了几下,嘴里哎呦哎呦喊疼。
一看就演得太假,季瑾悠忍不住咯咯咯笑了,十七皇子也跟着笑了。
一行人接着走,很快到了凤仪宫。
皇后和三公主一家已经寒暄过,此刻三驸马带着孩子先去了崇德殿给文昭帝请安,皇后则留了三公主下来说体己话。
皇后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问驸马赌钱一事,三公主脸色不好看,却顾左右而言他,只言没什么大事,都解决了,死活拉不下面子来说实话。
想到六皇子去接小九去了,皇后也不着急,哼了一声,便不再搭理这个面子比天大的死犟女儿。
很快,几个孩子来了。
“三姐姐。”七八公主一进门,就大呼小叫地扑上去抱住三公主,嘻嘻哈哈笑着嘘寒问暖,二人想到差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个姐姐,眼中都忍不住闪着泪花。
三公主只当两个妹妹想她,也没在意,只笑着给她们擦着眼泪,说她们是爱哭鬼这么大了还爱哭鼻子。
季瑾悠看着仪态端庄美丽大方的三公主,忍不住感叹:【统统,真没想到,这样好看的三姐姐,原书里竟然是被马踩死的。】
系统:【是啊,说是踩断了好几根肋骨,脸也踩坏了。】
三公主一脸惊愕,脚下一个趔趄,撞到了一旁的圈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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