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好好好, 来得正好
文昭帝存着要把小质子养废的目的，吃喝玩乐的东西可谓应有尽有，虽没明说，可下面服侍的人却惯会揣测圣意, 也真就猜了个差不离, 每回从安去领笔墨纸砚一类, 领回来的东西都是极其普通的。
薛翊礼清楚文昭帝对他的心思, 觉着能用就行, 倒不是十分在意。
可季瑾悠去他那里学识字的时候，看见那破砚台瞧着比海棠用来记账的都不如，而薛翊礼的字却又极其潇洒漂亮, 那破砚台压根就配不上他的字, 便一直想着给他弄一块好一点的砚台来。
她经常去崇德殿, 早就见文昭帝桌上放了一块很漂亮的砚台, 她留意了几次, 发现陛下从来没用过, 便惦记上了。
今儿见文昭帝好说话, 便顺便开口，试探着要一要, 虽然是她发了小脾气才要来的, 可到底是成功弄到手了。
从崇德殿出来, 一想好久没见小质子了，便让十七抱着棋罐回妙云轩, 她带着砚台直接来找薛翊礼。
今儿皇宫出了那么大的事，薛翊礼本以为小公主不会出门, 后来听从安说小姑娘带着十七奔着崇德殿去了，他还想着待会儿出门, 去妙云轩附近堵她，和她说几句话的。
没想到她在崇德殿只待了那么一会儿功夫就出来了，还直接跑到他这里，给他送砚台。
小姑娘塞到他手里的这方端石山水图砚一看就不是凡品，薛翊礼一向冷肃的面上情不自禁绽开灿烂的笑容，惊喜道：“这是送给我的？”
季瑾悠仰着小脑袋，望着小质子那张精致好看的脸，一时看呆。
薛翊礼伸手摸摸小奶团子的脑袋，轻声唤了句：“小公主？”
“啊？”季瑾悠这才回神，薛翊礼便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她点点小脑袋：“嗯，送给你的。”
这还是小公主头一回正式送他礼物，薛翊礼心中高兴，把砚台递到一旁的从安手里，拱手行了一礼，郑重道谢：“多谢小公主，我很喜欢。”
季瑾悠随便要来的，没想到薛翊礼这么正儿八经道谢，弄得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了，圆滚滚的小身子扭了一下，笑了笑：“嘿嘿，喜欢就好。”
小团子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副憨态可掬的小模样，薛翊礼瞧着可爱极了，伸手摸摸她头上两个小揪揪，邀请道：“小公主，进来坐。”
季瑾悠想起方才让十七先回去，十七低垂眼眸难过的样子，摆了摆小手：“今儿时辰不早了，我就不坐了。”
“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耽误不了多少功夫，进来喝杯茶可好？”薛翊礼说，随后也不等季瑾悠答复，直接把人抱起来，转身进屋。
季瑾悠：“……那好吧，那就喝杯茶吧。”不然还能怎么办，都被他抱进屋了。
金杏见两个孩子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客套寒暄，忍不住笑，按照以往的惯例，也不跟着进去，就在门口候着。
从安给屋里两位主子上了茶水点心，又端了杯茶送给门外的金杏，金杏接了，笑着谢过。
薛翊礼抱着小姑娘进屋，把她放在椅子上，随后拿了湿帕子，攥着小团子圆乎乎的小手仔细擦了擦，随后把点心盘子往她面前挪了挪：“你吃。”
季瑾悠拿了块豌豆黄慢慢啃着，细碎的渣子掉了几块在那身粉色的小裙子上，她停下，犹豫着要不要接着吃。这是母妃新给她做的裙子呢，今天是第一天穿。
薛翊礼见状，搬了把椅子坐到小姑娘面前，伸出一只手放在她下巴前托着，“你吃，我来接着。”
季瑾悠便接着吃，含混不清地问：“小殿下，你要同我说什么？”
薛翊礼说：“以后这么晚，你不要在外头乱跑，有事让宫人去办就好，若是想见我，你就让人来喊我，我过去找你。”
“为什么？”季瑾悠不解。
每回她来，小质子殿下都很开心，她走的时候，他还要雷打不动地问她下回什么时候来呢，怎么今天突然说这样的话。
薛翊礼没法把话说明，只得语气严肃道：“最近宫中大事频发，不安稳。”
季瑾悠见他一脸紧张，目露担忧，以为他是被今天发生那些事吓到了，啃完最后一口豌豆黄，拿帕子擦掉手上的点心渣，伸手拍拍他的胳膊，安慰道：“不怕嗷，我父皇罚的那些人，是因为她们都是做了坏事的，我们乖乖做个好人，我父皇不会罚到我们头上的。”
薛翊礼见小公主误会了他的意思，又说：“我不是怕陛下责罚，只是这后宫里头人太多，什么心肠的人都有，还是小心为妙。”
季瑾悠晃荡两下小短腿：“那更不用担心了。”
要是以前，她还真有点儿怕，可现在她懒得操那个心了。
每天早上她都会和桶桶确认一遍当日剧情，可原剧情要发生的事，很多都不会再发生，实际上发生的事，原剧情里又没有，可以说，剧情已经崩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而且陛下和皇后娘娘似乎比原剧情里头厉害多了，总能查出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事，处理起来也是雷霆手段，毫不手软。
多番震慑之下，她觉得，这后宫里头，应该没人再敢害人了。
薛翊礼见小公主丝毫没有危机感，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可也知道，这不能怪她。
小公主压根就不知道，这后宫里头发生的那些大事，几乎全和她的那个桶桶有关，又怎么能有危机感。
罢了，既然说不通，那以后他多留心些便是。
季瑾悠见他好一会儿没说话，以为他说完了，便踢了踢小脚丫，“小殿下，天色不早了，那我回去了哦。”
“我送你。”薛翊礼把方才小姑娘掉在他手心上的一小块豌豆黄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抱起小姑娘往外走。
季瑾悠被他一连串的动作惊到，伸手指了指他的嘴：“那是我吃掉的呀。”
薛翊礼面不改色：“无妨。”
季瑾悠越过他肩头看了看桌上那还满满一盘的豌豆黄，实在不理解他为何要这样，想来想去，觉得肯定是先前那些年他被苛待狠了，如今见着好东西一点都不舍得浪费。
哎，可怜的孩子。季瑾悠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搂住小质子的脖子，拍拍他的后背，无声安慰。
薛翊礼的心智非一般人可比，稍微一琢磨就猜到小姑娘是怎么想的，他感受着小姑娘软乎乎的拥抱，神采飞扬，双臂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见出了小院院门，薛翊礼也不放下她，季瑾悠便知道，他这是又要把她送回妙云轩，知道他对此事的执拗，她也懒得和他客套。
走了一会儿，她说：“小殿下，明日我外祖父和外祖母要进宫来，这几日我要陪他们，就不来找你了哦。”
薛翊礼有些意外，转瞬又明白了，这定然是文昭帝那老东西为了感谢小公主和桶桶给他透露那么多有用的消息，特意给的奖励。
他点头说：“好，那你有空再来找我，识字一事不可间断太久，不然前面的都会忘记。”
季瑾悠：“好。”
薛翊礼抱着小姑娘不快不慢地走，一直往妙云轩走，还不等到门口，远远地就见十七皇子双手托腮，蹲在妙云轩门口，眼巴巴地朝这边张望。
见小九回来，十七脸上的焦急之色尽去，一双大眼睛瞬间亮了，立马起身跑过去。
跑到近前，伸着小手去接人：“小九，哥哥抱。”
说着话，还目光警惕地看着小质子，眼神中带着一丝隐藏不住的敌意。
先前从崇德殿出来，小九拿着那方砚台，说要给小质子送去，他说陪着一起去，可小九就是不让，非让他先回去，他不想惹小九生气，便只好跟着海棠先回妙云轩。
可他心里却是很难过。小九不管是去崇德殿，凤仪宫，芙蓉宫，还是去任何地方，走哪都带着他的，唯独去小质子的小院，她每回都把他赶开，一回都不让他跟。
原先小九说过最喜欢他的，就连小世子大外甥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小九就不曾改口，可他觉得在小质子面前，他这个哥哥在小九心中已经不是排在第一位了。
这个认知，让十分缺乏安全感的小男孩心中升起无限危机感。
他一回到妙云轩就出来门口等了，等了那么久心急如焚，如今见着人，自然不肯再让小质子抱着小九。
薛翊礼看出小男孩的敌意，笑了一路的小脸神情也冷了下去。
以前，小公主往他那里跑的还算勤快，自打这个十七皇子到了妙云轩，小公主就整日带孩子一样带着这个十七。
到他小院的次数越来越少，他都怀疑小公主都快把他忘记了。
在他心里，这个十七皇子和那惹得小公主满地打滚的小世子一样，都是和他抢小公主的人，他都不喜欢。
“哥哥，你怎么在外头等我呀。”见十七伸着手够她，季瑾悠便笑着伸出手去。
可一下竟没够着十七，因为小质子竟然抱着她往后退了两步，生生避开了十七的手。
季瑾悠一愣，扭头去看薛翊礼，就见他目光不善地盯着十七。她又扭头去看十七，就见十七也绷着小脸瞪着薛翊礼。
两人这看对方不顺眼的架势，是怎么一回事？季瑾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茫然。
薛翊礼见怀里的小姑娘满眼困惑地看着他，便收敛了脸上的冷意，笑着将人放在地上，伸手摸摸她头上的小揪揪：“小公主，改日见。”
说罢，朝十七皇子拱手行了一礼：“告辞。”
十七对小质子不满，在心底哼了一声，可也不想失了风度，也朝他还了一礼，随后将小九抱起来：“悠悠，我们回家。”
虽然这段时日，十七吃好睡好心情也好，已经长胖些了，可还是很瘦，抱起圆滚滚的小九还是很吃力，还没走几步呢，小脸就累得通红。
季瑾悠生怕他把自己给摔地上，两只小胳膊紧紧勾着他脖子，好声好气打着商量：“十七哥哥，悠悠自己走吧。”
十七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小质子还在那里站着没走，正嘴角带笑看着他，虽然没说话，可看那表情，心里一定是在笑话他连妹妹都抱不动呢，他自然不能服输。
他深吸一口气，两条胳膊用力，将一直往下出溜的胖妹妹抱上一些，加快脚步走进了妙云轩的院门，一进门就低声吩咐：“快关门。”
海棠和金杏一直跟在一旁，把两个小男孩的无声较量都看在眼中，闻言对视一眼，都憋不住要笑，可怕折了自家小殿下的面子，生生忍着，应了是，朝门外的薛翊礼行了一礼，把门关好。
门一关上，十七就立马把小九放到地上，偷偷甩了甩发酸的手臂。
季瑾悠眼尖，瞧见了，歪着小脑袋看他，问道：“悠悠太重了吧？”
十七生怕下回小九不让他抱了，立马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不重，一点都不重，轻着呢。”
小男孩睁着眼睛说瞎话，惹得金杏和海棠终于忍不住喷笑出声，季瑾悠也咯咯咯笑，故意学着他说话：“悠悠轻着呢。”
十七忍了又忍，憋了又憋，最后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也笑了。
两个孩子手牵手，像两只欢快的小鸟，蹦蹦跶跶一同跑进屋。
“母妃，悠悠回来了。”
“母妃，我们回来了。”——
隔天一早，如妃早早就醒了，让金杏和海棠帮她精心打扮一番，把平日懒得戴的那些名贵首饰全都拿出来，决定好生装点一番门面，拿出最好的状态来迎接多年未见的父母，好让他们安心。
十七今日也起的很早，在宫女的服侍下收拾妥当，就站在如妃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如妃见状，笑着问怎么了，小男孩小脸红扑扑的说母妃好看，惹得如妃开心地笑，将小男孩抱进怀里狠狠亲了一口：“我们十七也好看。”
被香香娘亲亲了，小男孩脸蛋红扑扑的，转身往里间跑：“母妃，我去喊妹妹。”
到了寝殿，就见白白胖胖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粉色的小里衣，四仰八叉睡在床上，还打着细微的小呼噜，圆乎乎的小模样，活脱脱一只粉粉嫩嫩的小猪。
十七看得稀罕，趴在床边，凑过去捏捏小姑娘的小胖手，轻声喊：“小九，快醒醒，待会儿外祖父和外祖母就要来了。”
季瑾悠睁开眼睛，恍惚了一阵才清醒过来，小胖身子一扭，一骨碌翻身坐起来，两只小手把挡在额前的头发往两边扒拉扒拉，四下里看，刚睡醒的小奶音憨憨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在哪呢？”
“母妃说很快就要进宫了，咱们得快着点。”十七说道，伸手把一旁摆着的新衣服拿过来给小九穿，动作熟练，很快就穿好了。
随后又把小姑娘抱着放在床边，拿过她的小鞋子给她穿好，这才抱着她去外间：“母妃，悠悠醒了。”
如妃刚拾掇完，抬头见十七牵着穿戴整齐的小姑娘出来，笑着夸赞道：“我们十七越来越能干了。”
十七抿着嘴笑，把还在打哈欠的小姑娘推到如妃面前：“母妃，给妹妹梳头发。”
季瑾悠往如妃腿上一趴，“母妃，外祖母什么时候能来？”
如妃语气难掩兴奋：“快了。”
说是快了，可这一等就是足足一个半时辰，悠悠和十七一趟一趟往院门口跑着看，直到吃过的早饭都快消化完了，两人才到妙云轩。
许母是被凤仪宫大宫女丹桂陪着走来的，而许父则是被崇德殿的总管梁全亲自送过来的，丹桂和梁全把人送到，也不多留，笑着告辞离开。
时隔多年，终于再见爹娘，如妃红着眼眶，强压着心中激动，等妙云轩所有宫女和太监给许父许母请过安之后，这才把两人迎进屋内。
宫人们按照事先吩咐的，全都各自去忙碌，远远躲开，海棠和金杏，一人守在门外，一人留在殿内服侍。
望着多年未见的女儿，许父和许母忍不住老泪纵横，可还按照规矩先给如妃行礼。
“微臣给如妃娘娘请安。”
“臣妇给如妃娘娘请安。”
看着年迈的父母跪地给自己行礼，如妃一直憋着的眼泪唰一下就落了下来，往旁边挪了一步，强忍着心酸虚虚地受了这一礼，随后哭着去扶二人，“爹，娘，女儿不孝……，你们快起来。”
十七和季瑾悠见状，也上前帮着一起扶：“外祖父快起来，外祖母快起来。”
“好孩子，好孩子。”许父和许母起身，许父抱起十七，许母抱起小九，夫妇二人看着粉雕玉琢的两个孩子，喜欢得不行。
可一想到悠悠都三岁了，他们还是头一回见，错过了孩子出生，错过孩子满月，错过孩子抓周，又难过不已，掩面流泪。
季瑾悠伸手搂住许母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奶声奶气地哄着：“外祖母不哭嗷，悠悠给你糖糖吃。”
说着，低头从腰间荷包里吭哧吭哧掏半天，掏出一块用油纸包好的桂花糖来，剥开纸，把桂花糖喂到许母嘴里：“外祖母你尝尝甜不甜。”
裹满了芝麻的桂花糖，一入口，唇齿生香，真是甜到许母心里去了，她心中越发难受，可这么乖巧可人的孩子在哄她，她也不好再哭，笑着点头：“甜，甜，我们悠悠真乖。”
季瑾悠嘿嘿笑了，又朝十七使眼色，十七也从腰间荷包掏出一块桂花糖来，喂到许父嘴里：“外祖父，吃糖。”
“好孩子，好孩子。”许父吃着那比蜜都甜的糖，倍感欣慰。
先前在崇德殿，陛下同他说起十七皇子的事，当时他还担心来着，生怕这孩子已经长到六岁，如妃带不亲，没想到竟是这般乖巧懂事一个孩子。
两人吃完了糖，心中的伤感过去，都笑了。
如妃便扶着许父和许母坐了，随后招呼两个孩子下地，跪在许父许母面前，郑重地磕头请安。
许父许母忙起身，将一大两小扶起来，一家人这才再次坐下。
许母拉着自家闺女的手，仔细打量，见她气色极好，眉宇间也尽是喜悦，略略放下心来，可还是问：“听荷，这些年，你可还好？”
宫中的日子，无法用简单的好与不好来形容。
她有悠悠，如今又多了十七，一想到这两个孩子，开心和喜悦满满登登溢满胸怀。
可这么些年，委屈有，心酸也有，日子也曾艰难过。
可那些难处，如妃不打算和父母说，免得他们担心，于是一脸轻松地笑着说：“您也瞧见了，女儿一切都好着呢。”
说着又拉过十七和悠悠：“娘您看，两个孩子长得和女儿一样好看吧？”
许父和许母被自家女儿这厚脸皮的话惹得笑出声，许母伸手把咯咯笑的两个孩子揽入怀里，嗔了如妃一眼：“我两个外孙儿可比你好看多了。”
一句话惹得屋内众人哄笑出声——
七皇子府上，长随把烂醉在床的七皇子摇醒，小声禀报：“殿下，如妃的父母昨儿就已经进京了，此刻已经入宫去了。”
七皇子瞬间清醒，冷笑几声：“好好好，来得正好。”
092
第九十二章：到时我弄死那死丫头
随从面露担心：“殿下, 最近宫里头出了那么多大事，不如把事情往后放一放，等这阵子风头过去再说？”
宿醉的脑袋头痛欲裂，七皇子握拳砸着头, 面色极其难看, 沉默良久才开口吩咐：“去, 备车, 我要去二皇子府。”
七皇子连衣服都不曾更换, 乘马车径直去了二皇子府。
二皇子见七皇子一身酒气，衣衫褶皱，神情憔悴, 忍不住微微皱了下眉, 喊人打了水拿了巾帕, 让七皇子洗了把脸, 这才拍拍他的肩膀, 安慰道：“老七, 节哀, 你要保重身体。”
七皇子摇了摇头：“多谢二皇兄挂念，我没事。”
待人上了茶, 二皇子把下人都打发出去, 这才问：“今儿不在府里好生歇着, 这时候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七皇子开门见山, “二皇兄，如妃的父母进京了。”
“我知道, 此刻正在宫中。”二皇子答，又问：“你想做什么？”
七皇子目光阴狠：“既然他们害了我两位母妃, 那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我总得让他们也尝尝丧亲之痛才行。”
二皇子放下手中茶盏，语重心长地劝：“老七，我知你心中悲痛，可你也知道，有那个桶桶在，咱们处处掣肘，眼下这个时候，还是莫要轻举妄动。”
听出二皇子话语里的不赞成，七皇子摇了摇头：“那个桶桶知道的，也只是那劳什子原剧情上原有之事，如今那么多事情都被曝出来，这么一搅合，原剧情早就变了。”
“往后不管我们再做什么，那个桶桶大体是不知道的，所以二皇兄别担心。”
二皇子也知道这一点，可还是觉得不妥：“老七，你听二哥一句劝，报仇一事，来日方长，咱们从长计议为好。”
七皇子却不以为然：“二哥，这么多年，我压着我母妃的仇一直没报，就是想从长计议，可你看看，我忍耐这么多年，又得到了什么。如今，我不想再等了，我也等不下去了。”
望着七皇子几近疯狂的目光，二皇子深深皱眉，“老七，莫要冲动，待日后大业一成，届时你想做什么做不了。”
七皇子此刻陷入仇恨之中，什么都听不进去：“二哥，本来我今日来，是想向你借些人手，可我想了想，这样不妥，此事还是我自己做，若成，自然是好，若不成，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不连累二哥。”
说罢，起身就往外走。
二皇子起身去拦：“老七，并非二哥不帮你，实在是眼下时机并不合适，你别赌气。”
七皇子拱手一礼，语气缓和些许：“二哥，弟弟并非赌气，只是身为人子，杀母之仇焉能不报。”
“二哥放心，我也不干别的，我就弄死那两个老东西，哪怕弄死其中一个也好，到时候小九肯定要陪着如妃出宫吊唁，到时我弄死那死丫头，也能帮二哥除了这个大患，以免总是这般畏手畏脚。”
见他如此执拗，二皇子眉头紧锁，语气带了些许不耐：“父皇和皇后如今把小九看得很严，即便你弄死许家人，引得小九出了宫来，可你若想对她做什么，怕还是难如登天，听二哥的，过了这阵子再说，莫要犯浑。”
这一句“犯浑”，惹得七皇子心中不满，他脸色也冷了：“二哥，我不是犯浑，我只不过是想给我母妃们报仇罢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从二皇子这里得不到丁点认可，七皇子不再多说一句，行了一礼，沉着一张脸，转身出门走了。
看着那急匆匆的背影，二皇子伸手按住突突直跳的眉心，用力揉了揉，随后喊了贴身随从进来吩咐：“盯紧老七。”
随从听出自家主子语气里的不悦，问：“那若是七皇子做出什么不合时宜之事，是否要阻拦？”
二皇子想了想，摇了下头：“不必管，随他去。”
若老七所言之事能成，对他而言，倒是一件大好事。
随从应是，行礼准备告退。
二皇子又吩咐道：“盯住他，别让他将事情牵扯到咱们府上。”——
妙云轩，如妃陪着父母唠着家常，她迫不及待地拉着父母问东问西，把家里的人和事全都打听了个遍。
听闻家中一切都好，兄嫂又添了两个小侄子，她心中高兴，连连说好。
随后在许父许母的追问下，她将这些年在皇宫里的大事小情捡重要的，让人高兴的，说给二老听。
许父和许母听得感慨万分，许父满面荣光，半开玩笑地说道：“真没想到，我闺女这鹌鹑一样的性子，竟能在这后宫混得如鱼得水，竟然还升了妃，真真是令为父刮目相看。”
许母则瞪他一眼，嗔道：“后宅女子多不易，又何况是在这后宫里头，我儿指不定吃了多少苦头，才熬到今日这番光景，老爷莫要说风凉话。”
知女莫若母，许母瞧着自家闺女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可她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她从凤仪宫一路走过来，发现自家闺女住的院子最是偏僻，地方还这么小，名字都只是“轩”，连宫都算不上，且听说自家闺女封妃也只是最近这段时日的事，由此可见，自家闺女以前是不得宠的。
听着许母的一番话，如妃鼻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这些年的不容易，原本过去也就过去了。可如今被自家娘亲说中，心中又无端端生出许多委屈来，若不是顾忌两个孩子在场，不好丢了做娘亲的颜面，她都要扑到许母怀里大哭一场。
许母能想到的，许父作为官场之人，又怎会想不到，只不过是见自家闺女为了让他们安心，只捡轻松高兴的事说，他便也不想拆穿罢了。
可眼下被自家夫人戳破，他也装不下去了，轻轻叹了口气，沉默不言。
季瑾悠坐在许母怀中，十七皇子则被许父揽在身边，两个孩子一直静静听着长辈们说话，眼下见气氛突然变沉闷压抑起来，外祖母和母妃更是红了眼眶，兄妹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季瑾悠在许母怀里拱啊拱：“外祖母，外祖母。”
小奶团子快拱成一个球，许母看得好笑，把小胖姑娘抱起来拍了拍：“好悠悠，外祖母在呢。”
季瑾悠搂着许母的脖子：“外祖母，悠悠有礼物送给您和外祖父。”
说罢伸着小手一指十七皇子：“哥哥也有礼物的。”
十七有些害羞地点点头。
一听悠悠这话，许母拍了下脑门，说道：“哎呦，瞧我，老糊涂了，都忘了给孩子们见面礼。”
说罢又嗔了一眼许父：“老爷也是，都不记得提醒我一声。”
许父也笑：“谁说不是，竟顾着说话了。”
许母赶紧把贴身丫鬟喊了进来，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不过因为事先并不知道十七的事，所以只备了一份。
不过好在当时想着头一回见外孙女，便可着劲儿地把好东西都装了来，眼下就算分作两份，两个孩子一人一半，也丝毫不显寒酸。
季瑾悠和十七面前各摆了一个沉甸甸的匣子，两人齐齐抬头，眨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如妃。
如妃忍不住笑：“还不快谢过外祖父和外祖母。”
两个孩子都笑了，齐齐朝着许父和许母行礼道谢。
十七虽然过于害羞了些，可小小年纪，可举手投足稳重有礼，许父看得心中欢喜，暗道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伸手将小男孩扶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连道：“好孩子。”
再看胖乎乎的小团子，行个礼歪歪扭扭，着实可人，逗得许母忍俊不禁，一把将人抱起来狠狠亲了一口。
兄妹二人得了外祖父母的礼物，便牵着手跑回里间，把两人头一天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
季瑾悠吭哧吭哧抱着两个小锦盒出来，往榻上一放，伸着小手指了指十七手里的两个盒子：“哥哥，你先送。”
原本昨天兄妹俩商量好的，小九先送，可没想到她突然变卦，十七有些紧张，可见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母妃全都笑着看他，他便也不好去和小九说让她先。
小男孩深呼吸一口，鼓足勇气，抱着盒子上前：“外祖父，这是一套文房四宝，是送给您的。”
许父笑着接过，打开看了看，十分高兴：“好孩子，有心了，这可是难得的一套佳品，外祖父喜欢。”
得了夸赞，十七小脸红扑扑，很是开心，又把另外一个锦盒送到许母面前，声音比之前大了许多：“外祖母，这是给您的。”
“好孩子。”许母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见盒子里装得满满登登，全是价值不菲的首饰，她望着面前漂亮乖巧的小男孩，心中震惊又感动，久久无言。
十七有些忐忑地问：“外祖母，您不喜欢吗？”
见如妃朝她暗暗点头示意她收下，许母把盒子放到一旁，将小男孩抱进怀里：“外祖母喜欢，很喜欢。”
十七便开心地笑了。
十七送完，季瑾悠先把两颗夜明珠送到许母手里，奶声奶气地献宝：“外祖母，这是夜明珠，夜里可亮了。”
许母抱着小姑娘亲了一口，笑得合不拢嘴：“好，那外祖母就收了。”
季瑾悠嘿嘿笑，又抱着另外一个盒子送到许父手里：“送给外祖父的。”
许父乐呵呵打开一看，朗声笑出来：“这就是悠悠从陛下那里顺来的那幅棋子吧？”
没想到父皇竟然跟外祖父说了这事，季瑾悠小脸一囧，抠了抠小胖手，嘿嘿笑了。
眼看着到了午时，如妃便张罗着摆膳，很快，宫人们从忙碌了一早上的小厨房端出一桌子菜来，还不等动筷，御膳房又送来了几道菜，说是皇后娘娘吩咐的，这下桌子上彻底摆满了。
祖孙三代坐在桌前，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
饭毕，季瑾悠坐在榻上，小脑袋一点一点，开始犯起困来。
十七见状，抱起妹妹：“母妃，我带妹妹去歇午觉。”
如妃伸手摸摸小男孩的头，柔声说：“去吧。”
许母不放心，起身跟着进去里间看了看，就见小男孩把小姑娘放在床上，给她枕了她自己的小枕头，还扯了条小薄被子盖在肚子上，随后坐在一旁，一手拿起扇子给小姑娘扇风，一手轻轻拍着小姑娘圆滚滚的小肚皮，一套动作可谓新滚流水，十分熟练。
许母看得暗自惊奇，悄悄走了出去，小声对如妃叮嘱道：“听荷，十七当真是个好孩子，你可得好生待他。”
如妃点头，也是感慨万分：“是啊，原先我还怕我带不好，带不亲，可如今再看，能养着十七，是我的福气。”
许父也说：“你入宫多年，只生了悠悠一个，有个皇子在膝下，对你，对悠悠都是好事。”
这话是事实，可如妃从来没往这上头想，闻言也只是点点头。
许父正了正脸色，说道：“听荷，先前为父去拜见陛下时，陛下同我说，想在京城给我指个差事，这事你如何看？”
如妃面色一肃，沉吟片刻，说道：“爹，女儿觉得，此事不妥。”
093
第九十三章：十六皇子每回生病都是令嫔故意搞的
如妃秀眉微蹙。如今宫中动荡, 三天两头就出事，她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许父点点头：“听荷说说看。”
“金杏，你去外头守着。”如妃吩咐，待金杏出门, 她这才压低声音, 温声道：“父亲, 不是女儿说丧气话, 只是帝王的恩宠, 谁也不能保证会天长地久，且如今这京中局势……”
这阵子被处置的那些嫔妃，有几位先前也一直备受陛下宠爱, 可转瞬间就被打入谷底, 虽说是她们犯了大错在先, 可陛下的冷酷无情也实在让人心惊。
她如今貌似得宠, 可她清楚, 全是因为悠悠这孩子争气, 得了陛下和两位娘娘以及几位公主和皇子的喜爱, 她这个母妃才跟着沾了光，晋了位份, 过上了比之前更加体面的生活。
可不管是对嫔妃, 还是对皇子公主, 陛下都不是个长情之人，从来没见他对哪一个一直宠爱。
皇宫中人的命运, 大起大落，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 这么多年，她见过太多次。
所以, 说不定哪天陛下对悠悠这一份突如其来的父爱说淡就淡了，就和以前那样，对她们母子几人又不甚在意起来。
这皇宫里头，别管你是嫔妃还是皇嗣，得宠的人和失宠的人，待遇可谓天差地别。而不管是皇宫还是京城里头，拜高踩低之人比比皆是。
若父母不在京城，她了无牵挂，即便再次回到以前那种日子，她也不怎么担心，无非是清苦些罢了，她只需管好她自己，顾好悠悠和十七，日子也能过。
可若父母在京城，难免为她和孩子们担心。
还有更严重的一件事，陛下迟迟不立储君，几位皇子争斗不断，京中局势纷繁复杂，若父母留在京城，一不小心被卷进这摊乱局之中去，怕是麻烦，闹不好还要危及性命。
父母年岁已大，父亲再过两年就可以平安致仕，实在犯不上搅和进来。
还是回老家，儿孙绕膝，安度晚年为好。
如妃的话只说了一半，可许父和许母都明白她的意思，许父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先前陛下说起，我借口年迈已经谢绝了，只是陛下说让我再同你商量一番，说是我和你母亲若能留在京中，你定然会高兴。”
如妃叹了口气：“若是可以，女儿自然是想爹娘留在京中，这样也能经常见上一面，可如今京中这情形，爹娘还是远离些稳妥。”
许母拉着如妃的手，叹了口气：“听荷，回头又要将你一个人留在京中，娘这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如妃故作轻松地笑了：“娘说岔了，女儿如今可不是独自一人了，我有十七和悠悠呢。”
许母想到两个可爱乖巧的孩子，笑着点点头：“是啊，我们听荷是个有福气之人，儿女双全了。”
许父看出自家女儿眼神中的伤感，笑着说：“你也不必难过，陛下说，让我和你母亲在京中想留多久便留多久，还允了我们时常进宫来陪你。”
许母道：“我和你爹商量了，陪你和孩子过了中秋再走。”
一听还有那么长时间，如妃抱住许母胳膊，开心地笑了。
许母故作嫌弃地推了推她，打趣她：“都当娘的人了，还这般，当心被十七和悠悠瞧见了笑话你。”
三人都忍不住笑。
许父笑了一会儿突然说：“对了，听荷，我和你娘落脚的那处三进院落，陛下今日突然赐了与我，你看，这是地契。”
许父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契，递给如妃看。
如妃看了看，还给许父：“既是陛下赐的，父亲就留着，日后上京来也可有个地方落脚。”
许父摆了摆手：“你留着，日后等悠悠出嫁，或是十七娶妻，随便你给哪个孩子都好。”
许母也说：“是啊，我们也帮不上你什么，这宅子是陛下看在你的面子上赏赐的，你留着便是。”
如妃摇了摇头：“陛下的赏赐不好随意转赠，爹娘收着就是。”
二人一听这话，也不好再坚持。
许父又说：“只是，那宅子的守卫甚严，接我们来的那位禁军大人说，这是陛下为了我和你娘的安危特意安排的，我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同寻常，我和你娘不曾与人结怨，你在宫中也与人为善，真不知陛下此举为何。”
如妃眉心微蹙。她虽与人为善，可最近那么多妃子出事，杀的杀，贬的贬，唯独她一人升了位份，十七又记到了她名下，小九又得宠，所有这些全都可以成为遭人嫉恨的理由。
最近这段时日，她可谓站在风口浪尖上，保不齐就是有人要对她们母子三人不利，或者对她父母不利，不然陛下好端端地为何如此安排。
她想了想，还是把心中担忧和许父许母说了，二人一听，面色也是十分凝重，许母担心道：“这可如何是好？”
许父拍拍她的手，安慰道：“莫慌，天子脚下，即便有人起了歹心，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来，何况，陛下已经安排人将那院子守得严严实实，你我二人再当心些，定然出不了事的。”
许母一想也是，便自我宽慰着：“我儿不争不抢，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十七还小，又是这样的身世，咱们也妨碍不了谁，定然没事的。”
三人商讨了会儿，都略略安下心来。
许父许母在宫中留到下晌，算着宫门要下钥的时间，提前出宫。
如妃不好擅离后宫，带着两个孩子将二老送到后宫门口，吩咐金杏务必将二人送到宫门口，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许母也舍不得，强撑着笑：“娘娘回去吧，过几日我们再递牌子进宫来拜见。”
季瑾悠仰着小脑袋，看看自家母妃，又看看外祖母，说道：“母妃，悠悠和哥哥去送外祖父和外祖母。”
大白天的，又有金杏几个陪着，如妃也不担心，点头应好，叮嘱几句，一直目送几人走远，她才转身，先去了凤仪宫向皇后娘娘谢恩，从凤仪宫出来，又去崇德殿谢恩。
如妃本就容貌出众，今儿见到父母，心情也格外好，整个人神采飞扬，看上去比往日更添了几分颜色，文昭帝看的心动，说：“今晚留下来陪朕。”
望着虽年逾四十，却依旧高大英俊的帝王，如妃心头一跳，往后退了小半步，红着脸结巴着道：“陛下，臣妾还、还得回去照顾十七和小九。”
文昭帝牵住她的手，无奈叹气：“怎的还是这么怕朕，朕真怀疑你生小九时，把胆子全给了她，那小混账在朕面前胆子肥得很，不光敢顺朕的宝贝，还敢把朕的东西随手送人。”
如妃听出文昭帝话语里的宠溺，也忍不住笑了：“陛下说的可是悠悠送给她外祖父那副棋子？”
文昭帝哼了一声，佯怒道：“并非，朕说的是小九那小混蛋讹了朕一方砚台，拿去送给耀国那小质子了。”
如妃只知道昨儿悠悠又去看了那耀国小皇子，可却不知砚台一事，闻言一愣：“还有这事，这孩子，哎。”
文昭帝笑着道：“这小机灵鬼，皮着呢，朕拿她可是没办法。”
想起自家闺女古灵精怪的小模样，如妃忍不住笑了。
见如妃不再像方才那么紧张和拘束，文昭帝便接着说小九，说完小九又和她聊起十七。一聊起两个孩子，如妃彻底放松下来，和文昭帝有问有答，破天荒聊了许久。
送完许父和许母，季瑾悠和十七回到妙云轩，一进门就找如妃，“母妃，我们回来了。”
海棠兴高采烈地迎上来说：“小主子，小殿下，方才崇德殿那边传了话来，说陛下留娘娘用晚膳。”
一听海棠语气里的兴奋，金杏用眼神询问，海棠点了下头，金杏瞬间明白，娘娘今晚是要侍寝了，她也忍不住眉开眼笑起来。
季瑾悠一听，拉着十七就往外跑：“哥哥，那我们也去父皇那里吃饭。”
时隔数月，自家娘娘好不容易有侍寝的机会，可不能让两位小主子去扰了。金杏和海棠对视一眼，忙一人一个，将两个孩子抱住。
海棠温声说：“小主子，娘娘今晚要留宿崇德殿，您和小殿下就在咱们宫里用膳可好？”
季瑾悠见金杏和海棠都是一脸笑容，稍微一琢磨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气得跺脚。
十七不明所以，只当妹妹是因为父皇和她抢母妃才生气，他伸手，将架着胳膊气鼓鼓的小姑娘抱进怀里：“小九，母妃陪父皇是大事，哥哥陪你哦。”
金杏也劝：“是啊小主子，十七殿下陪着您呢。您不是最爱吃奴婢做的金丝饼嘛，奴婢给您做可好？”
季瑾悠点点小脑袋：“那好吧。”不然，她还能怎么办。
用过晚膳，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便被金杏和海棠带着去沐浴更衣，早早歇下。
隔天一早，季瑾悠睡醒之后，发现如妃还没回来，说是去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去了。
两个孩子吃过早饭，崇德殿就来了人，说陛下请九公主过去下棋。
季瑾悠本想和十七去凤仪宫的路上等自家母妃的，可陛下传，她就只得先去崇德殿。
小姑娘迈着小短腿一进殿门，见到令嫔带着病秧子十六皇子也在，便愣住了，在心里抱怨道：【桶桶，你说父皇讨厌不讨厌，昨天和悠悠抢母妃，今天一大早喊我来下棋，还不让我十七哥哥一起来，可为什么还喊了令嫔和十六皇兄来。】
系统：【谁知道呢。】
听到小姑娘不满的心里话，文昭帝不动声色，上前将小姑娘抱起来，放到临窗榻上，一人一边坐了：“来，陪父皇下几盘。”
【讨厌的父皇，这破棋有什么好下的。】季瑾悠不满，两只小手拿起白色棋子，左手下一个，右手摆一个，胡搞起来。
文昭帝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令嫔和十六皇子，目光警告，随后拿起黑色棋子，也开始落子。
季瑾悠边下边问：【统统，十六皇兄到底是什么病，怎么动不动就生病的。】
系统翻了翻，冷笑一声：【十六皇子身体好好的，每回生病都是令嫔故意搞的。】
第 94 章
第九十四章：每当夜深人静她就坐起来狂扇自己嘴巴
令嫔已经被凭空突然冒出来的男子声音吓得直冒冷汗, 此刻听完这话，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若不是先前文昭帝就警告过她，她此刻就要跪地, 磕头请罪。
十六皇子呆呆地看向令嫔, 七岁的小男孩一脸茫然。他不知道那个说话的男人是谁, 他又为什么说他每回生病是母妃故意搞的, 可是, 母妃不是说他天生体弱吗。
望着十六皇子那双懵懂无辜的眼睛，令嫔心虚地移开视线，不敢和他对视。
又是个毒妇。桶桶的话音一落, 文昭帝便猜到了个大概, 目光冰冷地看了令嫔一眼。
令嫔被那带着明显杀意的眼神看得脊背发寒, 双手发颤。
季瑾悠一愣, 正准备落子的小胖手收了回去, 抬头看向令嫔：【令嫔是十六皇兄的亲母妃吗？】
系统：【如假包换, 绝对是亲的。】
季瑾悠小脸皱巴成个包子：【是她自己生的孩子, 那她为什么那样做？】
系统：【为了争宠呗。文昭帝还是十分看重皇嗣的，平时虽然十分严厉, 也不见对哪个孩子格外上心, 可一旦谁有个头疼脑热的, 他还是要去看一看的，病得严重了, 还会留宿，夜里也会一同守着。】
季瑾悠：【这几个月, 十六皇兄都病了几次了吧，令嫔就是用这招, 一次又一次地骗父皇去她宫里？】
系统：【是啊，这招还挺好用的呢。就因为十六皇子时常生病，文昭帝去令嫔宫里的次数，可比去其他不受宠的妃子宫里多多了。】
季瑾悠实在不理解：【生病多难受啊，令嫔她不心疼的吗？那回我不小心摔在地上，都没摔怎么样呢，我母妃把我抱在怀里，都心疼得流泪了呢。】
系统：【我的悠崽儿哎，不是所有人都和如妃一样爱孩子的，有的人天生心肠就歹毒，压根就不配为人父母的。】
想到在原来世界看到的新闻，还有亲生父亲或母亲把自己孩子打死的呢，季瑾悠顿时觉得自己超级幸福：【统统，我母妃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娘亲。】
系统深以为然：【那是自然。】
听着一娃一桶这些话，文昭帝看了一眼柔柔弱弱的十六皇子，心中怒火中烧，真想一巴掌抽死令嫔那毒妇。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毒妇为了争宠，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害，可怜小十六平白无故遭了那么多罪。
也是他自己疏忽，每回十六生病，他都有去看，可那么多次，他竟然丝毫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一想到自己的大意，文昭帝就想杀人，又用眼刀子狠狠挖了一眼令嫔，恨不得当场劈死她。
只是碍于小九还在，文昭帝不好发作，可攥着棋子的手指却不知不觉捏紧，生生把那颗玉石做的棋子捏出了裂缝来。
令嫔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季瑾悠也看不清她的神色，便看向十六皇子，就见十六皇子像傻了一样，呆呆愣愣看着令嫔。
季瑾悠在心底叹了口气：【十六皇兄比我十七哥哥大了一岁呢，可看起来和我十七哥哥差不多高，都是令嫔害的了。】
系统：【是啊，十天一小病，月余一大病，在令嫔的刻意为之下，十六皇子常年维持体弱多病的人设，不知道灌下去多少汤药，是药三分毒不说，令嫔又拘着十六皇子不让他出去玩，小孩子运动量不够，怎么能长好身体。】
季瑾悠气得攥紧小拳头：【那父皇去了那么多次，就什么都没发现？】
系统：【太后对文昭帝十分疼爱，是为了陛下连性命都能不要的那种真心疼爱，在文昭帝心中，亲生父亲不可靠，可亲生母亲一定是真心实意为孩子好的。】
【所以，文昭帝虽也觉得十六皇子病得太过频繁了些，可十六皇子是令嫔这个生母亲自抚养，令嫔又只生了十六皇子一个，再无其他孩子，所以文昭帝也就从来没怀疑过其他的，只当十六皇子是真的天生体弱多病而已。】
季瑾悠小脸上满是愁容：【那怎么办，我又说不出，要怎样才能提醒父皇呢？要不，我邀请十六皇兄到妙云轩去住一阵子？要是十六皇兄好长时间不生病，一回到令嫔身边就生病，父皇是不是就会发现不对来？】
文昭帝听着小九这话，心中感动得不行。瞧瞧，瞧瞧，这就是他的小九，永远都是那么纯真善良。
系统：【悠崽儿啊，别白费力气了，十六皇子是令嫔争宠的工具，她将他看得可紧了，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十六皇子跟着你去妙云轩住的。】
【哎，那怎么办呢。】季瑾悠摆弄着手里的棋子，小眉头紧锁，愁得不行。
想了想又问：【统统，那按照原剧情，最后十六皇兄是怎么死的？】
系统翻了翻，答道：【令嫔为了让文昭帝去他那，今儿让十六皇子吹点冷风，明儿让他吃点不易消化的食物，后儿再让他磕碰一下，反正，花招层出不穷。终于有一回，她没控制好分寸，直接把人给弄得病重，救都没救回来，直接病死了。】
季瑾悠气得想打人，【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系统又翻了翻：【看这人物梗概上说的，十六皇子七岁就死了，算下来，那也就是接下来这几个月的事了。】
季瑾悠两只小拳头紧紧攥起，狠狠瞪向令嫔。
文昭帝也冷冷看向令嫔，心中又暗暗骂了几句毒妇。
令嫔一听十六很快就会被她给害死，她震惊地看向身边的小男孩，心中自责不已，满眼愧疚地伸手去牵他的手。
可让她没料到的是，一向对她万分依赖的小男孩却把手缩了回去，还背到了身后，看向她的眼神也满是困惑和警惕。
头一遭被自己儿子用那样的目光盯着，再想想以往小男孩乖巧窝在她怀里，亲昵地喊娘亲的情景，令嫔的心如同被针狠狠扎了一样，一抽一抽疼得要喘不过气来。
令嫔侧身看向十六皇子，季瑾悠坐在临窗榻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看不到令嫔的脸，见她伸手去牵十六，季瑾悠只当她是在文昭帝面前做出一副慈母的姿态，在心底哼了一声，又问：【那令嫔呢，她是怎么死的？】
系统答道：【十六皇子死后，令嫔良心发现，母爱觉醒，幡然悔悟。每当夜深人静，一回想自己造下的孽，就坐起来狂扇自己嘴巴，往墙上撞头，后来还把以前她故意害十六皇子生病的事全做了一遍，想以同样的死法赎罪。】
季瑾悠在心底冷哼：【十六皇兄人都死了，谁稀罕她的赎罪，她那不过是想让她自己心里好过一些罢了。】
见小崽崽气得不轻，系统好声好气劝：【悠崽儿不气啊，犯不着和这种人渣动怒。】
季瑾悠又问：【那她最后是病死的吗？】
系统：【那倒不是，她是个成人，身体和抵抗力比一个小孩子强太多，即便她好一番折腾，可还是没生什么病，当然也没死成，最后把自己折磨疯了，披头散发在皇宫里疯跑。】
【文昭帝嫌弃她有损皇家颜面，把她关进了永思宫，她夜里产生幻觉，看见十六皇子回来找她，她为了追十六皇子，爬上屋顶，掉下来摔死了。】
【恶有恶报，她活该。】季瑾悠心里痛快了些，又叹了口气：【眼看着没几个月了，那我要怎样才能提醒父皇呢。】
文昭帝听到这，知道关于十六和令嫔再没什么可听的了，他不忍心让小奶团子愁眉苦脸想主意，开口说道：“小九啊，父皇想起还有事，你带着你十六皇兄出去玩一会儿可好？”
季瑾悠眼睛一亮，忙点点小脑袋：“好。”
说罢，起身，走到榻边，翻身趴着下地，自己穿好粉色的小鞋子，走到十六皇子面前，伸手牵住他的手，奶声奶气地说：“十六皇兄，悠悠带你去玩呀。”
七岁的年纪，很多事情都懂了，方才听到的那些消息，让小男孩茫然又无助，他看着面前的小妹妹，只看得到她的嘴在动，也听得到她的声音，可神情恍恍惚惚，压根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见他呆呆的不动，文昭帝上前，将小男孩从椅子上抱起来，拍了拍他的后背：“十六听话，先跟小九去玩，回头父皇再和你说话。”
十六皇子因为生病次数多，经常被文昭帝这么抱着，窝在那宽厚结实又熟悉的怀抱里，小男孩压在心底的恐惧和迷茫霎时间悉数涌了上来。
他不知道母妃为什么要害他生病，还要害死他，他害怕。
小男孩伸着两条小胳膊搂住文昭帝的脖子，突然嚎啕大哭，声音惶恐不安：“父皇，父皇。”
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文昭帝心疼得不行，大手在小男孩后背慢慢拍着，轻声说：“十六放心，不管什么事，父皇都会为你做主。”
季瑾悠仰着小脑袋看着被文昭帝抱在怀里哄的十六皇子，一双大眼睛满是困惑：【统统，我就牵了一下十六皇兄的手，他怎么突然哭了？】
系统：【不知道哦，兴许令嫔又作什么妖了，十六皇子哪里不舒服了吧。】
一听这话，文昭帝伸手将小奶团子也抱了起来，一手抱着一个，走到外殿去哄，好一会儿，把十六哄好，两个孩子放在地上，“小九最是懂事，帮父皇照看好你十六皇兄可好？”
季瑾悠点点头，一本正经道：“父皇放心。”
说罢，伸着小手牵起眼睛都哭红了的小男孩，往外走：“十六皇兄，悠悠带你去找十五皇兄玩，十五皇兄可厉害了，他会爬树呢……”
看着两个孩子走远，文昭帝冷了脸，转身进殿。
095
第九十五章：咱们这大盛到底是如何灭的呢
季瑾悠带着十六皇子出了崇德殿, 先回了一趟妙云轩，去喊十七皇子。
十七皇子见妹妹带十六皇子回来，很是有些惊讶，他牵起小团子的小手, 把她拉到一旁, 有些担心地小声问：“小九, 你怎么将十六皇兄带回来了, 十六皇兄前几日刚生过病, 他母妃也不让他跟人玩的。”
季瑾悠没法说明缘由，只是说：“父皇找令嫔娘娘有事说，就让我带十六皇兄出来玩一会儿。”
一听是文昭帝让的, 十七皇子放下心来, 没再说什么, 三个孩子一同去景明宫找十五皇子——
文昭帝回了殿内, 一进门, 就见令嫔面色煞白跪在地上等着, 一见他进来, 她立马磕头，声泪俱下：“陛下, 臣妾知错了, 臣妾再也不敢了。”
文昭帝想起十六皇子每回生病时, 难受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上去一脚将令嫔踢翻在地，指着她痛骂出声。
“毒妇, 简直丧心病狂，十六那么乖巧懂事一个孩子, 你怎么忍心那般对他，你简直不配为人母，不不不，朕说错了，你都不配为人。”
文昭帝那一脚下了死力气，踢在令嫔肩膀上，踢得她骨头咔一声响，整个人摔在地上，痛得几乎晕厥，半天没说出话来。
文昭里懒得再看她，走到椅子那坐了：“来人。”
梁全应声走进来，躬身行礼：“陛下。”
文昭帝冷声说道：“把令嫔送去永思宫，非死不得出。从今日起，令嫔不再是十六皇子的母妃。”
这突如其来的旨意，听得梁劝一愣。九公主来之前，陛下还在同令嫔和十六皇子边喝茶边话家常来着，也不见有什么异样，这怎么忽然之间，就出了如此大的变故？
梁全满腹疑惑，可见文昭帝面色阴沉，目光狠厉，像是要杀人，他也不敢多问，忙应了句是，出去喊人。
令嫔一听文昭帝这话，再也顾不得肩膀上的疼痛，挣扎着爬起来，爬到文昭帝脚边，抱住他的腿，哭天抢地：“陛下，您饶了臣妾吧，臣妾真的知道错了，臣妾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十六的，十六他不能没有娘啊，求您看在十六的面子上，就饶了臣妾这回吧。”
文昭帝冷哼一声，一脚把令嫔踢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梁全已经带了两名太监走进来，见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他便给两个太监递了个眼色，两名太监点了点头，走到令嫔身边，将她堵了嘴捆了手，直接拖走。
殿内清静了，文昭帝揉着眉心，闭眼沉思许久，开口道：“去把皇后和皇贵妃请来。”
梁全应是，出门吩咐人去往凤仪宫和芙蓉宫请人。
很快，皇后和皇贵妃携手来了，进殿之后，二人给文昭帝请安。
文昭帝睁开眼睛，招了招手：“皇后，爱妃，过来坐。”
皇后和皇贵妃共同掌管后宫事宜，方才崇德殿发生的事情，她们二人已经听到了风声，也知道令嫔被直接拖着送去了永思宫，想都不用想，两人便知道，这定是因为桶桶说了什么话。
文昭帝把方才桶桶说的关于令嫔和十六皇子的那番话，悉数说与皇后和皇贵妃听，二人听完，脸色也是极其难看。
皇后试图站在令嫔的角度去思考她为什么那么做，可却百思不得其解，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男人的宠爱，当真比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儿还要重要？
皇贵妃抬手一拍桌子，怒道：“陛下也是心慈手软，那种心肠歹毒之人，为何不直接杖毙了之？”
“啪”地一声响，吓得文昭帝端着茶盏的手一抖，茶水都洒了出来，他无奈叹了口气。
皇后拍了拍皇贵妃的胳膊，温和地劝道：“妹妹莫气，陛下定然是为了小十六着想，孩子毕竟还小，又是令嫔一直带着的，对令嫔定然还很依赖，骤然将他们母子二人分开已经太过突然，若陛下再当众打死令嫔，十六心里怕是一时半会难以接受。”
文昭帝频频点头，满意道：“还是皇后懂我。”
贵妃翻了个白眼：“这种连自己孩子都要害的恶毒之人，臣妾心中膈应，陛下要留她到什么时候？”
文昭帝看向皇后：“皇后说呢？”
皇后想了想，说道：“小十六够让人心疼的了，先把他们分开，过上个两年三载，等他把令嫔忘了，再偷偷处死令嫔吧。”
文昭帝点头：“就依皇后所言。”
皇贵妃又问：“那十六那里，陛下打算怎么同他说？”
文昭帝放下手中茶盏：“也不必瞒着，今日桶桶所言之事，十六已亲耳听到，回头朕亲自同他说吧。”
“是，十六也七岁了，瞒也瞒不住。”皇后点头：“那对外，暂且就说令嫔得了疯病，在崇德殿突然发疯，险些伤了陛下，这才送去了永思宫的。”
文昭帝点头：“可。”
皇贵妃又问：“那十六往后怎么办？”
皇后看向文昭帝：“是啊，陛下，若按年纪算，十六马上满七岁，也该搬出来单住了。但这陡生变故，若让他就那么独住，臣妾觉得不大妥当。”
文昭帝叹了口气：“朕也有此顾虑。”
皇贵妃建议道：“后宫里头没孩子的嫔妃多了去了，不如给十六寻位新的母妃？”
皇后接话道：“可以是可以，只是要给到谁养合适呢？”
上回给十七皇子找母妃的时候，他们三人从后宫众多嫔妃里扒拉来扒拉去，最后只挑出一个如妃。
可眼下，十七已经记到了如妃的名下，若再把十六也给到如妃去养，那岂不是给如妃拉仇恨，其他嫔妃心中定然会不满。
皇贵妃想了想，说道：“陛下，嫔妾倒是觉得有一人其实很合适。”
文昭帝问：“谁？”
皇贵妃欲言又止，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陛下定然觉得不妥。”
皇贵妃越是这样说，文昭帝越是觉得好奇：“爱妃说都没说，又怎知朕不同意，说来听听。”
皇贵妃还是摇了摇头：“说了也没用。”上回给十七皇子挑养母的时候，陛下直接把珍嫔给漏下了，压根就没提。
“朕最恨人说话说一半。”文昭帝气得伸手点点她，又看向皇后：“皇后可知？”
皇后嗔了一眼皇贵妃：“妹妹何必故意吊陛下胃口，直接说了便是。”
皇贵妃便开了口：“珍嫔。”
这个名字一出，皇后沉默了，文昭帝也沉默了。
皇贵妃翻了个白眼：“瞧吧，我说什么来着。”
皇后打量着文昭帝的神色，见他并没有不悦，也开了口：“陛下，臣妾也觉得可以考虑一下珍嫔。”
文昭帝闻言，便问：“皇后和爱妃都这般想，是何缘由？”
皇贵妃说：“每年出宫狩猎时，整个后宫，能和臣妾较量一番骑术和箭术的，也就珍嫔一个，臣妾虽和她来往也不多，可臣妾就是觉得她人挺不错的。况且每回她看后宫里孩子的眼神骗不了人，她是真心喜爱孩子的。”
那是一个骑马射箭英姿飒爽的女子，皇贵妃一向欣赏她。可那样一个本该自由自在的女子，却被困在这一方小天地不说，连孩子都没法生，皇贵妃每回一想到珍嫔落寞的神情，就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一句命运不公。
文昭帝微微颔首，又看向皇后：“皇后怎么说？”
皇后温声道：“珍嫔是耀国来的，臣妾知道陛下心中的顾虑。可令嫔是彻头彻尾的大盛人，十六也是咱们大盛的血脉，臣妾倒是觉得，即便把十六给到珍嫔去养，也无妨。”
皇贵妃又说：“是啊陛下，按照桶桶所说，原剧情里头，珍嫔没孩子，咱们这皇宫里头的人不也死得差不多了，大盛不也灭了嘛，所以说，咱们大盛的国运兴衰，和珍嫔有没有孩子这事，毫无干系。”
皇后点头表示认可这个说法：“陛下英明神武，春秋正盛，如今又有小九和桶桶在，咱们大盛必定能繁荣千秋，昌盛万代。”
文昭帝笑了，牵起皇后的手：“皇后这话，说到朕心坎里去了，那就依你二人所言，就把十六给到珍嫔去养。”
皇贵妃笑了：“那稍后，臣妾去和她说。”
事情已经决定，谁去说，文昭帝倒不甚在意：“随你。”
皇后说：“那妹妹此刻便去同珍嫔说一声为好，待陛下同十六讲过，珍嫔就可以把十六带过去了。”
“姐姐说的是。”皇贵妃起身，朝皇帝和皇后各行了一礼，出门走了。
文昭帝喊了梁全进来，吩咐他去把十六皇子找来，梁全领命，出门走了。
殿内就剩下文昭帝和皇后两人，文昭帝蹙眉，抬手拍着眉心：“朕方才有事要问来着，是什么事来着？”
知道文昭帝想事情的时候，不喜欢他人打断，皇后便也不作声，在一旁静静坐着，等他自己想。
文昭帝想了一会儿，把手放下，“啊，对，想起来了。”
皇后这才开口问道：“陛下想问何事？”
文昭帝说：“皇后，桶桶说咱们大盛最后灭国了，你可记得桶桶当时是怎么说的，咱们大盛是如何灭的？”
皇后认真回想一番，摇了摇头：“臣妾也不记得桶桶具体是怎么说的，只记得他随口提了那么一嘴灭国。”
文昭帝点了点头：“那看来朕没记错，桶桶就是不曾细说过，不然朕不可能丝毫印象没有。只是咱们这大盛，到底是如何灭的呢？”
皇后猜测道：“许是因为咱们这些人都斗没了，皇族覆灭，那可不就改朝换代了。”
文昭帝点点头：“皇后言之有理。”
096
第九十六章：我没病, 我不用坐
景明宫，季瑾悠仰着小脑袋，朝十五皇子笑：“十五哥哥，我带十七哥哥和十六哥哥来找你玩。”
“你们好多天不曾到我这里来了。”十五皇子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他揉揉小九脑袋上的小揪揪, 又拍拍十七皇子的肩膀, 但却只朝十六点点头。十六体弱多病, 他知道自己手重, 不敢碰他，免得把人给碰倒了。
上回的老鼠事件，季瑾悠怀疑事情是十三皇子搞的, 那之后, 每回大家在一起玩, 她便张罗着在妙云轩, 要么去御花园, 再加上小世子也死活不肯来景明宫, 十五皇子只当两个小的被老鼠吓到了, 便依着他们，算下来, 季瑾悠还真的很久没来这了。
一听十五皇子这话, 季瑾悠朝正殿方向瞅了一眼, 果不其然，窗后又有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一见她看过去，那身影就缩了回去。
这种被人暗中偷窥的感觉, 实在是让人心里很不舒服，季瑾悠压低声音说：“咱们去别的地方玩吧？”
十五皇子顺着小姑娘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 点了点头：“等我去喊一下十四，咱们出去玩。”
话音刚落，听到动静的十四就从东偏殿走了出来，几个孩子相互打过招呼，一行人出了景明宫的门，一路沿着墙根阴凉处，到了御花园。
金杏和海棠寻了个凉亭，掏出帕子擦干净凳子，让几位小主子进去坐，她们二人则守在凉亭台阶下。
十六皇子被季瑾悠牵着，一动不动站着，看起来有些呆头呆脑。
十四皇子好奇问道：“哎，十五，今儿怎么十六也出来玩了，令嫔肯让？”
十五皇子也不知道，便看向季瑾悠。
季瑾悠偏头看了一眼十六皇子，见他满腹心事的模样，忍不住在心底叹气，却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呵呵道：“父皇让我带着十六皇兄玩，以后咱们都在一起玩吧。”
几位小皇子一向对小九这个妹妹言听计从，闻言自是说好，可却都不大敢靠近十六皇子，生怕不小心把这个病秧子给碰倒了。
十七也很担心，还体贴地上前去扶十六皇子：“十六皇兄，你身体不好，你要不坐着吧。”
十五扯着十四忙把路上开，说：“对，你赶紧坐下，前些天不是刚生过一场病嘛，千万别累着。”
十六皇子却一扭身子，把胳膊从十七皇子手里拽出来，“我没病，我不用坐。”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他像母妃口中说的那样，天生就是这副不争气的身体，可没想到，母妃竟然是骗他的。
原来，他不是病秧子，他也可以和兄弟们一样，可以跑，可以跳，可以一起玩的。
十七被甩开，只以为十六是不喜欢别人说他身体不好，倒也没生气，只是有些无措，两只小手攥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好。
十五皇子很护着十七皇子这个弟弟，见状微微皱起小眉头，“十七也是好意，你不坐就不坐，干嘛甩他。”
十四附和道：“是啊，十六这就是你不对了啊。”
十六皇子听出十五和十四皇子语气中的不悦，抿了抿嘴唇，瘦削的小脸上神情倔强，眼眶还微微泛了红：“我不坐，你们站着，我就站着，我和你们一样。”
三个小男孩面面相觑，不知道十六这是在犯什么轴。
看着这一幕，季瑾悠在心底叹了口气：【统统，十六皇兄这是怕大家嫌弃他身体不好，不跟他玩吧。】
系统：【想必是的，小孩子天生爱玩，可令嫔管他管的那么严，从不让他出来。】
季瑾悠：【是啊，这还是我头一回见十六皇兄单独出来玩呢。明明十六皇兄身体没问题，令嫔为了争宠却故意把他弄成个病秧子，这事我要怎么提醒他才好呢？】
先前在崇德殿，十六皇子就听到这神奇的对话，可当时他被乍然听到的消息所震撼，什么都顾不上，此刻再听到，一双还闪着泪花的眼睛瞪大了些，紧紧盯着那圆乎乎的小姑娘看。
什么，什么，十六的病是被令嫔故意弄出来的？十四十五和十七，三位小皇子听到小九的话，全都震惊得不行。
难怪十六说他没病，他们还以为他在赌气，原来竟是真的。
系统见小姑娘又犯起愁来了，也帮着想了想：【那要不，你带他跑一跑，跳一跳？】
季瑾悠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主意，要是十六皇兄能和我们一样到处跑，跑完还没事，那就是证明他没病了嘛。】
系统毫不吝啬夸赞：【悠崽你可真聪明。】
季瑾悠伸手牵住十六皇子的手晃了晃：“十六哥哥，悠悠想去玩，你陪悠悠去好不好？”
十六皇子听到小九的话，知道这个胖乎乎的妹妹是为了提醒自己，再想到自己的亲生母妃竟然故意让他生病，这让他心中说不出的难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点了点头：“谢谢你小九。”
季瑾悠一愣，歪着小脑袋问：“为什么谢悠悠？”
十六皇子：“我……，我……”说不出。
十五皇子见状，给十七皇子使了个眼色，十七皇子点点头，兄弟二人分头行动。
十七皇子上前去，牵起小团子的手：“小九，哥哥陪你去玩。”
季瑾悠伸手指十六：“十七哥哥，我们带着十六哥哥。”
十五皇子伸手揽住十六皇子的脖子，挥了挥手：“小九你和十七先走，我带着十六。”
十五皇子是他们这几个里头跑得最快，体力最好的，让他带着十六皇子自然更好。季瑾悠点点头：“好，那你们来追悠悠哦。”
说罢，季瑾悠牵着十七皇子的手就往前跑：“哥哥咱们跑快点。”
十七皇子应了声好，跟着小九蹬蹬蹬跑远了。
金杏让海棠留下跟着几位小殿下，她抬脚快步去追自家小主子。
见小九在前头小路转了个弯，绕过一从灌木跑不见了身影，十六皇子抬脚就要去追。
十五皇子勾住他脖子，拉着他慢慢走：“不着急，小九跑得慢，咱们让她跑一会儿再追，我们先说说话。”
十六皇子有些茫然地看着十五皇子。
十五皇子回头看了一眼几步外跟着的海棠，压低声音说道：“就是小九和桶桶说话的事。”
十六皇子一愣，“十五皇兄也听得到？”
十五点点头：“不光我能听到，十四皇兄，父皇……”
十五皇子揽着十六皇子往前走，边走，边给他普及了一下桶桶的存在，听得十六皇子一愣一愣。
十五皇子讲了一堆，之后问道：“方才小九说，你以前生病，都是你母妃故意的？”
十六皇子低垂眼眸，不说话。
十五皇子想着既然是小九和桶桶聊天说的，定然是没有假，便心疼起这个弟弟来。
任凭是谁，被自己亲生母亲那样对待，都会觉得难以启齿，他理解十六，抬手拍了拍十六皇子的肩膀，不再问。
十四皇子的性子和顺妃差不多，都是大咧咧，他没十五十七他们那么细腻的心思，见十六半天不回话，忍不住小声追问：“你倒是说话啊，你母妃当真那么对你？”
十六还是不吱声，只低着头往前走。
十五看了一眼十四：“别问了。”
十四皇子不理解：“都是兄弟，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你看我，差点被十三给弄死，还有我母妃，差点被姜才人害死呢。”
十五一想也是，桶桶既然说了出来，那知道此事的定然不只十六一个，他要不说，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帮他，于是拍拍十六皇子肩膀：“你也别太难过，你知道敦妃不要我了吗？”
十六皇子点点头，“知道。”
十五皇子便小声把敦妃和他的事说了。
十六皇子听完，有些吃惊，许是觉得同命相连，他伸手搭住了十五皇子的肩膀，沉默片刻，终于开了口：“今儿早上，父皇喊我和我母妃过去，后来小九来了……”
季瑾悠和十七手牵手跑到前头去，累得气喘吁吁，一回头，却发现三个哥哥没跟上来，她停下脚步，两只小手扶着小胖腰：“咦？人呢？”
十七知道他们肯定没说完话，便掏出帕子给妹妹擦着汗：“许是十六皇兄身体弱，跑得慢吧，咱们到前头树荫底下等可好？”
想着十六皇子头一回单独出来玩，以前还被令嫔搞的病殃殃，季瑾悠有些不放心，朝着后头跟着的金杏问：“杏杏，你看看十五皇兄他们来了没？”
金杏回头看了一眼，答道：“在后头慢慢走着，小主子不必担心，海棠跟着呢。”
季瑾悠便应好，跟十七走到前头树荫底下去等。
等了好一会儿，小姑娘额头上的汗都消了，三个小男孩才勾肩搭背，慢悠悠走过来。
季瑾悠见刚才看起来还很陌生的三个人突然这样好了，虽有些纳闷，可也很高兴，招了招小手：“这里凉快。”
可还不待三个小男孩走到她面前来，崇德殿的小太监倒是先找了来：“十六殿下，陛下让您过去崇德殿。”
季瑾悠跑上前问：“父皇可让我一起去？”
小太监躬身行礼，笑着恭敬答道：“回九公主的话，陛下只让十六殿下一人过去。”
季瑾悠也不在意，说好。
十六皇子朝几人行了礼，转身跟着小太监走了——
珍嫔住的斜阳苑内，皇贵妃把来意说了，末了道：“你若同意，此刻便跟着本宫去崇德殿，将十六皇子领回来。”
珍嫔神情几度变换，久久不语，许久，才问：“皇贵妃娘娘，此事可是陛下的意思？”
097
第九十七章：对那个男人早就没了任何期盼
皇贵妃没有直说：“是谁的意思又有何干系, 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吗，这不是刚好，我瞧着十六皇子颇为乖巧可爱，想来你也会喜欢的。”
一听皇贵妃这话, 珍嫔便知道, 提出把十六皇子给她养的, 绝对不是文昭帝。
想也是, 那个男人一向忌讳她的身份, 怎么会主动提出让他养个皇子。
珍嫔自嘲地笑了一声，猜测道：“那便是娘娘的意思。”
皇贵妃见她猜到，便也大方承认：“是我。”
珍嫔起身行了一礼, 真诚道：“嫔妾多谢娘娘的好意, 但容我考虑一二。”
养孩子一事重大, 皇贵妃理解珍嫔, 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不疾不徐道：“你慢慢想, 本宫不急。”
珍嫔道了谢, 坐回椅子上，垂眸认真思量。
先前从桶桶口中得知, 是文昭帝不让她怀孩子, 她心灰意冷, 对那个男人早就没了任何期盼，对这大盛, 也没了丝毫留恋。
赶走了奉命暗中给她下药的陈嬷嬷之后，她就决定, 以后定要寻机会回到耀国去，也已经让云芝去给小殿下送了几次东西, 小殿下那边也收下了。
虽然二人还未面对面说过话，云芝和从安也从没透漏过什么口风，可两边总算走动起来了。往后，她这边多多关心一下小殿下，假以时日，关系总能更近一些。
只是，这天底下的男人大抵都是一般德行，即便已经没了感情，哪怕两看两生厌，可仍旧不愿意放自己的女人离开，更何况是一国君王。
不过，若她当真能成功出逃，以文昭帝对女人那随意的态度，和他身为帝王的骄傲，想必不会对一个他瞧不上的女人穷追猛打，非得追回她不可。
她有手有脚，能骑会射，云芝理财管家都是一把好手，她和云芝早就商量好了，若当真能够逃出去，回到大耀，两人就找个民风淳朴的地方，隐姓埋名做点小买卖，就那么轻松自在地过完余生。
她原来的家，她是万万不会回去的。
她是逃走的，为了安危，不能再以原来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再就是，她的父母为了攀附权势，为了他们儿子的前途着想，将她送入了和亲美人的行列。她对那心中只有儿子的夫妇早已死心，这辈子也不想再见他们。
这阵子，闲来无事，她和云芝都在商量以后要做什么买卖了。
只是，这所有的计划，前提都得是她能逃出去。
她在大盛举目无亲，又不会飞天遁地，压根就没指望靠一己之力能离开大盛，她把所有希望全压在小殿下身上。
但她也清楚，即便以后，小殿下愿意帮她逃出这牢笼，可也得等小殿下平安长大，且他得有那个能力才行。
小殿下今年才九岁，若是中途有个什么闪失，又或者小殿下长大之后自身难保，能力有限，那她所有的打算，全都是痴人说梦，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的筹谋，要真的细细盘算起来，实则机会渺茫。
很有可能，她最后还是没法离开。
她没什么野心，也被父母伤透了心，原先甘愿留在大盛，也期盼生下个孩子，就在这大盛后宫安稳度过一生。
可文昭帝那个男人太过薄情，连个孩子都不肯让她生，她这才想着离开。
可如今，事情又有了转机。
虽说十六那孩子不是她亲生的，可她这辈子也没法有自己的孩子了不是嘛。
先不说文昭帝不会让她生，就说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下去的那些药，身体怕是早就伤了根基，即便她去找别的男人睡一觉，想必也生不出来，更何况，她也不可能去做那种事。
十六那孩子，她知道的，柔柔弱弱的，却分外乖巧，看着就让人心生怜爱。
如今得知他被令嫔那心思歹毒的女人那般对待，她想想就心疼。
她实在无法理解令嫔为何那样对待自己的孩儿。若她有个孩子，她一定会把孩子捧在手心里疼爱，万不会让他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只是，若她养了十六，那就等同于要彻底放弃先前的打算了，她不可能养了一半，又跑掉，不然那孩子该多伤心。
那样没担当，不负责的事，她万万做不出来。
皇贵妃已经喝了两盏茶，见珍嫔仍旧低着头拧眉沉思，便开了口：“还没想好？”
珍嫔尚在纠结：“我……”
皇贵妃并不知珍嫔有离开的想法，以为她不是很想养别人的孩子，又不好拒绝，便宽慰道：“无
忆樺
妨，若你不想养，那便不养，不必勉强自己。养孩子不同养个小猫小狗，要讲究两厢情愿，你也不必因为是我来问你，便抹不开颜面拒绝。”
珍嫔纠结道：“若我不养，那十六该怎么办？”
“我再去问过陛下和皇后，把十六送去别处养。”皇贵妃说罢，起身往外走。
珍嫔想到后宫那些吃人的女人，眉头皱了起来。连令嫔这个亲生母亲都能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若十六再遇到个那样的，或者遇到个像康嫔和吕昭仪那样虐打孩子的……
一想到那瘦瘦小小的小男孩，一不小心怕是要再次掉进狼窝里，珍嫔的心就忍不住揪了起来，她忽地就做出了决定，抬脚追出去：“皇贵妃娘娘，嫔妾愿意养十六。”——
崇德殿，文昭帝同十六皇子说了令嫔的处置。
十六皇子乍然听到令嫔被送去了永思宫，心中难受得不行，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对于一个年仅七岁的小男孩来说，即便已经得知是令嫔屡次故意将他弄病，可他到底是由令嫔亲手养大，也真切体会过来自一个亲生母亲的爱。
在孩子纯真的世界里，令嫔依旧是他最重要的亲人。
漂亮乖巧的小男孩泪如雨下，却不发出声音，只默默地哭，文昭帝看得心里头堵得慌。
皇后也看得心里难受，偏过头去，偷偷按了按眼角。
文昭帝伸手将儿子抱进怀里：“好孩子，你不只是那女人的孩子，你还是父皇的儿子，也是这大盛尊贵的皇子，由不得她那般作践。她蛇蝎心肠，犯下大错，大盛律法容不得她在外逍遥，父皇送她去永思宫反省。”
十六皇子仰头看着文昭帝，目光渴盼：“父皇，那母妃还能出来吗，儿臣还能再见到她吗？”
望着小男孩那眼巴巴的目光，文昭帝不忍说实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模棱两可道：“看她可否知错，这些回头再说。”
小男孩垂下脑袋，不再说话。
他知道永思宫是个什么地方，也知道进去那里面的嫔妃，从来没有哪个出来过的。
他知道，这辈子，他再难和母妃相见了。
母妃为了她自己，这么多年故意害他一次又一次地生病，他也很难受，可他还是舍不得她。
一想到从此往后，他就没了母妃，小男孩内心惶恐无助，大颗大颗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从文昭帝怀里下地，跪到地上，磕了个头，抹了抹眼泪，哽咽着道：“父皇，儿臣不怪母妃的，她日后定然不会再那样对待儿臣了，您饶了她这回好不好。”
文昭帝和太后母子关系亲厚，知道孩子对母亲的依恋。儿子小小年纪便没了母妃，他也心疼。可那毒妇心肠坏了，他实在是不能再让她留在十六身边。
他伸手将小男孩抱起来，没有直接回答：“好孩子，不要难过，没了母妃，你还有父皇，还有你母后，日后你有任何事，随时来寻父皇，要么去寻你母后。父皇也会给你找个好的母妃，她会好好待你的。”
十六皇子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求情无用，他救不了令嫔了。他把脸埋在文昭帝肩头，默默地哭。
文昭帝抱着儿子在地上来回慢慢走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往后你多跟小九，十七，十五他们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无人再敢拘着你。”
十六皇子伸着两条小胳膊，紧紧搂住文昭帝的脖子，小肩膀一耸一耸，细小的哭声压抑不已。
皇后有心接过来哄一哄，可见小男孩对文昭帝十分依赖，便作罢。心中感慨，好在陛下去看十六的次数颇多，不然此刻没了母妃，若又和陛下不熟的话，孩子心中更是难安。
门外传来梁全的声音：“陛下，皇贵妃和珍嫔来了。”
“进来。”文昭帝出声道，抱着十六皇子坐下。
皇贵妃和珍嫔进门来，给文昭帝和皇后行礼，文昭帝让二人起身，赐了座。
珍嫔自从进门起，视线就落在文昭帝怀里的小男孩身上，见他哭得眼睛通红，心里不由自主地跟着一揪。
而文昭帝和皇后则从珍嫔一进门，就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见她望向十六时眼眶湿了，二人便知道找对了人，都放下心来。
文昭帝日理万机，凡事不喜弯弯绕绕，开门见山道：“珍嫔，十六的事你都知道了？”
珍嫔把视线从十六皇子脸上收回来，点头正色道：“是，皇贵妃娘娘已经同嫔妾都说了，嫔妾愿意做十六的母妃。”
先前，珍嫔将陈嬷嬷遣回来，文昭帝还以为她会心存芥蒂，不肯养十六。此刻见她不光来了，态度还这么积极，文昭帝十分满意，点头：“甚好。”
随即又低头看向靠在他怀里的小男孩：“十六，珍嫔往后就是你的新母妃，去，给你母妃磕个头。”
“儿臣遵、遵旨。”十六皇子抽噎着答道，下地，走到珍嫔面前，跪到地上，给珍嫔磕了个头：“十六见过珍嫔娘娘。”
十六皇子没有喊母妃，可珍嫔还是激动得红了眼眶，手指微微轻颤，蹲下身去将小男孩扶了起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抱抱他，又觉得太过突兀怕吓到小男孩，两只手虚虚扶着他，一叠声说：“好孩子，好孩子。”
皇后看向文昭帝，文昭帝点点头，皇后便笑着开了口：“也该用午膳了，珍嫔你带着十六先回去，后续一应事宜本宫会安排。”
珍嫔应是，带着十六皇子朝文昭帝，皇后，还有皇贵妃行了礼，离开崇德殿。
走在路上，珍嫔一直打量走在她身旁的小男孩，见他安安静静，不哭不闹，她心中软得不行，蹲下身去柔声问道：“十六，我牵着你可好？”
她知道小男孩心里还没有接受她这个母妃，所以她只自称我。
十六没说话，可却伸出了一只小手。
珍嫔见状，立马笑得合不拢嘴，忙伸手轻轻牵住，站起身，迁就着十六的速度，慢慢向前走。
走在一旁的云芝见自家主子只顾着傻乐，也忍不住笑，凑过去小声提醒道：“娘娘，您和小殿下说说话。”
“哦，好。”珍嫔低头，温声问：“十六，你喜欢骑马吗？”
十六皇子摇了摇头：“十六不曾骑过，不知道。”
珍嫔想了想问道，“离吃饭还有一阵子，要不，我们去马场骑一圈？”
十六皇子仰起小脑袋，还带着泪花的眼睛亮晶晶的：“行、行吗？”
以前，他想跑一跑跳一跳，母妃都不让的，他压根就没有奢望过有朝一日能骑马。
见小男孩很感兴趣的样子，珍嫔笑了，眉宇间带着许久不见的意气风发：“当然行，走，咱们骑马去。”
许久不见自家主子这样开心过，云芝看的心头发酸，可又由衷地为自家主子高兴。
十六皇子攥着珍嫔手指的小手紧了些，神情中带着些许兴奋：“好。”——
到了晌午，季瑾悠邀请十五皇子和十四皇子去妙云轩吃饭。想到妙云轩的可口饭菜，十四皇子忙不迭点头。可十五皇子却说不去了，十四见他不去，便也说不去。季瑾悠也不强求，牵着十七的手往回走。
十五和十四则往景明宫走，走到一个岔路口，十五停下脚步：“十四皇兄，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儿事。”
十四皇子看了一眼岔路那头，见是秋华宫的方向，便问：“你又想去看敦妃？”
十五皇子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知他对敦妃的心情复杂，十四皇子拍拍他肩膀：“那行，你去吧，我先回去，等你回来一起吃饭啊。”说罢，转身走了。
十五皇子深吸一口气，贴着墙根往秋华宫的方向走。
原先从桶桶口中得知敦妃会害死他时，他是难过的。
敦妃不要他时，他也是生气的，都想好了一辈子不理她。
可他还是总想她。尤其得知十七的事，和十六的事，他更想她。
敦妃只是他的养母呢，可一直格外疼爱他，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
这比故意让十六生病的令嫔好太多了。比起虐打十七的康嫔，还有纵容康嫔的吕昭仪更是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今天听了十六的事，他又忍不住想起了敦妃，他想见见她，想看看她在干什么。
之前他偷偷溜回秋华宫几次，每次她都是在给他做东西，不是衣裳，就是鞋袜，可她却从来没给他送过一件。
不送给他，那费事做来干嘛呢。小男孩有些生气，抬起脚在宫墙上踹了两脚，随后接着走。
不长的路，十五皇子磨磨蹭蹭走了好一阵子才走到，先是趴在门口往里瞅了一眼，见院子里没人，这才一溜烟跑到正殿窗户前，贴着窗边的墙站好，细心听了一会儿，见里面没动静，这才探着脑袋往里看，结果竟没看到人。
人去哪了？十五纳闷，双肘拄着窗台，撑起身子，探着脑袋往里看。
正四下里看着，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略显激动的声音：“十五，你来了。”
这声音太过熟悉，是他从襁褓之中一直听到大的，十五身子一僵，跳下窗台，拔腿就要跑。
敦妃一把扯住他，双眼通红：“十五，我们说说话可好？”
098
第九十八章：儿臣不能没有母妃
十五皇子抬头看向瘦得脱了相的敦妃, 眼眶瞬间红了。
这还是自打他从秋华宫搬出去以后，敦妃头一回和他说话，他觉得委屈，又十分高兴, 眼中仍旧泛着泪花, 嘴角却忍不住地往上翘。
可一想到当初她那么决绝地不要他, 他心里就别扭得不行, 故意绷起小脸, 语气刻意疏离，“娘娘要同我说什么？”
望着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小男孩，敦妃喉咙发哽, 一手牵着他的小手, 一手放到他头上, 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轻轻摸了摸。
感受到头上那只手温柔的抚摸, 十五憋了许久的眼泪顷刻间滚落下来, 他别扭地把头扭到一旁, 不想让敦妃看见他哭。
她都不要他了，他就算哭死, 她也不会心疼的, 何必在她面前丢这个脸。
见小男孩把头别开去偷偷落泪, 敦妃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心疼得不行, 也偏过头去悄悄擦拭眼角。
一旁站着的宫女看得心酸不已，小声劝道：“娘娘, 外头怪热的，带着小殿下进屋坐吧。”
敦妃牵着十五的手往殿内走, 十五也没挣扎，跟着走了进去。
敦妃带着十五走到榻上坐了，细细打量小男孩，见他小脸比之前瘦了不少，她心疼不已，心中愧疚，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是她先存了歹心，也是她提出不要十五的，如今再说什么关心的话，显得太过虚伪。
十五等了一会儿，见敦妃攥紧他的手，就那么沉默着不说话，他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她。
就见敦妃满目悲伤，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眼泪已经顺着脸淌了下来。
敦妃以前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这几回他偷偷来见她，发现她都只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也不戴什么首饰，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十五皇子心中难受，下意识伸手去帮敦妃擦泪，习惯性开口喊道：“母妃……”
一句“母妃”喊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十五紧抿嘴唇把后面安慰的话咽了回去。
敦妃却再也绷不住，将小男孩一把搂进怀里，更多资源都在群 思儿尔二吴究依四七 加入观看抱着他放声痛哭：“十五，母妃错了，母妃对不起你。”
敦妃哭得伤心欲绝，嘴里一连声地说着道歉的话。
十五被拥在那熟悉温暖的怀抱里，扁了扁嘴，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伸手揪住敦妃的衣襟，也开始嚎啕大哭。
自打从秋华宫搬出去，小男孩一直故作坚强，故作不在意，用冷漠和麻木为自己的受伤的心竖起一道堡垒。
可没人知道，他心中有多难过，有多伤心。
有的时候，他特别羡慕十七，虽然十七以前过得不好，可现在他有如妃疼他爱他，整日开开心心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可他呢，他原本是被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可突然一下子被抛弃了，他一个人孤零零搬去景明宫住，没人管他，也没人再爱他，而这样的日子，他还要过一辈子。
小男孩越哭越委屈，抽抽噎噎控诉着：“为什么不要我啊，我都，我都磕头认错了啊。”
敦妃知道十五皇子说的是他代淑妃给她认错的事，心中越发针扎一般地疼。
是啊，淑妃犯下的错，她犯什么魔障，为什么要怪罪到十五身上，那可是她亲手带大的孩子，那么乖巧可人的孩子啊。
敦妃泣不成声：“母妃错了，母妃真的错了。”
一旁的宫女不忍再看，慢慢退到门口，背过身去跟着一起流泪。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一场，许久才停下来。
十五像以前一样，揪着敦妃的衣襟，窝在那从小窝到大的怀抱里，小肩膀还在一耸一耸，可却觉得无比心安。
敦妃红肿着眼，将哭得抽抽噎噎的小男孩紧紧抱在怀里轻轻晃着，压在心头数月的乌云慢慢散开，似有阳光洒进来，整个人松快了许多，一直紧锁着的眉宇也舒展开来。
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坐着，直到咕噜噜一声腹鸣传来。
十五两只小手捂住肚子，有些尴尬地说：“我不饿。”
小男孩口是心非的话惹得敦妃扑哧一声笑了，她开口吩咐道：“快去摆膳。”
见母子二人和好，候在门口的宫女简直要喜极而泣，语气欢快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趁着宫女出去传膳的功夫，敦妃又唤人打水进来，她拿着湿帕子给十五仔细擦了脸，又擦了手，从头到尾都是将他抱在怀里，一刻都不曾放下。
八岁的小男孩，就像个尚不能自理的小婴儿那般，乖巧地靠在敦妃怀里，由着她拾掇，丝毫没有抗拒。
他感觉得到敦妃还爱着他，可那时候她是当着陛下和皇后的面说不要他的，又怎会轻易反悔。
他不知道过了今日，她还会不会再这样对他，所以他要珍惜这个机会，心中这么想着，小男孩又往敦妃怀里拱了拱。
察觉到小男孩对自己的依赖，敦妃心酸不已，一颗心软得不行，她低头在小男孩头顶亲了亲，心中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做出了个决定。
饭菜端上来，敦妃抱着十五到桌边，将他放到椅子上，拿起筷子往他面前的碗里夹菜。
水晶虾仁，红烧黄鱼，莲藕排骨汤……
十五看着那一桌子都是他爱吃的菜，心中诧异，忍不住看向敦妃。
敦妃没有言语，只顾着一样一样往他碗里夹菜，一旁的宫女笑着解惑：“小殿下，自打您搬走以后，娘娘吩咐小厨房日日都备着您爱吃的菜，就盼着您什么时候回来吃一顿。”
原来母妃也一直惦记他的，十五皇子心头暖融融的，看向敦妃，就见她面上露出不自在的神情，依旧不停地往他面前已经堆成小山的碗里夹菜。
小男孩扁扁嘴，眼中闪着泪花，伸手抱住敦妃胳膊，小脸埋在她胳膊上蹭了蹭，闷声闷气地说：“母妃，你还要我吗？”
敦妃本就已经做了决定，打算吃过饭就问十五，问他还愿不愿意认她这个母妃，若他愿意，她就带着十五去找皇后娘娘和陛下，跪地磕头，求也要把十五求回来，可没想到，他竟先一步问了出来。
听着小男孩那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声音，敦妃直接把筷子往桌上一扔，双手扶住小男孩的肩膀，望着他的眼睛，激动得声音微微发颤：“你还愿意要我这个母妃？”
十五点点头：“十五一直都愿意的，是母妃不要我。”
小男孩委屈兮兮的眼神，看得敦妃心中一抽一抽地疼，她一把将小男孩抱进怀里，又哭又笑：“对不住，以后母妃再也不会做那样的蠢事了。”
十五皇子狂喜，从敦妃怀里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确认道：“那母妃是还要我吗？”
敦妃眼中含泪，却满面笑容，重重点头：“要，要的。”
得到了这样肯定的答复，十五欢天喜地，一张小脸乐开了花，从椅子上蹦到地上，“母妃，那我现在就把东西都搬回来。”
见小男孩高兴得手舞足蹈，敦妃忍俊不禁，伸手牵过他，满眼慈爱地摸摸他的小脸：“十五，咱们先吃饭，吃过饭去找皇后和陛下。”
君无戏言，十五一听这话，心中登时紧张起来：“母妃，母后和父皇会同意的吧？”——
凤仪宫。
皇后听完敦妃的话，神色未动，只默默打量跪在地上的敦妃。
见皇后绷着脸不答，敦妃重重再磕一头，言辞恳切，声泪俱下：“皇后娘娘，嫔妾真的知错了，求您给嫔妾一个机会，嫔妾往后一定会全心全意待十五的。”
跪在敦妃一旁的十五也哭着磕头：“母后，求您宽宥我母妃吧，儿臣不能没有母妃，儿臣很想我母妃，真的很想。”
十五皇子说罢，扯着敦妃的袖子，呜呜哭了起来。
皇后没说话，依旧保持着严肃的面容。她早就看出敦妃和十五的母子缘分未尽，对两人相互偷偷探望彼此的事也知情，也早就料到早晚会有这么一日。
但养育皇嗣并非儿戏，她不能轻易松口，总得让敦妃知道孩子要回去不易，往后才不会轻易又动什么心思。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敦妃，当日本宫一再问你可想好了，你说你想好了，本宫才允了你的。”
敦妃又磕一头：“皇后娘娘，嫔妾后悔了。自打十五搬走后，嫔妾便心如刀绞，寝食难安。这些天来，嫔妾把所有事情翻来覆去的想，彻底想通了。当年淑妃之事，是她无心之过，并非有意害嫔妾，和十五更是丝毫没有干系。”
皇后问：“你当真这么想？”
敦妃连连点头：“虽说淑妃害得嫔妾再无法生育，可她也把十五送到我身边，十五那么乖，那么孝顺，嫔妾是真心喜爱他的，那阵子，嫔妾是魔怔了，可如今嫔妾真的想通了，求娘娘给嫔妾一个机会。”敦妃说着，再次哽咽。
十五也跟着求：“求母后给我母妃一个机会吧。”
皇后见差不多了，叹了口气：“同为人母，并非本宫不通融，可你也知道，当初这事也是经陛下同意，本宫才答应你的。如今你这般、本宫无法私自做主，总得问过陛下才成。”
十五抱着敦妃胳膊，小脸上满是担忧，敦妃脸上露出一股豁出去的勇气来：“嫔妾恳请皇后娘娘替嫔妾求情，只要让嫔妾重新做十五的母妃，嫔妾甘愿领受任何惩罚。”
皇后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敦妃，在心底叹了口气。不过短短一阵子，以往鲜活亮丽的女子，却瘦得不成人样，形容憔悴，衣衫空荡，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不过也好，敦妃先前闹那么一出，好歹算是把她的心结给解了，如今把十五要回去，想必她定然能够善待十五的。
皇后起身，将敦妃和十五皇子扶起来：“同本宫去崇德殿，本宫去向陛下求情。”
099
第九十九章：她那驸马至今没有和她圆房
到了崇德殿, 皇后让敦妃和十五留在外头等，她自己先进殿。
望着紧闭的殿门，十五紧张得不行，紧紧抓着敦妃的手, 小声说：“母妃, 要是父皇不答应怎么办？”
“陛下会答应的, 一定会的。”敦妃揽着小男孩, 摸着他的头宽慰道。
话虽这样说, 但她心中也没底。那回陛下和皇后都曾给过她机会的，可当时陷入对淑妃的怨恨中难以自拔，态度实在太过坚决。
陛下一向爱护子女, 脾气也算不上好, 她这样反反复复, 也不知陛下会不会发怒。
敦妃正忐忑不安地想着, 就听殿内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 那清脆的喀嚓声, 吓得十五一哆嗦, 一把抱住敦妃。
敦妃也吓了一跳，一手揽着小男孩的肩膀, 一手摸着他的头：“不怕, 不怕, 母妃在呢。”
殿内传来文昭帝的怒斥声：“十五是大盛皇子，是朕的儿子, 不是小猫小狗，随她呼来唤去。”
父皇果然不同意的。十五皇子小脸一白, 仰着脑袋看向敦妃，小声喊了句：“母妃, 怎么办。”
敦妃脸色也是一变，可见小男孩满面愁容，她只得强作镇定：“莫慌，再等等。”
皇后温柔劝解的声音传来：“陛下，敦妃先前那般也是事出有因，她如今已经知错了，况且十五那孩子也舍不得她……”
皇后劝了许多，文昭帝却一直不松口，时不时吼上两句，十五急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小声说：“母妃，父皇要是不同意，那儿臣每天就偷偷回去。”
见孩子都快急哭了，敦妃心疼不已，又万分懊悔，她也顾不得里面还没宣她进去，一咬牙，牵着十五的手直接闯了进去，一进门便直接跪地，“嫔妾知错了，求陛下开恩。”
说罢，伏地磕头。
十五见状，也跟着跪地磕头：“求父皇开恩。”
方才皇后进来一说，文昭帝略一思量就已经同意了，那又是砸杯盏又是怒吼的，不过是配合皇后演了一场戏，故意让敦妃着急而已。
此刻见她磕头认错，十五也跟着磕头，文昭帝故意绷着脸：“若这后宫都跟你这般，岂不是要乱套。”
敦妃再磕头认错。
文昭帝这才冷哼一声，问十五：“十五，你可想好了？”
十五皇子拼命点头：“父皇，儿臣想要敦妃娘娘这个母妃。”
文昭帝神色缓和些许：“敦妃，既然十五愿意，那朕就再给你这次机会，下回你若再……”
见文昭帝松口，敦妃心中狂喜，也不待文昭帝说完，便激动得打断他：“不会了陛下，臣妾再也不会了。”
十五喜上眉梢，哐哐磕头：“儿臣谢过父皇，谢过母后。”
文昭帝看着浑身上下洋溢着欢乐的儿子，心情好了许多，又好生叮嘱了一番，便让二人回去。
十五忙问：“父皇，那儿臣能搬回秋华宫去住吗？”
文昭帝却没同意：“你已经大了，如今既已搬去景明宫，就还留在那里吧，不必搬来搬去的。”
十五有些失望，一张小脸垮了下去。
敦妃却觉得陛下让她认回十五，已经格外开恩，不敢再奢望，何况陛下说的也在理，她忙谢恩。
文昭帝点点头，挥了下手，“朕还有话和皇后说，你们先回去吧。”
敦妃带着十五离开崇德殿，一出殿门，十五皇子就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嘴里不停地喊着：“母妃，母妃，母妃……”
那架势，像是要把这几个月少喊的全都补回来一般。
敦妃把小男孩抱起来，亲了亲他的小脸，热泪盈眶：“十五，以后母妃定会好好待你。”
听着外头十五开心的声音，文昭帝握住皇后的手，笑着道：“还是皇后有先见之明，若依着朕，当初就夺了敦妃的妃位，给十五寻个新母妃了。”
皇后回望着文昭帝，也笑了：“虽说经历了一番波折，可总算是一件好事。”
季瑾悠下午睡醒晌午觉，就听说了宫里今日发生的几件大事，先是令嫔被送去永思宫，紧接着是十六皇子给到珍嫔去养，再就是十五皇子又认回了敦妃这个母妃，这一连串的消息，小姑娘差点儿惊掉下巴。
她简直有些难以置信，不过还没惊讶多久，跟着三公主出宫去的小世子，还有七八公主一回宫就来找她了，一同来的，还有刚成婚没多久的六公主。
季瑾悠还没见过这个六姐姐，见她生的好看，可眉宇间却带着一丝郁结之色，忍不住问：【统统，你知不知道我六姐姐怎么了，怎么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七八公主一听这话，立马竖起耳朵，认真听起来，还不忘一左一右握住一脸怔愣的六公主。
系统：【六公主成亲一年，她那驸马至今没有和她圆房。】
第 100 章
第一百章：恨不得打掉他的门牙
什么, 六姐姐成亲那么久了，居然一直没有圆房？七八公主对视一眼，全都愣住。
三公主要在京城常住，便着人把许久不曾居住的三公主府重新修整拾掇一番, 昨儿刚收拾好, 七八公主便跟着三公主出宫去住了一晚。
三公主府和六公主府离得很近, 二人便顺便去探望六公主。见面之后, 姐妹三人聊着聊着, 便说起宫中最近发生的那些大事。
七八公主有很多八卦想和六公主分享，奈何六公主没有听过桶桶说话，沟通无法进行, 七八公主就把本来不愿出门的六公主给硬拽进宫来了。
结果没想到, 迎头就来了这么一个劲爆的消息。
七八公主对视过后, 齐齐看向六公主。
六公主一脸错愕, 满眼的难以置信。这是谁, 为何知道她的房中之事？是只有她一人听得见, 还是大家都能听见？
她抬眼环顾四周, 就和七八公主震惊的视线对上，她瞬间明白, 两人也能听到。一想到那样隐秘的事被两个妹妹听了去, 她脸上瞬间发烫, 满脸不自在。
七八公主见状，忙把头扭开, 看向他处。
自打上回，季瑾悠在御花园打滚被薛翊礼抱走, 小世子和他十七舅舅的感情好了起来，一来就拉着十七皇子跑去院中跳格子。
如妃有意让姐妹四个亲近, 吩咐上了茶水点心后，她便坐到院中去看两个小男孩跑跑跳跳。
此时屋内就剩下她们姐妹四个，外加门口候着的两名宫女，七八公主都松了一口气。暗道好在没有外人。
季瑾悠十分不解：【那为什么不圆房？”】
系统有些头疼：【悠崽儿，你知道圆房是个什么意思吧？】
季瑾悠：【知道，就是住在一起生娃娃。】
见不用给一个小崽崽具体解释何为圆房，系统松了一口气：【悠崽儿聪明。】
七八公主等得有些焦急，可却无法催促。
六公主也心急如焚，因为她也不知道驸马究竟为何突然对她冷淡，明明成婚前一日，两人一切都好好的呢。
可成婚当晚，驸马醉酒，强撑着给她掀了盖头，喝了合卺酒后，倒头就睡，那之后也一直不同她圆房。
那之后，她再三暗示，甚至有一回她都主动脱了衣衫从背后抱住他，可他就是无动于衷。
这种事情，他一个男的不主动，她也拉不下那个脸来再去做什么。
二人成婚快一年了，虽然一直同床共枕，可却一直睡素的。
要不是他每晚都和她睡同一张床，且除了上朝办差就是在家看书写字作画，她有个头疼脑热他也关怀备至，她都要怀疑他有了别的女人。
这一年来，她也堵着一口气，没有去问他到底怎么了，可心中却苦闷万分，奈何她母妃早些年就病故，这种事她也不好对外人道，就生生憋着。
季瑾悠追问：【统统快说，驸马为何不同六姐姐圆房？】
系统：【这事说来话长，六驸马是去年科举的探花郎，容貌俊秀出众，当初打马游街时，六公主一眼瞧上，对他可谓一见钟情。后来，六公主找机会送了六驸马一方帕子，隐晦表明了心意。】
【大盛也没有驸马不可为官的律例，六驸马见六公主生得可人，同他表明心意的时候，红着脸结结巴巴的样子又十分可爱，便也动了心。】
【一来二去的见了那么几回，两人就互通了心意，这事传到陛下耳中，陛下就给二人赐了婚。】
季瑾悠更不理解了：【那六姐姐这也算自由恋爱了，那为何驸马还那样？】
系统：【这得从六公主那个比她大五岁的表哥说起，她那表哥眉清目秀，才华斐然，性子却一点都没有读书人的稳重，反倒活泼开朗得很。】
【六公主十二岁那年，还没长开，圆乎乎一个小姑娘。那时候他那表哥十七岁，已是大人身量，脸也十分英俊。】
【偏六公主那年情窦初开，突然喜欢上他这个表哥，亲手绣了个荷包送给他，说以后长大要嫁给他。】
【他那缺德表哥得知六公主的心意，看着只到他腰高的小豆丁，当时就笑得前仰后合，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六公主气得崩溃大哭，为了找回面子，一把夺回荷包，还放狠话说一定要找个比他好看，比他会读书的。】
季瑾悠坐在榻上，两只小胖手揪着布老虎的耳朵，静静听着。
七八公主却好奇看向六公主，不明白这事和六姐夫不跟六姐姐圆房有什么关系。
六姐姐外家那个表哥她们都认识，是四年前的文举状元，长得人模狗样的，可性子却吊儿郎当，嘴又贱兮兮的，完全没有读书人的文雅风范。
当年那事，那混蛋笑得直打跌，还用很大的声音说出来，动静闹太大，搞得好多人都知道了。
当时六姐姐眼睛都哭肿了，好多天都不肯出门见人，她们还去陪了好多天呢。
六公主眉头微微皱起，心中困惑，那都是好多年前事了，她不明白这事和驸马有何关系。
系统接着说：【那表哥考中状元之后，就被陛下外放历练去了，三年后任免归京，再一见六公主，突然发现当年的小豆丁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还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就动心了，可那时候六公主婚期将近，而且还和探花驸马感情甚笃。】
季瑾悠猜到了：【所以，缺德表哥就后悔了？】
系统：【悠崽猜对了。】
季瑾悠：【可我还是不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系统：【那表哥心中后悔，也试探过六公主，想看看她是否还对他有意思，可试探的结果就是六公主满心满眼都是六驸马，缺德表哥心里就不是滋味，可也无可奈何。】
【可缺德表哥那性子，也不是什么风光霁月的君子，他心里不舒服，他就要搞得别人不舒服，于是，他在喜宴上借着敬酒的机会，拉着六驸马说了一些话。】
季瑾悠好奇：【说了什么？】
对啊，说了什么啊。六七八公主心急如焚，都往小九这边侧了侧身子。
系统翻了翻：【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反正总结起来就是，六公主真正喜欢的是他，而且从很小就开始喜欢他了，就因为他拒绝了，所以六公主才找的六驸马，其实是在和他赌气呢，还说等改天六公主不生他气了，就会回头去找他的。】
七八公主听得直翻白眼，心中暗骂臭不要脸。
难怪迎亲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喜宴过后人的态度就变了。六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手指微颤，恨不得立马冲出去，找到那王八蛋，捶爆他的狗头，打掉他的门牙。
季瑾悠：【那这人可真坏，人家六姐姐都成亲了，他还来瞎搅和，这不是挑拨离间嘛。】
系统：【这就是他的目的啊，要当真把这门婚事搅和黄了，他就得逞了。他还指着六驸马的脸意味深长地说，你没发现咱们俩长得有点像吗。】
季瑾悠一时没反应过来：【长得像怎么了？】
系统：【六驸马就以为自己被六公主当成那缺德表哥的替身了。】
【酒宴过后，六驸马找人问了当年六公主向缺德表哥表白的事，听完之后，又特意找了面镜子，越照越觉得自己和那缺德表哥长得像，就此心里就埋下了疙瘩，把缺德表哥的话全都信以为真了。】
季瑾悠：【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六姐姐？】
系统：【男人的尊严使然，再加上他舍不得六公主，他怕问完，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更怕日子没法过下去。】
六公主气得浑身发抖。难怪有机会她瞧见驸马偷偷照镜子，照着照着就生起气来，还把镜子给砸了。
季瑾悠：【那六姐姐为什么不问一问？】
系统：【姑娘家的脸面作祟。反正就是两个锯嘴葫芦，导致得误会越来越深。】
季瑾悠：【那原剧情里头，六姐姐和六姐夫最后怎么样，误会解开了吗？】
系统：【误会一直没解开，加上缺德表哥时不时地来捣乱挖墙脚，两人关系越来越远，最后和离了。】
季瑾悠：【那六姐姐和缺德表哥在一起了？】
系统：【那倒是没有的，六公主已经不喜欢缺德表哥了，自然不会嫁给他。这原剧情里说，和离之后，六驸马在地方谋了个官职，后来病死他乡。而六公主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奔赴千里去接回他的灵柩，后来卷入宫斗之中，也死了。】
季瑾悠听得一阵唏嘘：【哎，好好的一对人，竟然又都死了。】
季瑾悠又问了几个问题，桶桶答不上了，听到院中的欢笑声，她丢下布老虎，走到窗户边去探着小脑袋往外看。
小世子和十七正玩得开心，见小姑娘从窗户那露出个小脑袋，两个小男孩齐齐招手。
“小九姨母快来。”
“小九出来一起玩。”
“小九你去玩吧，我们还有事。”七八公主见状，带着面色极其难看的六公主告辞。
出了妙云轩的门，七八公主把随行宫女打发得远远的，把关于桶桶的事，言简意赅给六公主说了一遍。
六公主听完，双拳紧握：“所以，方才桶桶说我的那些话，全都是真的？”
七八公主齐齐点头：“是真的。”
六公主一咬牙，转身就跑。
七八公主忙追上去：“六姐你去哪？”
六公主周身怒火升腾，语气带着狠意：“揍人。”
八公主兴奋得撸袖子：“六姐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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